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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折】跑跑江湖打打醬油《上》

笑容甜美,待人親切,尊長愛幼,這是大家看到的小蠻; 愛錢如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是小蠻才知道的自己, 所以三千兩白銀一入手,小蠻就誤打誤撞地闖進江湖。 江湖裡俠客美男一大把,但小蠻第一次見到澤秀,竟是滿臉絡腮鬍, 凶神惡煞的大叔樣,不過她還是勇敢的問他:「我的珍珠呢?黃金呢?」 氣得澤秀對她大吼:「囉嗦!命都快沒了,還要什麼黃金!」 小蠻也懂得識時務,趕緊說聲:「大叔,謝謝你救了我。」 澤秀臉更寒,「妳叫我什麼?」眼睛裡怒得要冒出火光! 其實,小蠻真是太不識貨了,澤秀可是妖嬈美少年, 當他刮去鬍子,那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帶著深情, 他輕佻地勾起嘴角,笑道:「說了我不是大叔。」 誰說江湖只能打醬油,小蠻的心裡,忽然多了一點……期待!

會員價:
NT$1446.5折 會 員 價 NT$14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十四郎
出版日期:
2012/01/10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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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超人氣作家「十四郎」舊作布新!
當視錢如命的偽淑女遇上桃花眼大叔,這江湖要怎麼闖下去?

笑容甜美,待人親切,尊長愛幼,這是大家看到的小蠻;
愛錢如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是小蠻才知道的自己,
所以三千兩白銀一入手,小蠻就誤打誤撞地闖進江湖。
江湖裡俠客美男一大把,但小蠻第一次見到澤秀,竟是滿臉絡腮鬍,
凶神惡煞的大叔樣,不過她還是勇敢的問他:「我的珍珠呢?黃金呢?」
氣得澤秀對她大吼:「囉嗦!命都快沒了,還要什麼黃金!」
小蠻也懂得識時務,趕緊說聲:「大叔,謝謝你救了我。」
澤秀臉更寒,「妳叫我什麼?」眼睛裡怒得要冒出火光!
其實,小蠻真是太不識貨了,澤秀可是妖嬈美少年,
當他刮去鬍子,那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帶著深情,
他輕佻地勾起嘴角,笑道:「說了我不是大叔。」
誰說江湖只能打醬油,小蠻的心裡,忽然多了一點……期待!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小蠻十歲的時候,親娘死了。
  她胡攪蠻纏了三年多,臨死的時候還含恨帶怨,扯著小蠻細瘦的手腕,說:「妳爹和那個賤人,我做鬼也不放過他們!小蠻,妳就記著妳爹是個畜牲!」
  她娘死不瞑目,帶著猙獰的表情被埋進土裡。
  那天又是打雷又是下雨,有經驗的老人說這種天氣最容易發生屍變,於是小蠻的爹便又掏了十兩白銀,皺著眉讓人用銅鏈子把棺材鎖了一道又一道,塞進坑裡。
  沒幾天,很久很久沒回家的爹就帶著二娘回來了,二娘並不是娘嘴裡的狐媚子,相反,她來的時候穿著白色衫子,鼻子旁一顆殷紅的美人痣,笑起來甜甜的。
  她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了,捂著肚子,又忌憚又試探地看著小蠻。
  爹淡淡說道:「小蠻,過來見過妳二娘,妳娘死了,以後二娘就是妳親娘,要孝敬她,知道嗎?」他說得那樣輕鬆,好像吩咐晚上吃南瓜而不是吃黃瓜那樣。
  南瓜和黃瓜可以隨便換,親娘可以隨便換嗎?
  可以,小蠻對自己說。
  然後她笑嘻嘻地走過去,像個被雨淋溼的小鴿子,輕輕依偎進二娘的懷裡,軟軟地叫了一聲:「娘,妳好漂亮。」
  那一聲娘,叫得二娘心尖上的肉都在顫,趕緊彎腰抱住她,慈愛萬分。
  爹也想不到這樣順利,忍不住展開笑顏,疼愛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柔聲道:「妳娘薄命,小蠻不要怪爹爹。」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地看過去,細聲說道:「娘很凶,也不如這個娘漂亮,小蠻喜歡這個娘,爹爹,你以後也不會走了吧?小蠻也很喜歡爹。」
  童言無忌,果然讓兩個大人笑出了聲。
  這樣,不是很輕鬆嗎?小蠻垂下眼睫,緊緊抱著二娘,似是捨不得放手。
  做人為什麼要稜角分明?那樣太累了,討好別人是多麼容易的事情,隨便說著貌似真誠的恭維話,大家既開心又幸福。

  ◎             ◎             ◎

  小蠻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又開始下雨,淅淅瀝瀝,把窗臺都打溼了一大片。
  每到下雨天,她都會夢見六年前的往事,娘臨死時暴突的雙眼,二娘鼻子旁溫柔的美人痣,爹爹嘴角愜意的笑容……歷歷分明,像刻在腦子裡,居然忘不了。
  她懶洋洋地起身關窗戶,房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蹬蹬」的腳步聲衝過來,緊跟著一個小肉球撞在她背上,孩童軟綿綿的聲音叫她:「小蠻姊姊,快讓我躲一下!娘真討厭,逼著我吃魚。」
