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夜深了,我還是不太敢睡覺,今晚妳一共踢了十二次被子,
也許等一下還會再踢。妳說,我必須第一時間幫妳蓋被子,
如果妳早晨醒來,發現身上沒有被子,我只能去睡客廳。
另外,蓋金屋給妳時,我耗費很多心力,請考慮到材質的獨特,
不要日日都抱怨它的造型好嗎?何況,妳每天這裡刨一點,
那裡刮一點,讓它實在很難再維持當初巍峨的模樣。
還有那本春宮圖,我已經燒毀很多次了,
為什麼妳總有辦法再臨摹出來?臨摹也就算了,
能不能不要把裡面人物的臉畫成我的樣子?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妳能能否別喜歡那種惡趣味的閨房之樂,
為什麼每次妳都非要帶著二兩銀子來臨幸我?
為什麼每次享受完之後妳都要強調說我只值二兩?
雖然我們待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沒有什麼人會來注意我們,
可是我至少還要在孩子面前保留住當年那種玉樹臨風的氣質,
我不想以後我們的兒子也像我這麼沒志氣,
被一個除了會搶銀子外就一無是處的女人吃得死死的!
末了,應妳的要求,每天要表露一次內心澎湃的愛意,
娘子,我他媽的愛妳……
第一章
馬上就是七月初七了,七巧節的前夕,絲棧的生意特別火,又恰逢有一批新蠶絲到貨,展越蒙跑去看貨,絲棧就靠展越浩一個人守著,再加上月初審帳,他幾乎忙得快透不過氣了。
展府裡也很熱鬧,一般情況下家中女眷要一起拜織女。以往,錢夕蘊每年都是和花滿樓的姐妹們一起拜的,可今時不同往日,不管怎麼說她得叫上方明婕和盛雅,於是乎,剛用完午膳,錢夕蘊就跑去了西園。
儘管知道牌位的事與盛雅無關,可她對於懦弱的女人向來沒好感,本來想聊兩句就走的。
很不巧,又是一場暴雨,午後的天,黑沉沉的,雷聲陣陣,擾得人心神不寧。
看來是走不掉了,錢夕蘊索性倒了杯茶,很嚴肅地跟盛雅研究起了女性獨立的問題,關於這個問題,她很早就想跟盛雅探討了。
「呵呵,我不礙事,這樣挺好,倒是聽說當家的讓妳給方明婕物色個好人家,妳為她多上上心吧,她若是嫁了,也好……」盛雅說得很含蓄,點到為止,她想,錢夕蘊該是聽得明白的。
「別提了。」錢夕蘊歎了聲,一說到這事就覺得火大:「有時候,我真不知道展越浩是真不懂,還是裝傻,怎麼就會把這吃力不討好的事丟給我?」
「也是,就怕把她逼急了,我聽園裡的丫鬟說,她最近和楊御史挺親近,說不定他們倆能情投意合了呢,也是好事。」
錢夕蘊掃了她一眼,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盛雅雖說是不理府中事務,專心理佛了,可還是多了個心眼,說實在的,若是楊釗和方明婕真看對眼了,她還真打算大肆慶祝一番,能把兩座神一塊送走,多好,只怕是有什麼陰謀正醞釀著,讓她心煩才是。
「對了,從商和從涼都還好吧?前些日聽說那丫頭和小弟大吵了一架,現在沒事了吧?」見錢夕蘊似乎不想多談方明婕的事,盛雅也很識相地扯開話題了。
「不怎麼好,小弟天天被從涼整得很慘,嚷嚷著說要跟爹回太平坊去。」錢夕蘊聳了下肩,只覺得小弟活該,總算有個人能治他了,倒也樂見其成。
「別看從涼總是哭哭啼啼的,其實是個鬼靈精,以前園子裡的丫鬟都不敢得罪她。」提到以前,盛雅很神采飛揚。
原本,氣氛漸漸熱絡了起來,可有個丫鬟忽然闖了進來,身後還尾隨著全身濕漉漉的如樂,一見她那急匆匆的模樣,錢夕蘊就覺得有股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還真是那麼回事,如樂給盛雅行了個禮後,焦急萬分地開口:「大夫人,楊御史說讓妳立刻去他那兒,像是急得很。」
「立刻?那麼大的雨,怎麼去,想我被雷劈死。」錢夕蘊撇了眼外頭,傾盆的雨,時不時就有幾道像是要把天劈開的閃電。
