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超人氣作家「十四郎」舊作布新!
當視錢如命的偽淑女遇上桃花眼大叔,這江湖要怎麼闖下去?
為什麼不重歸榮華?為什麼去而復返?為什麼捨命相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點,小蠻有很深的體會,
不只掙錢不易,江湖更是難闖,好幾次都差點命喪賊人,
但更難的是一顆芳心暗許,要怎麼才能說出自己的心意?
小蠻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看著澤秀,
「我的心事被你發現了,怎麼辦,澤秀大叔,
我喜歡你,喜歡得不行了,求求你成全我的痴心妄想吧。」
惹得澤秀哈哈大笑,抓住她一縷髮絲,低聲道:「傻孩子。」
小蠻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長這麼大,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不防澤秀來個霸道又溫柔的忘情之吻,
小蠻嚇得跳了起來,大叫:「你已經冒犯我了。」
澤秀搖搖頭,低聲道:「這不叫冒犯,這是情不自禁。」
這一刻,愛錢的小蠻懂了,愛情是錢買不來的……
第一章
最後他們還是找了一家民居借宿。
澤秀黑著臉把馬拴好,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了。
連衣抹著眼淚,怯生生看著他怒氣沖天的背影,道:「澤秀大叔在生氣?他會不會和他二叔吵起來……」
小蠻歎了一口氣,好像他生氣不是為了他二叔耶……難道她剛才說分他一半寶藏,讓他生氣了?難道他不想對半分,要獨吞?
晚上,村民老夫妻送來幾碗陽春麵,外加自己做的小菜,一群人圍著爐火吃麵條,氣氛沉悶之極,只能聽到刺溜刺溜的吃麵條的聲音,沒一個人說話。
耶律璟瞪圓了眼睛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他很聰明地選擇閉嘴。
小蠻吃了兩口,心事重重地放下碗,轉頭低聲問連衣:「連衣,如果……我是說如果啦,有個人救了妳的命好幾次,妳會怎麼報答他?」
連衣回答得毫不猶豫:「給他做牛做馬。」
小蠻低頭看看自己瘦巴巴的身體和胳膊,做牛做馬?這個……這個,好像太難為她了,做做針線活、洗衣服、做飯什麼的,她還能幹。
根古耳朵尖,聽到之後說:「如果是我,我肯定也救他幾次,當是報答。」
她去救澤秀?好像……不會有這個可能性啊。
耶律璟吃不下這麼粗糲的食物,放下碗用花手帕擦擦嘴,說道:「如果是我,就帶他回家,好酒好菜養著,美女美男供著,不讓他吃苦。」
好酒好菜不難,美女美男?她腦海裡浮現出自己一副老鴇的樣子,滿臉堆笑地朝澤秀介紹這個那個,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她覺得如果自己這樣報答澤秀,那被當成沙包來打的人,就不是耶律璟而是她了。
只有天權沒說話了,小蠻殷切地望著他,只盼他能說點豁然開朗的意見。
天權看了看她,淡道:「依小主的性子,會怎麼報答?」
小蠻支吾了一會,才道:「我嘛,這個,肯定是給他錢了,我有的錢分他一半,不夠意思嗎?」
天權低聲道:「他救妳,難道只是為了要妳的報答和錢嗎?」
小蠻心中一動,想到澤秀臨走時的那個冷笑和眼神,她竟有些害怕,自己也不知怕什麼。
天權放下碗,將筷子整整齊齊放在旁邊,起身道:「俠義之道,救人也不需要理由。」
是這樣嗎?原來只是俠義之道?
天權這句話讓小蠻失落了一個晚上,在炕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天快亮時,她作了一個又甜蜜又失落的夢。
很多時候她都是在奢望罷了,她會告訴自己,不可以奢望那些美好的東西,因為註定得不到它們,得到了也會飛快地失去。
一個人到底要怎麼生活,才能心如止水,無怨無悔?
她站在岸的這一邊,遙望對岸的斑斕美景。
跨出那一步的代價如此大,令人膽怯。
她娘說得沒錯,她註定永遠也得不到幸福,她這一生,都會活在謊言和欺騙裡,連自己都會忘記是誰。
起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小蠻睜開眼,只覺渾身很累很累,連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來。
連衣和根古練完了一套劍,跑進來輕手輕腳地擦汗,見到小蠻在炕上瞪圓了眼睛,急忙跑過來,「主子,妳醒了?我還幫妳留著饅頭。」
小蠻盯著她汗水涔涔的臉看了半天,才輕道:「澤秀來了嗎?」連衣搖了搖頭,臉色一苦。
小蠻推開被子,歎了一口氣,道:「連衣,我好像沒睡好,渾身沒力氣,妳幫我梳頭好嗎?」
連衣「啊」了一聲,瞪圓了眼睛,怯生生地說道:「主子……連衣……不會梳頭……」
小蠻一愣,這才想起這孩子的髮髻平時都是自己幫她弄的,她好像確實一竅不通。
她只得披了衣服自己起來梳洗,抓著梳子勉強把頭髮綰上去,可是手上沒勁,怎麼也綰不緊,簪子一插進去就掉下來,她氣惱地丟了梳子,趴在桌上發呆。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連衣輕輕叫了一聲:「天權公子。」
小蠻急忙要回頭,忽覺一雙手輕輕按在她肩上,「別動。」
他的手摸上額頭,帶著一些涼意,還有一股淡淡的麝香。
「發燒了。」他很快下了結論,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了一粒丸藥遞到她面前,「用水吞服,小心不要咬碎,很苦。」
連衣急忙端來茶水,小蠻將信將疑地吞下藥丸。
難怪她頭重腳輕、渾身無力,原來是生病了,想當年她被雨水淋溼也不會生病,如今只一夜沒睡好就不行了,難道生病也和人的心情有關嗎?