  這個俊秀的小男孩就是二娘的兒子大米了,很奇怪,這小子不黏他娘,最黏的反而是小蠻。
  二娘端著飯碗上樓,一面罵:「大米!快點把飯吃完,不吃完今天就不許去武館!」
  大米嚇得躲在小蠻後面,揪著她的衣服不放手。
  小蠻笑嘻嘻地把飯碗接過來,柔聲道:「娘,我來餵弟弟,妳別操心啦,前兩天還受風寒呢,快去休息,別再凍壞了身子。」
  二娘歎道:「我沒什麼,小蠻,妳可別太寵他。」又對大米道:「你這死小子,成天就會黏著你姊姊。」
  大米撅嘴道:「我不愛吃魚,好多刺。」
  小蠻用杓子舀了一杓魚肉,小心將刺全部剔去,再裹了一些飯,送到他嘴裡,輕道:「來,把刺剔掉了……怎麼樣?好吃嗎?」
  大米乖乖點頭,他對小蠻反正是百依百順的,大概她餵他吃石頭,他也覺得比他娘餵的佳餚好吃。
  好不容易把這位小祖宗餵飽,小蠻端著飯碗下去洗。
  二娘在後面望著陰沉沉的天,說道:「我看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今兒就別帶大米去武館了吧,小心路上崴了腳,那孩子成日只管淘氣,妳別總順著他。」
  小蠻笑道:「沒事啦,娘放心,我自己也想去武館呢,前些日子答應給武館師父結的絡子也打好了,得給他們送過去。」
  二娘「哎」了一聲,還想再說什麼,忽聽外面有客人來了,她趕緊擦手出去招待,一面道:「晚上記得回來吃飯啊,別遲了,今天有妳最喜歡的鰻魚。」
  小蠻他爹原本是個酸儒,可惜屢試不中,無奈之下只得棄文從商,開了一家小飯館,這邊陲之地時常有遠行客,因此生意居然不賴,生計上再也不用發愁,溫飽是綽綽有餘的。
  小蠻拿了傘,提著一個小包裹,正要出門,回頭見大米趴在門簾子那兒偷偷朝飯館正廳看。
  她過去輕輕拍了他一下,小聲道:「有你這樣偷看客人的道理嗎?」
  大米衝她擺了擺手,低聲道:「姊姊來看,這幾天來的客人打扮都好奇怪。」
  小蠻好奇地隔著門簾縫隙看過去,只見正廳那裡坐著幾人,果然打扮古怪,衣著光鮮,但風塵僕僕,每個人頭上都戴著一頂溼淋淋的烏帽,低垂著頭,帽子遮去了大半的臉,也不像其他客人那樣恣意交談,他們很安靜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小蠻的眼珠滴溜溜地在他們身上轉圈,最後看到他們腰間佩戴的武器,便道:「可能這就是他們說的江湖俠客吧,真是古怪得很。」
  大米見她感興趣,便急著賣弄,搶著說道:「不只他們啦,前幾天就有好多帶刀槍的人來咱們店裡,把娘嚇個半死。」
  小蠻放下門簾子,轉身就走,「你還去不去武館?不去的話,我可一個人去了哦。」大米趕緊追上來抓住她的袖子,兩人一起出了門。
  大雨不但沒有停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眼看就成了暴雨。
  小蠻拉著大米躲在傘下,卻沒什麼用,風颳著雨水,把他倆從頭到腳淋了個透,她不由暗悔應當帶蓑衣、斗笠出來,油紙傘在暴風雨的天氣裡,不僅沒用,反而是個累贅。
  忽聽前面傳來一陣激烈的馬蹄聲,她抬頭一看,卻見白茫茫的雨簾後,一人騎著一匹高大的駿馬,橫衝直撞地朝他們衝過來。她下意識地飛快閃身到一旁,誰知那馬還沒跑到眼前,上面的人卻狠狠摔了下來,在地上跌個狗吃屎,半天都爬不起來。
  駿馬長嘶一聲,停在了路邊。
  大米見那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有些害怕,「姊……他不會死了吧?」
  小蠻「嗯」了一聲,隨口道:「死就死了吧,和咱們也沒關係,別管他。」
  大米瞠目結舌,大概是想不到平時溫柔可親的姊姊居然會說這種話,他看看黑衣人,想過去看,又怕他死了,猶豫之下,見小蠻走了老遠,他趕緊追上去,抓住她溼淋淋的衣角不鬆手。
  兩人走過那黑衣人身邊,忽見他動了一下,像詐屍一樣,上半身猛顫,嚇得大米尖叫一聲,猴子一樣鑽進小蠻的懷裡。
  「救……救救我……」那人渾身都是血,顫巍巍地說著。
  小蠻裝作沒聽見,抓著大米飛快朝前走。
  大米卻賴著不肯走,急道:「姊,他沒死呢,妳……妳以前不是說要樂於助人嗎?」
  小蠻有些光火,她糊弄人的話也能相信?
  那黑衣人緩了一口氣上來,輕道:「姑娘……請幫我……一個忙。」
  無奈之下,她只得柔聲道:「這位大哥,你流了許多血,我替你去叫個大夫吧?」
  那人喘了幾聲,才道:「不……不用,姑娘替我傳個話,他日,若有個……身配三把長劍的年輕男子來這裡,妳替我問問他……是不是叫澤秀,若是他……妳……妳替我帶個話給他……」
  小蠻見他纏纏雜雜說了半天,還沒說到重點上,不由心生不耐煩,隨口道:「梧桐鎮每天來那麼多人,我怎能分得清,難道要我一個個去問嗎?」
  那人低聲道:「不會……認錯,只有他……會配三把劍……」說罷,從懷裡掏出一塊帶血的金子,死死捏著。
  小蠻一看金子,眼睛頓時亮了,急忙道:「大哥你只管說吧,我一定幫你把話帶到。」
  那人正要說話,見小蠻眼珠子骨碌碌直轉,滿臉的鬼靈精怪,突生警覺,只捏著金子不放,沉聲道:「姑娘若沒有誠意……還請……離去,不敢勞煩。」
  她眼珠子又轉了兩下,才笑道:「帶話的事嘛,大哥也別急,我先去鎮上幫你找個大夫吧,只是我身上沒錢,抓不起藥。」說來說去,目光就是不離開那塊金子。
  那人冷笑一聲,將金子塞回去,掙扎兩下,從泥濘中爬起,似是打算上馬離去。
  看樣子她太急,把人給嚇走了,可惜了一塊大好金子,還沒摸一摸就又飛走了,小蠻可惜地看著他的背影,拉著大米的手,轉身就走。
  那人突然在後面問道:「姑娘今年貴庚?」
  小蠻一愣,笑道:「為什麼要告訴你?」
  話音剛落,只覺那人閃電般衝過來,抬手在她胸前就拍了一掌!
