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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折】江湖不像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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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安思源
出版日期:
2011/03/22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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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氣作家「安思源」又一爆笑力作,
一入江湖深似海,從此相公是路人!


小小牧羊女,不懂江湖民生,不會蓋世武功,只擅長坑矇拐騙偷。
才進門就被相公嫌棄,一天兩封休書對她而言就像狼來了的故事,
總也不能兌現;後來不幸淪為下堂妻,沒關係,只要有「大師」在背後指點,照舊能「求仁得仁」。
大師說:「總有一天妳相公會收回休書,愛妳愛到死去活來。」
大師又說:「我喜歡的女人,眼睛大大的、看起來傻傻的、撒謊不用打腹稿、
可以和我一起行騙江湖、愛穿小棉襖……妳笑什麼笑?我說的又不是妳。」
最後大師竟然拋卻以往的悶騷性格,深情地對她說:「就算生死簿上妳的陽壽截止到明天,我也願意陪妳顛覆這江湖。」
這個江湖的確被顛覆了,連和尚都動了凡心想要抱得美人歸;至於美人,心兒噗通、噗通大跳,嘴裡還矜持地大喊:「不行啦,大師,雖然我已經是下堂妻,
可你弟弟是我相公,這樣還是亂倫耶!」所以說,這個江湖,很不像話,
至於江湖兒女嘛,也許那就是場笑話。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去找神醫,告訴他,邢歡受了劍傷,讓他立刻來趙家莊別院。
  這是趙家莊大少爺在離家出走音訊全無兩年後,拉著自家弟妹跨出轎子後說的第一句話,聽起來格外的冷靜,彷彿混亂局面與他毫無關係。
  然而,這絲顯而易見的濃密體貼,也讓氣氛變得越發僵持。
  距離趙永安掀開轎簾至今,已經快一個時辰了,三人就這樣各據一方端坐在客廳裡,誰也沒有說話。
  沒有兄弟重逢的喜慶場面、沒有夫妻小別勝新婚的綺麗氛圍;過份的安靜,讓客廳成了禁區,一干下人全都識相地遠離。
  「你們誰吃了春藥?」要和那兩人老謀深算的人比耐力,永安顯然不是對手,最終,是他率先沉不住氣,出聲問道。
  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親眼目睹失蹤多日的大哥和自家女人在轎廂裡纏綿,他沒辦法懷疑自己的眼睛,但至少可以深信,他們之中一定是有人誤食了春藥,才會誘發出那麼荒唐又離奇的一幕。
  「話說……」這話,說來話長啊!
  悟色無心隱瞞,只是同樣處於震驚中,他一時半會找不到切入點。
  「你別『話說』了,我來說!」倒是向來在永安跟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邢歡,彷彿出去溜了兩天,膽子也溜肥了。
  她果決地打斷了悟色的話音,大有小女子敢作敢為的架勢,「我很清醒,他也很清醒,你看到的就是兩個無比清醒的人在……在、在啃嘴!嗯,對!就是這樣。」
  「這算什麼解釋?一句『就是這樣』,妳以為就沒事了?」那輕佻的口吻,讓永安覺得匪夷所思,就好像這根本是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大家一起睡一覺,就相安無事了。
  不好意思,這事大了!她啃到窩邊草了!
  「你又想寫休書給我嗎?那快點,我趕時間。」她是真的下定決心不再糾纏了。
  從前,邢歡總是以為他們是夫妻,她要做的就是無條件待他好;然而,太多的事實讓她明白,她認為的好,在趙永安看來都是礙眼的存在。
  她可以接受,自己嫁了個慢熱、遲鈍又不懂表達的男人,不介意賠上一生去讓他適應動心;但她沒辦法接受,這個男人心裡早就住了人,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光天化日當街搶劫似的,蠻橫又毫無勝算。
  可這份時隔兩年茅塞頓開般的覺悟,讓永安表現不出大度,「趕妳妹,不准趕!」即使兩年沒見,永安仍然清楚記得,他哥這句莫名其妙的口頭禪,很明顯,他們倆認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女人都已經被同化了!