正想著,天權突然在後面拿著梳子仔細梳她的頭髮,動作十分輕緩。
小蠻奇道:「你做什麼?」
「綰頭髮,澤秀已經來了,咱們去見團扇子先生。」
原來他已經來了,怎麼不進來找她?
小蠻急忙起身道:「我自己來。」
天權將她按回去,「別動,快好了,連衣,去拿外衣,替她穿好鞋子。」說著,他流利地玩弄著那一把好長的青絲。
小蠻人生得瘦巴巴,卻長了一頭好頭髮,又黑又多又亮,青絲在天權手裡飛舞跳躍,最後一一變得柔順服貼,攢成花兒,用簪子固定了,將一面銅鏡放在她面前,道:「喜歡這個嗎?」
小蠻還有些不可置信,瞪著鏡子裡的自己,顯然不是平時她自己盤的那個髮式,她為了趕路方便,都會把頭髮盤得很緊,省得掉下來。他弄得卻很鬆,像一朵黑色蓬鬆的花,下面垂著絲絲縷縷的長髮,更顯得她一張心型臉十分嬌小玲瓏。
「你手藝真不錯呀。」小蠻忍不住稱讚一聲,真看不出來,冰塊臉居然有這種手藝。
連衣幫她穿好鞋子,套上外衣,她起身朝外走,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對天權微微一笑,「你一定幫許多女孩子綰過頭髮吧?好熟練,謝謝你了。」
天權未置可否,跟著他們走出去,小蠻以為他在收拾東西,回頭對他做了個奇醜的鬼臉,不防正對著他,她好生尷尬,掉頭拉著連衣的手,飛也似的跑出去,隱約聽見後面有人在笑,她也懶得去看到底是誰。
跑到門口,果見澤秀抱著胳膊靠在牆上,等得十分不耐煩,見到小蠻,他眉頭一皺,道:「太陽都快下山了,怎麼這種懶法!才起床嗎?」
小蠻被吼得掉頭又想跑回去,又被他抓住背心,提到面前,「還要去哪裡!走了,妳有救了。」
小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回頭問道:「真的?你二叔肯救我了?」
澤秀沒好氣地「嗯」了一聲,他這一夜也不知怎麼過的,看上去很是狼狽,才刮沒兩天的鬍渣,又從下巴鑽了出來青黑的小頭,眼裡布滿血絲,眼下有著濃厚的黑色,頭髮也有些亂。
小蠻情不自禁伸手去摸他的臉,手伸到一半,突然驚覺了似的,又縮回來,糾結一會,才低聲道:「我又……麻煩你了,謝……謝謝你。」
澤秀哼道:「妳也知道自己是個麻煩,謝什麼,都可以免了。」轉頭見人都來齊了,這才一把抓住小蠻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去。
小蠻被他拽的上氣不接下氣,急道:「別走那麼快啊!」
話未說完,只覺整個人騰雲駕霧一般地飛了起來,被他扛在肩膀上,像掄大米似的,大步流星地朝前飛奔,一面道:「咱們先去,別讓他們追上。」說著,眼底流露出孩子一樣的笑意。
小蠻突然就不掙扎了,安靜地趴在他肩上,盯著他倒映在地上的影子看,用手指一點點勾勒,這是他的腦袋,這是他的鼻子,這是他的衣服,他的胳膊,他的手……
這個人嘴巴很毒,會說很難聽的話,還會把她一個人丟在沙漠裡孤立無援,可是他救了她很多次,會為了她的惡作劇大發雷霆;會笑吟吟地給她銀子,說那是酬勞,笑的時候眼底有桃花盛開;還會為了救她,去求一個人求一整夜。
她閉上眼,合上嘴唇,從心裡吐出兩個字,澤秀,這名字彷彿也開出了花來。
重新回到團扇子的瓦屋外,他還是穿著青灰的袍子,披著頭髮澆水,看到他倆先跑了過來,他只微微點頭,下巴朝屋內指了指。
澤秀將小蠻放在地上,拽著她的胳膊走進去。
她莫名其妙,奇道:「呃,他人不是在那邊嗎?咱們去哪兒?」
一直跑進屋子,屋裡空空的,只堆著花壺、鋤頭之類的東西,四面牆上空空的,窗戶上連個簾子都沒有,更不用說床和桌椅,簡直簡陋得不像人住的地方。
正在張望,後腦突然被人重重一拍,她疼得趕緊捂住,卻聽澤秀在頭頂道:「少亂看,傻子似的。」
「很痛耶,你知不知道!讓我來拍你一巴掌試試。」小蠻揉著腦袋,恨得牙癢癢。
澤秀突然摸了摸她的額頭,低聲道:「臉色不對,果然是發燒了,吃藥了嗎?」
