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懵懂不知何為愛,百年後痛徹心扉才懂愛;
且看孤傲的寧淵,跨越時空體會最深的愛戀糾葛!
「得隱山之主者,得天下」,此話鑄就天佑大陸千古棋局,
千年來凡擁天下者,必為隱山所佐,
是以五百年前,江山沉浮,隱山之主現身,她助他一統江山。
她乃隱山之主墨寧淵,以傾世之才定天下江山,卻不懂那人半生執念;
他是天下王者封凌寒,傾畢生之力創乾坤盛世,卻等不到她縱馬歸來。
東海之濱,芳魂無蹤;一代帝王,飲恨而終……竟是她與他的結局!
「墨寧淵,我封凌寒到死才知……這亂世江山,敵不過妳手中棋局一盤;
中宮懸坐,亦只是妳垂眼冷看世間。只是,寧淵,我守下的這大好河山,
還能否等到妳歸來?」
滄桑五百年,她大夢初醒,似重生又似新生,懵懂存世十六載,
一朝重新踏入皇城,雖仍喚寧淵,可這世上再也沒有他會陪她一騎獨行,
笑看世間;再回首,皇座之上,九天之中,當年驍勇善戰的帝王,早已涅槃。
第一章
宣和二十年。
于松從昭和殿退出來的時候,臉上猶自掛了幾分不虞之色,沉著眼,默不作聲。這份差事,怎麼就正好攤在了他頭上呢?只不過……若要為君分憂,他身為禮部尚書,去做這件事,的確是最好的人選。
烈日灼熱,他身後跟著的小太監苦著臉色快跑了幾步,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于大人,您看這聖旨是不是……」
于松朝他看了一眼,輕拍了一下冠服,點點頭,「現在就出發吧。」他抬步朝宮門外走去,輕聲歎了口氣,「看來陛下是想在第二道聖旨發出之前,就把事給辦了。」
小太監聽不到前面的歎息,又不能喝斥于松走慢點,只好小跑著跟在他身後。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攤上這麼個差事,沒有油水不說,山高路遠的,誰知道路上太不太平?只是皇帝降下的旨意,也不是他這個做奴才的可以任意挑選的。
宮門外驕陽似火,酷熱得帶上了灼熱的氣息,就如于松現在的心境一般。
禮部侍郎辛雲堂,看到絳紫的人影從大殿裡走出,疾走幾步迎了上去,面帶微笑,「大人,隨行的將士和賞賜都已經安排好了,您現在就可以出發。」
于松看了他一眼,步履未變,哼了一聲,「辛大人果然不簡單,陛下的心意你倒是摸得挺準的!」
跟在于松身後的小太監聽到這話,急忙往後挪了幾步,躲了開來。這個于大人當了十幾年的禮部尚書,向來德高望重,舉止有禮,極重典範,這次也不知怎的,自接下聖旨後就不好相處,脾氣甚是火爆,他還是離遠點好。
辛雲堂聽到于松語調微嘲,倒也不惱,只是微微後退了半步,拉開了和于松的距離,神情越加恭敬,「大人,這滿朝文武到如今誰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趙家和方家都是陛下的寵臣,為制藩王之勢,皇上一直有意讓兩家交好,這次又怎會真的反對?前些時候大怒也只不過是給那些老臣們面子,洛家衰敗了十幾年,就算是當初有賜婚聖旨,也只是些陳年舊事了。」
聽到這幾句勸慰,于松腳步一頓,停在了宮門之下,半響沒有言語。
許久之後,他才回過頭朝身後的小太監看了一眼。
小太監領會其意,忙不迭的上前幾步,把手裡端著的明黃錦盒恭敬的放在于松手邊。
于松抬手接過,略顯慎重的臉襲上了一分難得的暗沉,他歎了口氣,抬腳朝宮門外等待的車隊走去。
泰安門外,明黃的旌旗蔓延數里,一眼望去,尊貴又奪目。筆直坐在戰馬上的將士,帶著大寧王朝獨有的精神和豪邁,銀亮的盔甲折射出剛烈的肅穆。
明明只是一次簡單的頒旨,如今卻在京城世家越來越注目的情勢下,蔓延出一種鐵血的意味來。
這哪裡是恩賜,分明是震懾才對!
于松一生代天頒佈過很多道聖旨,但他從沒有一次會覺得這樣的悲憤和疲倦……
雲州洛氏,最後的血脈,竟然在他手裡見證了如此的恥辱。
十幾年來,大寧王朝境內太平昌盛,繁華似錦。可是這皇城和整個大寧朝的興盛,卻是在整個洛家幾近滅族的犧牲下才得以安在的,距離那場慘烈的戰爭,不過區區……十六年而已!