「可是……」
不想讓如樂為難,錢夕蘊有些無奈地起身,縱有再多不願還是乖乖地往外頭走去了,見狀,如樂趕緊向盛雅道別,迎上去為她撐傘。
◎ ◎ ◎
西園本就有些偏僻,要走好多路,才到楊釗所住的園子。儘管有傘,也擋不了那麼大的風雨,等錢夕蘊到的時候,已經濕得不成樣了,她終於體會到那天展越浩的感受。
外頭很黑,大老遠的,就瞧見楊釗園子的正廳掌著燈,錢夕蘊接過如樂的傘,讓她在迴廊上避雨,不用跟進去了。跟著,才逕自朝著正廳走去,嘴裡不住地咕噥著:「該死的楊釗,燈油錢不用你出,大白天的掌什麼燈,不就是雷陣雨,克服克服不行?」
「怎麼打著傘還濕成這樣。」剛進屋,楊釗就迎了上來,還一臉無辜地問著。
錢夕蘊先是沒理會他,仰頭看了會,打了個很響亮的噴嚏,「楊御史,關於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如果你真想知道,這傘借你,你出去逛一圈應該就有答案了。」
「這張嘴還是那麼得理不饒人。」楊釗笑了笑,語氣含著幾分寵溺,順勢拿起一旁的毯子,親自替她擦拭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錢夕蘊覺得很不自在,她本能地避開,搶過他手中的毯子,呢喃了句:「我自己來就好。」他也沒再糾纏,自顧自地走開,為她倒了杯熱茶。
「楊御史找我有事嗎?」錢夕蘊呷了口他遞來的茶,開門見山地問。
「也不是什麼大事,私鹽的案子本來已經塵埃落定了,沒想到昨天邱均剛巧抓到個人,興許是要翻案重審了吧,本想今天去邱均那兒看看那人的,可惜下了場雨,揚州我本就不怎麼熟,這樣一來更認不得路了,不知道妳有沒有興趣陪我去邱均那看看,那個人好像叫萬泗。」楊釗很是愜意地坐著,手指還若有似無地敲打著桌面,模樣很隨性。
聞言後,錢夕蘊輕震了下,沒敢表露出太多情緒,「楊御史還是堅持覺得私鹽的事與我有關嗎?」
「這很難說,不過我想那個萬泗應該與妳有關,妳就不想見見他嗎?我聽說邱均這人最擅長屈打成招,妳不擔心,我倒是有些擔心,就怕這最有處的人反而被用刑用死了。」
「問審是應該的,楊御史和邱侍郎本就是為了公務而來,可是不是也應該有證據才能用刑?」錢夕蘊的雙拳越攥越緊,她很想立刻就趕去邱均那兒,可卻什麼都不能說,只怕說得越多,反而會把泗叔害得越苦。
「天高皇帝遠,為官的有幾個是循規蹈矩的?就算萬泗真出什麼事,堂堂戶部侍郎也總能找個替罪的,萬一真審出什麼了,可算得上是立了個大功,這樣的好事,何樂而不為。」
「可那又關我什麼事,展越浩出了不少銀子補救錢塘水利,這樣也不夠息事寧人嗎?」錢夕蘊閉了閉眼,快要忍不下去了,她不過是在做爆發之前的最後掙扎。
「即使沒有展越浩,還有一個徐瓷……」
「我說姓楊的,你到底想怎麼樣?就連展越浩給你那麼多銀子,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我們展家已經很識相了,你幹嘛就非要把人逼上絕路。我就是賣過私鹽又怎麼了,你要有證據就抓我,幹嘛抓個不相干的人,要脅,那是最低級的技倆,我算是高估你了,沒想到你那麼卑劣!」
「終於忍不住了。」被罵得挺慘,可是楊釗笑得很開心,就想是一直在等這一刻一樣,「有句話妳給我記著,以後不要在我面前說『我們展家』這類的話。從頭到尾,我只記得妳是我在花滿樓認識的,從沒把妳當成展越浩的妻子看過。」
「我說你們男人怎麼就一個個都把曖昧這玩意,玩得那麼爐火純青呢。」她不會自戀到認定楊釗對她有什麼,但事實上他的確有事沒事就曖昧著,基於這一點,錢夕蘊有必要憤慨一下。
「因為把妳逗得發急很有成就感……」
「雨停了,我們去找邱均。」反正罵都罵了,也沒什麼好忍了,錢夕蘊倏地站起身,喊了聲,她認了,自己壓根就是個不適合玩弄謀略的人。