小蠻點了點頭,隔了一會,才猶豫著輕聲道:「那個……澤秀,昨天我說的那個……嗯,就是寶藏什麼的……」
「怎麼,捨不得了?」他突然譏誚起來。
小蠻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想說你……你可以當作沒聽見那話嗎?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嗯,就是你救了我,所以我要報答你,可是和寶藏沒有關係……」
她很少有這種笨嘴笨舌的時候,怎麼也說不清楚,急得滿頭大汗。
澤秀突然一笑,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拍,低聲道:「少廢話。」
她抬頭定定看著他,確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澤秀抱著胳膊靠在牆上,望著外面青蔥馥鬱的一片綠色,良久,才道:「我都知道,我知道妳不是那個意思。」
小蠻低下頭,好像連腳底都開出一朵花似的。
◎ ◎ ◎
小蠻從沒想過,房子是可以建在地下的,一排三個瓦屋,露在地面上的,好吧,我們姑且把它叫做第一層,那埋在地下的兩層,應當怎麼叫呢?地下一層,地下二層?
所謂團扇莊園指的原來不是地上那幾間破瓦屋,而是地下的地道相連、錯綜複雜的建築,搞得和什麼祕密基地一樣。
最詭異的是,在地道裡七拐八繞走了半天,來到一間屋子裡,赫然又有一個團扇子等在其中,見到他們來,黑著臉招手,「小丫頭和澤秀過來,其他人在這裡等著。」
奇怪啊奇怪,團扇子剛才不是在上面澆花嗎?這麼快就下來了?
澤秀推了她一下,低聲道:「別發愣,這個是真的。」
汗,難道還有假的?
團扇子執著一個燭臺,揭開後室的門簾,裡面黑黝黝的,也不知藏著什麼東西。
小蠻膽顫心驚地拽著澤秀的衣服,蹭進去,只聽團扇子在牆上輕輕一拍,一陣機關輕微的喀喀響聲,屋中忽然亮了起來,原來牆上嵌了一圈青銅燭臺,也不知連著什麼機關,被他一拍就全部點燃了。
後室擺著一張床,後面放著一個大水缸,一個臉盆架子,幾把椅子,剩下的就是巨大的櫥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許多小抽屜,也不知裡面放著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澤秀將小蠻按坐在椅子上,自己接過團扇子手裡的燭臺,輕笑道:「二叔,很多年都沒見過您去蠱了,今天要讓姪子再開一次眼界。」
團扇子「嘿嘿」笑了兩聲,聲音卻有些澀然:「你這樣說……以後不要後悔今日求我救她。」
說罷,去銅臉盆那裡舀水洗了手,正色過來,坐在小蠻對面,道:「張嘴。」
小蠻乖乖把嘴張開,被他捧著腦袋仔細看了很久,澤秀將燭臺湊近,好讓他看得更清楚。
他別過來、別過去看了半天,最後還伸手捏了捏她的舌頭,害她差點流口水。
「蠱是從右手種進去的,給我看看。」他很快下了結論,居然說得十分準確。
小蠻不由又敬又佩,怎麼看看牙口、捏捏舌頭,就能看出蠱在哪裡?
右手上的繃帶被解開,團扇子盯著傷口看一會,用手將邊緣頂起,露出裡面鮮紅的血肉,那情景看著很恐怖,但小蠻一點也不覺得疼。
「是青龍蠱。」他果然又一次很快地下定論,「外行人才會用這種蠱,沒什麼大不了,三日之內就可痊癒。」
團扇子起身,取了筆墨,趴在椅子上刷刷寫下藥方,「自己去那裡配藥,搓成藥丸,一日服三次;再取蠍子三兩,熬湯,用湯送下藥丸;三日內不可吃一點熱食,之後就無礙了。」
蠍子?熬湯?小蠻立即聽見這兩個駭人聽聞的詞,這玩意熬湯能吃嗎?
澤秀拿著藥方看了一下,顯然也有些吃驚,「二叔,這蜈蚣和蟾蜍……」
團扇子眼睛一瞪,「這是去蠱,不是治病,以毒攻毒,不知道嗎?」
蜈蚣!蟾蜍!她到底要吃下去多少可怕的東西啊?
