喵喵屋上菜囉,端上2012年最溫馨甜蜜的美味關係,
且看心謀不軌的大野狼,如何吃下眼前的小白兔。
人人都道當朝一品小侯爺景逸俊美無儔,卻冷心冷血、心狠手辣,
最後雄霸一時的他卻成了痼疾纏身的病弱公子,還遭聖旨貶謫出京,
永世不得返京。她是京城最大藥堂正室生的嫡女千金,一場陷害,
她為了不嫁給大她足足有兩輪的鰥夫當小妾,狼狽逃命躲進他的轎子,
語帶絲顫堅韌地說,她叫喬初熏,多謝小侯爺救命之恩。景逸自嘲,
他藉病避禍,這名女子明知他的身分還不怕死的攔轎,所以他留了她。
喬初熏擅長藥膳又燒得一手好菜,成功地讓小侯爺身邊的人紛紛倒戈,
一面倒的希望「喬小姐」成為他們的「景夫人」。
她跟他是為了救命之恩,小侯爺卻對她漸漸動了心,
使出渾身解數地頻頻示好,可沒想到向她索求親手縫製的香囊,
她躊躇為難;想贈她一只珠釵當作定情物,她一臉委屈;
最想拉著她的手,喊了一聲「初熏」偷親一口時,她更是眼眶紅紅,
只差不敢在他眼前掉下淚來……難不成,她真這麼討厭自己?
這丫頭該不會是嫌棄他二十五歲的「高齡」,吃不得她這塊嫩豆腐吧?
而這一次,他只想緊緊相擁,與她珍貴的獨守,無畏無懼……
楔子
高頂軟轎徐徐行著,內裡的人側歪著身子,一手扶額,半閉著眸子小憩,不時溢出兩聲輕咳。
倏然間,轎子一個劇烈顛簸,緊接著厚重的錦緞簾子被人一把掀開,連滾帶爬進來一人,攜帶進一股蘊藉淡淡藥香的微風。
景逸緩緩睜眼,就見一個身穿大紅喜服的女子半跪半坐在自己面前,編貝般的牙齒緊緊咬著下唇,身子簌簌抖得如同篩糠,一雙水亮杏子眼卻睜得大大的看著自己。
轎外傳來高翎的低沉嗓音:「主子!」
緊接著外面街道傳來一隊人的腳步聲、叫喊聲、怒罵聲,景逸靜靜看著眼前女子,那女子也仰著頭與他對視,眼眶隱隱含淚,卻仍死咬著唇,倔強的不肯哭出聲來。
半晌,那女子張開已經沁出血滴的唇,無聲吐出兩個字:「求你。」
景逸緩緩抬起一邊眉毛,似是覺得十分新鮮有趣,轎外卻傳來一道陌生嗓音:「我們正在追一個人,不知你家主人可否行個方便……」
轎外眾人都緊閉著嘴不回答,那人似是極為惱怒,布簾剛掀起一個角,景逸對著窗子低聲喚了聲:「高翎。」
那喚作高翎的人似是拿出什麼東西,轎外很快一片死寂,轎子重新被人抬起,繼續前行,那女子仍保持著之前的跪坐姿勢,擱在裙襬上的手攥得緊緊的,側耳傾聽外面動靜,眸中閃過一絲驚疑。
景逸又緩緩閉上眼,低聲道了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那女子堅定搖了搖頭,一抬眼,這才注意到男子慘白面色,血色盡失的唇,以及,緊緊閉著的狹長鳳眸,再看男子身上華麗的絳紫錦袍,腰間血紅蛟龍雲紋環佩,以及脖頸上圍著的雪色狐裘,不禁雙目大瞠,他是……
景逸似是感覺到女子驚疑不定的注視,卻懶得睜眼,只勾了勾唇角,「怕了嗎?」
那女子過了初時怔愣,唇畔漸漸綻出一抹苦笑,低低的嗓音猶帶了絲顫,卻透著一股子堅韌:「民女喬初熏,多謝小侯爺救命之恩。」
第一章
半月後。
初秋的清早有些涼,清冽微風拂面,帶來一陣撲鼻的桂花香,甜甜的味道,帶著幾許醉人腸的熏然。
喬初熏挎著籃子走在集市上,剛走沒幾步,就見路邊有位老婆婆在賣曬乾的桂花,兩個竹籃裡,一個盛的是白似雪的早銀桂,另一個盛的是燦若金的大金桂,一金一銀相映成輝,飄散著陣陣芬芳,看著煞是喜人。
喬初熏略一思量,走到攤子前詢問價錢。
老婆婆笑咪咪拿出曬乾的葉片來包,一邊絮叨著:「哎,這桂花可是好東西,蒸甜糕、做糖餅、醃桂花蜜、做桂花釀……能做的好東西多了去了……」
喬初熏一邊淺笑著稱是,心裡想的卻是桂花的藥效,化痰止咳,驅寒暖身,對府裡那位再適合不過了。
前兩天用晚膳的時候,還聽著他唸叨想喝酒,待會兒再看看街上有沒有賣桂花釀的吧,明天再多買點自己來釀,估摸著到了立冬時候正好能喝。
買了兩包桂花,喬初熏又拎了隻肥嫩嫩的母雞,以及一些時令鮮蔬,兩小罈子桂花釀,大包小包的抱著回府了。
三日前他們一行人抵達越州府,府邸似是一早便有了著落的,當天傍晚就搬了進來,宅子不大,從外面看與一般富戶鄉紳的宅子無異,內裡卻是花了不少心思,花圃涼亭一應俱全,景逸住的主屋後頭還有一小汪半露天的溫泉水。
隨行的人並不多,除了她,只有以高翎為首的十來個護衛,其中四人還充作抬轎的轎夫,除此之外,既沒丫鬟,也沒廚子,簡單到多少有些寒酸。
住進來當天,喬初熏便和景逸說,做飯的事她一人可以包攬,只要再招兩個小丫鬟幫忙打雜以及伺候他就可以了,景逸當即允了,高翎便在府外面貼了張告示,可直到昨天傍晚,也不見人上門來應。
喬初熏一路想著心思走回府邸,剛到門口,就見高翎打裡面走出來,一見喬初熏懷裡大包小包的,高翎也是一愣,忙把母雞和兩樣比較沉的東西接過來,一邊淡淡說道:「下次再這麼早出門,叫個兄弟和妳一起,妳一個姑娘家,又拿這麼多東西……不安全……」
高翎似是不太習慣說這種話,一整句話說得斷斷續續,面色也顯得有些不自然。
