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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折】公子無色《下》

舒小兔心中一直有個願望,傻傻地只想再見雲尾巴狼一面, 就算她早知道他的身分非凡,就算她知道他們是天地之差…… 好在他人雖然走了,但曾住過的宅院卻原封不動的留了下來, 所以當她想他的時候,她就會去那宅院想他。 他曾說喜歡桃樹,她就幫他在宅院種滿桃樹,還許下心願, 只願桃樹開花結果時,她可以再見到她的雲官人。 然而當願望成真了,舒小兔心裡卻是又喜又氣, 喜的是,她的雲官人還記得要娶她的諾言,他沒有食言; 氣的是,她的雲官人卻疑似在外暗結新歡,他好大膽子。 但雲沉雅輕輕挑眉,湊近了說:「不然,我將自己送給妳。」 果然雲官人就是隻狼,而心軟的舒小兔,每次都乖巧的被他安撫。 誰知當兩人情定相守時,雲尾巴狼想不到有人敢跟他搶他的舒小兔, 只見他姿態高傲,威風凜凜,絲毫不肯退讓地道: 「縱是天下江山淪為焦土,我也不會將小棠交於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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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1446.5折 會 員 價 NT$14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沉筱之
出版日期:
2011/12/06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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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隻腹黑的大尾巴狼栽在一隻老實兔子手上的故事。
對於這樁事,大尾巴狼的感想是: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舒小兔心中一直有個願望,傻傻地只想再見雲尾巴狼一面,
就算她早知道他的身分非凡,就算她知道他們是天地之差……
好在他人雖然走了,但曾住過的宅院卻原封不動的留了下來,
所以當她想他的時候,她就會去那宅院想他。
他曾說喜歡桃樹,她就幫他在宅院種滿桃樹,還許下心願,
只願桃樹開花結果時,她可以再見到她的雲官人。
然而當願望成真了,舒小兔心裡卻是又喜又氣,
喜的是,她的雲官人還記得要娶她的諾言,他沒有食言;
氣的是,她的雲官人卻疑似在外暗結新歡,他好大膽子。
但雲沉雅輕輕挑眉,湊近了說:「不然,我將自己送給妳。」
果然雲官人就是隻狼,而心軟的舒小兔,每次都乖巧的被他安撫。
誰知當兩人情定相守時,雲尾巴狼想不到有人敢跟他搶他的舒小兔,
只見他姿態高傲,威風凜凜,絲毫不肯退讓地道:
「縱是天下江山淪為焦土,我也不會將小棠交於任何人!」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雨很輕,沾地無聲,像江南的梅子雨。
  舒棠送雲沉雅出門,本是撐著傘的,但是雲尾巴狼說酒後暖了身,在這等雨水中走一走,倒別有一番風味。
  兩人再走一段路,雨水便小得似有若無。
  雲沉雅正預備著跟舒棠道別,忽聽身後一陣偷偷摸摸的噠噠聲,他背影一僵,頓住腳步,然而這個時候,那噠噠聲又消失了。
  舒棠似也注意到那聲音,轉頭一瞧,卻見巷子不遠處,一對獒犬耷拉著腦袋,怯怯地看著他二人,想要上前,又似是不敢,見得雲沉雅的目光也落在牠們身上,萵筍、白菜便小心翼翼地吠了兩聲,雲尾巴狼一愣,沒有說話。
  萵筍、白菜見他沒攔阻,便顛顛地小跑過來,在他腳邊蹭一蹭,又往舒棠的腿邊再蹭一蹭,牠們也不是從前小小的模樣了,如今再做出這副憨態可掬的諂媚像,便頗顯傻氣。
  雲沉雅起先心境不佳,這會兒瞧見萵筍、白菜,臉上倒浮起笑容,他蹲下,不輕不重地往牠們腦袋上拍了兩巴掌,心裡頭就起一個困惑。
  尾巴狼問:「這兩隻獒犬品種名貴,在南俊更是少見,殊不知小棠姑娘是怎樣得來的?」
  舒棠在他一旁蹲下,見萵筍、白菜與雲曄親近,也不由欣喜,這對獒犬,除了她、雲沉雅,以及小世子杜修,倒還未認過其他人。
  舒棠說:「萵筍、白菜原先是雲官人養的,兩年前,牠們只有這麼丁點兒大。」
  說著,她伸手比劃了一下,想了一會兒,又道:「雲官人是個很好的人,萵筍和白菜也喜歡他,不過他走以後,那個胡通便上雲府鬧事,所幸他沒能鬧成便被小世子制止了,小世子見萵筍、白菜怪可憐,便將牠們牽給我照顧。」