小蠻很想昏倒,被澤秀提著背心拎出去,丟給連衣,吩咐:「跟著下人去客房等著,我配好藥就來。」
下人?下人在哪裡?眾人都有些茫然。
忽聽房門被人推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走了進來,紮著丫髻,大概也就七、八歲,連服飾、髮式、表情、身高、胖瘦都是一模一樣,左邊那個老氣橫秋地說道:「各位客人,請隨我們來。」
居然還真的有下人,他們到底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呢?誰也不知道,這地下的團扇莊園實在太古怪,地道裡有門,門裡未必是房間,可能是另一個地道,比迷宮還可怕。
眾人走了一段,眼前忽地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地下的院子,居然還種著各類花樹,亭臺樓閣一應俱全,家丁們匆匆忙忙,有的提水、有的掃地,有條不紊。
頂上的洞壁上打了無數個拳頭大小的洞,日光從洞裡傾瀉而下,像成百上千束光做成的雨。
這幅景色是平時再也想像不到的,有一種說不出的瑰麗,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一直到了客房裡,小蠻才知道這人為什麼叫團扇子,放眼看去,帳子、被褥、窗簾、椅墊,甚至傢俱和器皿上都有團扇的花紋,或大或小、或紅或綠,十分生動可愛。
她不由在房中轉了一圈,抓起帳子細細打量上面的針線活,湊近一點才發現,這些活計並不是那麼細緻,小小的團扇很多都繡得歪七扭八,只有遠遠地乍一看才覺得新奇。
兩個雙胞胎中大一些的那個急忙道:「粗手粗腳的,別弄壞了,老爺子會罵人的。」
小蠻見他年紀小小,臉蛋和蘋果似的紅通通,還竭力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來,不由想起自己的弟弟大米,笑吟吟地對他招手,「過來過來。」
那小孩根本不理她,「反正妳別亂碰,上次小扇子不小心把老爺子的手爐套燒了個小洞,嚇得到現在都沒敢給他用呢,老爺子發火的樣子很可怕。」
小蠻走過去一把抱起來,放在腿上,揪住他兩隻髮髻,玩來玩去,笑道:「小屁孩就該奶聲奶氣,學什麼大人啊。你說的什麼手爐套,拿來我看看,說不定能幫你們補好。」
那小孩先時還使勁掙扎,聽她這樣說不由呆住,急道:「妳不是開玩笑?真能補好?佳檀大人的繡工那麼好,妳能趕上?」
小蠻抓起帳子,笑道:「我是不知道佳檀大人是誰啦,不過如果這種繡工就叫好,我的豈不是十分好?拿來吧,實在不行,我就給繡個新的,就當報答你們老爺子救命之恩。」
那小孩趕緊從她腿上滑下來,瞪圓了眼睛,「妳不是騙我?」
小蠻捏住他的臉上下揉,「我騙你個小屁孩幹嘛,小屁孩,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使勁推開她,委屈地摸著發紅的臉蛋,低聲道:「我叫小團子,我弟弟叫小扇子。妳……妳真能幫我們?那妳等著,我去找小扇子。」說完他掉頭就跑了出去。
小蠻想提醒他慢點省得摔倒,追到門口才發現外面是個黑漆漆的地道,嚇得又縮了回來,這個什麼團扇莊園,簡直是個鬼屋迷宮。
所幸屋裡該有的都有,屋頂點著一圈蠟燭,亮若白晝,桌子上放著一個金絲盒子,上面有鎏金的團扇花紋,打開一看,是幾塊糕點。
小蠻想到自己馬上要吃蠍子、蜈蚣和蟾蜍做出來的藥,頓時毫無食慾,把蓋子蓋了回去。
沒過一會,小團子就帶著小扇子進來了,兩個人跑得急了,臉上更是紅通通的。
小扇子怯生生地走過來,從懷裡掏出一個藏青色的類似口袋一樣的東西,輕道:「就……就是這個,妳能幫忙補好嗎?」
小蠻接過來仔細一看,果然是個手爐套,作工也未必精緻,料子卻十分好,上面繡著各色團扇,在靠近繫帶的那個地方,有一個小指大小的洞,邊緣焦黑,顯然是燒出來的。
她笑道:「沒問題,當然能補好,不過這個手爐套也不是很精緻,你們有多餘的布料拿來給我,我做幾個更好的給你家老爺子,保準他歡喜得不行。」
小扇子感激地看著她,大眼睛裡滿是淚水,快要哭了。
小蠻忍不住去捏他的臉,嗯,手感真好,像饅頭一樣。
小團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妳幫了我們,我們一定報答妳,妳叫什麼名字?」
小蠻笑了起來,「你們還是小孩兒呢,別廢話了,快給我找彩線、頂針、繃子、剪刀這些東西過來,明天晚上再來,東西就好啦。」
兩個小孩激動得滿臉通紅,連連點頭,又去取了她要的東西過來,這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一直走到門邊,小團子巴著門,紅臉輕聲道:「妳真是個好人,謝謝妳。」
這一路過來,她被人叫過小流氓、小狐狸、小壞蛋,就是沒人說過她是好人,這真是久違的稱呼了,她只有在梧桐鎮才會被當作是個好孩子,人人誇讚。
小蠻笑了笑,低頭仔細縫補燒壞的手爐套。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門又被推開了,她以為是兩個小孩又回來,不由道:「說了別急,明天晚上來取,我就是神仙也沒那麼快的手腳。」
「什麼明天?」卻是澤秀的聲音,她急忙抬頭,只見他手裡端著一碗顏色詭異的湯,另有一支細頸圓肚的小瓶子,她背後頓時一陣發麻……蠍子、蟾蜍、蜈蚣來了!