喬初熏捧著兩小包桂花,另一手拎著菜籃子,唇角噙起一抹恬淡的笑,「我知道了,謝謝。」
高翎又是一愣,偏過頭看她,似是沒想到會因為這點小事被人道謝。
這兩天喬初熏雖然管著府裡十多口人的膳食,但無論是樣貌、氣質還是舉止言談都不太像小戶人家的女子,道謝這種話從她口中講出來,則顯得尤為怪異。
喬初熏卻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一邊淺笑著問道:「人還沒招到?」
高翎點點頭,顯得有些苦惱,難道是他寫的那張告示有問題,工錢太少了?一個月二錢銀子,也不低啊……
喬初熏將東西放在長條案几上,又朝他安撫的笑笑,「沒關係,這些活我一個人還應付的來,主要是景公子那裡。」雖然已經知悉景逸的真實身分,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稱呼他為公子。
高翎露出一抹有些苦澀的笑容,「公子說了,不用人伺候,他那邊一直有弟兄們輪流照應,倒也還好。」
喬初熏拿出一只水瓢,往裡面倒了些金桂,又舀了些涼水,洗去花蕊上那層浮土,走到木櫥那裡,找了套青瓷茶具出來,茶具是她昨天到街上買的,瓷器細膩潤澤,上面的釉彩色澤清淡,跟人討價還價半晌,最後花了十五兩銀買了一整套,還附贈了兩只同色的小酒樽。
「稍等一下,待會兒把茶給公子送去,我馬上就做飯。」喬初熏說著,一邊手腳麻利的開始泡茶。
茶壺裡放入一小撮洗乾淨的桂花,又倒入燒得滾沸的熱水,輕輕拂了拂蒸騰的熱氣,喬初熏蓋上茶壺蓋,又取過兩只杯子放在托盤裡。
從櫥子裡捧出蜂蜜罐子,舀了兩杓蜜在一只小碟子上,最後將托盤交給高翎,微微一笑,「喏,讓公子趁熱喝,對他身子有好處,要是覺得味道發澀,就倒點蜂蜜。」桂花茶的味道香是一定的,不過可能口感不夠綿甜,所以喬初熏才在邊上放了一小碟子蜜。
高翎吸了一口氣,忍不住歎道:「好香啊!」
喬初熏抿唇一笑,「待會兒給你們蒸桂花甜糕,你要是急著吃,過半個時辰來一趟。」
高翎強忍著咽唾沫的衝動,點點頭便捧著桂花茶走了。
喬初熏從一旁的小缸裡舀了些粳米粉,又倒了少量糯米粉,一邊兌涼水,一邊拿著筷子緩緩攪和,接著又往裡面灑了些白糖。
揉了會兒麵,往小盆子上罩了塊薄薄的溼布巾,放在一邊,照之前那樣洗了些桂花,放入一只小碗裡,又舀了幾大杓蜂蜜進去,拿起筷子輕輕攪拌著。
趁著醒麵的工夫,喬初熏到院子裡,用刀砍了一小截竹子,拿回廚房洗乾淨,用來當扣甜糕的模具。
麵團被一刀切開,分成兩半,一半用那截竹筒扣出圓形的胖胖的形狀,中間切開,舀入一杓事先調好的桂花蜜,用手捏合,覆頭再點綴兩朵桂花,上鍋蒸;另一半則用刀切成薄片,上鍋蒸熟之後再刷上一層蘸著蜂蜜的桂花,下鍋過油翻兩翻。很快,屋子裡就飄起一股子甜蜜蜜的桂花香。
喬初熏剛把炸好的桂花軟糕盛進盤子,門口就已經擠了三、四個人,都扒著眼往裡頭望,也不敢出聲,喬初熏一轉身,被幾人嚇了一跳。
剛巧高翎走了過來,挨個敲過幾個人的頭頂,又微笑著看向喬初熏,看神情似是十分高興。
喬初熏將手裡的軟炸桂花糕送到高翎手中,又朝另外那幾個人禮貌的笑笑,「本來就是給你們做的,須得趁熱吃才好。」
那幾人紛紛道謝,各自有些膽怯的伸手從高翎手裡的盤子拿了一塊,送到嘴邊咬了一大口。
謔!外皮金黃酥脆,內裡是又軟又糯的糯米餡兒,咬一口,還溢出些蜂蜜汁來,嚼兩嚼,口中充溢著桂花的濃郁香味。
手快的人趕忙又從盤子裡拿了一塊,一邊笑著跟喬初熏連連讚歎:「真香,而且又不會太甜膩,好吃!」
高翎眼看盤子裡只剩下最後兩塊桂花糕,清咳兩聲,伸過來的那隻魔爪顫了顫,極不甘願的縮了回去,高翎這才看向喬初熏,「公子嚐了茶,一連喝了兩杯,我過來再取些蜂蜜。」
喬初熏這會兒把蒸好的桂花甜糕也撿出來,遞給站在高翎身邊眼巴巴看著剩下那兩塊軟炸桂花糕的小蟻,「嚐嚐這個吧。」
站在門口那幾人再次蜂擁而上,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口齒不清的呼氣,「好燙!」
「哇,裡面有桂花蜜,好甜……」
「覆頭這兩朵桂花很清香!」
「唔,好吃……」
喬初熏淺笑著倒了一小碟蜂蜜送到高翎手裡,又盛了兩塊蒸好的桂花甜糕給他,「公子身體不好,不宜吃煎炸類食物,這兩塊裡面放的糖心比較少,你端給他嚐嚐。」
高翎端著東西轉身,有些惡狠狠的瞪了門口那幾個吃貨一眼,「都在這圍著做什麼,該幹嘛幹嘛去!」
喬初熏又盛了一盤子甜糕出來,遞給其中一個人,「這些是給另外幾個人的。」
接過盤子的小晚一臉感動,兄弟們不過來都有人惦記著,喬小姐人真好!一邊迅速從盤子最上面拿了一塊藏進衣袖……頓時遭到了其他三人的側目鄙視。
喬初熏轉過身,開始準備午飯,雞已經沖洗乾淨,胸脯上的肉被仔細切下來,剩下整隻雞被塞入一只燉湯的小罐,裡面放了一小塊靈芝,以及其他幾味溫補的藥材。
府裡各類藥材一應俱全,更不乏人參、靈芝一類的大補之物,都是從京城一路帶過來的,想來景逸的病也有相當長一段時日了。