「找他做什麼?他長得挺帥氣,為人也風流,我不怎麼想讓妳跟他多接觸。」趕在錢夕蘊再次發怒前,楊釗終於收斂起玩心,「邱均沒有抓萬泗。」
「你在耍我?」用泗叔來耍她?想著,錢夕蘊驀地靜了下來,眼眸微瞇,睨著他。
這是一道透著慍色的眼神,很少在錢夕蘊身上出現,讓人猜不透她下一秒會做什麼。他也不再鬧了,本就沒想過要真正惹火她,「不是耍,是試探,既然萬泗對妳來說那麼重要,那就應該保護好,不要讓有心人利用了,我可以放過妳,至於展越浩,如我剛才所說,就算沒有他還有徐瓷願意出資,我想不出理由放過展府。」
「我真猜不透你到底來揚州幹嘛?」就錢夕蘊看來,這個似乎並不像展越浩所說的,僅僅只是為了建功立業。
「我不能只看眼前,算命的說我能活很久,以後的仕途還很長。」
「那你就更不應該棄展越浩選徐瓷,徐瓷的目的不是幫你,也不是自保,只是扳倒展越浩而已。只要目的達成,你和他隨時會一拍兩散,無奸不成商。何況,你應該也清楚,他既然可以想辦法牽制住邱侍郎,有一天也可以牽制住你。」很少有人能讓錢夕蘊連見都沒見過就開始討厭的,徐瓷絕對是第一個。
「邱均之所以會被牽制,是因為見不得光的事做得太多,而我不會。」
「這很難說,你看展越浩,再看看我……你以為我想賣私鹽,我也想天天只要吃吃睡睡就好,可是淌在這個渾水裡了,總有一天哪怕你一動不動,也會變黑。」錢夕蘊的這句話,讓楊釗沉默了。他承認人心是貪的,也不敢保證,若干年之後的自己,是不是還能像現在這樣,可以把一切看得雲淡風輕。思忖了些會,他輕笑,反問了句:「那我又憑什麼相信展越浩?」
「因為他身邊有我,除了賺銀子,我不會讓他在其他事情上浪費力氣的。」說著,錢夕蘊仰起頭,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
跟著,又在心底暗叫了起來,好疼,拍扁了,不能前凸後翹了……
「真搞不懂妳,哪來的自信,要是有天他還是有了野心呢?」楊釗苦笑,看著眼前這個自信勃勃的女人,心裡泛起一股說不清的滋味。
「應該不太會吧……至少我看見你怕,可是徐瓷身邊只有個陸儀,人家是周旋在男人堆裡的角色,見了你非但不會怕,只怕還能把你玩死……」這算不上有說服力的理由,錢夕蘊很清楚,純粹是沒話找話。
但很快就被楊釗打斷了,「放過他也可以,如果有一天我牽制不住他了,我會讓他死得很慘,而妳必須跟我走。」
「展越浩又不是冤大頭,他可以給你財,但你至少要給他勢,還有我要跟你走去哪?」
「嗯,可以考慮,至於妳……換個稱呼而已,不要叫小如意了,改叫楊夫人,像妳這樣的女人,窩在這小小的揚州城,可惜了……」
「不要了吧,我已經嫁過兩次,再改家下去要被浸豬籠的。等我死了以後,只怕我的墓碑上會寫不下了,要加上一連串的姓氏,何況像我這樣的人,就只有待在揚州才能活得久一點,我生來就是青蛙命,給我一口井,一片小小的天,就夠我撒野了,真的夠了。」
「就這麼說定了,雨小了,如果不想展越浩回府後,在我園子裡找到妳的話,妳可以走了。」楊釗壓根就不想給她拒絕的機會,有些事情大家朦朦朧朧的,也許更好。在錢夕蘊快要跨出正廳的時候,他就喊了句:「對了,叫那個方明婕沒事別再來煩我了,我不喜歡太有城府的女人。」他看見,錢夕蘊的背影僵了僵了,她應該是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這是雖然衝動,卻識時務的女人,也是楊釗最欣賞她的地方。
◎ ◎ ◎
楊釗離開展府的那天,在浩園裡和展越浩聊了三個多時辰,任何人都不敢去打擾。
出來的時候,展越浩一直黑著臉,看見錢夕蘊後,臉色又變青了,那色彩,覺得比萬漠以前畫畫的色彩還鮮明。
錢夕蘊不敢多留,也不敢多問,本來好不容易送走了楊釗這座瘟神,她很想放鞭炮慶祝一下的。何況今天又是七巧節,有好多好多的計畫,可惜就因為展越浩那副可怕的模樣,她只敢乖乖地待在東園裡。
「妳家夫人呢?」該來的還是會來,躲不掉的,錢夕蘊自覺地現身了,把房門開了條縫,眼睛湊了上去,囁嚅:「我在。」