  他瞇起眼瞳,看向一旁氣定神閒的某人,「這就是你當年說過要給我的驚喜?」
  沒記錯的話,兩年前,趙靜安瞞著他離家出走的前一天,還信誓旦旦地拍著他的肩說:「下次見面,給你個驚喜。」
  哈,這驚喜還真夠大的!
  「你覺得呢?」相較於永安的激動,他只是淡笑聳肩,這種容易讓人失控的場面,超越了他的預估;就連悟色都不能保證,他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去遷怒其他人,尤其是邢歡。
  「我覺得?我覺得你壓根就是算計好的!」發話的瞬間,他從腰間抽出軟劍,不偏不倚地直指自家兄長。
  這頂綠帽太過刺激,讓他實在很難再維持住鎮定,「趙靜安,你別告訴我,你剛好不知道她是誰!」
  「巧了,我還真不知道。」靜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微涼的眼神若有似無地飄向邢歡。
  砍柴相公?呵,他早該想到的,他家弟弟何時會那麼熱心?為了自家砍柴的,頻繁親自出面抓姦;這謊言有夠拙劣!只因為從她嘴裡說出,他連懷疑都未曾有過。
  他不知道邢歡是出於什麼原因才會騙他,只知道由始至終他也同樣像個傻子,被她騙到甘之如飴;甚至天真的以為,只需還俗後回來,解決掉那個不知道珍惜的下人,一切就修得圓滿了。
  「我……」看懂了他眼神間流洩出的寓意後,邢歡張了張唇,想要解釋。
  可當瞥見永安手中那柄劍後,她脖間傷口下意識地泛出刺痛,提醒著她被劍刺傷的感覺很不好受。
  「那個……既然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呀!劍、劍先放下,萬一鬧出人命,曉閒姑娘會抓你見官的呀!」
  「閉嘴!這兒沒妳的事,給我滾回房間休息去!」聞言,永安沒好氣地抽空橫了她一眼。
  邢歡卻像沒聽見似的,不為所動地呆站著,透著擔憂的目光,始終膠著在靜安身上。
  直到那頭靜安彎起嘴角,逸出微笑朝她點了點頭,「去休息吧,一會讓神醫好好看一下傷口,我不會有事的,等一下去看妳。」
  「嗯。」猶豫了片刻後,邢歡妥協了,臨行前,不安的目光掃向永安,對上他的瞪視後,她倉皇避開。
  也許這種時候,不在場才是最好的!她應付不來這意料之外的局面,更是沒辦法接受大師在轉瞬之間,就成了趙家莊的大少爺。

  ◎             ◎             ◎

  眼看著她逐漸消失在客廳裡的身影,永安的心間陡地梗窒,鼻翼歙動。
  那副乖巧的模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了!
  以往,只要他稍稍提高嗓音,她就會乖巧得讓人無可挑剔;可現在……不管他有多生氣、吼得有多大聲、甚至連理智都拋開,揮劍指向自己兄長,她偏是把他的話當作耳旁風,卻在靜安一句雲淡風輕般的哄慰下,即刻軟化。
  於永安而言,這景象要比方才那個吻,更讓他肺葉抽痛。
  從前對他言聽計從,是因為怕他;但對於靜安……他知道邢歡不怕,之所以這般乖巧,是心悅誠服……沒錯,他在她眼中看見的,是心悅誠服!她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別指望我會成全你們,不、可、能!」他重重地籲出一口氣,收起劍,也收斂起雜亂的心緒,冷瞪著靜安。
  「你喜歡她?」這似乎是個很多餘的問題。
  如果他點頭,靜安也無法保證,自己能不能從此壓抑住;很明顯,對方在深陷邊緣,而他已經深陷。
  「不喜歡。」永安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但我要她,要定了。」
  喜不喜歡不重要,他就是任性地不願把刻有自己所有權的東西讓給任何人,尤其是一手締造出今天這種局面的靜安。
  「是嗎?很多東西,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她不是東西,是個人,有思想、有主見、有喜怒,也有選擇權。」他蹙眉感受著永安孩子氣的口吻,一抹不適感飄上心頭,這不是小時候搶木劍玩具,誰有能耐誰得手!