接著擇菜、洗菜、切菜……大概過了一個時辰,一頓午飯總算忙活出來。
給大夥做的是蔥燒排骨、爆炒三絲、山韭炒柴雞蛋、涼拌水蘿蔔,最後還有一大鍋熱騰騰、香噴噴的排骨湯。
給景逸的菜則是另做的,一小盅雞粥,雞湯裡的浮油全都撇去,粥是用粳米煮的,裡面還放了些切得細碎的山藥粒,看起來色澤清淡,味道卻清香醇厚;白水煮熟的雞胸脯肉切成細絲,拌了些鮮甜微酸的調味汁進去,另外還做了一道山家三脆,山上新採的蕈子、山筍以及枸杞菜,切成細絲,過了沸水焯一遍,又點了些許麻油以及甜醋拌好。
焯菜的工夫,喬初熏還燙了小半壺桂花釀,大概也就能倒三盞酒的樣子,最後一同放在托盤上。
高翎等進廚房幫著端菜,大夥都在偏廳用飯,喬初熏則端著幾樣飯食進了景逸臥房,一進屋,迎面送來一股清甜桂花香。
景逸穿的格外厚實,剛入秋的時節,身上的袍子已經是夾了層的錦緞料子,脖子上仍圍著之前的狐裘圍脖,捧著本書靠在榻上,另一手端著茶杯緩緩啜著。
喬初熏將托盤放到桌上,走到距離榻邊大概三尺的位置停下,垂眸輕聲道:「公子,用膳吧。」
景逸撂下茶杯,手裡仍擎著書,看著眼前人眉恭目順的模樣,沒來由蹙了蹙眉,「怎麼不抬眼?」
喬初熏微微一愣,復又順從的抬起眼眸,唇畔噙著恰當好處的淺笑,「天涼了,飯菜冷得快,公子是要在這邊用,還是去桌子那邊?」
景逸放下書冊,看著她的眼,緩緩道:「端過來吧。」
喬初熏應了一聲,將小桌上的一干茶具收走,又端了放著飯食的托盤過來,先打開小盅上的蓋子,又遞了只湯匙過去,輕聲道:「先趁熱喝些粥。」
景逸看到一旁的酒盞,有些驚訝,又抽抽鼻子,「桂花釀?」
喬初熏應了聲,拿起酒壺將酒盞斟滿,「公子現在的身體狀況,少喝些酒還是可以的,不過要注意品類,另外最好是燙過的。」
景逸執起酒盞輕啜一口,又緩緩放下。
喬初熏在一旁看著,見他蹙了蹙眉尖,輕聲問道:「怎麼,不合口味?」
景逸抬眸看了她一眼,咽下口中酒液,緩緩吐出一句:「不好喝。」接著又低聲補充道:「茶和甜糕都很好。」
喬初熏彎起嘴角,「酒是買的,我明天多買些桂花,做些酒釀,大概到立冬時就能喝了。」
景逸挾了口切得細細的雞絲,嚼了兩嚼,「調味汁不錯,就是味道淡了些。」
喬初熏微微一笑,「你身體不好,不宜吃太鹹。」
景逸又嚐了口那道山家三脆,緩聲道:「這個很好吃。」蕈子清香,山筍甜脆,枸杞菜幼嫩,三種山野小菜拌在一起,嚐來齒頰生香,格外清爽。
喬初熏便在一旁候著,過了大約一刻,景逸用完午膳,接過她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唇角,似是驀地想起什麼,修長的眉微抬,「妳吃過了嗎?」
喬初熏彎起唇角,「吃過了。」接著便開始收拾碗筷,端著托盤下去,很快又送了一壺桂花茶過來,這回是事先用小火煨過的茶湯,裡面還加了山楂片和黨參,旁邊照例放了一小碟蜂蜜。
景逸嚐了口茶湯,眸中浮現淡淡驚訝,「味道和之前不一樣!」之前的桂花茶清甜潤口,還帶著淡淡苦澀,甜甜的香味格外熏人,這壺茶桂花的香氣淡了,味道卻更加濃厚,甜中帶酸,還有一股子淡淡的參片味兒。
喬初熏笑笑,「之前那壺是直接沏的,這壺是煮過的,裡面又加了點別的東西,可能味道更重一些。」
「我先下去了。」說完,倒退著走了幾步,才轉身出了屋。
景逸靠在榻上,輕輕啜了口口感更加濃郁的桂花茶,染上淡淡水氣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看著那道走遠的身影。
◎ ◎ ◎
又過了幾日。
晌午剛過,喬初熏煮了一大鍋桂花蜜茶,裡面放了山楂片以及曬乾的小朵杭菊,一人一大碗給那十幾個人送過去,喝得眾人額頭冒汗連叫舒服。
剛巧大門外有人叩門,小綠把空碗往旁邊小泥懷裡一仍,躥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十三、四歲大的小丫頭,圓圓眼眸,櫻桃小口,怯生生的往裡面望了一眼,細聲細氣的問道:「府上招打雜的丫鬟嗎?」
小綠樣貌生得頗英武,乍一看眉宇間還帶著一股子匪氣,其實不光小綠,剩下十多個人皆是如此,見小丫頭極是怯懦,小綠咧嘴露出一個自以為親善的笑容,聲如洪鐘的應道:「對,招人!」
小丫頭被嚇得一哆嗦,眼睫顫了顫,咬著唇就想跑,喬初熏忙快步上前,朝她笑笑,「姑娘莫怕,府上活計並不繁重,不過是在後廚打打下手,洗菜端飯之類的,一個月二錢銀子,月初支付,可以嗎?」
喬初熏五官長得極細緻,眉眼溫潤,氣質謙和,和人說話之前唇邊先帶了三分笑。
小丫頭猶疑不定的點點頭,一雙小手在身前扭著,小聲應道:「可以的,我……我會做很多活,煮飯、洗衣都沒問題,求小姐賞口飯吃……」
喬初熏微微一笑,上前牽著小丫頭衣袖,將人往裡帶,「我不是什麼小姐,不過是後廚管做飯的,妳叫我初熏就可以了。」
小丫頭驚訝的睜圓了眼,不是小姐嗎?她曾經在街上遠遠瞧見過容家大小姐,模樣氣質都不及眼前這位一半好吶!