  她嚇得僵住,不會吧,不就是多看了金子兩眼嘛,至於殺人滅口?
  那人拍完,飛身上馬,馳騁而去,一面道:「小小年紀,恁多心眼,這一掌給妳個教訓!」
  小蠻和大米兩人傻在那裡,被大雨淋了個透。
  好久之後,小蠻才想起被拍的地方摸了摸,那裡有些發麻,解開衣襟一看,不紅不腫,完好無損,她一時竟不知是鬆口氣還是要大罵那人是瘋子。
  「姊……沒事吧?」大米看上去快哭了。
  小蠻搖了搖頭,低頭一看,卻見那人方才躺著的地方凝了一灘血,血泊中靜靜躺著一只玉白色的玲瓏小角。
  她眼睛又是一亮,趕緊撿起來,用雨水洗乾淨了,放在手裡把玩,那玩意有拇指大小,表面光滑,形狀彎曲如鉤,甚是玲瓏精緻,用指甲叩叩,有點像玉,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這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跑了金子,來了玉石,哈哈,賺了!
  她把那根小角朝懷裡一揣,拉起大米的手笑道:「走吧,耽誤了些時候,可別叫錢師父等急了。」
  大米嗅了嗅鼻子,怯生生答應一聲,過了一會才問:「姊,剛才那人……是不是壞蛋?他打了妳。」
  「是呀,他是個大壞蛋,咱們不理他。」她心不在焉地答著,滿腦子都想著那小角能賣多少錢的事情,開心得很。

  ◎             ◎             ◎

  梧桐鎮位於邊陲之地,與關外風沙環肆的氣候不同,這個小鎮子四面都是山,是難得的綠洲一樣的寶地,鎮上的人自給自足,日子過得也算不賴。
  鎮上還有個武館,是一個叫錢自來的老頭兒開的,此人好色貪財,卻偏偏有一身好本事,放話出來,每年二兩銀子,或者同等價值的糧食和別的東西,他就可以教導鎮上的孩子學習防身的功夫。雖說鎮子生活安寧,但讓孩子學點拳腳功夫,強身健體倒也是好的,所以武館生意倒也不賴。
  小蠻和大米來到武館的時候,裡面傳來一陣陣呼喝之聲,想來是弟子們正在練功。
  大米一溜煙跑了進去,直接大叫一聲:「鏟子大哥!」
  小蠻探頭進去看,就見一個年輕男子裸著上身站在角落裡擦汗,大米依戀地抱著他的大腿,用一種看英雄的眼神,豔慕地看著他。
  鏟子笑吟吟地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忽然左右看看,問道:「你姊姊呢?」
  大米人小鬼大,賊忒兮兮地笑道:「鏟子大哥每次第一句話都是問我姊姊,你喜歡她吧?」
  鏟子頓時漲紅了臉,臉上眾多油汪汪的疙瘩也跟著紅起來。
  鏟子本名並不叫鏟子,因為他娘生他前夜,夢到一把鐵鏟,於是他就有了個鏟子的小名,今年十八歲的鏟子,喜歡小蠻已經是人盡皆知的祕密了,只有他一個人還以為旁人都不知道,可憐兮兮地守著那點小心思。
  小蠻咳了一聲,娉娉婷婷地走過來,鏟子的臉更紅了,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小……小蠻,妳……妳來了。」
  小蠻露出一個標準的甜美笑容,柔聲道:「鏟子大哥,家弟調皮得很,打擾你練功,真是過意不去。」
  「哪……哪……哪裡,沒……沒有的事,我……我可喜……喜歡大米了。」他哈哈傻笑,抬起蒲扇大的手,在大米腦袋上重重揉著,疼得他一個勁皺臉。
  鏟子大哥一見到姊姊就像變了個人,平時的沉穩憨厚全沒了,像個傻子似的,難怪姊姊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大米撇了撇嘴角,回頭見隔壁有男孩子在練石鎖,忍不住跑過去抱起最小的一個石鎖,可惜人小力微,抱了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咯噹」一聲巨響。
  後院那裡傳來一陣咳嗽聲,緊跟著一個粗啞的聲音叫道:「哪家的小鬼又跑來礙事?弄壞了什麼,就讓你爹娘來賠!」說著,一個鬚髮銀白的老者從後面走了出來,手裡還捏著一根半舊煙斗,青煙嫋嫋。
  大米才不怕他,回頭躲在小蠻身後,叫了一聲:「錢師父,我和姊姊來給你送絡子啦!」
  錢自來的臉色果然由陰轉晴,笑得眼睛都瞇起來,藏在銀色的眉毛後面,屁顛顛地走過來,搓手道:「哎呀哎呀,原來是小蠻!下雨天的,還麻煩妳跑這麼遠,我讓鏟子去妳家裡拿也一樣嘛,看看……唉,身上都溼了。」
  他的眼睛賊溜溜地在小蠻身上打轉,她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面上卻笑道:「也沒什麼麻煩的,鏟子大哥還要練功,怎麼好意思讓他跑腿,我正好沒事做,大米也喜歡來看各位大哥練功。」說罷打開溼漉漉的小包裹,裡面是各色絡子,「錢師父,這是你要的五彩絡子和紅黑絡子,你看看,合意嗎?」
