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佛,不信命,獨獨信這「緣分」二字,
這一生我與她本就有緣無分,遂我並不強求,
既然此生已無緣分,又何妨來世再問相思?
那一場大火,燒毀的不單單是聞不悔苦苦守護的家,還有他的心,
每當他望著皇城的方向時,心頭無處消除的恨意便肆虐難擋,
他恨琳琅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恨她罔顧聞府上下一百多條人命,
恨她輕而易舉的放棄了他。
只是當聞不悔心中怨恨琳琅時,卻從不知她的心有多痛,
於她而言,被埋葬在大火之下的不僅僅是家,還有愛,
午夜夢迴時,她總會夢到聞不悔站立於火中,靜靜的望著自己,
眼中沒有恨、沒有愛,好似她之於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難道,相守了七年,聞不悔也終於……要棄她而去了嗎?
第一章
陽光和煦的午後,年輕的乳娘低低哄著懷中的孩子,生怕有一點閃失。
乳娘心想:若說天下之貴,無非也就如此吧?
世上之事本就不甚平等,比如出生,比如這尚在襁褓的孩子。
這孩子名喚景姮,是皇家玉牒上留名的常安公主,即便在世人眼中生父不詳,卻有這天下最尊貴的姓氏,有天下最高貴的身分。
琳琅午憩醒來,步出寢殿後,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她的女兒;乳娘見來人是她,忙驚慌失措地行禮,她輕點頭後,接過了那孩子,便揮退了乳娘。
將柔軟的孩子擁入懷中,她空蕩蕩的心似乎也跟著歸位,襁褓中的孩子瞇著眼兒睡得正香甜,嘴角似乎還噙著笑意。
這般不解世事的笑,也只有孩子才能擁有吧?
身後細微的腳步聲並未驚擾到琳琅和安睡的景姮,熟悉的氣息讓琳琅不曾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她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女兒柔嫩細緻的臉頰,平緩地問道:「長歌,如何?」
站在她身後三步之遙的長歌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抱著景姮的模樣,沉默了半晌,方道:「一百三十七口,僅一人生還。」
琳琅心頭一震,那一瞬間失了冷靜,顫抖著聲音問道:「是他嗎?」
「不。」長歌嬌柔的聲音,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希望:「唯一生還的人,是聞夫人。」
可惜,如今這世上再無聞夫人,只有怡和長公主景琳琅。
琳琅背對著長歌,久久無言。
長歌在琳琅身後不知道站了多久,抿起了嘴角,轉身,正如來時那般,走得極為輕緩。
身後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琳琅未曾回頭,卻知道長歌已然離開。
那,為她遮風擋雨八年多的地方,終於也毀了嗎?
那,曾為她撐起一片天的男人,終於也不在了嗎?
所有的怨懟,這一刻竟不知該如何宣洩。
她甚至,從不曾對他說起過,她是如此的愛他……即便,他親手毀了她的愛。
琳琅跌坐在椅子上,下意識抱緊了懷中的孩子,茫然不知多久,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她真的很愛很愛……
細細碎碎的哭聲驚醒了安睡的景姮,似是察覺到琳琅細微的變化,她嚶嚀了一聲,忽然抬起小手抓住了琳琅的手。
琳琅一愣,低頭看向她。
景姮烏黑的眸子盯著琳琅溜溜轉了一圈,竟咯咯地笑出聲來。
窗外那棵有些年歲的老樹晃了晃身軀,黃葉自樹上悠然飄落,落地無聲,唯有身旁孩子的笑聲依舊清脆悅耳。
琳琅伸手拭去面上的淚痕,望著隨風而落的片片樹葉,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
許多往事歷歷在目,彈指一瞬,卻半生已過。
◎ ◎ ◎