忠骨埋葬之魂,可曾想到如今最後的洛氏遺孤會受此大辱?
洛老將軍,來年祭拜,于松再無面目見你洛家滿門英烈啊!
于松重重的走了幾步,提力跨上了隊伍前端的駿馬,他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明黃錦盒,在陽光的折射下,這個一向高貴的顏色,此刻是尤為的刺眼和灼目。
他輕歎了一口氣,手抬起向前方一揮,隊伍急速的往城中駛去,整齊劃一,蹄聲如雷。
奔雲戰馬,驍勇禁衛,明黃旌旗,無一不代表著皇家獨有的尊貴和霸氣。
一時之間,三百軍士在京城街頭疾奔的盛況,引得全城百姓為之側目,寬闊的長雲大街上擠滿了人,爭相觀望這難得一見的場景。
「這是什麼事啊?居然連禁衛軍都出動了?」湧在人群裡的布衣商販,一邊護著手中放滿小玩飾的木架,一邊小聲的嘟囔。
「我看這定是趙家和方家的親事給定下了。」站在他身旁的寒生瞥了他一眼,臉上帶著傲色,慢悠悠的接了一句。
「咦,你怎麼知道?」周圍的人一聽有戲,急忙湊了過來。
「在下的妻舅在禮部做事,我曾遠遠見過這位大人,這可是禮部尚書啊!你再看……」他朝前面一指,神態越發驕傲,就好像那坐在駿馬上代天頒旨的人是他一樣,「那個方向可是去禹山的路,皇上的旨意一定是下了,洛家的小姐看來是進不了趙家的大門了!」他說完長歎一聲,擺足了架子,彈了彈布衣下襬,在周圍百姓歎服的眼神中走了開來。
身後的百姓談論的聲音更大了,臉上都或多或少的帶了幾分八卦色彩,這趙家、方家和洛家之事,真可算得上是京城近月來最風靡的八卦了。
一般高門世家的辛密,絕不會如這件事一樣傳得天下盡知,人口相傳,只可惜名滿天下的瓊華宴上,那位溫潤多才的狀元郎選擇了轟轟烈烈的做法,讓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其實說起來,真正捲入事端的只有趙家和方家,因為遠在禹山的洛家由始至終都沒有一點聲響,就好像將京城的鬧劇給完全忽視了一般,只可惜到最後卻仍舊逃不掉被百姓談論的命運。
◎ ◎ ◎
事情發生在一個月前的瓊華宴上。
大寧國歷代傳統,每一屆的新科狀元在瓊華宴上都可向天子討一份恩賞,雖說是有求必應,但新科狀元一向都不會提出讓天子為難的心願。說到底,這種恩賞的榮耀只是為了給瓊華宴和新科狀元添金鍍彩,讓歷朝皇帝籠絡人心罷了,至少數百年來,大寧上下的士族對皇族的讚揚和忠誠從來沒有動搖過。
這一屆的新科狀元也討了個恩賜,其實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不過是狀元郎心有所屬,希望推掉從小訂立的婚約,和心上人共結連理罷了。
放在一般人身上,倒真不是個大問題,只可惜狀元郎的身分不對,喜歡上的女子身分也不對,想要退掉婚約的對象更是不對。
若是任何一家的女子,宣和帝恐怕都只會一笑而過,歎一句「分薄緣慳」,然後安撫新科狀元,將一齣少年人上演的鬧劇輕輕放下,只可惜新科狀元鍾情的,卻偏偏是太傅方文宗的獨女方紫菲。
新科狀元趙然是宰相趙卓的獨子,十五歲時因在太和殿上智退戎族使者而名動京城,在京城文士圈中享有「燕宇公子」的雅稱,這一次科舉的奪魁更是讓他的名聲攀上了頂峰,一時之間,「燕宇公子」的賢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至於方家的小姐方紫菲,也是京城大家小姐中的翹楚,方家雖是新晉清貴,不如其他氏族根基雄厚,但當今聖上卻對方文宗甚是青睞,才十五年的時間,將他從一介寒士提拔到了太傅的地位。要說隆恩,在如今的大寧王朝無人能出其左右,就連眾位皇子,見到他也要恭敬的稱一聲「老師」。
當年方紫菲初入京城貴女圈時,一曲「清萊曲」便拔得了那年長公主舉辦的鳳華宴的頭籌,震驚了許多自命不凡的名門小姐。自那年開始,每年的鳳華宴,方紫菲便取代了從未出席過的洛家小姐的席位,這可是幾百年來的頭一遭,畢竟鳳華宴傳承至今,那幾大氏族所出嫡女的席位是從來未曾改變過的,這樣一來,洛家小姐等於是變相的被排在了方紫菲的後頭。