忽然發覺自己這樣瞪著人看很是失禮,小丫頭忙低下頭,乖巧答道:「初熏姐姐好,我叫李桃,家裡人都叫我小桃兒。」
喬初熏摸摸她的頭,唇角噙笑,「小桃兒不用怕,府上只有一位主子,記得稱呼公子,剛才門口那些人,都是公子的侍衛,妳見了叫聲哥哥便好。」
說話間,兩人已經行至後廚,喬初熏給她介紹了大概,又從腰間拿出荷包,數了數裡面銀兩,小桃兒眨巴著大眼看著喬初熏,等著她吩咐事情做。
喬初熏將荷包收好,又朝她笑笑,「時辰還早,跟我上街買點東西吧。」兩人又折回門口,小綠自告奮勇跟著一起,三人兩前一後出了府。
喬初熏這兩天總上街,也大概摸清楚城中走向,城東是鬧市,各樣鋪子、糧店、布莊、雜貨鋪子,大都集中在那邊;城西早晚都有集市,要想買新鮮蔬果,雞鴨魚肉,一般人都曉得去集市採購;飯莊和酒樓大多集中在城南,城北則是府衙以及一些大戶人家的府邸。
三人出了府一路往東去,剛走沒兩步,就聽不遠處有人敲鑼,街上人群也隱隱有些騷動,喬初熏本不是愛湊熱鬧的人,拉了小桃兒的袖子就想快些繞過人群。
走沒兩步,卻聽到有人高聲誦讀通告的聲音,喬初熏蹙眉朝人群中心望了一眼,果然,就見一群人圍著告示牌,木架子旁邊站著兩名捕役,還有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在為眾人誦唸上面內容。
三人站在原地聽了會兒,原來是府衙發出公告,提醒城中百姓夜晚注意緊閉門窗,尤其是女子,日落之後最好不要出門。
喬初熏原想走近些看看清楚,奈何前面密密麻麻圍了一圈人,便側過臉想喚小綠先走,誰知卻見對方面色凝重,看神色似是在沉思什麼,喬初熏一連叫了兩聲,他才回過神,跟著兩人往前走,卻似乎心事重重。
喬初熏向後看了一眼,停下腳步,唇角噙笑看向他,「一起走吧。」
小綠似是吃了一驚,連連搖頭,「不行。」
喬初熏有些不解,小綠硬著頭皮支吾解釋:「公子吩咐過……要尊重喬小姐,不可放肆。」其實高翎的原話是,要把喬小姐當主子一樣對待,不可怠慢,小綠平日裡雖然有些大剌剌,卻不是沒腦子的人,不用想也知道這話不能當著喬初熏的面講出來。
喬初熏看著他,突然綻出一抹有些調皮的笑,「我前兩天就想問,為何你們的名字都那麼奇怪,你叫小綠,我記得還有幾個人,分別叫小蟻,小泥,還有小晚。」怎麼聽都和這些人不太相符啊,而且感覺還有些女氣……
小綠臉色一變,笑得也有些勉強,「喬小姐識字不?」
喬初熏點點頭,自然識得。
小綠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悲壯表情,「公子少年時候,曾讀到一首唐詩……」
喬初熏本就聰敏,心下轉了轉,將她所記得起的幾人的名字連綴起來,不由得「噗哧」一聲笑出了聲。
旁邊小桃兒有些好奇的牽了牽她的衣袖,「初熏姐姐,怎麼了?」
喬初熏邊走邊笑,怪不得她之前總覺得這些名字有些古怪,原來是把人家二十字的唐詩單獨拆開來用,又在每人一個名字前面加了個小字。
小綠咬著牙黑著臉跟在兩人身後,屈辱啊!哥兒幾個人生第一大屈辱,就是公子給取的這娘裡娘氣的名字!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喬初熏緩緩吟出這首五言絕句,又笑吟吟側過頭看了小綠一眼,「怎麼只有十三個人,剩下那七人呢?」
小綠面色一黯,登時停止低咒,半晌,抬眼看向喬初熏,「還有四個在趕過來的路上,另外三個……過去了。」
小桃兒「啊」了一聲,又連忙伸手捂住嘴,圓圓眼眸眨巴眨巴看著小綠,好可憐喏!
喬初熏輕蹙眉心,輕聲道了句:「抱歉。」思及那首唐詩,又想起了心思。
三人到雜貨鋪子買了些日常用具,路過一家繡坊的時候,小桃兒突然輕輕扯了下喬初熏的袖子,「初熏姐姐,妳的荷包有些舊了。」小桃兒臉頰粉粉,怯生生說道:「妳要是不嫌小桃兒手藝粗糙,我……我給妳縫個新的好不好?就買些彩色絲線,再找一小塊布料就行。」
喬初熏愣了下,下意識摸了摸腰間荷包,又笑著看向她,「好啊。」
進了繡坊,一位身穿粉裳的年輕女子很快迎上來,眼眶紅紅的,卻勉強綻出一抹笑,「姑娘想買些什麼?」
喬初熏對於針黹可謂一竅不通,便側目看向小桃兒,小桃兒走到貨櫃前,仔細看了會兒,又跟先前那位女子小聲交談幾句。
很快那女子取了幾條纏好的彩色繡線出來,用紙包好,又朝兩人笑笑,「我們家的線韌性好,也不易掉色,用著好的話,以後常來啊!」
喬初熏點點頭,看著那女子背過身去抹淚,抿了抿唇,終是沒說什麼,拉著小桃兒出了鋪子。
三人又到城西集市買了些蔬果,一整塊小羊排,兩條鮮魚,一小袋新鮮核桃,這才回了府。
多了個人,做起活來果然便利不少,喬初熏讓小桃兒洗菜、擇菜,小綠在旁邊幫著收拾魚,兩人手腳都挺麻利,做活兒也細緻,喬初熏那邊淘完米做上飯,到兩人這邊一看,很是滿意。
魚是做給大傢伙兒吃的,喬初熏發覺這些人都挺愛吃甜口吃食,便打算做個糖醋鯉魚,旁邊小桃兒幫著剁羊肉餡兒,小丫頭別看年紀小,力氣倒是一大把,一開始還把喬初熏嚇了一跳,心道果然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丫頭的小胳膊瘦得跟柴火棍兒似的,倒還挺有勁兒!