景珣站在林立的柱子旁望著不遠處的琳琅,不曾挪動過一步;不靠近也未曾讓人去打攪她,離他不遠處有隨侍的宮人侍衛,還有方才退下的乳娘。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朝身後揚了揚手,宮人侍衛皆退出了飛鸞宮,惟有乳娘唯唯諾諾地上前,跟在他身後朝琳琅步去。
沉穩的步伐告訴琳琅有人靠近,她回頭,便見景珣到來。
「是阿珣啊。」琳琅將懷中的孩子遞向乳娘,示意她抱著孩子退下;被乳娘抱在懷中的景姮咿咿呀呀,也不知在說什麼,不哭不鬧地任由乳娘抱走。
目送乳娘抱著景姮走遠,琳琅朝景珣笑道:「今日怎麼想起來看我了?」
「近日國事繁忙,都沒能上這兒瞧瞧阿姊,今兒忙完了便來看看。」景珣在琳琅身側坐下,問道:「阿姊近日身體可好?若有不適,定要喊太醫來瞧上一瞧。」
琳琅下意識伸手抹了抹眼角,笑道:「我自是會照顧好自己,倒是你,平日裡忙碌,也要多注意自個兒的身子。」
景珣「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琳琅笑了笑,忽然想起了霍家的女兒,便道:「霍家的女兒,也快到了吧?」
「再兩日便可抵京。」景珣道:「屆時阿姊要不要先見見她?」
琳琅想了想,搖頭,道:「不必了,日後多的是見面的機會。」
「阿姊說的甚是。」景珣語調平緩,不見多大的喜悅。
聞言,琳琅頓了頓,輕聲道:「阿珣不喜歡她嗎?」
景珣微微一笑,反問道:「阿姊可會喜歡一個從未見過面,也從未有過交集的人?」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琳琅不知該如何回答景珣;半晌後,景珣又笑道:「阿姊也不必糾結於此,既是霍家的女兒必有出眾之處,妳說呢?」
「興許吧。」琳琅歎息一聲,道:「我早就說過了,阿珣喜歡就好。」
不遠處那棵老樹在秋風中瑟瑟抖了抖,偶有幾片黃葉隨風輕忽忽飄落在地,景珣忽然不著邊際地說道:「我一直都謹記阿姊的話。」
琳琅一愣。
景珣對她報之一笑,思緒有些飄忽,似是想起了從前的光景,末了說道:「阿姊說過,不論如何都不能自虐,人的身體是最要緊的。」
琳琅望著他的側臉,凝神想了許久,莞爾一笑;那時他們年紀尚幼,恒凌調皮頑劣不愛惜自己,她便是這麼與他們二人說的。
「阿姊這幾日進食不多,莫不是忘了當初與我和離離說的話了?」景珣偏頭問。
琳琅心頭一暖,知道他關心自己,話卻哽在喉嚨口發不出聲。
景珣幽幽歎息道:「阿姊心裡不舒坦我又怎會不知呢?可,那都過去了。」那個男人,早就葬身在大火中了。
琳琅一直努力地掛著笑,就這麼笑著笑著,卻始終沒能忍住眼裡的淚;淚水是鹹的,還有些澀味,可是這又怎麼比得上心口上那鮮血淋漓的腥味?
那都過去了……可是,一朝一夕又怎生忘得了?
不若抱著景姮時那般隱忍,琳琅哭得放縱,像是要將心中所有的悲痛和委屈都哭出來。
景珣抱著琳琅,任由她哭,任由她發洩。
景珣的懷抱寬厚溫暖,他抱著她的模樣就好比年幼時琳琅抱著他一樣,不論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她總會抱著他,跟他說有她會一直陪著他。
年幼時琳琅寵著景珣和恒凌,如今卻是形勢倒了過來,變成了景珣寵著琳琅和恒凌。
景珣的手撫著琳琅的背,將她抱得極緊,細細地想著他們的年少;這麼多年,他守著這個地方,一直一直在等她回來。
他知道她一定會回來。
彼時,這個地方有阿姊;如今,這個地方還是有阿姊。
就如恒凌說的那般:阿姊還在,真好。
是啊,真好。
不知哭了多久,琳琅哭累了,也無力再發洩什麼情緒,在景珣的懷中沉沉睡去。
秋風一縷縷輕柔地飄拂過,伴著午後的暖陽融融,讓人心下倦意頓生;景珣低頭看著懷中的琳琅安靜的睡顏,嘴角彎出了弧度,笑得像個單純的孩子。
陽光點點散落在他們身上,遠遠看去,像是一幅極為美好的畫。
逐風坐在屋頂注視著他們交疊在一起的身影,許久,一動也不動,直到景珣抱起琳琅步入寢宮,他才收回視線;抬首,日光暈眩刺目,放眼望去,整個皇城的高牆琉璃瓦盡入眼簾,很宏偉,卻也空曠而沉寂。
他也曾坐在聞府的屋頂上看日出日落,那時他看著小而精緻的聞府,心裡念念不忘的卻是這座皇城,甚至未去多想,也認定了他們有朝一日會回到這兒。
但如今,他坐在皇城的屋簷之上,竟也想起了那座被大火燒毀的聞府。