  「哈!思想、主見、喜怒?哥,你還真是不了解她!碰巧,這些東西她全沒有!」
  「……」他撫額,沉默著冥想了片刻,「嗯,我想過了,與其把她交給你糟蹋,不如我親自糟蹋;好了,不聊了,我趕時間。」
  一片靜默後,孤身佇立在客廳中的永安,環顧了一圈人走茶涼的光景。
  他想一如既往地破口大罵,發洩出心頭的積鬱,可濃濃的無力感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風,隱吞下縈繞在喉間的澀,他垂眸掃了眼攤開的掌心。
  曾有些什麼,被他自信滿滿地攥握在手心裡,他認為那是濕麵團,黏上了,甩都甩不掉的煩躁;時至今日才發現,那是一掌的流沙,兩年的時間,它在他的指縫中悄無聲息地溜走,神不知、鬼不覺,待他驀然回神時,沉甸甸的手心裡已輕盈得可怕。
  重重深吸了一口氣,他凝氣黑瞳,唇梢微撇,隨著一聲不屑的輕嗤,用力攥緊掌心;即便指甲刺得掌肉刺疼,也不想再鬆開。

  ◎             ◎             ◎

  「邢歡姑娘,妳爹是不是姓邢?」
  「……」
  廢到令人髮指的問話聲,從邢歡屋內傳來,靜安抬起想要敲門的手頓了頓,眉心微微聚攏。
  本想靜靜等待下文,然而片刻的沉默後,神經兮兮的話音再次響起……
  「噓!邢歡姑娘,不要說話,隔牆有耳,有殺氣!」
  「……」
  聞言,門外的靜安無奈撇嘴推門,嚴重覺得,聰明男人就該讓自己女人遠離江湖,這種莫名其妙的江湖氣,染不得!
  「神醫,殺氣在哪?貧僧幫你渡了它。」他倚靠在半開的門邊,好笑地問道。
  「大大大大……」習慣性的「大師」被神醫硬生生的吞下,想起這是瞬息萬變的江湖,他必須臨危不亂,來應對不久前才得知的那些變化,「大少爺,你不是還俗了嗎?」
  「哦,習慣了;當然,有必要的話,我可以再出家一次。」說著,他抬步進屋,歪過頭打量了一會邢歡的傷勢;乾涸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不算深的傷口赫然呈現在眼前。
  大少爺就是大少爺,佛門就像他家似的,可以隨意進出,殊不知,江湖中人貧困時多想去廟裡做和尚混口飯吃!無奈人家僧人個個眼高於頂,一句「施主沒有佛緣」,就把大夥打發了。
  神醫哀歎了聲,拾回目光,很快就看懂了這位大少爺的眼神含義,討巧地回答:「邢歡姑娘的傷勢不嚴重,好好打理的話,連疤都不會留。」
  「是嗎?那就讓她留道疤。」
  「欸?」神醫詫異了,難道佛門那道檻,當真能把人給變了?原先的悟色大師對邢歡姑娘溫柔體貼得很,轉眼還俗就可以心狠手辣了?