喬初熏在一邊切蘿蔔絲,等調味料什麼的都做好之後,小桃兒那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喬初熏把羊肉餡兒都盛到一只小盆裡,往裡面灑了些細鹽、五香粉、黃酒以及切得細碎的香蔥和芫荽,拿著筷子開始攪拌。
不一會兒,大鍋裡的水燒得滾沸,喬初熏把手洗乾淨,伸手捏了些羊肉,攢成丸子便往鍋裡一丟,小桃兒在旁邊看著直咋舌:「初熏姐姐,這樣會不會太鬆了?」她見喬初熏手上也不怎麼使勁兒,生怕羊肉丸子一進鍋便散了。
喬初熏手上動作不停,一邊笑著解釋道:「不會,手勁兒太大了反而不好,汆出來的丸子容易發死,吃起來不夠鮮嫩。」
小桃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看看案板上的蘿蔔絲,「蘿蔔可以放了嗎?」
「放吧。」喬初熏一邊往鍋裡放羊肉丸子,一邊應了聲。
很快,一邊蒸鍋裡的魚也差不多到火候了,喬初熏拿著杓子攪了攪湯,讓小桃兒把魚端出來。
這邊煮著汆丸子,另一邊喬初熏動作麻利的勾芡,調了個糖醋汁,往兩只盤子裡各倒了一半,又吩咐小桃兒:「魚先端出去,飯也可以盛了。」接著就去找湯盆,盛羊肉丸子。
待小桃兒和小蟻進廚房幫忙,喬初熏一邊翻著鍋炒菜,一邊偏頭示意兩人端湯,「兩盆湯,一桌上一盆,要是想喝湯,鍋裡還有,你們先吃著吧,最後一個菜馬上就好。」兩人各自端了盆羊肉丸子上桌。
天氣微涼,眾人各自盛了一碗汆丸子,一邊喝湯一邊吃得熱火朝天,丸子又嫩又滑,鮮香可口,且不帶半點羊肉的腥膻,蘿蔔絲爽滑,湯又香又濃。
丸子一人一小碗分完了,有人還覺得不過癮,又捧著盆到後廚盛了些湯回來與眾人分,一回來卻發現鯉魚已經去了半條,不禁大呼:「欺負人!」眾人皆笑,手上筷子卻不停。
小桃兒在一邊飛快的低頭扒飯,高翎和她坐一桌,見此情景不禁有些好笑,「多吃些菜,喬小姐炒的菜很好吃的。」
小桃兒努力咽下口中飯食,一手拍著小胸脯小聲答道:「謝謝高大哥,我知道,只是初熏姐姐一直在後廚忙,我想快些吃完過去幫她。」十四個人分兩桌坐,正吃得不亦樂乎,一聽這話手中筷子都微微一頓。
高翎皺了皺眉,看了桌邊眾人一眼,小晚喝下半碗湯,連連點頭,「對對,這些天中午、晚上,喬小姐都是給我們做完飯又忙公子的飯食……」
「而且每次都是伺候公子用過飯才回後廚。」小酒在旁邊補充。
小爐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又有些心虛的看向眾人,「咱們每回都把飯菜吃得精光,那喬小姐每頓飯吃什麼?」
高翎眉頭緊皺盯著桌上飯食,虧他還口口聲聲跟公子保證,一定不會怠慢喬小姐……
小桃兒趁這工夫已經吃完兩碗飯,伸手抹了把嘴,又朝眾人一福身,「我先走了,各位哥哥慢用。」
接下來半頓飯眾人都吃得有些沉默,小晚把盤子裡的糖醋汁都倒在自己碗裡,一邊吃一邊有些含糊不清的感慨,「怎麼辦,好好吃……我本來還想給喬小姐留一口的……」
一句話頓時招來眾人瞪視,你勉強留下那一口,還能吃嗎?
卻說喬初熏炒好兩盤子菜,讓小綠幫忙端過去之後,又開始忙景逸的晚膳,照例是一小盅粥,兩道口味清淡的小菜。
爐子上一直小火燉著一小鍋羊骨湯,是從集市上買回來就在熬的,這會兒已經熬出淡淡的奶白色,裡面加了枸杞子,黃芪和少量參片。將羊骨湯端下來,兌進小盅裡,粳米粥是之前便煮好的,這會兒只須稍微攪一攪,煨一下便可。
趁這工夫喬初熏開始焯菜,把傍晚時候從集市買的豆腐衣,切成巴掌大的小塊,每片豆腐衣上放一些焯好的素菜、綠豆芽、筍絲以及蕈子丁等等,捲成小卷,一共卷了七份,擺在盤子裡,中間用刀片了朵瑩白的蘿蔔花。
鍋裡還蒸了些山藥泥,這會兒拿出來,用買來的模具扣出花朵形狀,上面灑了少許自己調製的桂花蜜,不消一盞茶工夫,景逸的晚膳也準備好了。
喬初熏抬起手腕擦擦額頭,端著托盤往公子臥房走去。
◎ ◎ ◎
喬初熏服侍景逸用過晚膳,將碗筷、湯盅收入托盤,放在一旁圓桌,從脅下取出手帕擦了擦手,走回到榻邊,輕聲道:「請公子伸手出來。」
景逸在榻上靠著,半閉著眸子不知在思索什麼,聽到這話緩緩睜開眼,抬了抬眉毛,卻也沒多說什麼,依言從毯子下伸出一隻手掌,掌心朝下。
喬初熏不由得彎起嘴角,伸手搭上他袖口,將他手腕翻過來,擔在一旁小桌,剛探出食指和中指,手腕就被人一把箝住,喬初熏被嚇了一跳,不禁抬頭看他。
景逸狹長鳳眸閃過一絲冷凝,瞳仁漆黑幽深,似欲一窺人心,「做甚?」
喬初熏不解,卻被他冰冷中帶著淡淡厭惡的神情看得心尖一顫,忙垂下眼眸輕聲回道:「號脈。」
景逸則彷彿被燙著一般,飛快鬆開箝著她手腕的手掌,「不用了。」
喬初熏眉心微蹙,仍倔強站在原地,「我只是想確定公子身體該如何調養,用哪些藥材配合食物進補……」
「我說了不用。」景逸略顯冷淡的截斷她的解釋,將身上毯子又往上拽了拽,重新閉上眼眸,臉也撇向另一邊,「下去吧。」
喬初熏沒有抬頭,但也察覺到對方顯出的疏離態度,輕聲應了聲,倒退著走了幾步,到了圓桌邊,拿起托盤便出了屋子。
低頭剛走沒兩步,差點撞上高翎,高翎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湯盅,發覺喬初熏臉色發白,不禁皺起眉,伸手欲把托盤接過來,「我來吧。」
喬初熏搖搖頭,朝他微微一笑,「不用,反正我也要回後廚,你快進去吧。」
高翎踟躕片刻,不知該如何開口:「喬小姐……」