這個地方的人,來來往往不斷地在變化,唯一不變的,只有這座皇城,不論過去多少年,始終如一……
他伸出手,金燦燦的陽光自指間縫隙調皮地穿過,落出了點點的陰影。
他們,終於還是回來了。
◎ ◎ ◎
秋日總帶著一些凋敗之意,饒是今日這般秋高氣爽的日子也避免不了,好在宮裡宮外的熱鬧氣息,將那些凋敗之意沖淡了些。
恒凌早早撇下任子衡獨自進了宮,眉眼帶笑,看起來喜悅難掩,陪她一道進宮的雲霓與雲裳,也在為今日的立后大典滿心雀躍。
入目所見,亦是與往常大不相同。
鑾儀衛早早便在太和殿外將法駕和鹵薄陳設妥當,又將皇后儀駕陳設於宮階下及宮門外;禮部下屬的樂部也已將樂器懸於太和殿外,由禮部及鴻臚寺官員設節案於太和殿內正中南向,設冊案於左西向,玉案於右東向,龍亭兩座於內閣門內。
宮門內,內監亦忙碌了好一會兒,丹陛樂早已準備妥當,節案亦在宮內正中擺妥,均面向南,冊寶案則按東西向設在宮門內兩旁,香案前還立有皇后拜位。
這些亦都只來得及匆匆一瞥,雲裳和雲霓欣喜之餘,仍不忘左顧右盼。
一路上見到許多宮人,過往宮人的衣著雖一如往日那般素潔,卻掩不下宮中的喜慶之氣。
恒凌推卻了欲為她帶路的宮人,兀自朝飛鸞宮的方向走去,她生於此長於此,在自己家,又何須別人來帶路?走了一段路,恒凌的腳步曳然停了下來。
若問這宮中,見到誰能讓她丟了好臉色,那無非就是雲妃了。
看著身著水藍宮裝朝自己款款而來的嫵媚女子,恒凌微扯嘴角,再次舉步朝前;皇城確實很大,但再大的地方都能上演幾回狹路相逢,亦或是冤家路窄……今日也不過是如此。
如果在從前,她們二人碰到了一塊,那冷嘲熱諷一番是免不了的;或許是因為恒凌心情甚好,只是淡淡地瞥了雲妃一眼,便領著雲霓和雲裳繼續朝前。
雲妃站在原地目送她們走遠。
待她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鳶紫方收回視線,低聲不平道:「恒凌公主實在太無禮了。」卻不敢大聲埋怨。
鳶紫進宮多年,在皇宮內苑生存的道理多少懂一些,恒凌再無禮再惡劣,她都是皇帝的親妹妹,就好比無論雲妃多受寵,卻始終只在景珣面前自稱奴婢。
見雲妃一直望著恒凌消失的方向不發一語,一動也不動,鳶紫忍不住開口:「娘娘……」
雲妃收回視線,轉身邁出了步伐,走了幾步,她才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鳶紫,今日立后大典可遲到不得,我們趕緊走吧,回頭……」隨即頓了頓,又喃喃自語道:「興許也不用等回頭了,今兒,該是能見到了……」
鳶紫雖不明白她說的是誰,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忙低頭跟上前去。
她手中提著的花籃裡,有自御花園中新摘下的盛開花兒,花蕾上還沾著清晨最美的露珠;偶有露珠自花葉上悄然滴落在地,卻都在裙襬輕跨之後尋不著任何一絲痕跡。
◎ ◎ ◎
宮裡人素來勢利,不論雲妃多受寵,新后入主中宮後,這後宮誰作主還說不定,在這兒要生存就必須明哲保身,故而往日見了雲妃無不巴結諂媚的宮人們,今日卻連話都不敢多說。
回到慶雲宮後,鳶紫才恨然罵道:「這些人當真沒良心,虧得娘娘平日裡有什麼好東西都惦記著他們,皇上一立后,一個個都當娘娘是洪水猛獸了。」
一旁侍立的宮女和太監也不敢多說話,見鳶紫冷眼掃來,都慌忙低下頭去。
雲妃卻像個無事之人,微微一笑,對她說道:「今日這樣的大日子,身上這衣裳也太素了些,平日裡妳眼光不錯,這會兒可有什麼好主意?」
鳶紫忙斂了脾氣,稍稍一想,笑道:「依奴婢看,前兩天尚衣局送來的那套月牙色秋服,煞是好看。」
雲妃回頭睨了她一眼,溫聲道:「那衣裳雖好看,我卻不大喜歡,就挑件淺粉的吧。」
「奴婢遵命。」鳶紫朝一旁服侍的宮女使眼色,她們立刻忙碌起來。
慶雲宮中伺候的宮人眾多,不多時便為雲妃打扮妥當;待一切準備妥當後,雲妃見時辰不早,便領著鳶紫一道出了慶雲宮。
這樣的大日子,當然免不了見到一些故人,也才走到景程宮附近,便見到了跟在內侍身後正欲求見皇帝的大將軍任子衡,雲妃下意識停下腳步,身後的鳶紫見是他,亦停了下來。
內侍眼尖,見雲妃站在不遠處,便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任子衡一眼。