  聽了此言,雲沉雅訝異地挑起眉梢,他轉頭看了舒棠一眼,不禁笑道:「儲君小世子?小棠姑娘竟與他有交際。」
  舒棠撓撓頭,訕訕地道:「是因為……因為雲官人識得小世子,他是大人物,不認得我的,那日只是剛好撞見。」
  雲沉雅又是一笑,他拂了拂衣襬,直起身來,想了想,又問:「這對獒犬喚作萵筍和白菜,不知小棠姑娘養得那對灰爪兔,又喚作什麼名兒?」
  舒棠也跟著站起來,聽了這問題,不由愣住,須臾,她比劃了個手勢讓萵筍、白菜回家,兩隻獒犬雖不捨,倒也十分聽話,戀戀不捨地走了,一步三回頭。
  舒棠這才斂著眸道:「兔子沒名字。」
  雲沉雅一怔,「這是為何?」
  她微垂著頭,瑩澈眼角的淚痣色澤幽幽,「我等人回來給牠們起名字。」舒棠說。
  雲沉雅心中一沉,立在她的身旁,靜靜地看著她。
  只見舒棠喉間動了動,又咽了三口唾沫,她像是有點兒尷尬,問說:「雲公子,我老在你面前提雲官人,你會不會覺得很煩?」
  過了好一會兒,雲沉雅才輕聲道:「何出此言?」
  舒棠仍是垂著頭,目光落在雨後溼漉漉的地面,「因我爹爹不讓我提他,阮鳳哥也不喜歡我說起他,就連……就連曹大哥也讓我忘了雲官人,他們都說他不好,可我還是覺得他很好,很想他,不過既然他們不喜歡,我就不說了,我怕雲公子你也……」
  「怎會?」雲沉雅輕輕吸了口氣,仰頭看著霧茫茫的天,「小棠姑娘肯將心事與雲某分享,是雲某之幸。」
  舒棠愣了一下,忽然她覺得還是不一樣的,哪怕身邊這個人與雲沉雅有著許多共同點,可他的疏離客套,卻與曾經厚臉皮叫他小棠妹的雲官人天差地別。
  她不知道,這樣的疏離客套,是雲沉雅強忍著保持的距離。
  見她沉默,雲沉雅又溫聲道:「小棠姑娘若心境鬱結,可與雲某言說,雲某知道……有些事,憋在心裡,個中滋味,並非好受。」
  舒棠默了一會兒,重重點了下頭,於是她道:「雲公子,我想要是雲官人回來就好了,他從前總希望我能對自己好點,如果他能看見現在的我,一定很開心。」
  雲沉雅垂下眸子,兀自一笑,「嗯,他會的。」
  舒棠又道:「雲公子,其實有很多事,雲官人都沒告訴我,我早就猜到他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了,他的身分一定很不一般,這樣的人,其實離我很遙遠。」
  「今年入春的時候,曹大哥問我,是不是在心裡還惦念著誰,所以才不願嫁人,我後來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對,不過……不過我現在沒奢望要嫁給他,也不用跟著他,我要是能瞧他一眼,就能安安心心的了。」
  「傻丫頭。」
  他笑道:「何以執著於一眼?」
  舒棠吸了口氣,「他走的那個清晨,我去送他,我躲在巷子後頭看他上馬車,沒勇氣叫住他,後來馬車走了,我才追出去,我當時很後悔,我想我哪怕能再看他一眼,再道別一聲呢?然後這個念想,便一直在心裡頭留著了。」
  雲沉雅臉上的笑意漸漸散了,可過了一會兒,他忽又笑起來,他歸來後,笑容裡一直有傷色,只是舒棠看不見。
  如同她看不見在他離開的那個清晨,他掀起馬車的後簾,一直沉默地看著她;如同她不知曉,同樣的那個清晨,在她離開後,他不顧丞相與司空幸的阻攔,又縱馬回來過,一個人立在秋聲蕭瑟的空巷,徹底失了神。
  那是他一生至今,唯一一次不計後果地去做一件事,唯一一次失算,倘若那時她還在……
  舒棠說著,忽地沉默一笑,「雲官人走了以後,我便時常去他從前住的地方瞧一瞧,不過深秋入冬,花圃裡的花都枯敗了,家丁散了許多,留下的也不精心打理園子,第二年春還沒來,我送他的雞仔染了病,都去世了,當時,萵筍、白菜還很傷心,跟我一起刨坑將牠們埋了。」
  「幸而那一年,我買了許多桃子,桃子爛了,桃核還在,我聽原先雲府的老管家說,雲官人從前想著種桃樹,因下種太晚,之後又沒打理,所以種子便沒發芽,所以我將桃核在雲府種了,這一年也開出花來,我想,倘若雲官人能回來,我就能看看他,也領他看看我種的桃樹。」
  桃樹喜光,若好生栽種,於兩年後,才能開花結果,這是雲沉雅回了大瑛永京後,尋了書卷翻得的。

  ◎             ◎             ◎

  離了舒家客棧,雲沉雅依舊有些恍惚,腳步子管不住,便往從前的雲府而去,雨水漸漸收了,天邊又有豔陽如金,等到他回至從前的雲府,已是黃昏了。
  這座偌大的府邸,長久沒人好生打理,已略顯荒棄,夕陽下,只有從前的老管家坐在前院兒籐椅上,瞇著眼睛似在養神,聽得有人叩門,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