喬初熏朝他笑笑,「我不是什麼小姐,你叫我初熏就好。」
高翎搖頭堅持,「喬小姐,剛剛我們已經商量過了,以後每天中午和晚上大夥輪流幫公子送飯,妳做好了就說一聲,像現在這樣……妳每天都吃不上一口熱飯,不是辦法……」
喬初熏唇角微彎,「沒事,我準備飯食的時候就吃過一些,你們不用管我。」
高翎嘴拙,心裡知道這樣不行,話卻說得不連貫,一時間急得汗都冒出來了。
喬初熏有些俏皮的朝他眨眨眼,「行啦,改天再說,你過來不是有事要找公子嗎?快進去吧,別讓公子等。」
回到後廚,小桃兒已經在門口等了,忙上前把托盤接過去,一邊細聲細氣的抱怨:「初熏姐姐,妳明天帶我認認地方吧,我剛才想過去幫妳拿東西,都不認得路。」
喬初熏笑著看她,「是我疏忽了,明兒一早帶妳把府裡各處都認認。」
「初熏姐姐,我剛才看了,鍋裡還有些白粥,兩塊桂花糕。」小桃兒一邊從缸裡舀了瓢涼水刷碗,一邊扭過頭看了喬初熏一眼,「我已經幫妳熱過了,妳趕緊吃吧。」
喬初熏微微一愣,別過臉「嗯」了一聲,掀鍋蓋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個吃東西,另一個幹活兒,倒也挺有意思,小桃兒動作特別麻利,喬初熏剛喝完一碗粥,她已經把碗碟都刷乾淨了,放在一旁控水,又接著開始收拾案板各處。
喬初熏將自己用過的碗筷洗好,見廚房各處都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便把傍晚新買的那一袋子核桃從門邊拎進來。
新打下來的核桃,還隱隱帶著一股子清新微焦的松脂味兒,買的時候,就已經讓商販幫忙去了皮子,喬初熏從門後拿了小凳和錘子過來,坐在靠近門邊的地方砸核桃。
小桃兒走上前一瞧,「噗哧」一聲就樂了。
喬初熏剛砸開一個核桃,心裡正覺得美,聽到小桃兒笑出聲,忙抬頭看她,「怎了?」
小桃兒伸手把喬初熏手裡的錘子拿過來,又拉著喬初熏的衣袖讓她起來,「初熏姐姐妳給大夥做菜煮飯就好,這種雜活兒就我來做吧。」說著,一雙圓圓的眼眨巴眨巴的看著喬初熏,唇邊還帶著甜甜笑容。
喬初熏被看得微窘,她是沒怎麼做過這種事,過來這邊之後,很多事都是一點點學著做的,她從前沒點過柴火,沒炒過大鍋菜,也沒正經上過集市跟人討價還價,不過凡事都有個開頭不是嗎?既然決定從頭開始,就慢慢學著做,總能做得好的。
小桃兒在一旁砸核桃,喬初熏就拿了只小盆洗棗子,前兩天從集市上買的,曬乾的紅棗,喬初熏當時嚐了一個,皮薄肉厚核子小,味道也特別甘甜,今天又買到核桃,正好給公子做核桃酪。
想起剛才情形,喬初熏心裡隱隱有些難過,又很快抿出一抹有些自嘲的笑,不管怎麼說,人家給了她棲身之所,供她一日三餐,當初還在她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自己能做的,就是盡己所能報答景逸的恩情,他不喜歡自己,以後盡量少跟他接觸便是了。
主臥那邊,高翎進了屋,把小綠下午時候在街上看到的事跟景逸說了。
景逸閉著眼眸,半晌沒言語。
高翎踟躕半晌,又低聲說道:「公子,喬小姐……」
景逸緩緩睜開眼。
高翎有些自責的垂著頭,「以後中午和晚上,我和弟兄們會輪流伺候公子用膳,先前是我們疏忽了。」
景逸很快明白過來高翎話中含義,沉吟片刻,又吩咐道:「你平常多關照她一些,衣服、被褥什麼的,別缺了。」高翎應了一聲,景逸又緩聲道:「她若是想走,別攔著,記得多給些銀子。」
高翎猛的抬起頭,「公子……」
景逸已經閉上眸子,明顯不欲多說,「就這樣吧,你也早點歇著,把小綠叫過來。」
高翎踟躕片刻,終是沒說什麼,帶上門出了屋。
◎ ◎ ◎
第二天清早,天還沒亮,喬初熏便起身,見小桃兒睡得正香甜,也沒點燈,摸著黑到了當院,簡單梳洗過後,便去了後廚。
頭天晚上,兩人忙了足足一個時辰,把核桃仁外面那層薄皮剝去,又把紅棗皮也都削掉,接著又將核桃搗得細碎,紅棗也碾成棗泥,留待第二天一早做朝食用。
喬初熏把泡了一整宿的米控乾,倒入一只小盆裡,拿一只石杵搗弄,一邊搗一邊往裡加清水,一直到兩隻胳膊又酸又麻了,盆裡的米漿細滑濃稠,才取過一塊乾淨紗布,將渣滓一點一點都濾出去。
砂鍋裡的水燒得滾沸,喬初熏把米漿倒進去,又依次放入核桃碎和紅棗泥,拿一隻長柄湯匙緩緩攪著。
小桃兒啪嗒啪嗒跑進來,抽著小鼻子往鍋裡瞧,「好香喏!初熏姐姐,妳做的是什麼呀?我從來都沒見過。」
喬初熏一手不停攪動著,另一手往裡舀了兩杓蜜,唇角也含著淺淺笑意,「是核桃酪,昨晚上讓妳幫忙碾核桃和棗子,就是為了做這個。」
小桃兒在一邊眼巴巴的瞅著,「看上去就很好喝……」
不一會兒,鍋裡的米漿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小桃兒機靈的遞過兩塊布巾,又幫忙拿著湯匙。
喬初熏很快把砂鍋放在一旁的長案上,放下布巾就去捏耳垂,又對著指尖連連吹了幾口氣。
小桃兒牽著喬初熏的袖子到水缸邊,舀了一小瓢涼水,緩緩澆在她指尖,又有些擔心的看向她,「以後這些事還是我來吧。」接著又小心翼翼撫上喬初熏手背,「怎麼這會兒就裂口子了?」這才秋天哪,要是過些天再冷些,她可怎麼過……
指尖那陣火辣辣的疼漸漸消散,喬初熏將手收回袖中,又朝她笑笑,「沒事。」
小桃兒一邊幫著盛粥,端包子,一邊有些擔憂的看著喬初熏,「初熏姐姐,妳肉皮嫩,這兩天少碰涼水呀,待會兒上街我陪妳買盒梨花膏,專門擦手用的,手就不會總是裂口子了。」