  同樣困惑的還有邢歡,她眨著眼眸抬頭,愣愣地輕瞪著他。
  「我怕她好了傷疤會忘了疼。」片刻後,他平靜地給出解釋。
  聽似尋常的一句話,卻大有一語點醒夢中人的威懾力。
  彷若警句般,讓邢歡下意識地抬手撫了撫微微凸起的傷口,那是管曉閒留下,也是趙永安留下的;如他所言,即便疤痕褪了、痛楚淡了,她也不能忘。
  因為,這是她用兩年心力換來的東西。
  他輕掃了一眼邢歡,從她恍惚神情中,足以猜測出她有聽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沒有再把話題繼續深入,他揚起一貫的淺笑,出聲道:「勞煩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來幫她處理。」
  「好。」雖然點頭了,可神醫還是落地生根般地站著,直到靜安費解的目光飄來,他才開口提醒:「出診費還沒給!」
  「我的女人找你療傷,還需要出診費?」
  「吶,大少爺,話不是這麼說的,這種時候,談感情傷錢!」
  「……大師,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兒,老乾爹讓我轉告你,能做你的兄弟,他感到很光榮,為了兄弟情份,他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一直資助江湖兒女們;但其實吧,我覺得神醫的話也很有道理的,既然你回來了,要不你親自跟他去說一聲,讓他別這樣,談感情多傷錢吶……」
  邢歡適時的接話,話還沒講完,神醫已經抱著診箱,一溜煙消失了。
  她收住話音,慢慢拉回視線看向他,笑容不自覺地在唇梢上綻放開。
  然而,也就是這絲與他之間彷彿與生俱來的默契,讓邢歡的笑逐漸僵化;今時不同往日了,他不再是初見時,那個輕功爛透了的和尚,這一場搖身轉變,華麗得讓邢歡不敢直視。
  看懂了她神情間的落寞,靜安沒有出聲,逕自上前,替她的傷口敷藥,小心翼翼的動作仍舊一如當初;可於他而言,彼此間驟然可笑起來的聯繫,何嘗不是一種心澀?
  他遠沒有看起來那麼灑脫,可以荒唐到為了一個女人,不去顧念親情。
  他也會煩躁糾結,糾結那一步要不要跨出,或是讓一切停留在原地,不要去捅破那層窗戶紙,讓彼此漸行漸遠,恢復到最尋常的關係?
  「咳!」尷尬中,邢歡率先逸出一聲輕咳,打破了沉默,換來了他的注意後,她又醞釀了一會才開口:「我沒有故意要騙你,來京城時相公說了,不能把我們的關係告訴任何人,砍柴相公……也是他想出來的……」
  「他讓妳不准說,妳就連我都騙?」原來在永安跟前,她可以乖巧討喜到如斯境界?
  「我……」她抿了抿唇,回憶與他相識至今的所有事,的確從未想過要刻意隱瞞什麼,只是……「我之前只是沒覺得,有特意解釋的必要。」
  「我以為我們之間不會有秘密。」大謊、小謊一起撒,彼此瞭若指掌,那是在今天之前,他對彼此關係的定義,但現在看來偏差很大。
  「那也只是你以為,以為!你也從來沒說過,你還有個俗名叫『趙靜安』!」對,就是這樣,他憑什麼指責她不夠坦白?充其量他們也是彼此、彼此。
  「那是因為我從未想到,妳會是我弟妹!」
  「哈,你怎麼好意思說?這是誰造成的?是誰在成親前不負責任地留書出走?是誰單方面悔婚,差點讓我淪為笑柄?是誰害得趙永安帶著滿腔怨氣收拾殘局?」
  「……」聲聲指責締造出的苦澀,讓他吞咽不下,卻又無法駁斥。
  「是哦,我忘了你記性差,沒關係,我可以提醒你;今天這個局面,就是你趙靜安一手造成的!是你當初不要我,是你為了個把你心傷透的女人丟下我,是你覺得,像我這樣腆著臉要嫁進趙家莊的女人沒必要理會;對,最渣、最沒責任心的不是趙永安,是你!」
  「沒有那個該死的女人。」他終於領教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兩年前,他的所作所為,就像是跟自己開了玩笑。
  眼前的事實讓他明白,命中註定的劫,果然是逃不掉的;縱然天涯海角,那股無形的牽引力,都會讓他自己跑來送死。
  「那就是說,兩年前你寧願捏造個那麼瞎的藉口,也不願意娶我?」成親前一天才被告知新郎離家出走了,必須換人,這是個恥辱。
  可在今天之前,邢歡卻從未把這事放在心上過;她想,大少爺或許真的被那個傳說中的女子傷得很深吧?又或許他不願接受父母之命?