  待將門打開,則見眼前立著的俊秀公子,長身玉立,似是從前的雲沉雅,可這張臉,又分明比不上那絕色的雲官人。
  老管家一愣,道:「這位公子……」
  雲沉雅極目朝府內一看,果是有些荒蕪,所幸並非滿目瘡痍,拱了拱手,道:「老人家,在下雲曄,是打大瑛而來,聽聞此處乃在下好友雲沉雅雲公子的舊居,便來探望,還望老人家行個方便。」
  這個地方除了舒棠,也是太久沒人來瞧一瞧了,老管家接待雲曄,便多了三分熱情,他一邊將雲沉雅迎入院內,一邊嘮嗑道:「雲公子你卻不曉得,從前大公子還在時,這處可是個繁華地兒,不過後來大公子離開,便無啥人願意打理。」
  雲沉雅笑道:「怎的老人家還守在這兒?」
  老管家道:「這也是小世子吩咐的,說是這處府邸得給大公子留著,倘若日後大公子,抑或者大公子的親人來了,也好有個落腳處。」
  雲沉雅一愣,笑說:「小世子倒想得周到。」
  老管家歎了一聲,「不過下人還是散了不少,雲公子,我與你說句不好聽的話,那大公子雖有時古怪些,但還真是個待人和氣的好主子,我人也老了,樂個清閒,也就留下來幫他看著這地兒了。」
  雲沉雅默了默,點了一下頭道:「有勞老人家了。」
  說著,兩人便要去到後院,是時天邊有雲緋,奪目的霞是紅梅色,而過渡到天地相接處,卻是一派天藍淺碧,淡若潔玉。
  後院的小徑,雜草叢生,道旁的樹枝因不曾修剪,藤蔓垂下,似形成一道翠色的簾子,分花拂柳而行,雲沉雅抬頭一望,卻倏然愣住。
  荒園中,碧色裡,桃花灼灼,朵朵如煙霞,更勝天際黃昏璀璨,那是他離開後,舒棠來種下的,到了這一年,生根發芽,開花結果,朵朵桃色掛在枝頭,如春意熱鬧,可饒是開得難管難收,卻依然簡靜。
  雲沉雅忽地想起兩年多前,自己為了一顆桃核,反覆灌溉,終不得其果。
  原來世事可以往復,從前夭折的,興許會在彼年的今時盛放,或許只要堅守,便能生生不滅,生生不息。
  離開從前的府邸,踏著月色回府,雲尾巴狼臉上再也不見風輕雲淡的表情,思緒沉沉杳杳,一忽兒憶及灼灼桃花色,一忽兒又想起小棠的話語,到了臨江街,他才打起些微精神,展開摺扇搖了搖,雲沉雅正預備思量思量今日舒三易的話,卻見街頭不遠處一陣騷動。
  騷動處是東門茶鋪,是夜已近亥時,尋常這個時候,臨江街早已消停,尾巴狼覺得狐疑,便挪了幾步去湊熱鬧。
  茶鋪周邊圍了一圈人,裡面有掌櫃在訓話,梁家父子立在一旁,均是面露憂色,心急如焚。
  雲尾巴狼今日本來很抑鬱,但因瞧見東門茶鋪一副倒大楣的模樣,便不由十分開心,他立在門口探頭探腦了好一會兒,待自己的心境明朗了後,這才幸災樂禍地回了雲府。
  雲府裡點著燈,白貴與司空、司徒均候在正堂,尾巴狼逛進去,頭一句便興致勃勃地問:「你們今日趁我不在,默默無聲地將東門茶鋪給端了?」司空等三人一愣,皆不知如何作答。
  尾巴狼合了扇往手裡一敲,略顯沉痛,「我方才見梁家父子二人很是悲戚,你三人為何不給人反抗的機會,直接來了個痛快,嗯?」
  此言出,白貴覺得冤屈,不由解釋道:「大公子,其實這樁事並非……」
  話未畢,卻聽雲尾巴狼又長歎一聲,撩了衣襬坐下,他端起茶盞小呷兩口,真誠地說:「殺雞,你得一根一根拔毛;宰魚,你得一片一片扯鱗;得罪人,也是同個道理,其間樂趣就在於打壓與反抗、欺凌和掙扎,你們跳過這過程,直接一刀將人血放乾淨,忒乏味了些。」聽了這話,司空三人一時間又沒了言語。
  雲尾巴狼慢條斯理品完茶水,又往嘴裡塞兩塊綠豆糕,見他們仨仍愣著,便打了個呵欠,要回屋裡睡大覺。
  方至此時,司空幸才反應過來,上前兩步拱了拱手,他道:「大公子,東門茶鋪的生意雖出亂子,但並非是我們所為。」
  雲沉雅頓住腳步,倒也是,他今日出門前,白貴還與他說因梁家父子人脈廣,做茶葉生意很有道行,所以買斷茶葉來源,端了東門茶鋪並非易舉。
  雲尾巴狼回過頭來,掃了他們三人各一眼,尋了張凳子又坐下,清淡地道:「有事說事。」這會兒,斂了調侃色的雲沉雅,散發出一種令人敬畏的氣息。
  白貴見此狀況,忙取了帳本遞與他跟前,一邊道:「大公子原是吩咐老奴尋一戶茶商合作,共同併了東門茶鋪,今兒下午老奴去打點此事,不想前不久已有個商戶,在暗中切斷東門茶鋪的茶葉源頭。」
  司空幸道:「不錯,屬下今日查探南北買賣時,亦發現有間叫西臨的茶葉作坊買斷了原屬東門茶鋪的茶葉,更為蹊蹺的是,原先在茶葉市場上,西臨作坊並無名頭,屬下往深處一查,發現此作坊甚小,是今年春後才辦的。」
  雲沉雅聽了此言,不由挑起眉梢,其實這事兒要想通也容易,若是一個尋常的小作坊,怎可能有財力和人脈去切斷東門茶鋪的生意門路?唯一一個解釋,便是這小作坊背後,一定有個大人物。
  另有一點值得一提,做生意,無論是開小作坊,還是經營大買賣,起初都以打基礎為主,斷斷沒有一來就花費巨大財力買斷旁人的基業的道理,可蹊蹺的是這間西臨作坊一開,便直接與東門茶鋪作對。