只不過,洛家小姐自周歲起就長居禹山,十六年來從未入過京城,雙方倒也沒有因為這件小事而起過波瀾,只不過這件事落在有心人眼裡,就隱隱的看出了別的意味來。若不是有人刻意對洛氏打壓,一個出身清門的小姐又怎能將鳳華宴傳承幾百年的格局打破?更何況當年的「燕宇公子」趙然,就是在那一場鳳華宴上與方家小姐相識的。
這樣一來,這些說不上是宿命還是巧合的事情,便讓享譽京城的方紫菲與那還未踏入京城貴女圈的洛家小姐,有了化不開的糾葛。
趙家和洛家的婚約是天下共知的事情,當年洛老將軍在臨行沙場前更是親自求來了聖旨,替他的寶貝孫女撐場面。那個時候,洛家將門虎子,威名赫赫,稱得上是京城第一世家。
只可惜,滿門忠烈的洛氏子孫,全部戰死於那場慘烈的戰爭中。
如今趙然想悔婚,就不單單是背信棄義這麼簡單,認真說來,這可是欺君枉上,大逆不道的罪過。
在瓊華宴上,他當著天下士族說出了「此生非方家小姐不娶」的絕言,如此一來,更是將洛家的臉面全然不顧,硬生生的踩在了地上。
當時宣和帝勃然大怒,滿座俱驚,盛大的瓊華宴不歡而散,但最終宣和帝也只是將趙然趕回丞相府閉門思過罷了。第二日,新科狀元悔婚另娶的傳言不脛而走,整個京城都知道趙然在瓊華宴上的「壯舉」,而悔婚一事隨著流言的眾說紛紜,越演越烈。
本來只是一件姻緣糾紛,到如今卻扯上了三個家族的顏面。
所有人一開始都以為趙然的請求必定無果,卻沒料到事後宣和帝只是發了幾場不疼不癢的小怒,更是絲毫未曾冷淡丞相趙卓和太傅方文宗,一時之間,滿朝文武皆歎兩人聖恩隆厚。
說來也怪,宣和帝寵幸的兩大肱骨之臣,十幾年來一直在朝堂上不對盤,趙卓看不起寒門出仕的方文宗,方文宗也瞧不來以家族勢力為靠的趙卓,兩人各自率領的兩派在朝堂上的關係一直頗為緊張。
宣和帝這些年來不知想了多少辦法讓兩人言歸於好,可惜都不成功,這一次,兩大臣子同時對趙然的行為選擇了沉默,這下就讓宣和帝嘖嘖稱奇起來,連連感慨方文宗寵女之甚並非空穴來風之言。
方文宗一生只娶一妻,夫妻伉儷情深,人到中年才得一女,自小就看得如珠如寶,方紫菲十五歲時,上門求親的人連方家門檻都差點踩破。奈何方紫菲眼光甚高,偏要親自挑選如意郎君,方文宗寵女極盛,甚至為此向宣和帝求得方紫菲婚事自主的承諾,京城上下都為之歎服,眾人甚至都暗暗猜想,最終會是誰娶得方家的掌上明珠。
如今瓊華宴上狀元親求,方家選擇沉默,如此看來,方家倒是隱隱有了答應的意向,眾人便知這趙然恐怕是方家小姐親自相中的。
一個月來,趙然天天跪在玄門殿外,大有皇帝不答應便不停止的意思。他是丞相獨子,求娶的又是太傅的掌上明珠,更何況宣和帝態度模糊,這一次,哪怕是再有膽子的禦史,都不敢在這件事上諫言一二。
當朝狀元,竟為一女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如此長情倒也不常見,是以半月之後,才子佳人情緣天定的佳話便在京城慢慢流傳了起來,博得眾人一片同情。這個時候,早已無人去關注那個被厭棄的洛家小姐,雖有人歎息不忍,但也壓不住悠悠眾口,京城的風向,一時之間全變了。
宣和帝更是頻繁的召見方文宗和趙卓,朝堂的黨派之爭也日漸平息,京城上下都開始猜測這洛、趙兩家的婚約怕是要廢除了,就算是拖著也不遠矣。可歎到最後,滿朝文武除了念舊的幾位老臣,竟無一家願意為洛氏孤女多說幾句好話。
所以,直至今日,聖旨一出,這場鬧劇倒是真的要蓋棺落定了。
那些圍著的百姓慢慢散開,唯剩一個年過花甲的老者揹著竹筐從街邊緩緩走過,他手中的竹篙輕輕敲打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隔了許久,才聽到他遙遠的一聲歎息:「可惜了,那可是雲州洛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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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大陸地域遼闊,如今屹立著三個王朝。
大寧王朝位於最繁華的中部地帶,是連接三個國家的樞紐,經濟與文化的發展程度也遠遠高於其他兩個國家。但南方的南疆國和北方的北汗國,民風慓悍、兵力強盛,為了遏制大寧的發展,數百年來一直是盟友關係,是以近些年來三國也漸成了鼎立之勢。