  總之,她覺得那些事跟她無關,她不喜歡浪費生命去恨或怨,沒什麼意思;倘若還有機會再見面,他也只不過是大伯,彼此可以相安無事、處之泰然。
  偏偏現在……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介懷起那麼久遠的事,可是滿腦子都填塞著同一個事實……早在兩年前他就表了態,他嫌棄她、不要她、丟下了她!
  牛角尖很小,邢歡就是不受控制地忍著痛往裡鑽,以至於過往悟色大師給過的快樂,也變得可笑。
  「如果我說趕時間,非走不可,妳信嗎?」
  她深呼吸,目不轉睛地瞪視著他,一堆抓也抓不住的雜亂思緒,在她腦中飛轉;隔了良久,邢歡才找回遺失的聲音:「大少爺,真的不是你隨便放個屁,我都傻到覺得賦有禪意的。」
  「呵。」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前不久的一句玩笑話,經由她那雙唇齒的過濾,竟字字都瀰漫著揪心的滋味。
  靜安逸出一聲輕笑,盡量想要掩去不自在的澀味,抬手輕撫過她的傷口,撂下話音:「好了,休息養傷吧!那些事,留到初八再說。」
  望著他抬步離開的身影,邢歡惘然地眨著眼,頗具深意的話,讓她下意識地磕咬下唇。
  初八,是啊,他們約好的,初八那一天不可以撒謊。
  可是……他們還約好了好多事呢……

  ◎             ◎             ◎

  他們約定過要私奔,一起侍奉佛祖、行騙江湖。
  他們約過,去顛覆那些註定的事。
  他們甚至差點還約定要成親……
  邢歡撒過很多謊,她鮮少會當真;和不少人有過承諾和約定,可大部份她轉身就忘。
  偏偏,她就像真像是欠了趙家人幾輩子似的,牢記著所有對他們承諾過的事,該忘的、不該忘的,都刻骨銘心地記著。
  從前,她總是討巧又習慣性地對娘說:「沒關係,天大的事,我通通都能搞定。」
  那時候,邢歡真的自負到以為,沒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
  娘誇她樂觀,她覺得自己只是比別人更怕死。
  可現在怕死的她,恨不得能死了拉倒,至少不用面對這讓所有人措手不及的局面,不用品嚐那種空前的無力感。
  成親後,妳就會明白,很多事即便有堅韌不拔的毅力,也未必能柳暗花明。
  邢歡想起很久以前娘說過的話,今時今日,她徹底領悟。
  她會刺繡、會煮飯、會放羊、會砍柴、會卯足了勁活下去、會做很多很多事……唯獨不會處理連自己都分辨不清的糾葛;於是,她又一次逃了,不負責任地拋下這個爛攤子。
  然而……
  一大早,她避開了正門口無端多出來的層層守衛,選擇了很沒志氣地鑽狗洞出去。
  好不容易,圓嘟嘟的身子從牆邊窄小的洞裡擠了出來,呼吸到了別院外的空氣,她還沒來得及把另一半的身子掙出,熟悉的嗓音就從頭頂飄來。
  「咦?歡歡妹妹,那麼早就鑽狗洞玩?真是強身健體吶!」
  「……」大師,您能不能不要那麼陰魂不散!
  她無奈地抬眸掃了眼,對上趙靜安笑臉盈盈的俊臉,雙手一曲,緊緊扒住地上的土,咬牙,使力,想要往外弓。
  「妳和永安還真有默契,他也一大早就派了一堆人,去前面巷子口練站姿。」
  「……」敢情這兄弟倆就是算計好了,她會沒出息地想逃走?就等著她往槍口上撞了?