  更何況,現如今在京華城,只要是個生意人,便曉得東門茶鋪和棠酒軒是死對頭,西臨作坊在此時與東門茶鋪作對,無疑是想助棠酒軒一臂之力。
  雲尾巴狼覺得好笑,雖說在南俊境內,他認識不少大人物,卻不認為有哪個會閒得發慌,來摻和這民間的生意鬥爭,故而,這樁事只有一個原因,這西臨作坊背後的人,定是知曉了雲沉雅的身分,這人此時賣他一個好處,之後卻要利用雲沉雅的真實身分來做交易。
  想到此,雲尾巴狼臉上的神色便也和緩了,他覷了白貴一眼,笑道:「這不正好?我原本讓你尋個商戶合作,結果到了晚上,便送上門來一個,倒也省了你不少事兒。」
  白貴憂心道:「大公子,西臨作坊能在不動聲色間,就切斷東門茶鋪的買賣,這等人脈與勢力,非尋常人而不可為之,老奴擔心他們是知道了我們的真實身分,才會選擇與……」
  「不必擔心。」雲沉雅打斷他。
  其實白貴所言無非就是怕一件事,怕過早暴露他們的身分,導致日後行事舉步維艱,可是今日之後,雲沉雅也不再打算瞞著自己的身分了。
  「西臨作坊這番作為,無非是有所圖之,我們不如坐享其成,待他們得手後,定會上門提條件,屆時,我等再做打算,倒也不遲。」
  白貴聽了這話,心裡頭仍隱有隱憂,可轉念一想,此刻的法子也只有靜觀其變了。
  這會兒,卻是司徒雪又反駁道:「大公子所言雖不無道理,但我等併吞東門茶鋪,是為了擴張自己的勢力,從而查起聯兵符的下落,也更加方便,如今,我們已經曉得查聯兵符要從南北買賣入手,而釀製沉棠酒的青稞,便涉及到一筆大的南北買賣,既然沉棠酒之事還未明朗,而釀酒的方子,大公子又並未取得,我們此時便暴露自己的身分,難免會打草驚蛇。」
  言罷,司徒雪想了一想,又解釋了句,「屬下並無苛責大公子的意思,只是司空曾對屬下說,讓大公子向舒棠討釀酒方子是樁很為難的事,因大公子曾經做過對不起小棠姑娘的事,所以這一回,您也不願再利用她、傷害她,屬下以為,大公子的想法乃人之常情,可倘若要不來釀酒方子,我們便需暫不暴露身分,以暗中探查為主。」
  司徒雪性情耿介,說出這話,不含半點引申意義,可這話被旁人聽了去,便咀嚼出一些不尋常的意味。
  白貴聽罷一愣,轉而將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雲沉雅身上。
  雲尾巴狼作賊心虛,咳了兩聲,漫不經心地看向司空幸。
  司空幸捏了捏額角,垂下頭來,一時之間,雲府正堂的氣氛十分古怪。
  過了會兒,雲沉雅將茶碗蓋撥兩撥,忽地說:「不必瞞下去了,身分暴露後,日後行事艱難些便艱難些吧。」司徒雪愣住。
  卻見雲沉雅又將茶盞往一旁放了,站起身來就往裡間走去,走了兩步,他又頓住,背身說:「如此一來,我們便將身分全然暴露了,這樣做恐會冒險,非但是我,連你們也會,你們可有異議?」
  聽了這話,司徒雪等三人面面相覷,須臾,他們齊聲道:「屬下謹聽大公子吩咐,絕無異議。」
  雲沉雅聞言,笑了笑,拂了一下袖子,悠哉樂哉地走了。
  司空幸在原地愣了一瞬,忽地想起了什麼似的,又亟亟跟了上去。
  從正堂繞過裡間,便是一處迴廊,迴廊曲折,月色淡泊,雲沉雅摘了易容的面具,仰頭看月,司空幸立在不遠處,少時,他不由地問:「大公子這麼做,可是因為……小棠姑娘?」
  雲沉雅身形一滯,沉默片刻,他兀自勾起一枚淺淡的笑,笑意溶了月華,「司空,我做事向來步步為營,以爭勝為樂,可方至今日,才覺得這般做並非那麼有趣,神州千里在手,江山萬鈞在肩,但心眼裡,卻滿是懊悔,對得住天下,卻對不住自己。」
  這話說得清淡,可司空幸聽了,心中卻是一沉,他不由得想起兩年多前,他們剛回神州大瑛的事,那時每至夜裡,雲沉雅便不易睡著,披衣而起,也如今夜一般,靜靜地望著庭前月色。
  有時倘若司空幸瞧見了他,便會勸他歇息,這時候,雲尾巴狼便興致勃勃地跟他提一些事,一樁樁、一件件細細數來,無非是關於小棠、關於景楓。
  其實雲沉雅呢,隨和也罷、狡詐也罷,一生活至今日,充其量也是個落寞可憐人,心裡頭的大片天地要裝著一座江山、一場社稷,唯餘那麼一小塊留給了自己,那一小塊裡,滿滿放了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兄弟;一個,是自己這一生,唯一喜歡的那個人。
  於是也只有在夜深時候,他才能肆無忌憚地憶起他們,那時他身邊沒有小棠,景楓生死不明,每夜都將往事數過一遍才睡,其實呢,也是生怕會真的失去。
  雲沉雅悠然道:「從前,我總說景楓衝動,今日想來,覺得他那般作為並非全不可取,我想冒險一次,江山我要保住,自己的心願我亦要遵循,哪怕這兩者之間背道而馳,不試一次,我會後悔。」也是啊,連那片廢園子也開了灼灼桃花,自己又怎能不試一次呢?