  錢自來笑得合不攏嘴,「滿意滿意!小蠻天生一雙巧手,錢師父當然相信妳的手藝,來,進去坐,這裡都是臭小子,可別熏壞了妳姊弟倆。」
  大米轉著眼珠子,突然說道:「不要啦,我想留在這裡看哥哥們練功,錢師父,明年我也來這裡和你學功夫,好不好?」
  「好好!你要是能吃苦,錢師父自然歡迎,那小蠻,妳弟弟留這兒玩,我們進去坐一會吧,錢師父泡新茶給妳喝。」
  坐你個大頭鬼!小蠻很想把傘戳到他色瞇瞇的臉上,勉強笑道:「不用了,我怎麼好意思打擾錢師父清修,家弟留在外面我也不放心,我陪著他,絕不讓他在這裡添亂,您放心。」
  錢自來只能可惜地咂著嘴,又回後院了。
  「姊,這錢師父真好色啊。」大米神祕兮兮地說著。
  小蠻眉頭一皺,道:「你從哪裡學的這種混帳話?」
  大米撅嘴道:「爹娘在背後說的嘛,說他看到年輕女孩子就見色起意,雖然身懷絕技,人品卻不怎麼的……」
  哼哼,小蠻沒說話,一個有色心,沒色膽的老頭而已,她要應付還不是輕輕鬆鬆。
  「小……小蠻。」鏟子又在那發出無意識的傻笑,大米對他做了個鬼臉,自己跑旁邊玩了。
  小蠻在心裡歎一口氣,回頭笑顏如花,溫柔地說道:「鏟子大哥,最近練功很辛苦吧?很久沒見你去我家吃飯了,我爹昨天還唸叨著呢,今晚有空嗎?去我家吃飯吧。」
  鏟子支支吾吾說不上來,旁邊早有其他看熱鬧的師兄弟笑道:「他去,當然要去!小蠻啊,妳不來的時候,鏟子練功都沒精打采,被師父不知道罵了多少回,晚上睡覺說夢話都是在叫小蠻、小蠻。」
  鏟子不等他們說完,臉早已成了一塊紅布,還是破破爛爛的那種。
  「你們……別……別亂說!」他粗魯地吼著,回頭急解釋:「小……小蠻,別聽他們瞎起哄!」
  小蠻柔聲道:「鏟子大哥,你放心,我不會生氣,咱們是好朋友嘛,永遠是好朋友。」
  永遠是好朋友,永遠是好朋友,永遠是好朋友……
  鏟子覺得自己被這句話打入了無間地獄,不得翻身,這種拒絕方式也太俗套了吧,他在心中悲憤地大吼。
  「晚上去不去我家吃飯呀?」佳人薄嗔輕笑,瞬間就化解了他的鬱悶,神魂又不知飛到了什麼地方。
  「去……當然去,走,咱們馬上就走!」他掉頭就走,結果一頭撞上牆,「砰」的一聲,掉下老大一塊油灰,周圍爆發出一陣大笑。
  「沒事吧?」小蠻有點憐憫地看著他捂著鼻子,痛得臉色發青的樣子。
  「我……我沒事。」鏟子喃喃說著,一把抹乾鼻血,為了女人流血的男人,就是英雄!
  「小蠻,我為妳流血了……小蠻妳知道嗎?男人只會為心愛的女人流血流淚,下次,我還會為妳流淚的……」他感性地回頭,卻見佳人早就走到別的地方找大米了。
  他現在就想流淚,鏟子吸了吸鼻子,越發覺得自己是傻蛋。
  結果他還是屁顛顛地跟著小蠻他們,去她家吃晚飯了。
  錢師父長吁短歎地把小蠻送到門口,恨不得拉著她柔軟的小手,老淚縱橫,求她多來幾次。
  正絮絮叨叨著,忽聽街上傳來一陣駝鈴之聲,叮叮噹噹,甚是清脆好聽。
  錢自來眼神微微一變,探頭出去望,卻見街拐角那裡走過一個駱駝隊,十幾頭高大的駱駝橫貫而過,每頭駱駝背上都坐著一人,統一穿著象牙白的袍子,頭上扣著玄色紗帽,將大半個臉都遮去。
  小蠻「啊」了一聲,說道:「這不是下午來咱們飯館的客人嘛,原來這麼氣派,好多駱駝。」
  他們住在邊陲之地,關外駱駝眾多,早就看習慣了,故而並沒人大驚小怪。
  錢自來好像還沒反應過來,「什麼?妳家客人?哦哦,嗯,都是些江湖人物罷了,這麼囂張,告訴妳爹娘,別得罪他們。」
  大米奇道:「錢師父,你認識他們?」
  錢自來沒回答,靜靜看著駱駝隊走遠了,才道:「回去吧,天色晚了,別在外面亂跑,記得我的話。」他破天荒第一次沒吃小蠻的豆腐,轉身進去關上了門。
  大米又撅起嘴巴,「錢師父怎麼不理我?認識江湖俠客有什麼了不起的。」
  鏟子笑道:「師父他老人家可不是這個意思,大米,你別誤會他。這些人看上去氣勢非凡,一定是什麼江湖大派的人物,能不得罪就最好別得罪,師父也是為你們好。」
  江湖大派嗎?小蠻望著漸漸消失在街頭的駱駝隊,突然想起先前那個渾身是血的瘋子,他還打了自己一掌,想來那人也是江湖裡的了,江湖……江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她摸了摸衣服裡的那個玲瓏小角,一面思索著到底怎麼把這玩意脫手賣出去,一面應付著鏟子的傻話,慢慢走回家。

  ◎             ◎             ◎

  之後幾天都過得十分平靜,什麼江湖大派、雨幕中的黑衣人,都被小蠻丟在了腦後。
  這天爹又採貨歸來,二娘和大米圍著他轉,一個絮絮叨叨噓寒問暖,一個蹦蹦跳跳管他要吃的。
  小蠻站在屋裡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個少女,突然嘴角朝兩旁一勾,露出一個標準的甜美笑容……不對,好像還不夠熱情,再來!她用手推了推嘴角,露出六顆潔白整齊的牙,很好,就是這樣!