喬初熏拿著湯匙在分核桃酪,唇角一直勾著,「小桃兒從前用過?」
小桃兒把盛包子的盤子放在托盤上,又搖了搖頭,「沒有,我是見隔壁家的姐姐用過,味道清甜清甜的,還有一股梨花香。」
喬初熏微微一笑,「是嘛。」
很快高翎等也過來幫著端朝食。
喬初熏將一碗白粥,一小碗核桃酪,三顆素餡兒包子,以及一小碟新醃漬好的水蘿蔔放進托盤,又看向小桃兒,「跟我走一趟吧,順便帶妳認認地方。」
到了門口,喬初熏輕輕扣了兩聲門,將門板推開,又把托盤遞給小桃兒。
小桃兒眼睛睜得更圓了,櫻桃小嘴兒微微張開:「我?」
喬初熏有些好笑的睨了她一眼,「嗯。」
小桃兒接過托盤,有些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初熏姐姐……」
「沒事的,我在這等著妳。」喬初熏看了眼窗紙上映出的剪影,又幫小桃兒掖了掖耳邊髮絲。
偏廳那邊吃得熱火朝天,眾人都沒喝過核桃酪,這一嚐可不得了。深紅微紫的色澤,細滑濃稠的口感,棗子甜,核桃香,以及米漿特有的淡淡清香融在一處,含在嘴裡都捨不得咽。
喝完核桃酪,眾人才接著吃包子、喝白粥,很快桌上飯食便被一掃而空。
小桃兒進去沒片刻功夫,就空著手出來了,圓圓眼眸蒙霧,小嘴兒也緊緊抿著,一見喬初熏,蹬蹬兩步就撲進她懷裡。
喬初熏被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嗚……公子好兇喏!初熏姐姐,妳以後讓我做什麼都行,就是別讓我給公子送飯,我……我不想給公子送飯……」小桃兒可憐兮兮的仰起頭,「初熏姐姐,妳不要趕我走,我做什麼都可以……」
小傢伙幾句話說得顛三倒四,喬初熏倒是聽出大概,伸手摸摸她的頭頂,「好好,妳先過去吃飯吧,妳那份核桃酪我給妳擱在蒸鍋裡了,我馬上就來。」
小桃兒一顆大大的淚珠還在臉頰上掛著,一臉驚恐的看著喬初熏,「妳……妳還要進去?」
喬初熏簡直都要被她逗笑了,「公子身體不好,我進去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小桃兒怯怯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喬初熏輕聲輕腳的進了屋,就見景逸在桌邊坐著,端著蓮子碗的手顯得有些吃力,正小口小口啜著核桃酪。
見到喬初熏進來,景逸手上動作微微一頓,狹長鳳眸略顯慵懶的睨了她一眼,淡聲道:「怎麼又來了?」
喬初熏走到跟前,見他身上仍穿著玄色中衣,只在外面披了件薄披風,頸間一直圍著的狐裘圍脖也沒戴,不禁蹙起眉心。
四下看了看,把圍脖和薄毯子取了來,彎下腰幫他把毯子蓋在腿上,又把圍脖遞過去。
景逸抬眼看著她,沒伸手。
喬初熏一直垂著眼簾,見他沒有動作,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
景逸放下手中的蓮子碗,輕輕咳了兩聲,喬初熏咬了咬唇,低著頭上前一步,將圍脖輕輕放在他頸後,輕聲說了句:「抱歉。」輕巧的將他頭髮撩起,又將圍脖上的錦帶繫好。
景逸如墨修眉一挑,「為何要說抱歉?」
喬初熏已經退回之前站的位置,唇角輕輕彎起,嗓音卻帶了一絲顫:「我知道公子不喜與人接觸。」
景逸像是聽到什麼格外有趣的事,嗤笑一聲,手一拽就把人拉進自己懷裡。
喬初熏心尖一顫,一雙杏子眼睜得大大的看他,這人怎麼……
景逸雖是仰著臉看人,卻依舊氣勢迫人,不帶半點血色的唇有些輕浮的勾著,低沉嗓音卻透著幾許寒涼:「是一般人不敢與我接觸才對。」
喬初熏身體微僵,半晌,芙蓉花般的唇瓣輕輕蠕動:「你不是那樣的人。」
景逸抬起一邊眉毛,「哪樣的人?」
喬初熏抿了抿唇,盈盈杏眼與他對視,「眾人口中的趙祁趙小侯爺,你不是大家說的那樣。」
景逸鬆開環住她腰身的手臂,唇畔的笑也有些嘲諷,「妳才認識我幾天!」
喬初熏退開兩步,將桌上的粥碗和包子重新放回托盤,「已經涼了,我去盛些熱的來。」
走出幾步,喬初熏微微側過頭,仍舊沒抬眸,「會喜歡那首詩的人,不會是什麼壞人。」
喬初熏認識這人是不久,卻在很早就發覺,這人與眾人傳言中那個弒殺父兄,殘戾暴虐,野心勃勃的小侯爺相去甚遠,甚至判若兩人。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這首詩本就是自怡自樂,與世無爭的心境。少年大多心高氣傲,會嚮往馳騁疆場,喜歡俠士風流,卻極少有人會在那般年紀喜歡這種意境恬淡的詩作,懂得欣賞的,必是少時就歷經風霜,嚮往自在悠然生活的人。
景逸微微一愣,唇瓣的弧度漸漸淡卻,徒留一抹只有自己嘗到的苦澀。
第二章
這天晌午剛過,門外有人叫賣螃蟹。
小爐端著小桃兒送過來的茶湯,笑呵呵蹭到後院,「喬小姐,門口賣螃蟹吶!」
喬初熏正在做酒釀,一聽這話不由得抬頭笑道:「想吃螃蟹了?」
小爐連連點頭,「大夥可都愛吃螃蟹了!從前每年上秋了,咱們都三天兩頭去館子裡吃螃蟹,什麼醉蟹、清蒸蟹、薑蔥蟹……從前公子最喜歡吃蟹釀橙……」最後一個橙字剛說完,小爐立刻顯得有些懊惱,低頭喝了口茶湯堵嘴。
喬初熏微微一笑,「公子身子畏寒,不好吃螃蟹的。」
小爐胡亂點點頭,端著碗轉身就要走,喬初熏卻跟著站起身,「我跟你一塊過去。」
小爐有些驚訝的轉臉,喬初熏笑著看他,「既然大夥都喜歡吃,就做一些,反正我還沒準備晚飯,來得及的。」說完,便叫上小桃兒去前門挑螃蟹。