宮裡人人皆知雲妃出自大將軍府,這會兒遇上,多少有些體己話要說;雖說后妃與朝臣共處易引發非議,但這二人一是寵妃一是權臣,他一個小小內侍,自然是得罪不起。
任子衡迎上內侍的視線,卻不說話。
內侍正不知該如何的時候,卻見雲妃朝他們走了過來,內侍不動聲色地看了雲妃一眼,遂對任子衡說道:「這會兒時辰尚早,也不知皇上可否起身,不如將軍先在這兒歇會兒,待老奴去看看之後,再來引將軍去見駕?」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公公了。」任子衡淡笑,接受了內侍的提議。
內侍逐漸走遠,雲妃與任子衡面對面站著,卻未曾先開口。
雖早已娶了恒凌公主,任子衡卻依舊是大毓女子眼中不可多得的夫婿人選;鳶紫偷偷看了任子衡一眼,正好迎上了任子衡淡掃過來的視線,驀地臉一紅,慌忙又低下了頭,見雲妃一直不語,鳶紫聰明地退開。
偶有路過的宮人,都被鳶紫攔了下來,四周早已沒了旁人,雲妃直勾勾地盯著任子衡瞧了好半晌,終於輕笑出聲。
任子衡詳端眼前面容嬌美的女子,淡淡說道:「多時不見,娘娘看起來過得不錯。」
「確實不錯,可不是都託了將軍的福嗎?」雲妃道。
雲妃笑時,眉眼彎彎,與她其實說像卻又不像……任子衡盯著她的眼睛瞧得仔細,竟微微走神;而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雖快,卻被雲妃抓了個正著。
雲妃嘴角微揚,心裡笑得諷刺,面上看來卻極為溫和柔美。
她自然知道他在失望什麼……初入將軍府時,就有人說她肖似恒凌公主,後來她入宮,宮中上了資歷的宮人也都私下議論說她神似長公主,而眼前這個男人會帶她回將軍府,後來她又入宮,大抵都是因為像某個人的緣故吧?
「將軍讓內侍先走,莫不是有話要說,怎麼這會兒又不發一言?」雲妃仍舊笑容滿面。
任子衡回過神來,反問:「若非娘娘有話要說,我這會兒該是在面見皇上;既然娘娘無事,請容我先行告退。」
她雖貴為皇妃,身分上高人一等,但按品階來論依舊比不上任子衡;倒是任子衡待她一向比其他人溫和了些,今日卻顯得疏離許多。
雲妃並不計較這些,只覺得有些好笑,等任子衡向前跨出了幾步後,才問道:「可是因為她回來了,所以我一個與她長得有些許相似的人,在你眼中便也算不得什麼了?」
任子衡腳步微頓,道:「看在故人的分上,我勸娘娘一句,有些事既然與妳無關就不要瞎攪和,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見他繼續往前,雲妃沉默了下,再開口時有些悵然,問道:「你既將我帶回燕京,為何又輕易讓我入宮呢?」
任子衡乾脆停下來腳步,回頭,迎上了她的眸子。
他看著那雙極為熟悉的眼睛中夾帶的受傷神色,心頭顫了下,隨即卻斂下心神,末了歎息地道:「錦繡,整個大毓都是皇上的,我為人臣子,而妳,讓皇上看見了妳。」
這樣的答案讓她一愣,眼角瞥見不遠處朝著這方向走來的內侍和鳶紫,方才那抹悵然已然收起;她伸了伸手輕輕一扼,便將一旁的花兒自枝頭折斷,飄飄然落了地,「將軍說笑了,這兒哪有什麼錦繡?」
內侍與鳶紫過來時,見兩人保持有一段距離,心下鬆了口氣;內侍上前迎著任子衡,道:「將軍請隨老奴來,皇上已經候著了。」任子衡點頭,隨內侍一道離開。
鳶紫福身,待他走遠後才抬起頭來,看向雲妃,雲妃神色如常,並未看出點什麼。
雲妃看了她一眼,淡笑,道:「鳶紫,我們也走吧。」
「是,娘娘。」鳶紫小步地緊跟雲妃身側朝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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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兩刻鐘,一名宮女提著掃帚清掃四周,見地上那早已被踩得稀巴爛的花兒,當是哪個不長眼又愛美的宮娥糟蹋花兒,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通。
又過了兩刻鐘,有年歲尚幼的小宮女提著裙襬興沖沖地跑來咋呼著,吆喝她一同去偷窺這後宮即將迎來的皇后娘娘。