  她帶著這個甜美天真的笑容,慢慢下樓,對那笑呵呵的中年男子柔聲道:「爹,您可總算回來了,我們一直都掛念著呢,路上奔波,一定很累吧?」
  老爹拍著她的肩膀,笑道:「我這個女兒,怪不得大家都說她好,方圓百里,哪家的姑娘也沒她懂事。」二娘連連稱是,大米也驕傲地一個勁點頭。
  他指著桌上堆著的東西,道:「來,乖小蠻,爹給妳帶了江南時下最新的布料,妳看喜歡不。」
  她過去一打量,果然是上好的綢緞,用手摸上去,細膩的感覺和粗糙麻布完全不同,布料大多是嬌嫩的顏色,小女孩兒才能用的。
  小蠻回頭看到二娘眼裡的豔慕,便和和氣氣地說道:「爹,我看這翠綠呀,最襯娘的膚色了,還有這桃紅,她皮膚白,穿著才亮。」說著將那布料放在二娘面前比劃,又道:「娘每天在家裡忙,好幾年都沒新衣啦,她若打扮打扮,咱們出去,人家可不都說我和她是姊妹?」
  這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二娘在她腦袋上一揉,笑嗔:「這死丫頭,這麼嫩的顏色,娘怎麼穿出去!」
  「哎,怎麼不能穿了?」小蠻勾住她的胳膊,笑得甜絲絲,「娘妳是沒打扮,打扮一下,保準好看!」
  這話說得二娘眼角的皺紋都笑開了花,其實她已經老了,才六年而已,那個鼻子旁帶著美人痣的溫柔少婦就被歲月蹉跎成了壯實的婦女,適合她的顏色只有灰撲撲,做一隻灰蛾子。
  但,為什麼要說實話呢?討好的語言說起來那麼容易,同樣要耗費心力去恨,去說狠話,為什麼不把心思放在討好人身上呢?人們都愛聽好聽的,並且主觀地認定好聽話就是真話。
  她也愛說好聽話,這簡直就像天生賜給她的一種可怕潛能,她知道怎麼去討好別人,就像知道怎麼喝水一樣,甚至不用費腦筋去想。
  有時候在說著一些口是心非的話語時,她會想到自己的親娘,然後她會感到一陣可惜,她若是知道怎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大概也不會死的那麼淒涼了。
  那天晚上又開始下雨,豆大的雨點擊在窗戶上,砰砰響。
  小蠻又開始作夢,十年前只有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她爹不要她娘,說她腦子有問題,於是一出門就是三年多。不可否認,她娘腦子確實有點問題,好像做什麼都滿懷著憤懣,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她,常常歇斯底里,不是罵就是打,鬧完之後又會哭得像個小孩兒。
  那會真是窮啊,家徒四壁,一到晚上黑漆漆、陰冷冷,她娘照例躺在床上哭罵,她就蹲在床下聽著發呆,聽著她聲音細下去了,喘氣粗了上來,然後她的手像鉤子一樣抓住她。
  「小蠻,妳要記著,妳爹是個畜牲!」
  她默默點頭,這種時候,點頭也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其實一直到她長到十四、五歲,才知道她親娘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門上香的時候被匪徒擄走,大概是打算敲詐勒索一番,結果家裡人根本不屑一顧,於是她就被丟在了梧桐鎮,被她爹救了起來。
  戲曲裡不是總有英雄救美人的套路嗎?為什麼放到她家人身上就完全走了味?英雄是個狗熊,美人是個瘋子,總之她親娘嫁過來心不甘、情不願,千金小姐的脾氣總也改不掉。
  再美的女人,腦子有問題的話,時間久了男人也會厭煩,所以她爹出去找了二娘,千金小姐的尊嚴被二娘的存在刺得千瘡百孔,她娘變得更加有問題了。
  恍惚夢境中,小蠻只覺得自己蹲在床下,冷冷看著床上苟延殘喘的女人,她親娘以前應當是個大美人,又嬌又甜,可惜現在和骷髏架子也差不了多少。
  小蠻的手腕被五根手指死死箍著,疼得很,但她懶得叫喚。
  床上那女人哼哼唧唧半天,突然跳了起來,一拳一拳砸在她心口,厲聲叫罵。
  小蠻被錘得心口發麻,劇痛無比,駭得轉身想逃,可手腕被她捉住,一絲一毫也掙扎不得,驚惶之下,低頭朝那手指上咬去,牙齒「咯噔」一聲……
  她滿身冷汗地醒過來,原來也不過是個夢,小蠻只覺心口那塊真的在發麻,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人用力錘過、碾過,她只當是她娘的冤魂過來找她哭訴,嚇得趕緊點了燭火,跑到銅鏡前解開衣襟。
  胸口皮膚上很詭異地現出一塊青紫來,有拳頭大小,呈火焰形,像畫上去的,可無論她怎麼搓揉,那顏色都絲毫不褪。她試著按了按,不疼不癢,也不像是青腫,先前心口上那種麻麻的感覺很快就沒了,但這塊火焰的痕跡卻留了下來。
  真的是冤魂來找她!小蠻嚇得臉色煞白,跌回床上,趕緊用被子包住自己。
  窗外風雨肆虐,狂風拍在窗戶上砰砰響,可不就像有人在外面敲窗戶嘛,「砰砰砰」,那聲音還在敲,跟著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老闆,開門呀!」