  「妳是不是忘了我還俗了?」說著,他笑咪咪地蹲下身。
  「我記得……」這笑容,讓邢歡莫名想動手抽他。
  「那應該也記得,我不是吃素的;妳如果敢從我眼皮底下溜走,我沒空寫休書,但是會把妳的腿打折了,讓妳這輩子去哪都得由我抱著。」
  「我還逃個屁!卡住了,快拉我出來!」
  聞言,他胸腔顫出悶笑,好心朝她探出手,施力將她拉出的同時,遞上一句足以讓邢歡全身僵硬的話:「我娘和妳娘都來了。」
  「完了……」良久,她回過神,閉上眼,一聲沉重哀歎。
  老天分明是嫌局面不夠混亂,特意再派兩位老人家攪一下局。
  在她癱軟身子的同時,靜安成功把她拽了出來,順勢拉著她爬起身;一切好像如同以前一樣,他仍舊習慣地把手圈擱在她肩,指尖若有似無地逗弄著她的臉頰,語調輕佻:「知不知道有些時候,女人就該乖乖依靠一下自己的男人?」
  「呵、呵呵呵,是哦!」屁話!她倒是想找個人依靠,問題是,她有屬於自己的男人嗎?
  「比如現在,妳處理不來的事,大可以放心交給我;這次我先上,妳墊後。」
  她略微一震,轉眸對上他的視線,試圖想在那雙明亮黑瞳裡,找到戲謔的成份,以此來告誡自己,這個男人謊話連篇又不負責任,他那些花言巧語不知道騙過多少姑娘家。
  然而,無論邢歡怎麼努力,只在他的瞳孔間找到自己的倒映。
  「我也有認真的時候。」在抬步邁上門前石階前,他突然頓住腳步,「我一旦認真了,就不會放手,再痛也不會放。」
  邢歡不是一次領教他哄女人的技倆了,更多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他都對她講過;那時候,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好假!現在,她竟然真的有體會到他說這話時的決心。
  可她不懂,他的認真是為什麼?喜歡?她可以自以為是地覺得,他喜歡上她了嗎?
  「哥,把手拿開。」
  趙永安陰森森的嗓音,突然從兩人身後傳來。
  邢歡猛地打了個激靈,一抹心虛感席捲而來,她驀然轉身,想甩開肩上那隻手,可當捕捉到站在永安身邊的那道身影後,她停住了所有動作。
  她的僵硬,被靜安視作了一種無言的叫囂與挑釁,就彷彿在告訴對方……你不要我沒關係,多得是人要我!
  眸色略微黯淡了片刻後,他忽而彎起、撩起嘴角,笑得輕鬆,反將懷裡的女人摟得更緊。
  即便是被她當作和自己相公對峙的工具,他也認了,「你沒聽見我方才的話嗎?我說了,一旦認真了,我就不會放手。」
  「你想大一早就幹架熱身嗎?」
  「歡歡妹妹,我弟弟這兩年都這麼衝動、易怒又蠻不講理嗎?」他垂眸,暗暗在邢歡肩頭一掐,喚回她的神,見她震了震,剛要張嘴回答,他又忽然截斷了她的話音:「哦,這種事不應該問妳,這位姑娘會比較清楚!管……管、管什麼?算了,不重要;姑娘,妳做什麼就非要作賤自己,看上個衝動、易怒又蠻不講理的……有婦之夫呢?這世上好男人很多,比如我,妳要不要考慮換一個試試看?」
  他的語氣散漫依舊,端不出絲毫的認真。
  邢歡很快抹殺了先前那些不安份的躁動,是她想太多,他可以嫻熟地跟任何女人調笑,她並不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哦,不對,他說過她和其他女人不同,她特別的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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