那一瞬間,皇城內的禮炮聲響徹天空,但禮炮聲卻嚇哭了年幼的景姮。
皇帝大婚,除卻現在的嘉禮,與尋常貴族子弟的大婚其實在禮儀上大多差不了多少,而像嘉禮這樣的盛典上,自然是找不到乳娘的身影,而平時看起來乖巧可人的景姮,哭起來確實有幾分山崩地裂的架勢。
琳琅抱著她低哄,景姮卻越哭越大聲,她身旁的恒凌見白嫩嫩的娃娃憋足了勁在哭,忍不住笑出聲來,亦跟著哄她;可景姮卻絲毫不買帳,好在禮炮放得夠多,聲音亦足夠地響,將景姮的哭聲全都給壓了下去。
不像外官那樣在外頭候著,所有身分高貴得以參加嘉禮的女眷都在事先搭好的涼亭中,或在一起,或身分貴不可言的有獨立空間;亭子四周隔了紗絹,若隱若現,既讓女眷看清外頭的情形,又不易讓外頭的人輕易地瞧去了女眷的容貌。
她們所在的地方又與其他女眷隔了些距離,又隔了簾子,也沒什麼外人,除了隨侍的逐風、長歌和雲霓、雲裳之外,其他宮女太監都在不遠處候著。
景姮將一張小臉兒哭得通紅,就在她們頭疼不已時,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兒的景珣卻悄然地踏了進來,他的到來讓琳琅和恒凌都愣住,原本隨侍的長歌與逐風也都退了出去。
景珣伸手抱過琳琅懷中的景姮,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又捏了捏她柔嫩的鼻尖,逗道:「姮兒莫怕,身為我們大毓最尊貴的公主,怎麼能被小小的禮炮嚇哭呢?等妳長大些,舅舅帶妳去將庫府裡存放著的禮炮砸個通透,一報今日驚嚇之仇,可好?」
恒凌聞言笑倒,似是哀怨道:「珣哥從前總說阿姊和我是大毓最尊貴的公主,如今可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了,阿姊,我們好可憐哪!」
琳琅聞言忍俊不住,道:「阿珣,姮兒還小,你這般哄她,她怎麼聽得懂?若你真帶她去將庫府存放的禮炮砸個通透,那日後她怕是要嫁不出去了!誰家兒子願意娶個驕縱的妻子?」
「阿姊說笑了,怎會有嫁不出去的公主?瞧瞧,我們姮兒這不就不哭了。」景珣笑得有些驕傲,他懷中的景姮已然停止哭泣,睜著圓溜溜的眼兒盯著他瞧,一雙白胖胖的小手在他臉上亂抓一通後,咯咯地笑出聲來。
見他懷中的景姮笑得開懷,琳琅笑著埋怨道:「虧得我如此辛苦才將她生下來,她對你,倒比對我還親。」
「姮兒,妳看,妳娘親捻酸了。」景珣逗著景姮,笑得甚為開懷。
琳琅看著他懷抱景姮寵溺的模樣,忽然有些心酸,眼神驀然一黯,卻在下一瞬立刻斂眉斂去那不必要的情緒。
她自以為遮掩得巧妙,恒凌卻看得十分真切,她看在眼裡,也不說話,兀自與景珣笑鬧,好像他們年歲都還小時那般,許多的心事在笑笑鬧鬧中彷彿都煙消雲散。
笑鬧片刻,琳琅忽然正色道:「阿珣這會兒怎麼跑來這,內侍可知道?莫讓人四處找你。」
「阿姊放心吧,珣哥又不是小孩子了。」恒凌抱過景姮邊逗弄邊笑道。
景珣站在那兒微笑,也不說什麼。
琳琅看著站在她們面前的景珣,身上的衣裳是專門為大婚準備的,正色是大毓婚嫁時最喜慶的大紅色,衣領四周用的是黑色,還有金線鑲出的邊兒,將他襯得越發得俊俏。
許是方才將景姮抱在懷中逗弄的緣故,他的衣領微微有些翻起;琳琅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拉平了他的衣領,看了看不大滿意,又伸手將他前胸的衣裳捋順,笑歎道:「我從未想過有一日能親眼見到阿珣大婚,阿珣畢竟長大了……」
「阿姊倒是越來越有當娘的架勢了,日後姮兒怕是要被唸叨煩嘍。」恒凌聽著琳琅感慨的話語,在一旁幸災樂禍,被琳琅瞪了一眼,便笑嘻嘻地抱著景姮躲到了景珣身後。
琳琅還欲說些什麼,卻被外頭內侍的聲音打斷,道是吉時馬上要到了。
景珣在琳琅的催促下離開後,她想從恒凌懷中抱回女兒,卻被恒凌躲開;恒凌笑道:「阿姊別這麼小氣,再讓我抱一會兒。」
琳琅捂額歎道:「這麼喜歡孩子,怎麼不生一個?」
恒凌聞言笑容頓失,琳琅察覺到不對,忙輕巧地換了話題。
她並不知道恒凌與任子衡之間的矛盾在哪兒,不論貧富貴賤,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清官都難斷家務事,又何況是她?