  司空幸沉吟一番,忽地抱拳道:「大公子能如此想,屬下亦感欣慰。」
  雲沉雅一愣,挑眉看向他。
  司空幸道:「大公子此番決定,雖會直接暴露我等身分,但司空跟隨大公子多時,從不曾見大公子失算,饒是此次會有險阻,司空身為大公子的護衛,亦是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             ◎             ◎

  暮春,臨江街頭柳絮飄灑,鋪地如雪。
  這一日,天已大亮,東門茶鋪的門卻已然掩著,白貴隱覺不對勁,一大早便派人去查探,直至午過時分,派去的人才回來,白貴得了消息,連忙回雲府尋雲沉雅。
  是時天青雲淡,一場微雨初歇,石階廊簷水意泠泠。
  白貴找遍前後院,卻沒見著尾巴狼的人影,正納悶間,忽聽花圃後的荒園傳來錚然劍鳴,白貴狐疑,循聲而去,到得小池塘盡頭,只見一清影如鳥,浮空而起,手中劍光如水,凌空挽花。
  白貴愣了須臾,才識得那人竟是雲沉雅,入了荒原裡瞧,則見園裡纏鬥在一處的有三人,另外兩個是司空幸與司徒雪,雲沉雅持劍,司徒雪舞扇,司空幸手握雙刃。
  餘光瞥見白貴,雲沉雅等三人同時收了手,大尾巴狼的臉上方才還是一副凌厲之色,這會兒卻眉開眼笑起來,接過司徒雪還來的扇子搖了搖,與白貴道:「老先生來得正好,一齊來比試比試。」
  白貴不解,湊近兩步問:「大公子這是……」
  雲沉雅道:「閒著沒事,與司空、司徒換了兵器比試。」
  白貴恍然大悟,「難怪老奴剛才覺得彆扭,大公子往常是不用劍的。」
  司空幸接過雲沉雅扔回的長劍,點頭道:「大公子不用則已,但用起劍來,任憑我與司徒聯手,也猶不可敵。」
  雲沉雅一笑,轉頭又問白貴:「有事?」
  白貴先前被三人卓絕的武藝所吸引,聽了這話,方才想起正事,他將得到的消息在心頭理了一遍,道:「大公子,東門茶鋪倒了。」
  東門茶鋪的倒閉,並非突然之事,這半月來,西臨作坊從暗中破壞,發展到明搶明奪,起先,他們只是在東門茶鋪茶葉入手前將其買斷,如今卻連東門的客源也切斷了。
  東門茶鋪勢大,本可以靠著分鋪再維繫一段時日,只可惜因它前陣子與棠酒軒對抗,分鋪裡八中有三都已虧空,如今再被西臨作坊釜底抽薪,便是回天乏力了。
  白貴稟告完,又道:「老奴卻奇怪,按說官商一家,憑東門茶鋪的實力,應當識得不少有權有勢的朝廷官員,何以這次倒閉,如大廈頃折,不見任何人出手相助?」
  司徒雪道:「這點不必有疑,大公子提過,西臨作坊雖小,但它背後卻是由一位大人物撐著。」
  司空幸轉頭看了眼司徒雪,細細一想,說:「白老先生的意思,應當是在質疑這大人物的身分,不足一月時日,一馬平川般摧毀東門茶鋪的基業,在南俊上下有這等勢力的人,屈指可數。」
  白貴聽了這話,靈光一閃,忙道:「會不會是六王爺,抑或小王爺?」
  「不會。」此刻,雲沉雅也微蹙著眉,他沉吟一番,解釋道:「六王爺早年功勳過高,如今不問朝政,最怕的就是功高震主,惹怒南俊王,吞併東門茶鋪的事太過惹眼,他決不會做,阮鳳是他之子,自也不會有此等動作。」
  「那這個人是……」
  雲沉雅擰著的眉忽一舒展,又問:「東門茶鋪倒閉前,可曾遭過什麼稀奇的事?」
  白貴聞言,猛拍一把腦門,「大公子不提醒,老奴險些忘了,東門茶鋪之所以在一夕間倒閉,乃是源於一場劫茶之禍。」
  「劫茶之禍?」
  「是!這月二十三日,原本應有一大批上好的茶葉從大瑛運來,運送這批茶葉是老早定下的事,東門茶鋪也靠著這救急,誰想茶葉運到半路,卻被一幫匪賊給劫了,說來奇怪,尋常山匪亂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那日的匪賊,只劫了茶葉,卻並不傷人,事成之後,竟還贈了那些保茶不利的護鏢人一些銀兩,說是因牽連他們,心裡有愧什麼的……」
  雲沉雅一怔,訝異地挑眉,「有這等事?」他復又沉吟,驀地,心中一個念頭起,雲沉雅愣了愣,嘴角一動,逸出兩個字,「是他?」
  這時,院外有一小廝匆匆尋來,遞給雲沉雅一張帖子,躬身道:「少爺,方才鋪子裡來了一人,自稱是西臨作坊的,說是要邀少爺在五日後於望歸樓一聚。」
  雲尾巴狼翻開帖子來,一張紅帖上手書的字跡工工整整,看不出是何人之筆,然而尾巴狼瞧了兩眼,忽地莫測一笑,心底一派明瞭。

  ◎             ◎             ◎