到門外一瞅,螃蟹果然特別新鮮,個個油亮壯實,膏肥脂滿,喬初熏按著人頭買了一大筐,這兩天另外那四個侍衛也過來了,加上高翎、小桃兒還有她自己,剛好一共二十個人。
喬初熏又給小桃兒一些銀子,讓她上街買兩顆柳丁回來,再來兩罈子上好的女兒紅,螃蟹大寒,味道雖然鮮美,但一個吃不好極容易傷食,須得配些黃酒為宜。
小爐自告奮勇幫忙拎酒,也跟著一塊去了。
小綠幫著把一筐螃蟹抬到後廚,見喬初熏似是有些打怵,便又招呼過來兩個人,跟喬初熏要了些細繩,站在當院就著井水把螃蟹洗乾淨,一邊手腳麻利的把螃蟹綁好。
喬初熏在旁邊看了會兒,也摸出門道,剛伸手要捉一隻試試,立刻被小泥給攔住了,另外兩人也都出言勸阻,直說不讓她做這些粗活,喬初熏只能又坐回梧桐樹下,繼續封酒罈。
那日小桃兒給景逸送過一回早膳,中午又是高翎給送的飯,到了傍晚景逸就把高翎叫到屋裡,說以後喬小姐和他一起用膳就好,這樣既不用麻煩大家,喬初熏也能吃得好,可謂一舉兩得。
高翎聽了別提多高興了,他家公子活了二十五載,可頭一回主動親近一個姑娘家!再加上大夥兒還都挺喜歡喬初熏的,對於兩人之間多些互動可謂樂見其成。
當事人卻反倒沒想那麼多,景逸是素來不喜生人近身,又不想讓高翎他們再因為自己吃飯的事受累,再加上喬初熏進退得宜,也不似從前他認識的那些女孩兒家那麼多話,所以才願意讓她跟著一塊用膳。
喬初熏初時聽了確實有些吃驚,後來倒也坦然了,小桃兒似乎還挺怕景逸,剩下那些人雖然身手不錯,對於伺候人卻手生得很,而且她現在做什麼,怎麼做,不過是景逸一句話的事兒,如今不過是讓她同桌吃飯,倒也不算為難人。
因為是頭回做螃蟹,喬初熏便做了最簡單的清蒸,一大筐螃蟹,整整放了兩只蒸鍋,小桃兒把柴火填得足足的,坐在一邊拿著小蒲扇搧風。
喬初熏打算做幾道味道清淡的拌菜,再來一鍋蟹元湯,主食是白菜餡兒的大包子,晚飯就齊活了,將需要用到的蔬菜在一旁案上擺好,留待小桃兒一會兒擇洗,喬初熏便開始洗柳丁。
那日景逸將她摟進懷裡的時候,她突然發覺,這人身上並不似自己想像的那般寒涼,手臂力道也不像久臥病榻之人,可氣息確實略顯短促,面色也蒼白得厲害。
她後來私底下問過高翎,確認景逸是會武的,再加上從小浸淫各類醫書,喬初熏琢磨著,這人先前應是受過重創,當時失血過多,傷到了元氣,不過並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嚴重。
她不明白景逸為何要裝出痼疾纏身,病入膏肓的樣子,卻也知曉這人該是有不少難言之隱,況且,她只需好好準備一日三餐,幫著景逸慢慢調理身子,其餘的事,不是她一個外人能管的。
知曉了景逸身體情況之後,喬初熏做飯時也大膽了些,而且也不似從前那般一味幫他進補,本來嘛,人參、靈芝這類的東西,都是大補之物,身體若不是極端虛弱,還是少吃為宜,不然好好的人,沒病都能吃出毛病來!
如此想著,喬初熏將柳丁切開一個口,用杓子將裡面的橙肉剜出一些,留下手指寬窄的橙肉,接著又把處理乾淨的蟹肉蟹膏塞進去,蓋上之前切下來的果蒂。又將兩顆柳丁放入一只燒熱的小甑,往裡面倒了些甜醋和米酒,只放了少許鹽,又覆上蓋子小火燉著。
小桃兒在一邊把蔬菜都摘好,洗乾淨,將手上的水漬往小圍裙上擦擦,又湊到喬初熏跟前,有些神祕的說道:「初熏姐姐,妳猜我今天和小爐哥哥上街時,聽說什麼了?」
喬初熏拿著湯匙輕輕攪了攪鍋裡的白粥,有些好笑的睨了她一眼,「什麼?」
小桃兒眼睛瞪得圓圓的,一臉嚴肅的說道:「哎,初熏姐姐妳別笑嘛!這事不好笑的。」
「今天我和小爐哥哥去一家酒坊買酒呀,就聽到簾子後頭有人在哭,還有男子的聲音在旁邊安慰著……後來我們聽店裡的小二哥說,他家老闆的閨女,一個多月前失蹤了,結果今天清早衙門來了人,說讓他們去認屍體……」小桃兒說著,又扁了扁小嘴兒,眼睛也有些亮晶晶的,「哎,那位夫人哭得可淒慘了,店裡的人都在罵,不知道是什麼人那麼缺德……」
喬初熏將鍋蓋翹起來,留了一條縫,又走到案板前切菜,面色也有些凝重,「妳說那酒坊老闆去衙門認屍,確定是他家姑娘嗎?」
小桃兒點點頭,「確定了。」說著話,一雙小手又在圍裙上蹭啊蹭的,低頭道:「聽說死得好慘的……」
喬初熏一邊切菜,一邊想著心思,前些天在街上看到官府貼出告示,讓女子傍晚之後不要出門,即便出門也最好有人陪同,原是為了這個嗎?當初雖然覺得有些怪異,倒也沒多想……
很快,幾道清爽小菜都拌好了,喬初熏又調了吃螃蟹用的薑醋汁,門口站著一堆人,眼巴巴望著那兩只大蒸鍋咽口水,卻沒人敢上前催促。
喬初熏讓小桃兒把蓋子掀開,可以端螃蟹了,又把案板上幾只盤子遞給等在門口的眾人,「今天做的是清蒸的,這個月正是吃蟹的時候,你們若是喜歡,往後咱們多做幾回……」
小晚端著一小盆蒸熟的螃蟹,口水都要留下來了,「喬小姐,我們先過去了!」眾人都幫著端盤子拿碗,小桃兒和小來一人端著一盆蟹元湯,走在最後頭。
喬初熏笑著點點頭,把小甑從爐子上端下來,也沒打開,下面墊只盤子,直接放在托盤上,接著又盛了兩碗粥,兩小碗蟹元湯,兩小碟素涼菜,以及一小壺燙好的女兒紅,最後又撿了兩顆素餡兒包子。
往上一端,還滿沉的!喬初熏彎起唇角,幸好這些日子也幹了不少活,臂力也練出來一些,不然就這些東西,過去還真端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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