才一會兒,恒凌就被琳琅幾句話逗笑,外頭的丹陛樂徐徐響起,悅耳異常,提醒眾人吉時已到,禮官唱禮的聲音在寬闊的太和殿外響起,在琅琅殿宇之間顯得空曠而又盪氣迴腸。
遠遠地便看到景珣扶著一名同樣身著大紅色皇后喜服的女子緩緩走來,走道兩側的乳白大理石上跪了一地的人,看起來黑壓壓的一片。
距離有些遠,琳琅並未看清那女子的面容,腦子裡最絢麗的印象便是那身衣裳,豔紅豔紅的,在逐漸高升的日頭下嬌豔似火。
有那麼一剎那,她好像在那女子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的影子。
那位,便是大毓朝的皇后了。
◎ ◎ ◎
雲妃的手無意識地撫著腕上的那串玉珠,心卻不在那渾身豔色的女子身上;她微微偏頭,看向與自己隔了一段距離的亭子,想像著那裡頭的人是一副什麼模樣,卻又什麼都想像不出,從未見過,於是毫無想像的憑據。
隨侍的鳶紫見她心不在焉,輕聲問道:「請恕奴婢斗膽,這樣的日子,娘娘就算不開心也只得忍著,讓外人看見了不好。」
雲妃回神,下意識看了低著頭的鳶紫一眼,默不作聲。
似乎每個人都以為,她該關心的是那個就要接過皇后印箋的女子,畢竟,能威脅到她如今地位的,非那女子莫屬……可她,並不關心。
再次朝不遠處瞧去,微風輕拂,吹晃了紗簾子,裡頭那人的面容若隱若現,卻又因那段抹不去的距離而顯得模糊;隱約有些熟悉,卻又是極為陌生的。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鳶紫出聲提醒時,她才發現嘉禮早已結束,再看向不遠處,那兒的人早已離去,風又吹拂起了簾子,這次倒是吹得起勁些,讓人極其容易就將裡頭的一切看得真切,可那兒已是空蕩蕩的,唯有桌上擺著的瓜果依舊新鮮,猶似剛摘下時那般。
坐得久了,雙腿亦有些麻木,雲妃站起身時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好在鳶紫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鳶紫將她扶穩妥後,道:「娘娘可要再歇息片刻,待會兒要面見皇后娘娘,若是失禮可不好了。」
雲妃沒說話,卻在站穩之後率先步了出去,鳶紫見她如此,忙跟了上去。
鳶紫是在雲妃入宮封妃後就跟在她身邊的,在宮裡頭待的年歲卻比雲妃要長上許多許多,她曾羨慕過雲妃,卻也一心想為她好;一路上見到的人不少,不論是何種眼色,都被鳶紫一一擋了下來,遇上那些幸災樂禍的,更是讓她瞪了回去。
「娘娘無須介懷,畢竟皇上心裡還是有娘娘的。」若無,又怎麼會有之前的專寵?在她看來,雲妃比皇后差的無非就是家世;並州霍家的女兒世代為后,所以新后能入主中宮,就是因她生於霍家。
雲妃停下腳步,鳶紫差點兒撞上她,而她並無怪罪,反而朝鳶紫笑得極為真切,「鳶紫,妳知道從前我生活在什麼地方嗎?」
鳶紫一愣,心道:不就是將軍府嗎?