  四月二十七,又是送酒之日。
  這天,舒家小棠一早便起了身,忙活一陣後,趕著騾子車來到棠酒軒已是午過了,棠酒軒的小廝與舒棠早已熟識,搬了酒罈子,就邀舒棠裡面坐。
  舒家小棠不推脫,應答一聲,又回了騾子旁,將車簾掀起,騾子車動了動,旋即便有兩隻獒犬從車上跳下,獒犬體壯,渾身毛髮白似雪,偏生萵筍、白菜生得憨然可愛,立在道旁,引得路人紛紛駐足,然今日萵白兩狗卻也老實,跟著舒棠進了酒鋪子,不撲、不吠、不蹦,只好奇地四處張望。
  小廝給舒棠沏好茶,便繞過後院小弄,去雲府通報去了。
  這時,卻是棠酒軒鋪子前進來一人,見了舒棠,不由一愣。
  這幾日,司空幸將南北買賣的事查出了頭緒,雲沉雅與他分工,親自去探了幾處作坊,忙得腳不沾地,他這廂才從外面回來,額角尚掛著汗珠。
  舒棠見得雲沉雅,連忙起身喚了聲:「雲公子。」
  雲沉雅點了點頭,忽又憶起那日瞧見的桃花灼色,不禁有些恍然,但是疏忽間,舒棠腿邊似有動靜,雲沉雅回過神,循聲望去,嘴角頓時一抽,萵筍、白菜見狼主子瞧見了自個兒,立刻坐端,一邊搖尾,一邊露出諂媚之色。
  舒棠忙解釋道:「雲公子,我今日送酒,萵筍、白菜非要一起跟來瞧瞧,我賴不過牠們,只好將一塊兒帶來了。」說著,她又回頭遲疑地看了萵白二狗一眼,接著道:「牠們答應了我會老老實實的。」話音落,萵白二狗便極贊同地歡快叫喚。
  雲尾巴狼一笑,目光淡淡在牠們身上一掃,萵筍、白菜一驚,頃刻住了嘴,且還不動聲色地往舒棠身後挪去,雲沉雅又喚來兩小廝,囑咐他們將萵筍、白菜帶去遛遛,又道:「既如此,料得牠二位是悶壞了,來者是客,我吩咐人帶牠們轉一轉。」
  是時柳絮滿街,陽光鋪灑,雲沉雅回府換下汗溼的長衫,便要帶舒棠在雲府內轉轉,這座府邸也不小,後院花圃處,藤蔓相接,一片翠色,倒與從前的雲府相似。
  舒棠跟在雲沉雅後面,走著走著,心裡頭便百味陳雜,前面的人話不多,只在枝椏撐開處幫她拂開,提點她要當心腳下的路,然而看那背影,卻與雲官人八分相似。
  到得小池塘盡頭,便是一個荒園,園外牆上一片燦然,舒棠定睛一看,不由驚呼:「絲瓜?絲瓜花?」說著,她遲疑走近幾步,瞧得清楚了,不由地問:「怎麼雲公子的府裡也栽絲瓜?」
  雲沉雅看著她訝然中略帶欣喜的神色,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他轉頭望向荒園,長風過處,芳草萋萋,心裡頭一動,大概是想起了很久以前,有個姑娘頭戴絲瓜花來尋他,她穿了一身黃燦燦,問他自己可好看。
  那個時候,他未動情,她未動心。
  但是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很相信他了,她嘟囔著對他說,我原以為,縱使旁人覺得不好看,雲官人也會誇讚我幾句的。
  雲沉雅忽地在想,不知是怎樣一種信任,可以如此長久,令她在數年後,仍是說:「縱使他們都說他不好,讓我忘了他,可我還是覺得他很好,很想他!」
  其實這世上,所謂炙手可熱的東西,並非珍貴,而真正彌足珍貴的東西,都被我們這樣深藏在心底,卻又常常自然而然且滿心圓滿地想起。
  「小棠,隨我來。」他說這句話時,聲音已不加掩飾。
  小棠,隨我來……舒棠聽了這聲音、這語氣,心裡頭猛地一沉,她抬頭呆然望著雲沉雅,雲沉雅只朝她點點頭,轉身便步入荒園內。
  這處園子不大,但卻是開闊,園中風聲獵獵,芳草嫣然,雲沉雅立在園中,暮春的風鼓動著衣衫,默了好一陣子,他才道:「小棠,這裡也種桃花吧,妳從前種的桃花,我那日去看了,很……很好看,所以,我想……」話至此,卻忽地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雲沉雅轉過身,望著一臉呆然的舒棠,須臾,他伸出手,順著她的髮絲慢慢滑下。
  舒棠似是一震,她唇角動了動,逸出幾個字,「雲……雲官人?」也不知這個稱呼、這三個字在心裡頭藏了多久,藏得長出刺來,舒棠方才喚出來,眼裡便有水光閃動。
  雲沉雅心口一緊,半晌,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喉間哽了哽,沙啞地道:「小棠,是我……小棠,我回來了……小棠,對不起……」
  小棠,我回來了;小棠,對不起……堪堪幾個字,便在舒棠心底激起漣漪。