數十年的制衡之力使三個王朝漸趨平靜,天佑大陸上的百姓都清楚,如果天佑沒有像大寧開國大帝封凌寒那樣的人物出現,恐怕已分裂幾百年的天佑大陸極難再有統一的一天。
天下之勢,本就分和有道,遲早也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兩百年前,天佑大陸上只有大寧王朝一個國家,只可惜大寧王朝傳承到顯德帝這一代時,國力衰弱、內鬥不止,顯德帝駕崩後王朝大亂,朝廷漸漸無力掌控偌大的北部草原和南疆地區,一直被打壓的北方戎族和南疆苗民則乘勢反抗,相繼立國。
天佑一零一四年,北部阿爾漢族首領元傑統一漠北各部,在烽池城建都,創立了北汗國;次年南部楚元宣稱帝,在祁城建都,隔著漓河與大寧遙遙相望,並以此為依託建立了南疆國。
大寧王朝至此失去了天佑大陸霸主的地位,當時的大寧繼承人忙著爭奪帝位,也喪失了對這兩個地區最好的收復機會,是以到了今日,經過兩百年的爭鬥,三個國家都已無力真正解決對方。
十六年前的那一場大戰更是讓大寧和北汗元氣大傷,十幾年來三國休養生息,但蠢蠢欲動的戰爭慾望,從來就沒有從驍勇善戰的戎族身上消退過。相反,數十年來在相安無事的平靜下流淌著的硝煙,正漸漸在漠北上空飄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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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山洛家別莊
禹山周圍之地都是洛家的領地,這地方非屬雲州,卻因洛氏宗族數百年的墓園在此,故一直歸屬於洛家。當初與北汗一戰後,洛家滿門兒郎的遺體便被運回了這裡,自此以後,禹山除了每年的祭拜之日外,從未有外人踏足過。
半山腰建造的莊園連綿數里,金磚碧瓦遠遠望去,便如一條巨龍蜿蜒在禹山當中。民間傳言兩百年前三國大亂時,洛氏一族積聚了驚人的財富,如今只看這區區一別莊的奢華之貌,便知傳言不虛。
莊園之內,亭臺樓閣,迴廊立影,裡面有一處小院建得極幽深,周圍零散的建築看似無奇,但卻隱隱別有一番洞天。
清脆的玉珮交接聲在迴廊深處響起,一時間顯得格外突兀。
一雙實在稱不上好看的手輕輕推開房門,穿著短衣勁裝的丫鬟,把手裡端著的茶盅輕放在檀木桌上,轉過身看了一眼在軟榻上橫躺著的女子後,好看的秀眉往上一皺,聲音清脆:「小姐,您怎麼又睡著了!」
她一邊說,一邊輕挑腳尖把散落在地上的薄毯掃起來迴旋到手上,然後輕輕搭在女子身上,動作看起來甚為熟練,可以說得上是一氣呵成了。
躺在軟榻上的女子極不情願的「哼」了一聲,轉過身來,睜開了瞇著的眼睛,「清河,什麼時辰了?」
「小姐,都卯時了,這個時辰最好不要睡覺,您就是喜歡把時間反著用,等到晚上該睡又睡不著了!」洛清河一邊將茶盅裡的熱茶過濾到杯盞裡,一邊朝軟榻上斜靠的女子看去,只是這次的動作卻慢上了不少。
躺在軟榻上的女子,剛睜開的眼眸裡帶著一絲剛睡醒的霧氣,眼中的眸色極深,墨黑的幽雅裡夾雜著濃郁的茶色,一眼看去,流波回轉間韻雅而靜謐。挑高的鳳眼微微上揚,但這女子卻毫無小家碧玉的嫵媚婉轉,橫掃之下,隱隱有著一絲穩重鏗鏘的深沉凜冽。
通身上下除了挽住長髮的墨簪外,無一飾品,女子只著了一件簡單的黑色單衣,上面沒有任何複雜的紋理和線條,但整個人卻因那一分極致的簡單和色澤,立時尊貴了起來。
往實裡說,這副容貌氣度實在不適合生在一個世家宗族的深閨女子身上,只是卻又偏偏與榻上斜靠的女子極契合,就好像她與生俱來便擁有能駕馭這容貌氣勢的底蘊一般。
黑衣女子緩緩從榻上坐起,墨黑的髮絲拂過軟枕,傾瀉下來泛映著流光的色澤,她看著清河越發呆楞的臉,挑了挑眉,「清河,茶快溢出來了。」
清河手一收,急忙將茶盅放好,但還是有幾滴水漬濺在了雪白的地毯上,她歎了口氣,看著自家小姐微微上挑的眉,「小姐妳說,妳怎麼就這麼好看呢?」
她跟著她家小姐自小在洛家別莊長大,極少見外人,但即使是如此,也知道她家小姐實非常人,不論是面容還是氣度,真真都是極好的。
她不懂那些稱讚美譽的詞句,但卻覺得凡叔與她自幼講的野史故事裡,那些征戰沙場、出入朝堂的公爵勳貴,倒真是相配她家小姐的作風,一樣的颯爽不羈,只可惜她家小姐太懶了,就好像沒有什麼事是她願意去做的。