  有客人?這一叫倒是把她的魂給叫回來了,她定定神,轉頭去看更漏,四更不到,還沒到做生意的時候呢。她悄悄打開窗戶,朝下看,只見許多駱駝站在飯館門口,正是那天在街角看到的什麼江湖大派人士。
  她爹和二娘披著衣服出去陪笑,「客官,大晚上的,小店不開門,您幾位還是請天亮再來吧。」
  「廢話少說,快快上熱的酒菜來!」一個白衣人上前一步,抽出半截刀,亮煞煞地,嚇得老爹和二娘臉色也煞白。
  後面過來另一個白衣人,拉住同伴的手,一面笑道:「抱歉,他年紀輕,不懂規矩,老闆別見怪。你看這麼大的雨,我們也沒個躲雨的地方,就當做一次好事,讓我們避一避雨,老闆可否通融?」
  她爹和二娘這會哪裡還敢說個不字,顫顫巍巍地迎了客人進來,飯館本來就小,他們一來就是二十多個,擠得滿滿。她爹忙著陪笑,二娘趕緊砌了熱茶出來,詭異的是這麼一幫子人,居然一言不發,只默默坐著。
  她爹只得壯著膽子笑問:「客官要吃點、喝點什麼?」
  一個白衣人張口道:「你這裡有櫻桃鴨子嗎?」
  兩人張大了嘴,還是二娘反應快,陪笑,「抱歉了,客官,這個……沒有。」
  那人「哼」了一聲,甚是不屑。
  方才解圍的白衣人便溫言道:「這裡是小地方,哪裡來那麼多講究。」又說:「老闆給我們一人一碗陽春麵,再切點滷牛肉便可。」
  兩人趕緊到廚房去忙了,二娘見小蠻從樓上下來,趕緊朝她打手勢,「別過來,快上樓。」
  小蠻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來幫忙,上次在武館,錢師父說這幫人是什麼江湖大派的人,不可得罪。」
  她爹臉都綠了,偏生柴火怎麼也點不著,急得他手腕一直抖。
  小蠻取了火摺子點上,回頭端了一壺開水,道:「我去給他們倒茶。」
  江湖也好,江海也好,反正都是人,是人就容易對付。
  她笑顏如花地過去給他們斟茶,一面取了四個火盆子,將炭火燒得極旺,笑道:「客官衣服都溼了,大冷天的,可別染了風寒,火盆子若不夠,我再去拿。」
  那白衣人笑道:「有勞姑娘費心了。店裡可有醪酒?這茶水雖然熱,卻總沒酒來得舒坦。」
  「有酒有酒,有汾酒、燒酒,還有咱們自家釀的村醪,加了藥材進去,不知客官想點什麼?」
  那白衣人想了想,還未說話,旁邊一人便低聲道:「連竹葉青都沒有,太破舊了!」白衣人朝那人橫了一眼,那人立即閉嘴不說話。
  白衣人笑道:「常聽人說村醪不輸給其他名家釀酒,咱們人多,妳就上一罈子吧。」
  小蠻答應著,笑咪咪地轉身去拿酒,只聽那白衣人低聲道:「咱們此行是為了尋找蒼崖城小主,你莫要逞口舌之凶,誤了正事,要吃喝,回去有的你享受,下回再這樣冒失,我就和金員外說個清楚。」
  蒼崖城?金員外?什麼東西?
  小蠻一頭霧水,員外、地主的,難不成他們是給地主家做長工的?
  她取了酒和牛肉,一碗一碗給他們斟,忽聽那白衣人「咦」了一聲,說道:「姑娘脖子上的東西倒很有意思。」
  她低頭一看,卻見一直掛在衣服裡的玲瓏小角不知何時跑了出來,懸在那裡直晃蕩,於是抬手將它塞回去,一面道:「是一個行腳商人賣的貨,我見長得精緻,就買了過來。」
  話未說完,手腕突然被那人握住,小蠻吃了一驚,暗暗掙扎,那手卻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那白衣人盯著小角看了半天,皺眉似在苦苦思索,周圍的白衣人也停止了喝酒吃菜的動作,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小蠻出了一身冷汗,陪笑道:「客官……這東西莫非有什麼古怪?」
  那人捏起小角,看了半晌,才道:「姑娘當真是從行腳商那裡買到的嗎?小女孩兒,說謊可不好啊。」
  其實說謊的人一旦被戳穿,最好的反應不是認錯,而是抵死不鬆口,更要色厲內荏地顯得比拆穿的人還要有理。
  小蠻深深明白這個道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話只是試探,她真把來歷說出來才是大傻蛋。
  於是她瞪圓了眼睛,薄嗔道:「客官是什麼意思?我買個小東西,也有撒謊的必要嗎?」
  那人一時沒說話,旁邊早有人蠢蠢欲動,急道:「老沙,還想什麼,這玩意上面刻著字,這丫頭肯定是咱們要找的。」
  老沙突然抬頭,神色自若地問道:「小主,神龍怎麼才能召喚出來?」
  什麼神龍,什麼小主?小蠻用一種憐憫的,看著弱智的眼神看著他。
  老沙看了她一會,終於還是慢慢把手鬆開了,躲在後面嚇得瑟瑟發抖的二娘和老爹趕緊出來,顫巍巍地上了麵,二娘拉著小蠻的手,想悄悄把她帶走。
  老沙狀若無意地笑道:「老闆,那是你的閨女吧?今年多大了?」
  她老爹以為這些人不懷好意,抖霍霍地小聲道:「她……她今年才十六歲,各位爺,小丫頭不懂事冒犯了您幾位,千萬大人有大量,饒了她這一遭。」
  老沙笑道:「老闆不用擔心,我是見這姑娘機靈可愛,像我女兒似的,她長得還挺俊,和老闆你們夫婦不太像啊。」
  她老爹陪笑道:「是……是不太像,這孩子長得像她死去的娘……」