  荒園裡的風有暮春餘味,舒棠深深吸了口氣,往前兩步,當她的指尖快要觸碰到他的臉,雲沉雅垂下眸子,伸手揭開臉上的人皮面具。
  烏髮如墨,眉目如昔,傾城絕世。
  舒棠赫然呆住,怔怔地睜大眼,腦中一片紛亂,她其實設想過他們重逢的場景,以為有那麼一天,當她趕著小騾子車出門,她的雲官人會立在棠花巷子口,錦衣華服,一臉流俗的笑容。
  舒棠的心怦然跳動起來,她默了好一陣子,才又喚一聲:「雲官人……」
  雲沉雅的心裡頭也是百味陳雜,頃刻間,他又想起前陣子兩人相見不相識的事,喉間一澀,便道:「小棠,我易容瞞著妳並非故意為之,實乃有事在身,露不得身分,後來……後來我……」話到這裡,卻又說不下去,雲沉雅再看向舒棠,只見她的臉色漸漸變了。
  舒棠原先還鎮定,聽得雲沉雅提這話,才反應過來什麼雲曄,什麼賣酒商人,什麼喜歡兔子不會養狗,統統是他大尾巴狼信口胡謅,再又想起自己前陣子,對著這個人掏心挖肺,藏了三兩年的心事全被他聽了去,舒家小棠不禁怒火中燒,垂在身側的手顫了顫,握緊成拳。
  雲尾巴狼雖狡詐無人敵,可在情愛一事上,他實在道行微末。
  久別重逢,人都是感性的,這種節骨眼上,他應當以訴衷情為主,表決心為輔,舒家兔子為人老實,只要吃了定心丸,什麼解釋、認錯和賠罪,統統都是浮雲。
  可雲尾巴狼偏偏就不明白這道理,看著舒棠臉色青白,只當她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居然又道:「小棠,妳在雲府栽的桃花,我前幾日去看了,我……」
  饒是舒棠再老實,可臉皮卻薄,兩人分開近三年,他變換身分套她心裡話也就罷了,這會兒竟還將她的心事數出來,巴巴地提什麼桃花。
  一時間,舒家小棠只覺怒不可遏,狠狠瞪了雲沉雅一眼,扁著嘴,背著手,轉身就走。
  另一頭,雲尾巴狼卻是一頭霧水,立在原地愣了會兒,又顛顛跟了上去,喚了幾聲小棠,舒家兔子壓根就不搭理他。
  是時天地一片亮燦,司空幸與白貴尋不到大尾巴狼,卻在後院邂逅了甩掉小廝,四處溜達的兩隻狗。
  萵筍、白菜撞見老熟人,便真的膽肥了,牠二狗湊上前,對著司空與白貴吠了幾聲,轉身便循著舒棠的氣味,往荒園的方向蹦跳而去,司空一愣,不明白萵筍、白菜的目的,只對白貴隨口說了聲:「跟上。」
  沿著小池塘走一小截兒,快到荒園時,萵筍、白菜狗爪子一頓,旋即跳到一大樹後掩住身子,司空、白貴不明所以,還來不及藏匿,便瞧見前方一則壯觀的八卦。
  荒園裡一前一後走出兩人,前頭是怒火滔天的舒兔子,後頭是賠罪不迭的尾巴狼。
  舒家小棠越想越氣,轉而思及雲沉雅這廂貌似還「娶」了個少夫人,不由頓住腳步回過身,定定將他看著,雲沉雅見狀,只當舒小兔是消了氣,上前兩步,又欲解釋。
  誰想舒棠瞪他片刻,咬唇磨牙問:「你說,你是不是娶了個媳婦兒?」
  雲沉雅一愣,他壓根就沒將「媳婦兒」這稱號與司徒雪聯繫在一塊兒,聽得舒棠問起,尾巴狼難得腦筋打結,還以為她提的是「已逝」的大皇妃沈眉。
  雲沉雅覺得慌亂又冤屈,一來,他不明白舒棠是上哪兒知道了沈眉的事;二來,沈眉要真是他的媳婦兒也就罷了,問題是沈眉的夫君另有其人,乃是他家兄弟。
  尾巴狼一時難以啟齒,心裡頭幾番糾纏,才支吾道:「小棠,我……妳聽我說,小眉兒她……我雖娶了她,但是……」
  然而,舒棠問的不過是司徒雪,怎料得雲沉雅非但沒有一個乾淨俐落的解釋,支支吾吾一陣後,嘴裡竟又另冒出一個芳名,舒家兔子氣急,當下伸腿,狠狠踹了雲尾巴狼一腳。
  剎那間,雲府內除了舒棠以外,所有的人與狗、花與草、藍天與白雲,全都驚呆了。
  神州千年,唯大瑛王朝真正稱得上是一方霸主,瑛朝佔盡風水龍脈、天時地利,又得數國環繞,呈眾星拱月之勢。
  而雲沉雅,正是於這方水土上應運而生的天之驕子,單單往那兒一站,渾身上下散發的王氣,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尋常人莫說踹他,哪怕動他尾巴狼一根頭髮絲兒,也怕遭天雷劈。
  誰想舒兔子踹過之後,猶不解恨,氣呼呼地「哼」一聲,又伸手推搡了他一把。
  因從未被人踹過,雲沉雅這會兒也頗愣怔,舒棠花拳繡腿,踹在他身上自然不大疼,可雲尾巴狼心裡頭的感覺卻甚是異樣,他在想,小傻妞這般生氣,看來還是挺在乎他的……
  霎時間,百鍊鋼化繞指柔,頭一回被人踹,尾巴狼竟覺出幾分歡喜,真是沒得救!