當然,洛清河不知道,其實這個人只是不在意而已。
榻上的女子一愣,微微側了側臉,神情無奈,「清河,這種說辭妳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或許……妳可以換句話來誇獎妳家小姐?」
「小姐,妳也知道,我不善讀書。」呆楞著的清河乾巴巴的回了一句,看著榻上女子無奈的表情,急忙舉了舉手,「可是我有很認真的練武,今天我試了一下,院子裡最大的石頭我能舉著轉十幾個圈了。」
「清河,小姐起身了?」儒雅的聲音在房外響起,打斷了清河喋喋不休的自誇。
「凡叔,小姐已經起來了,您進來吧!」清河跑到門邊打開房門,馬上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神情,「您看,我按您的吩咐把小姐叫起來了,您是不是該把『大力訣』的第五層心法教給我了?」
門外站著的老者聽到清河的聲音,臉色緩和了不少,但朝門裡一看,鬍子立馬翹了起來,「清河,妳就是這麼照顧小姐的!我說了多少次了,地上涼,不要讓小姐坐在地上,以後三個月妳別想學新的功法了!」
清河一愣,轉過頭看著盤著腿坐在地毯中間的女子,悲憤的瞪大眼,「小姐,妳……」
洛凡看也不看清河的表情,走進房行了禮,恭敬的開口:「小姐,明天祭奠的物品都準備好了,卯時您就可以出發。」
「嗯,這次我要在山頂住一段時間,別莊的事就交給你了。」
「是,還有……」洛凡的聲音明顯踟躕了一下:「小姐,京裡傳來了消息,聖旨應該明日就到了。」
坐著的女子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抬眼掃了一下洛凡遲疑又悲憤的面容,歎了口氣,「清河,去庫房裡把以前鎖著的雜物拿出來。」洛凡臉上瞬間劃過驚喜,雙眼立馬有神起來。
「小姐,您要找什麼?」
「木盒子裡裝著的,交給凡叔。」
「嗯,我去拿。」
「還有,等會把我放在桌上的信函謄一封出來。」
「小姐,那我是不是可以……?」清河停下腳步,諂媚的笑了笑。
「『大力訣』第五層心法一個月內教妳。」
「好耶,我現在就去辦。」清河急忙轉過身朝外面走去,情急之下,連輕功步法都使了出來。
洛凡失笑的搖搖頭,走上前兩步,語氣微微激動:「小姐,您終於肯出去了?」
垂下眼看不清楚表情的女子端坐在地毯上,伸手拿過身邊小案上放著的杯盞喝了起來,「凡叔,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她的聲音清清淡淡的,哪裡還有剛才和清河嘔氣的無害姿態。
洛凡點點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女子,神情微動。
他家的小姐,自年少時便聰穎絕頂,氣度非凡,越是長大,他就越發覺得這般的女子若是個兒郎該有多好。只可惜他家小姐對任何事都極少有興趣,以前他就希望小姐能下山,不說是繼承洛家門楣,可也至少不能讓洛家就這樣在大寧消沉下去,只是他每次見到她的表情,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自當年一戰後,洛家滿門盡數亡於漠北一役,少夫人也因承受不住打擊,三個月後病逝。他家小姐六歲那年,洛家唯一僅剩的便是他這個老僕,那年拜祭祖先,才六歲的孩子硬是把族譜上的名字給改了,洛家只剩她一人,當初取下的也只是個乳名,本來就打著等小姐長大了些,讓她自己再取,可沒想到一不留神,她就給自己取了這麼個名字。
寧淵,洛寧淵。
大寧王朝取名有兩大禁忌,皇家封姓用不得,再來就是這個「寧」字了,當初建國時「寧」乃國號,更是隱山之主的象徵。
他家小姐不僅用了國號,連名字都取了個一模一樣的。
墨寧淵,就是五百年前的隱山之主,太祖帝懸居中宮的元后。
他只記得,當時洛寧淵替自己取名字時,手裡拿著的正是大寧王朝開國史,至今想起來,洛凡特別後悔,若不是他隨意為洛寧淵挑選了那本書籍,她也許不會為自己取了個這麼驚天動地的名字才是。
洛寧淵十幾年來未曾走出過禹山一步,這件事故也一直未為外界所知,只是不知下山後,這名諱又會引發怎樣的一場騷亂?