澤秀把東西放在桌上,挑眉,同情地看著她,道:「來,吃藥吧。」
小蠻很想哭,看著他從瓶子裡倒出一顆漆黑的丸子,還冒著熱氣,彈丸那麼大,那是蜈蚣和蟾蜍做的!
小蠻勉強起身走過去,顫巍巍地用手指小心捏住那顆丸子,它散發出的氣味也是如此詭異,她發誓,她寧可生吞一頭豬,也不想吃這個東西。
「那個……澤秀,這東西……真的有蜈蚣什麼的……」她臉色發白,問得有氣無力。
澤秀很大方地點頭,「有蜈蚣、蟾蜍,還有地龍碎末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保證味道不會很糟糕,吃吧。」
小蠻背過去擦了擦眼淚,視死如歸地把丸子丟嘴裡,趁著還沒嘔出來時,端起顏色詭異的蠍子湯就灌,至於味道是苦、是甜還是鹹,她完全感覺不出來了。
丸子隨著湯滾進肚子裡,帶著一種古怪的腥氣,過一會,一團冰冷的涼氣蔓延開,小蠻不由打了個哆嗦,捂住嘴,堅決不讓自己吐出來。
澤秀道:「妳中的蠱是陰性的,專門喜歡溼熱,所以用藥將妳身體變涼,它們自然待不住,會自己跑出來,對了,衣服也別穿那麼多,把外衣脫了,生病也不用管它,晚上睡覺不要蓋被子,這幾天也不要再吃別的藥。」
會死人的吧?
小蠻頭暈眼花地坐回床上,正要解開衣帶,抬頭見他還站在旁邊,臉上一紅,道:「你出去。」
澤秀拿起她手邊的活計,看了看,奇道:「怎麼做起這個東西來了?」
小蠻將手爐套接過來,道:「是兩個小鬼犯了錯,怕得要死,正好我住這裡也沒事,你二叔還幫我去蠱,我就找點事來做囉,他那麼喜歡團扇,我繡幾個更好的給他,他一開心大概就不會怪你了吧。」
澤秀顯然很有興趣,坐在她身邊,看著她手指如飛,細細將彩線補在上面,又嫺熟又麻利,他讚道:「果然好手藝,回頭也幫我繡個花紋蝴蝶什麼的吧。」
小蠻毫不客氣,「沒問題,一朵花一兩銀子,錢拿來我就幫你繡,繡個美人兒上去都沒問題。」
「財迷心竅。」澤秀繼續毒舌,突然想起什麼,道:「他收藏的團扇都在底下那層放著,從來不拿出來給人看,上回我也是因緣巧合,見到有人送他一把團扇,上面畫著仕女拈花,妳除了繡團扇形狀,會不會將上面的畫也繡下來?」
小蠻道:「會啊,不過那個就很複雜了,要先描花樣子,這個就要花掉一天功夫,再配色、配針法,籠統全部繡好,就我一個人日夜不停的做,也要花好幾天,太費事,這種活可別找我,除非給更多的銀子。」
話剛說完,額頭上就被人拍了一下,澤秀皺眉道:「妳成天就是銀子銀子,鑽錢眼裡去了,蒼崖城小主就這麼缺錢?」
小蠻放下針線,呆呆出了一會神,突然輕道:「你總提蒼崖城,如果我不是蒼崖城小主,你可能壓根都不屑理我吧。」
澤秀愣了一下,卻聽她又道:「如果我不是蒼崖城小主,你要怎麼辦?打死我,還是把我遊街示眾?」
他的眉頭這會真正擰了起來,道:「這種假設毫無意義,妳希望別人怎麼回答?絕對不介意?還是什麼別的?」
小蠻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略顯俏皮的上唇抿了起來,這樣令她的側面看起來,有一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柔弱感。
她低聲道:「嗯,是啊,其實沒有意義,我怎麼會不是蒼崖城小主呢,是我自己瞎想罷了。」
屋子裡沒了聲音,只有她拉絲線的嘶嘶聲。
不知過了多久,澤秀的聲音才響起:「我並不是因為妳是小主,才……」
她的手慢慢停下,睫毛微微一顫,輕道:「我知道。」
澤秀站了起來,「我也知道妳的意思。」
小蠻差點把針線丟在地上,急忙抬頭,澤秀微微一笑,道:「妳要以身相許嗎?這事我可作不得主,妳先跟著我回家,見了公婆,排了八字,選了吉日,然後……」
話沒說完小蠻就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指著他的臉,手指一個勁抖,好不容易才憋出話來:「你也……太自大了!什麼以身相許,你當你是誰!」
澤秀摸著下巴,笑得很惡意,「哦?不是這個意思,莫非是只求情分不求姻緣?我無所謂,來者不拒……」
手爐套朝他腦袋上砸過來,他輕鬆閃過,一把抓住。