  舒家小棠也老實,除了當年與胡通手下幹過一場,出生至今從未與人動過武,這一推一搡後,她就覺有些愧疚,正欲暫忍脾氣,好生跟雲沉雅說話,誰想自己一抬頭,竟瞧見尾巴狼唇角歡喜又詭異的笑容。
  「騰」的一下,火苗子又躥起來,舒兔子急得跺腳,擰眉怒道:「你笑什麼笑?」
  其實雲沉雅也不知自個兒在笑,被這麼一問,他便有些懵,愣了愣,道:「啊,我……」
  這會兒,雲府後院兒除了司空幸與白貴,還多了數個小廝丫鬟,舒棠見人多,也不好當著人面給雲沉雅難堪,當下再一跺腳,掉頭就走。
  雲尾巴狼一頭霧水,愣怔一會兒,復又追上,追了沒兩步,只見前面舒兔子又倒回來,立在一人面前,仔仔細細地往那人臉上瞅。
  司空幸被舒棠瞅得發毛,尷尬咳了兩聲,道:「小……小棠姑娘。」
  舒棠聽得這聲音,腦中嗡地一亂,好半晌,她才垂下頭,扁著嘴,喚了一聲:「司空公子。」
  那頭,尾巴狼見司空得以與舒棠說話,立馬打手勢、做口型,讓司空幸幫忙解釋。
  然而,司空也是個不善言辭的主兒,白貴就立在他身旁,他也不顧及姑娘家的顏面,脫口便道:「小棠姑娘,妳莫要驚慌,大公子他其實並未娶妻……」
  剛壓下去的怒火又躥三躥,頃刻間,舒棠滿臉漲得通紅,胸口一起一伏,一邊喘氣,一邊忿忿然地轉頭將雲沉雅望著。
  雲尾巴狼呆了,司空幸也呆了,下一刻,卻是認清局勢的萵白二狗從大樹後竄出來,再不看狼主子一眼,只衝舒小兔搖尾巴。
  舒棠拍拍兩隻狗的頭,撅著嘴,忿忿然嘟囔了句什麼後,旋即便要離開。
  雲沉雅本欲再跟上,誰想方才叛變的萵筍、白菜復又跑回來,牠們歡快且幸災樂禍地圍著雲尾巴狼打了幾圈兒,在尾巴狼滅掉牠們前,又迅速逃脫,吠著、哮著,追隨著兔主子的腳步溜掉了。
  是時天白風清淡,極目眺望,一片大好山川。
  雲沉雅立在棠酒軒門口,愣神地看著絕塵而去的騾子車,琢磨了半晌,仍不知是哪兒出了岔子,轉頭問司空幸,司空亦茫然。
  這時候,卻是白貴背著手,邁著八字步,嘴裡哼著調調逛過來,湊到門口探個頭,道了句:「走啦?呵,料到會走。」二人不解,向老前輩討教。
  老前輩早等這一刻,稍稍擺譜,便將自己多年經驗傾囊相授,又列舉出尾巴狼兩大罪:哄騙不得要領,解釋不得時機。
  雲尾巴狼很以為然,問曰:「可有解法?」
  白貴神祕一笑,答曰:「有一個秘訣,乃是一則三字箴言,用於任何姑娘身上,百試不爽。」
  雲沉雅一喜,「當真?」
  白貴點頭,又讓司空幸附耳過來,囁嚅了幾個字,司空幸臉色一青一白,頓時露出為難之色,白貴拍拍他的肩,說:「等下小雪回來,你就拿她試試。」
  司空幸看著雲沉雅,冤屈道:「大公子……」
  雲尾巴狼目光炯炯,將他往火坑裡推,說:「試試,試試。」
  不多時,司徒雪便回來了,一身白衣,清麗颯然,見得雲沉雅三人都等在棠酒軒鋪子裡,她不由愣了愣,打了個招呼,正欲回後院,司空幸卻橫出一手將她攔住。
  「上哪兒啊?」司空的神色陰晴不定,默了好半晌才問。
  司徒雪一怔,「怎麼?」
  司空幸將手裡的茶杯拋了拋,咳了兩聲道:「我渴了,妳去給我倒杯茶來。」
  司徒雪秀眉一蹙,看了看就在不遠處的茶壺,不禁薄怒道:「你找碴?」
  司空幸一驚,正想撤,轉頭卻對上尾巴狼和白貴鼓勵的目光,只好咬緊牙關道:「妳管我找不找,這茶水,妳倒是不倒?」
  司徒雪擰緊眉,心裡頭幾起幾伏,只覺這不是司空幸平日裡的作風,然而,還未等她細想,司空幸忽地一閃身,又將門擋住,挑眉說:「這茶妳若是不倒,今兒個妳也就別想回後院了。」
  司徒雪性子冷冽,平日裡,若有人敢如此與她說話,她早將那人打得趴下,然而這會兒,她垂眸一想,竟將司空幸手中茶盞接過,繞到櫃檯前,沉默地為他斟了茶。
  當她回來將茶盞遞到司空幸手裡時,司空早已呆了,司徒雪看了他一眼,淡淡說:「若是病了,就多歇息。」司空幸怔住,沒能夠接話。
  司徒雪又皺眉,「茶都倒了,還不讓開?」
  司空幸喉間一動,身子僵直地便往旁邊讓了讓,司徒雪不遲疑,簾子一掀,逕自走了,唯餘一股淡香,恍若幽夜梨花,拂面而來,司空幸霎時紅了一張臉。
  然而另一頭,雲沉雅並未能注意到司空幸的異樣,見得司徒雪服軟,雲尾巴狼心服口服,轉而與白貴道:「白老先生的三字箴言,果真妙訣。」
  白貴一驚,「大公子已猜到是哪三個字了?」
  雲尾巴狼陶然一笑,展開扇子來搖,「可不就是我擅長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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