有時候洛凡甚至有一種感覺,洛家也好,雲州也罷,甚至就連這大寧,他家小姐也未曾放在心上過。洛寧淵眼中不時會有一種俯瞰世俗的通透,若非從小看著他家小姐長大,洛凡也不相信他面前坐著的人只是一個不足二八的少女而已。
想到此,他朝著房裡坐著的寧淵輕輕歎了口氣,慢慢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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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山之巔便是歷代洛氏族人的長眠之地,這裡修葺得毫不顯赫,沒有其他氏族陵園般的森嚴守衛,但只是站在這裡,目中遍及之處盡是墓碑的頂峰,就會有種格外悲壯的心境。
幾百年來,洛家歷代的子弟十之八九都埋在了這裡,就算是那些慘死沙場,連屍首都難以找回的族人,他們的衣冠塚也都被好好的安放於此。
洛寧淵一行人一清早就上了山頂來,每年只有在祭拜的時候她才會來這裡,這次完全是計畫之外,若不是京城的那場風波,她倒不必在這個時節上來,只是既然要離開禹山,就少不了要對這裡長眠的洛家先祖做一個交代。
清河知道洛寧淵的習慣,把帶來的東西放在不遠處的竹坊後,便招呼著跟隨前來的下人退了下去。
洛寧淵把一束剛採摘下來的花擺在了最大的一座墓前,看了一會後,緩緩靠著坐了下來。
這裡視野開闊,景色極好,遙望之下,整個禹山的景色盡收眼底。
她拉扯了幾下地上的雜草,雙眼眺望遠處又重新收了回來,看著眼前一座座墓碑,歎了口氣。洛寧淵舉起手裡的酒壺,扯開印條聞了一下,愜意的瞇了瞇眼,為了這一天,她可是從十年前就開始等了,隱山回不去,想喝「微醉」就只能自己動手。
這裡是洛家的陵園,只可惜,卻不是她墨寧淵需要參拜祭奠的地方。
說起來,這裡所有埋著的人,於她而言也都只是些晚輩而已。
重活了十幾年,她到至今都不明白,好好的東海之行,不過是尋一塊玄鐵,怎麼就偏偏遇上了百年難遇的風暴,這種倒楣事,倒真是不像她墨寧淵會遇到的。
一夢醒來,她不僅成了個口不能言、手不能抬的嬰孩,更是到了五百年後的時代。
從隱山下來,本以為最多十年便可歸山,沒想到卻成了永隔。
墨寧淵眉宇的暗色加深,當初要不是為了那塊鑄劍的玄鐵,她也不至於會落到如此地步,可見痴迷於一物,會是有大礙的。現在師父和隱山那一代的人早就已經作古了,隱山雖極重傳承,可是五百年已過,繼承的人也應該有了才對。
這也是為什麼十幾年來她都只留在小小的洛家別莊,沒有出去也沒有回隱山的原因,天下之大,於她而言,早已沒有了任何區別。
本想就這樣在禹山長住也還不錯,可惜老天卻偏偏盡給她來些亂七八糟的晦氣事,當初宣和帝頒下的賜婚聖旨她還來不及理會,這次居然連那個混帳狀元罷婚再娶的事都成了既定事實,墨寧淵上輩子加上這輩子敢給她氣受的人,都不知道往生多少次了,還真沒想到會有被人嫌棄的一天。