雲妃見她那呆模樣,笑道:「妳不必為我擔心。」
她本身就姿色出眾,這一笑倒有幾分顛倒眾生的意味,連甚為女子的鳶紫也冷不防地為那笑容傾倒,待她回過神來,雲妃早已和她拉開了好一段距離,她驚呼一聲,忙小跑著追了上去。
因是帝后大婚當日,沒過多久便有內侍過來傳話說皇上有旨,令后妃改為明日再去給皇后請安,於是小心翼翼地等候皇后召見的后妃命婦們便都散了。
雲妃回到慶雲宮不多時,便有人通報秦嬪與蘇才人求見,雲妃揉了揉發疼的額角,未曾細想便讓人以她身體不適為由打發了。
宮裡頭這些女人無非就是如此,見不得別人好,總想著看別人不好過。
她不若秦嬪與蘇才人,沒有傲人家世在身後撐腰,卻在品級上生生高出了她們那麼多,她們今日想看她笑話,也在情理之中。
腦海中忽然浮起先前那若隱若現的面容,熟悉的感覺又冒上了心頭,雲妃下意識地放下手中翻了幾頁的書卷,那頭鳶紫亦端了熱茶進來。
見是她到來,雲妃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鳶紫,妳進宮這麼多年,可見過怡和長公主?」
「初進宮時倒有幸見過。」鳶紫想了想,道:「長公主雖受盡先帝后寵愛,待我們這些宮人卻極為謙和有禮,這點與皇上倒極為相像。」
「是嗎?」
見雲妃漫不經心,鳶紫便住了口,放下茶水後便要出去,就在她的手觸到門柄時,忽聽雲妃說道:「去備些禮物,晚些時候我們去飛鸞宮走一走吧。」
鳶紫一愣。
怡和長公主在生常安公主的時候難產,險些香消玉殞,故而時平日裡皇帝以養病為由不讓后妃去打擾她;秦嬪與蘇才人也上門去探望過,卻都被人擋了下來,眾人之中,唯獨雲妃不曾上門求見過。
鳶紫回頭看向雲妃,見她又翻起了方才的書卷,模樣極為沉靜;跟在雲妃身邊這麼久,她依然猜不出雲妃的心思……鳶紫在心頭惦了惦,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 ◎ ◎
晚些時候,雲妃領著鳶紫上了飛鸞宮,一到那兒就被長歌給擋了下來,甚至連飛鸞宮的正殿都沒能進;雲妃入宮時日不算長,卻也聽說過怡和長公主身旁的女官秦長歌,當年秦氏姊妹在宮中可謂名動一時……但凡跟怡和長公主有關的,似乎都並不尋常。
長歌婉拒得極為委婉卻也十分堅決,看情形是打定了注意不讓雲妃如願;鳶紫有些不平,倒是雲妃顯得平和了許多,見主人無意見客,雲妃也無意再糾纏,便帶著鳶紫走了。
然後是熱鬧又極為尋常的一夜,夜宴之後百官散了場,熱鬧一時的宮裡忽然靜了下來,皇城的上空中燃放了整整一夜的焰火,絢麗的煙花一朵朵在空中炸開,像初春的花兒那般綻放,在漆黑的夜空中美得讓人捨不得移開眼。
若是在尋常的百姓家,鬧洞房是省不了的,可帝王家的洞房,又有誰敢去鬧?