小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突然歎了一口氣,搖頭道:「這人沒救了,滿腦子只想這些東西,我本來還想幫你做一件新衣服,繡上最好看的花紋,不收你一個子兒,眼下是不可能啦,你繼續穿著破衣服吧。」
「少來。」澤秀把手爐套丟給她,「轉移話題這招我十歲就會了。」
這人簡直難纏到了極致,也討厭到了極致。
小蠻深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笑容,道:「是呀,我的心事被你發現了,怎麼辦,澤秀大叔,我喜歡你,喜歡得不行了,求求你成全我的痴心妄想吧。」
澤秀哈哈大笑起來,抓住她的一綹碎髮,輕輕理到後面,低聲道:「傻孩子。」說完便推門走了出去。
小蠻心跳得都快哭了,她軟軟地坐回床上,拿起手爐套,亂縫了幾針,再也縫不下去,索性一丟,躺在床上用枕頭蒙住臉。
明明是開心的,卻很想哭,這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感覺,好像什麼也無法確切抓住,卻愚蠢地歡喜著,她好像離對岸越來越近了,眼望著那些明媚春色,無比甜蜜,也無比惶然。
她知道那些都是短暫的,只要她伸出手去擁抱,它們就會從懷裡飛走,美麗的東西都是短暫的,它們用錢買不到,也換不來,一點都不穩定。
在梧桐鎮的時候,她會問自己:「小蠻,妳最想要的是什麼?」
她百分百會回答:「錢,要做有錢人。」
現在她同樣問自己:「小蠻,妳最想要的是什麼?」
她不敢回答,拒絕去想,終於還是慢慢睡著了。
◎ ◎ ◎
事實證明,小蠻的繡工讓團扇子欣喜若狂,第三天一大早,他就如獲至寶地捧著兩個新做的手爐套屁顛顛過來了,一看到她,他頓時笑成了開花饅頭,初相見的傲慢無禮不曉得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好姑娘!這個真是妳做的?」他小心翼翼地捏著手爐套,像是生怕弄壞了寶貝似的。
小蠻點了點頭,「團扇子先生肯救我,我卻沒什麼好報答的,這點繡工不足掛齒,先生喜歡就行了。」
「喜歡喜歡!不會不足掛齒,掛齒極了!」他歡喜得語無倫次,把手爐套往懷裡一揣,又問:「除了繡這個,姑娘還會繡別的嗎?」
小蠻琢磨著他是想讓自己繡真正的團扇,於是點了點頭,「花鳥魚蟲、仕女都會,亭臺樓閣也勉強會一些,只怕入不了先生的法眼。」
團扇子喜道:「那好,妳等著。」他刺溜一下跑得沒影了。
沒過一會,團扇子就捧著一個檀香木的盒子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床上,慢慢打開,裡面放著兩把團扇,一把上面什麼也沒有,雪白一片;另一把上面卻畫著一個華服的仕女,拈花含笑,極致風流,扇柄用上等紫檀細細雕琢出來,下面墜著環形紫晶,扇面是冰綃綢,果然是精緻無比。
「這是別人借我賞玩的仕女拈花團扇,我實在喜歡得緊,奈何別人催著我還回去,姑娘有這種好繡工,可否替我將這幅仕女圖繡在這把白扇子上呢?」
小蠻將扇子拿過來看了看,見他滿臉期盼的樣子,便故意笑道:「繡是可以繡,不過……」
「不過什麼?」團扇子只等她開口要價,千金萬銀也不在話下。
小蠻說道:「不過我身上蠱蟲還沒清除,每天還要吃那些蜈蚣、蚯蚓弄出來的藥丸,又喝蠍子湯,身上也發燒,十分乏力,只怕會繡壞了先生的扇子。」
團扇子笑道:「這有何妨,早先如果知道姑娘有這等繡工,我絕不會無禮。」說罷起身,竟對她一揖到底,「在下先前唐突了姑娘,萬分過意不去,姑娘大人大量,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小蠻心中大樂,趕緊把他扶起來,道:「先生太客氣了,我的性命是先生救的,不要說繡一把扇子,把命還給你也沒問題。」
團扇子喜道:「姑娘果然錦心繡口,我姪兒到底眼光不差,來來,請隨我來。」
他拉著小蠻的胳膊,什麼禮數也忘了,帶著她七拐八繞,又回到先前替她診斷的那間屋子。
澤秀正在那裡取藥,見他倆來了,十分驚訝,奇道:「二叔,你們怎麼……」
團扇子笑吟吟地,春風滿面,過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姪兒,你有眼光,找了個寶貝啊!快,取長香來。」