更何況她極不喜欠人人情,現在她托生於洛家,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洛家在天下人面前落得個顏面盡喪,為世人恥笑的地步,況且這一切都是封凌寒那傢伙的子孫弄出來的荒唐事,即使她懶得理會那個不知所謂的婚約,可也不代表她可以讓人任意欺辱。
至於還了人情以後,天上底下,逍遙一世,得過且過就足矣。
只是,十幾年來她不是沒有想過,要是五百年前,她沒有對那個初登帝位的皇者不告而別,是不是一切都會在預定的軌跡上,度過墨寧淵的一生。只可惜,誰都已經無法告訴她答案,五百年過去了,世間一切俱已消散,連同那個曾經玄衣長槍,指點江山的青年。
她是墨寧淵,五百年前,隱山之主墨寧淵。
她是洛寧淵,五百年後,洛家遺孤洛寧淵。
世間滄桑五百年,而她唯一改變的只是一字而已。
山巔的風勁慢慢猛烈起來,捲起的氣流拂過逶迤地上的純黑華服,墨黑的色彩漸漸暈染開來,深沉得越加濃烈。
墨寧淵看著山腳下越來越清晰的儀仗隊伍,手中拿著的酒杯悄然落地,她挑高了眉眼,嘴角緩緩勾起的笑容伴著凜冽的抨擊聲,越發煥然起來。
◎ ◎ ◎
洛凡起了個大早,一清早送走洛寧淵後,就搬了個太師椅坐在了大堂外的庭院裡,他一邊指揮著下人佈置內堂,一邊愜意的抱著昨天清河在庫房裡翻出來的木盒,眼睛瞇得只剩一條小縫。
才不過一個時辰,下人就回報山腳下出現了儀仗隊伍,洛凡抖擻起精神,一下子從太師椅上蹦了起來,幾十歲的老身骨,硬是不見半點頹散。他撇了撇嘴,來得可真早啊,想來路上趕了不少路,看來皇帝是鐵了心的要廢除這婚約了。
洛凡走進大堂,掃了一眼都還頗為鎮定的下人,滿意的點點頭,看來小姐的決定是對的,這些從雲州軍營裡調來的精銳,鎮守家門別有一番氣象,至少在這種時候可以為洛氏撐著場面,不至於一聽到皇家便畏畏縮縮,失了主見。
「李群,叫莊裡的人精神點,可別丟了洛家的臉。」
「是,凡叔。」守在大堂的青年眼神精亮,恭聲行禮後,乾脆俐落的轉身跑了出去。
「哎,就是這一身軍隊習性改不掉。」洛凡歎了口氣,走了幾步來到大堂正前方的案架前,打開了手裡的木盒。
明黃的色澤耀眼奪目,這個顏色哪怕是過了數十年之久,還是一如當年頒下時那般的尊貴顯赫。這個當年老將軍臨行前親求的聖旨,這個本應該在洛、趙兩家大喜之日奉之高堂的至尊信物,到如今卻要以這種方式出現在洛家別莊的大堂上……為的只是百年洛家最後的尊嚴!
洛凡輕輕摩挲明黃的聖旨,老眼漸漸溼潤起來,若不是當初一戰,洛家哪會落得如今任人欺凌的地步,一個小小的方家,寒門之族,竟然將百年氏族踩在腳底,難道真當我洛家無人了?
看來小姐當年將這聖旨鎖進庫房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所謂的金口玉言,善待忠臣之後,到最後都抵不過世態炎涼。我倒要看看,在這用滿門兒郎鮮血換來的聖旨前,誰敢拿出那狗屁不通、欺世盜名的廢婚之旨!
洛凡眼底的溼潤慢慢收攏,他轉身望向莊園入口的方向,平時略顯佝僂的身軀此時挺得格外筆直剛硬,他的眼神暗沉凜冽,全身似是隱隱籠罩著一絲殺伐的肅寒。
想來也是,哪怕是默默無聞的老者,但能獨自撐起洛家門庭的人怎麼可能簡單?