年幼的景姮在這個夜裡似乎特別有精神,琳琅抱著她站在院中看上空的焰火,她揮舞著小手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站在琳琅身側的恒凌手中拎著一壺的美酒,邊飲邊笑,歎息道:「轉眼,都不同啦。」
琳琅偏頭看了她一眼,輕笑,道:「我還記得妳出嫁那年,皇城上空的焰火也是這般一朵接一朵,唯一不同的是,當年的焰火遠不如現在多樣。」
「阿姊記得當年的焰火,是否也記得當年的我?」恒凌有些微醺,靠向琳琅,語氣中卻藏著巨大的委屈……當年的她,哭得那麼委屈。
琳琅讓人將懷中的景姮抱走,摒退了左右宮人,歎息一聲,伸手抱住了恒凌,輕拍著她的背,有一下沒一下地安慰著。
不單是恒凌想起了出嫁時的模樣,琳琅亦想起,當年恒凌出嫁時,至少還有父皇母后看著,也有她看著;而她……但那年的她,出嫁時卻什麼都沒有,沒有親人的祝福,亦沒有新嫁娘的喜悅,平靜到她如今想起都覺得不可思議。
聞不悔的面容又浮上了她的腦海,她忽然憶起,那日她初聽聞偌大的聞府在一夜之間付之灰燼時,心口那撕裂的疼;那疼痛感自始至終都沒能離開她的腦海,就好比生景姮時難產,猶如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那般的記憶猶新。
恒凌覺得頸部一涼,似乎有什麼涼而稠的東西滴入了衣襟,再開口時,她的語氣卻十分的肯定,她說:「阿姊,妳哭了。」
第二章
古人常說一醉解千愁,恒凌豪飲,自然是先醉倒的那個;琳琅的酒量亦不是很好,卻不知為何,竟越喝越清醒。
伸手微微撩開恒凌散落在嘴畔的髮絲,琳琅忍不住歎了口氣。
恒凌自幼便跟在她身後玩耍,有什麼心事她一看便知,也才過了幾個年頭,如今她卻什麼也看不出來了……這不長不短的幾個年頭,她過的日子與這皇城格格不入。
醉臥在桌上的恒凌忽然嚶嚀一聲,嘴裡喃喃地說了句什麼,琳琅湊近些想聽明白,卻聽得不真切;燕京的深秋之夜已然有些涼透,夜風自窗外襲來,夾雜著絲絲涼意,讓琳琅微微混沌的思緒陡然又清明了幾分。
「殿下。」長歌不知何時走了進來。
「何事?」琳琅未回頭,反倒為自己斟了杯清酒。
長歌看了醉臥一旁的恒凌一眼,沉聲道:「任將軍來接恒凌公主回府了。」
琳琅聞言一陣,端著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沉默了片刻後,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朝寢宮的方向走去。
「殿下不打算見他嗎?」長歌問。
「不了,領他進來將離離帶走便是了;若問起,就說我已經歇下了。」琳琅頭也不回,下意識加快了腳步;目送她離去後,長歌方轉身去將等候在外頭的任子衡引了進來。
進屋之後,任子衡下意識掃了四周一眼,只見恒凌醉臥在旁,輕歎一聲,上前去將她抱入懷中;恒凌在他懷中蹭了蹭,尋了個舒適的位置,睡得越發安穩。
「長歌,有勞了。」任子衡向她致謝。
「將軍客氣了,這不過是長歌分內之事。」長歌不動聲色地盯著任子衡,在她的眼兒下見他潛意識地四下張望,她微微勾起嘴角,道:「早些時候殿下說有些倦了,知將軍會來接恒凌公主便吩咐我在這兒候著,此刻殿下怕早已歇下了。」
任子衡朝長歌報之一笑,沉默地抱著恒凌步了出去。
長歌跟隨其後將他們送出了飛鸞宮,在門口目送他們離去後,正欲轉身,就見到了徒步而來的曲蓮,同為女官,她們的品級雖不相上下,但曲蓮之於長歌卻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輩,見來人是她,長歌有些欣喜,忙迎了上去,笑道:「蓮姨,您怎麼來了?」
「原來是長歌呀。」曲蓮抬高了手中的燈籠,見微弱的燈光映出了長歌明媚的面容後又放下了燈籠,笑道:「長公主可歇下了?」
「方才送走了恒凌公主,這會兒怕是歇下了。」長歌道:「蓮姨怎麼這會兒還沒歇著?」
曲蓮拍了拍長歌的手,笑道:「這麼熱鬧的日子好多年不曾見到了,方才與曹侍中喝了些小酒,正打算回,不想見到了妳……公主回來亦有些時日了,可惜一直無緣見到。」
長歌聽出她話中的惆悵之意,稍稍斂了笑意,正色道:「蓮姨不必鬱結於心,殿下她不過是還未有歸屬感罷了。」
曲蓮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許久之後才重重歎息一聲,道:「長歌,妳且莫過於執著了,前兩日我整理屋子,竟翻出了從前嫵歌喜愛的幾本冊子,待過幾天嫵歌忌日一道燒給她,也算是留個念想吧?」
許是太久不曾從別人口中聽到「嫵歌」二字,曲蓮的話讓長歌的心隱隱作痛起來,淺淺的疼,卻蝕骨焚心,她張了張嘴,話到喉嚨口卻生地卡住,無法言語;曲蓮見此也不再多話,端正了手中的燈籠向前走了兩步,方與長歌錯身而過,便被長歌喚住。
「蓮姨,那些冊子能留給我嗎?當年那場大火將嫵歌的東西燒得一乾二淨,那些怕是嫵歌留在這世上唯一的東西了。」長歌的聲音很輕:「興許再過些年,大家都不記得這世上曾有個『秦嫵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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