怎麼回事?澤秀用眼神問小蠻。
她也擠眉弄眼回他,你等看好戲吧。
長香是加了多種藥草的香,與尋常香完全不同,團扇子將門簾放下,屋子四角各點兩支長香,又命澤秀去燒熱水。
提著剛燒開的熱水,倒進放在屋子正中的大銅盆裡,沒一會,屋裡就又熱又溼又熏人,小蠻捂住鼻子,忍不住要咳嗽,忽然覺得右手傷處劇癢無比,她急忙隔著繃帶要去抓撓。
團扇子拿了一個竹筒、一雙銀筷子,道:「不要抓,澤秀,快把繃帶解開。」
繃帶解開之後,只見傷處皮肉全部翻開,露出裡面鮮紅的血肉,在突突跳動。
小蠻癢得實在受不了,坐立不安。
澤秀又去外面提了一壺燒開的熱水灌在銅盆裡,熱氣奔騰,恍惚中,只見幾道綠色的光從手腕裡急竄而出,被團扇子挾菜似的一一挾住,仔細一看,卻是三、四條絲線粗細的長蟲,頭尾蠕動了幾下,便僵了。
團扇子急急把牠們塞進竹筒裡,用塞子塞好,這才道:「好啦,蠱蟲全出來啦。」
在蟲子竄出來之後,小蠻立即就感到傷口處劇痛無比,鮮血也流了出來,她咬牙道:「團扇子先生,傷口疼啊!」
團扇子把竹筒塞進一個抽屜,道:「這麼重的傷,又拖了這麼久,當然會疼。」
「可是手疼就沒辦法作繡工了。」
團扇子登時大急,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最後一跺腳,「妳等等。」他跑出去,又不知找什麼東西去了。
過一會回來,手裡卻提著一個藤木藥箱,先用乾淨的布將她傷口上的血趕緊擦去,用繩子束住胳膊,讓血流變緩,這才取出一個藍色瓷瓶,倒了一些白色粉末上去,最後取了繃帶,一圈圈緊緊包好,道:「直到傷口長好,這隻手都不要碰水,每天換兩次藥,就不會疼得那麼厲害了。」
澤秀打開門簾,讓溼氣和煙飄出去,見連衣他們都眼巴巴地在門口看著,便笑道:「沒事了,蠱蟲已經取出來了。」
眾人都鬆了一大口氣,連衣歡天喜地地跑進去,抱住小蠻的腦袋哽咽道:「主子,妳不會死了,太好啦!」
小蠻摸了摸她的腦袋,突然覺得有些不對,轉身問道:「團扇子先生,你不是說那些蜈蚣什麼的藥,要吃三天才能取出蠱蟲嗎?這才過了兩天呀。」
團扇子神色有些尷尬,他總不好說是因為起初對她看不順眼,又迫於澤秀使勁相逼,所以故意出這個餿主意來治她。青龍蠱本來也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當然,這是對行家而言的,解決的法子也有很多,蠍子湯、蜈蚣丸不過是最噁心又最費事的一種罷了。
他道:「嗯嗯……這個嘛,那個法子也是一樣的。」
小蠻登時明白了,心裡把他也不知罵了多少遍。
她突生一計,笑道:「團扇子先生替我取出蠱蟲,實在感激不盡,我今天就開始給您繡扇子,不過右手受傷,到底不比平時,我這個護衛倒是可以幫忙打個下手,不過她眼睛不大好,您將她眼睛治好,繡工就會快一倍完成了。」
團扇子對連衣招了招手,揪住她的眼皮看了半天,連衣疼得眼淚汪汪,又不敢吭聲。
「這個好治,每天敷眼三次,一次半個時辰,睡覺的時候也把藥敷在眼睛上,加上針灸推拿,一個月就能恢復。」
小蠻微微一笑,起身一福,「那這兩個月就要叨擾先生了。」
◎ ◎ ◎
小蠻一向堅定的認為,只有老鼠和蚯蚓才會住在泥巴裡,縱然地下的莊園很舒服、很雅緻,她還是會擔心,一個不小心,上面的泥土塌下來把她壓死。
她把花樣子帶到外面去描,描了半個月只描了一朵杏花。
團扇子終於忍不住小心提醒她:「姑娘,那個……杏花潤色也夠了……」
小蠻手腕突然一顫,畫筆掉在了地上,她臉色蒼白,扶住胸口,滿面痛苦神色,「團扇子先生,我對不起您,我真的盡力了,可是……大概是蚯蚓、蜈蚣吃了太多,我總覺得頭暈眼花,或許餘毒還留在身體裡……」
團扇子勉強笑道:「姑娘可能是心理作用,那東西沒有什麼餘毒的……」
「我沒有說謊。」她雙眼閃爍著淚光,純潔無比,「我每天晚上都會作惡夢,夢到我吞下蠍子,一作惡夢我就會睡不好,一睡不好我就渾身無力,一無力我就畫不好……」
團扇子默然走開,沒過一會,端了一碗冰糖燕窩遞給她,「姑娘不用急,慢工出細活,先吃點燕窩養神。」
小蠻感激地看著他,慢吞吞吃了大半碗燕窩,這才拿起畫筆繼續描描描。
又描了一朵杏花,忽「吧嗒」一聲,畫筆又掉在了地上,她臉色發白,滿頭虛汗,捂著胸口呻吟道:「團扇子先生,我已經盡力了,可是我還是難受……」團扇子再也不敢去催她了。