于松抬眼看著半山處若隱若現的別莊,抹下臉頰的汗水,長吁了口氣,轉過頭看了後面跟著的侍衛統領孔戰一眼,沉聲吩咐道:「下馬。」
孔戰疑惑的朝山上望了一下,「大人,禹山山路較為平坦,騎馬也能上去。」
「山上是洛氏宗族的墳塚。」于松輕飄飄的丟下一句,率先從馬上跳了下來。
孔戰眼一肅,想到了什麼,手一揮也跟著跳了下來。
身後的三百將士得令也跟著棄馬,雖有人頗有怨言,但大多選擇了沉默。禁衛軍裡雖多是京中豪門世家的子弟,但也有不少是在軍隊裡歷練出來的將士,他們當然明白洛家墳塚的意義。幾百年來,如果沒有洛家的駐守,就沒有如今安在的大寧王朝,下馬上山也只是區區心意罷了。
可憐的小太監遠遠吊在隊尾,滿臉菜色,一時間心裡滿是忿懣,本就揚馬趕了幾天路,現在還要棄馬上山,他抬頭望著高不可見的半山莊園,狠狠啐了一口,滿門忠烈關他屁事,連最後的一紙婚約都保不住,洛家早就沒落了。
時過正午,當于松一行人站在洛家別莊門口的時候,才真切的感受到什麼是世家大族的奢華。
占地廣闊的洛家別莊比得上皇家圍獵欄場那麼大,目光所及之處滿是蔥翠茂密的百年老樹,建造在半山的莊園金磚碧瓦,氣派恢宏,延綿數里,一眼望去根本難以到底。分站大門兩邊的守衛雖是穿著普通的素布麻衣,但只消一眼,便可觀得他們絕不簡單,他們守在莊園門口,寥寥數人,周身幾米的範圍內都有一種鐵血和剛烈的味道。
于松回過頭看著爬了半天山就疲憊不堪的禁衛軍,搖了搖頭,這樣兩相比較,這些守門的下人倒真是把滿身鎧甲,手握劍戟的禁衛軍給比了下去。
孔戰咳嗽了一下,回過頭瞪了一眼手底下的侍衛,吼了一聲:「原地整頓!」
其實不需他說,站著的大部分軍士從剛才就開始小心的整理起身上的盔甲來,不少禁衛軍甚至下意識的把腰杆挺得更直,長槍也握得更緊。片刻之後,重新整裝的禁衛軍站得筆直,精神抖擻,儀仗隊伍也跟了上來。
于松看著仍是空空如也的大門口,把韁繩交給了旁邊站著的護衛,提步走上前去,「洛……」
「洛管家吩咐過了,大人您來了只管進去就是。」守門的侍衛打斷了于松的話,行了個禮後恭聲開口。
于松點點頭,向孔戰招了招手,孔戰把右手的劍按在腰際處,一言不發的走過來,臉色暗沉。就算是百年氏族,勇武傳家,洛家的這種作風也太過了!全天下還沒有敢把聖旨頒發不當一回事的人,更何況如今一品大員親臨,也已經給足了洛家面子。
入得莊園,一條大道直通大堂,孔戰臉上的陰鬱消了不少,看來洛家倒也沒有窮折騰,他瞧得于松臉上沒有半分不快,不禁疑惑起來,到底是一品大員,怎能受得了這般的冷遇?
「于大人,洛家如此作風,您怎麼……」
于松看著身旁站著的孔戰,摸著鬍鬚笑了笑,「孔統領可有疑惑?」
孔戰點點頭,還來不及說話,身後侍衛小小的嘟囔聲已傳進耳裡。
「林賀,看清大門口站著的守衛是誰了?」
「沒看清,怎麼了?」
「那可是年俊,雲州十八郡裡最善戰的千夫長。」
「怎麼可能!一個千夫長怎麼會來一個別莊當守門的,阿漢,你是眼花了吧。」這個聲音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懷疑。
「不會,俺當年在雲州軍隊的時候,就是在他手底下做事,他的手段可不一般,俺當初沒少被他操練過。聽說他會晉升為將軍呢,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會在這?」
「噓,小聲點,統領朝這看呢。」
孔戰微瞟了一眼身後,小聲談論的兩人立馬站得筆直,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大門口守著的那幾個模糊的人影,心底的驚異慢慢升了起來。他手底下的侍衛不少是從邊疆調來的精銳,絕對不會看錯,但是用堂堂一個少年將軍來當守門的……也太不可思議了!
「孔統領可知洛家管家叫什麼名字?」于松瞧得孔戰眼底的變化,突然開口。
「洛凡。」這個他當然知道,為了這次任務能順利進行,他可是連夜了解一下洛家如今的現狀。
「二十年前,他叫洛勁松,官拜一品,上封龍輝將軍。」于松看也不看孔戰臉色的變化,徑直上前朝大堂門口隱約可見的人影走去。只不過……旁邊跟著的人腳步明顯僵硬了起來。
洛勁松,洛家家臣,當初除了洛老將軍外,大寧王朝崛起得最迅速的將軍,二十年前「旬憲之難」後便上書離朝退隱,想不到堂堂一品上將居然成了洛家管家。
孔戰慢慢落後于松半步,神情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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