  老沙點了點頭,也不再問了,那些蠢蠢欲動的白衣人見他不動,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繼續喝酒吃肉。
  她爹提心吊膽陪了大半夜,只等天亮了,他們走人,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             ◎             ◎

  他上樓一看,小蠻已經起來了,正用抹布擦著窗臺和桌椅,他歎道:「我的小祖宗啊,妳怎麼得罪了那些爺們?」
  小蠻慌得急忙丟了抹布,顫聲道:「爹,是我不對!我給那大爺倒酒,誰知他正端起來要喝,那酒就不小心倒在了他手上,他衝我發火來著,是我錯了!我總這麼冒冒失失,淨給你們丟臉。」
  她爹見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哪裡還捨得責怪,趕緊上前柔聲安撫,說道:「妳一個年輕女孩子家,確實也不適合在飯館裡抛頭露面,都是爹不好,回頭爹雇個夥計,妳就乖乖在樓上當小姐,再也不用下去受這些窩囊氣了。」
  小蠻「哧」地一笑,「我才不愛做小姐呢,我就喜歡幫爹和娘做事,下次我一定小心,再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正好二娘上來叫她吃早飯,聽了便笑道:「孩他爹說得對,是該請個夥計,咱家的姑娘怎麼能在外面招攬客人,每回我見那些色瞇瞇看著小蠻的客人,就恨不得用飯鏟錘他們的腦袋!」
  大米也起來了,聽說要找夥計,他以為是要多個人來陪自己玩,高興得樓上、樓下亂跑,最後停下來,叫道:「請鏟子大哥來做夥計嘛,他又厲害又能幹,還喜歡姊姊,請他最好了。」
  小蠻無奈地看著他,人說小孩子口無遮攔惹人厭,還真是如此。
  果然她爹眼睛一亮,「鏟子?是鎮東邊趙家的男孩子?他家殷實得很,那孩子又憨厚老實,跟著錢師父學了一身本事,他喜歡你姊姊,你怎麼知道?」
  大米咯咯笑道:「我當然知道!鏟子大哥看到我姊就臉紅,像個傻子。」
  她爹和二娘都是大喜,互相看一眼,二娘趕緊把小蠻拉到裡屋,笑吟吟地說道:「小蠻,那趙家孩子人品不錯,妳年紀也不小了,和他定個親事如何呀?」
  小蠻肚子裡大叫糟糕,饒是她聰明伶俐,這會也不曉得該怎麼答覆。
  她把腳一跺,紅著臉嬌嗔:「娘,妳怎麼問我這個,我不知道啦,人家才不要嫁人,人家想服侍你們嘛。」
  她爹在外面聽到,笑呵呵地說:「那好,反正妳才十六歲,先文定嘍,過兩年坐花轎去他家當新娘子,都在鎮子上,妳想爹娘了,隨時都能過來看。」
  小蠻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神色,最後胡亂咕噥了一句什麼,急急跑下樓了,她爹娘只當是女孩兒害羞,都笑笑不當一回事。
  小蠻在街上胡亂走著,一個勁思索這事該怎麼處理,就算她再能裝,也不能拿這事當籌碼來玩,嫁給鏟子?她寧可做一輩子老姑娘。
  但怎麼辦呢?她歎了一口氣,忽見鏟子從街拐角那邊走過來,身邊還跟著個穿花衣的姑娘。
  那不是陳家的二姑娘嗎?小蠻心中突然靈光一閃,趕緊找了個巷子躲進去。
  見陳二姑娘用陶醉迷戀的眼神看著鏟子,一個勁朝他身上擠擠挨挨,眉目傳情,可憐的鏟子被她擠得使勁讓,就差貼著牆走了。
  陳二姑娘喜歡鏟子大家都知道,她幾乎每天都要去武館看鏟子練功,鏟子被她纏得一個頭兩個大,又不好對姑娘家怎麼樣,只能裝傻。
  嘿,小蠻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她拒絕不得,難道不會編派謊話嗎?說謊也好,裝乖孩子也好,都是她的拿手強項。
  回頭她就和爹哭訴,鏟子一面和她好,一面還跟陳二姑娘糾纏不清,陳家也算鎮子上的中等人家,比她家那是強了很多,爹肯定不敢得罪陳家人,只能乖乖放棄此事。
  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天才,心結豁然開朗,轉身朝自家走去,一面在肚子裡醞釀著怎麼和他們說,也想臉上的表情是不是應當事先演習一下。
  正想得出神,忽聽身後一人說道:「姑娘,又見面了。」
  小蠻急忙回頭,卻見後面站著十幾頭高大的駱駝,昨晚抓著她手腕的那個什麼老沙,就騎在當頭的那匹駱駝上,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目光灼灼。
  她心中一驚,一瞬間不知轉了多少念頭,終於還是驚喜地笑道:「啊,是各位客官,你們還沒出關嗎?今天再去我家飯館吃飯呀?」
  老沙悠閒地笑道:「我們來這兒是找人的,人沒找到,可不敢出關,姑娘怎麼一個人出來閒逛,爹娘不擔心嗎?」
  關你屁事啊!她很想這麼說,不過還是笑嘻嘻地說道:「我們窮苦人家的女孩兒,不像繡閣裡的千金小姐,才不忌諱這些,不過我馬上要回去啦。」說罷加快了腳步,不想和他們糾纏。