其實那個花樣子描起來並不困難,畫工並不算一流,小蠻的女紅功夫,描上一、兩天也就足夠細緻了。難得的是畫上那種意境,春季妍媚,粉色杏花千枝撩亂,華服的仕女拈花,下頷低垂,隱約含笑,那種含羞帶怯,又驚又喜,真正是任何話語也描述不出來的。
小蠻這個上午又描了一朵杏花,之後就盯著那個仕女看,動也不動。
她真美,好像馬上就要從畫上走下來一樣……
走下來,華服變成粗布破衣,天仙髮髻變成蓬頭亂髮,拿著禿了毛的雞毛撢子對著她狂抽,聲音像粗嘎的老鴉:「我生妳有什麼用?有什麼用!比生一塊豬肉都沒用!豬肉還能吃!」
小蠻苦笑了一聲,提起筆去描她的眉眼,背後突然被人一拍,她急忙回頭,卻見連衣兩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己,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臉上一點,笑道:「這是鼻子、這是嘴巴、這是眉毛,主子,我能看清楚啦!」
小蠻笑吟吟地起身,就見根古他們都出來了,她笑道:「不錯,團扇子先生的醫術果然高明,妳現在隔這麼遠能看清我的臉了,是不是遠處的東西都能看清?」
連衣瞇著眼睛朝遠方看了看,搖頭道:「遠的還是看不清,不過你們的臉我都能看清了,不像以前模模糊糊,好像隔了一層紗。」
小蠻摸了摸她的腦袋,「還有半個月呢,別心急,妳既然現在能看見了,就幫我理彩線,把胭脂、松花這些顏色一一分開,別弄亂了。」
耶律璟走過來看她描的花樣子,見上面只有幾朵疏疏拉拉的杏花,不由怪叫起來:「妳畫了半個多月,就畫了這幾朵花?」小蠻眨眨眼睛,一點也不羞愧。
耶律璟又拿起那把仕女拈花團扇,細細打量,嘖嘖稱讚,看了一會,突然有些發怔,看看畫,再抬頭看看小蠻,好像不相信,繼續低頭看畫。
「咦?這個畫……」他還沒說完就被小蠻搶過扇子。
「少來搗亂,我今天要把花樣子描完,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小蠻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把耶律璟趕走。
她當然知道耶律璟在疑惑什麼,她的臉長得和她死去的親娘有八分像,而畫上那個仕女和她娘也有八分相似,所以仔細看去,會發現小蠻和畫上這人有相似之處。
她並不清楚這扇子是誰的,上面的畫又是誰畫的,畫上的女人就算不是她娘,也應當是她娘的親戚姊妹之類,這樣的打扮,這樣的氣質,只有大家閨秀才有,而她娘,正是江南皇商郭宇勝的三小姐。
原來她也有過這種朦朧青澀的歲月,嬌嫩的像枝頭沾著露水的花苞,從來也不知道飢餓和絕望是什麼,世界在她眼裡只有美好,連叫化子都是可愛的。
小蠻提筆,細細將紛繁撩亂的杏花勾勒出來,她畫得很慢很細緻,沒有一絲錯誤,耳邊有風聲緩慢流過,白楊樹簌簌作響,像細細的龍吟。
正午的日頭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彷彿連風裡都帶著香氣,一絲絲清涼,令人心神恍惚。
小蠻的手腕突然停住了,有一些害怕,還有些期待,慢慢抬頭,正對上澤秀的側臉。
他的睫毛濃密,微微顫動,專注地看著她筆下的花樣子,他靠得是這樣近,懷裡清涼的香氣將她整個天地都籠罩起來,她心中一顫,手裡的筆差點掉下去。
那兩片濃密的像扇子似的睫毛眨了眨,妖嬈的桃花眼望過來,低聲道:「怎麼不畫了?我看著呢。」
她近乎慌亂的低下頭,急匆匆地把團扇綢布一包,起身就走,聲音散亂:「我……我不喜歡有人在旁邊打岔。」便逃命似的跑回地下莊園,顧不得回頭看一下,連衣好像還叫了一聲,她什麼也聽不清,不想聽。
還是這樣好,逃回來,一直退回原地,不要奢望,不要靠近,不要去想,假裝一切如常,這樣她還是她自己,她只要擁有自己可以擁有的就好,不要去奢求別的,裝作自己從未盼望過,從來沒有夢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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