  誰知老沙不緊不慢跟在她後面,還在說:「姑娘,妳當真是那老闆的閨女?我不是自吹,老沙活了半輩子,也算見識多了,妳的舉止可比妳那粗魯的爹娘要文雅多了。」
  小蠻終於被他說得停下腳步,淡淡說道:「這位爺的話很深奧,我有些不明白呢。」
  老沙笑道:「當真不明白還是在裝?小主,聽說妳一出生就被保護得很好,不知人世險惡,我可沒想到傳言不盡屬實,妳竟是個小狐狸般的人物。」
  又是小主!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小蠻心裡既納悶又好奇。
  老沙見她不說話,以為是默認了,便笑道:「小主隱姓埋名在這裡藏著,倒教我們好找,蒼崖城滅族之災縱然可怕,但小主是存活的唯一希望,且不可自暴自棄呀。不歸山是什麼地方,小主一定是聽過的,我們斗膽請小主過去一敘,由不歸山來照顧小主,總比妳一個女孩子單身在外面闖蕩要好。」小蠻還是不說話。
  老沙又道:「小主可有什麼想說的?依妳的能力,被埋沒在這邊陲之地,豈不是暴殄天物?縱然這裡人情樸實,但蒼崖城的能力全天下都盯著,妳那半途認的爹娘,哪裡有本事保護妳?就算是報恩,妳也不應當為他們添麻煩。」
  他見小蠻還是沉默不語,心中微微有些惱怒,冷道:「小主是打算執迷不悟了?莫非妳不顧惜這鎮上數千人的性命?他們若要死,都是為妳而死!」
  小蠻這回終於開口了,她懶洋洋地撥了撥頭髮,懶洋洋地說道:「要死就死,和我有什麼關係呢?」說完轉身便走。
  老沙斷然想不到她能說出這麼冷酷的話,竟怔在那裡,後面的幾個白衣人按捺不住,沉聲道:「老沙,和她廢話什麼,直接抓回去就行了!咱們不歸山給她面子請她去,她敬酒不吃,回頭要是被人殺了,江湖上又會把罪過推在咱們頭上!說什麼監管不力。」
  老沙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覺奇怪,蒼崖城的小主,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             ◎             ◎

  小蠻回到家的時候,二娘已經在忙著洗菜、切菜了,看到她便笑得曖昧,道:「回來啦?早飯還給妳在鍋裡留著呢,這孩子,和爹娘還害什麼羞。」
  小蠻臉色蒼白,抽泣著,撲進她懷裡,淒聲道:「娘,我該怎麼辦?我的心都要碎了!」
  二娘嚇了一大跳,趕緊攬住她的肩膀細細詢問。
  小蠻抽抽泣泣、委委屈屈,喃喃道:「我……我剛才出門,在市集上看到了鏟子哥,就和他打招呼,可他根本不理我,只和陳家二姑娘親親熱熱地說話,眼角也不瞅我一下。我就問他怎麼不理我?鏟子哥說,妳以後不要來武館找我了,陳二姑娘會不高興的,她是我的親親寶貝,我可不想讓她有什麼誤會。」
  二娘聽了之後勃然大怒,咬牙切齒地說道:「趙家孩子怎麼這樣混帳,狼心狗肺的東西!他把咱家的姑娘當作什麼了?」
  小蠻她爹在樓上算帳,聽到動靜趕緊跑下來問發生了什麼事,二娘怒道:「孩他爹,趙家和陳家聯合起來欺負咱家姑娘呢,你快過來給咱閨女主持公道!」
  小蠻曉得她爹比二娘要聰明一點,這謊話必須得編圓了,於是又斷斷續續地說道:「我聽他這樣說,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那陳二姑娘就鼻孔朝天叫我快滾,我就走了。誰想過一會,鏟子哥自己追了上來,拉著我的手給我道歉,說那陳二姑娘的家在鎮子上有點勢力,他才不喜歡她,但她一直纏著自己,也不好甩開;他還說剛才的話都是亂說的,讓我別往心裡去,他心裡只有我一個。回頭我問他,那你到底打算怎麼辦?鏟子哥說,他爹的意思是要和陳家結親,但他自己想娶我,於是要我委屈了,給他做妾,他會寵我一輩子……」
  話還沒說完,她爹就氣得差點把廚房砸了,厲聲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咱家的女兒就給他做妾?咱家女兒哪點輸給陳家那隻豬?太看不起人了!小蠻,這種人妳以後別理他,爹一定給妳作主,找個大戶人家,風風光光把妳嫁過去做正室。」
  嗯,那你就慢慢找吧,小蠻偷偷做了個鬼臉。
  兩位老人家還氣得絮絮叨叨,二娘怪她老爹沒本事,連累女兒也被人嫌棄,她老爹無話可說,只能過來安慰哭哭啼啼的小蠻,柔聲道:「好孩子,別難過,爹一定幫妳張羅個更好的人家,大不了妳就一輩子不嫁了,在家裡陪著爹娘,咱們雖然是小人家,可也不能讓人家放腳底下踩。」
  小蠻趕緊安慰兩位老人家,省得他們怒火攻心跑去找陳家和趙家理論,那她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結果他倆氣了一天,但雙方長輩都沒見過面,提親的事連個影子都沒有,他們也不好找上門鬧,只得長吁短歎,連帶著大米都不敢大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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