「開門。」展越浩揮手讓如樂退下了,他很想一腳把門踹開,還是忍住了。
「我爹說,只有沒自信的男人,才會三天兩頭吃乾醋……」
「開門!」
「我爺爺說,只有太監才會動手打女人。」他不再廢話了,體力應該留著做更有意義的事情,也不再保留耐心了,這樣耗下去,她無法追溯的老祖宗也會有話說的。
錢夕蘊還在想他到底生什麼氣,就覺得眼前一黑,一股衝力被她推到了房裡。門開了,那個黑著臉的男人衝了進來,二話不說地拉過她,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很猛烈的一個吻,她甚至感覺到有一絲血腥味參雜其中。
直到她覺得昏天暗地,快要站不穩的時候,他才放開她,沉著聲,陰霾地低語:「楊釗讓我跟她的小如意說,他會在長安等她。」
「長安太遠了,我不會去,浪費銀子。」錢夕蘊的神智還在渙散狀態。
「妳跟他約定了什麼?」展越浩知道自己很不爭氣,他很想不要被楊釗的話左右,只是很難。
「約定說你們互幫互助、團結友愛,如果有一天,你野心蓬勃,反咬他一口了,那你就會死得很慘,我就要跟著他走。」
「跟他走?」
很危險的表情呢,錢夕蘊吞了吞口水,乾笑:「我是在對你很有信心的情況下,才答應他的。」
「除了我,別想再愛第二個男人。」他緊緊逼視著她,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沉重。
難得見到這個男人如此霸道,錢夕蘊很想仰天長笑幾聲,以抒發內心的竊喜。可是當仔細咀嚼了他話後,她又不捨得騙他,「展越浩,這很難,你本身就是第二個。」
「那不准再有第三個!」萬漠的存在,他只有強逼著自己認了,有些事當初是自己放開的,他沒辦法去改變,但至少將來的事他可以把握。
「如果你不跟其他女人睡覺,我可以答應你。」考慮了會,錢夕蘊很慎重地作出決定。
「換衣裳去,帶妳出去玩。」
「啊?」很迅速地轉變,讓人接受不了啊,她還以為在兩人互相吐露真心之後,通常都會乾柴烈火一下的。
「今天不是七月七日嗎?外面應該很熱鬧,想帶妳出去逛逛。」
「等我等我,我這就去換衣裳,晚上我帶你去個地方,能看見牛郎織女踩麻雀。」
「……是喜鵲。」展越浩很無助,如此浪漫的畫面,經她的口過濾之後,簡直就成了虐待小動物的場面,太血腥、太慘不忍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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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節的夜,是出乎展越浩意料之外的熱鬧,到處都擠滿了人。展越浩和錢夕蘊沒有坐馬車,確切的說,他們是從展府爬牆偷溜出來的。因為有傳統的錢有為和東叔在,按理說,今晚錢夕蘊要帶領家中所有女眷拜織女。東叔一直以為錢夕蘊和他是一夥的,思想行為都是很有默契的,於是,在沒有詢問過她的前提下,很貼心的把拜織女要用的所有東西準備好了,實在沒辦法,他們兩人只好靠溜的。
話說回來,這樣反而多了一層刺激感,錢夕蘊拉著展越浩一路小跑,直到實在跑不動了才停下,已經在羅城市集了,從市集到最熱鬧的瘦西湖邊,並不算太長的一段路,他們走了很久。
錢夕蘊都快忘了自己多久沒好好逛過市集了,她買了很多東西,吃得很撐,展越浩乖乖地跟在後頭付銀子,放開了大膽吃,一點都不需要心疼,這種感覺讓她很爽,最後,她還買了很多很多準備帶回去給三個小鬼吃。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牛郎織女?」展越浩立在湖邊的亭子旁,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正上演的這一幕,周圍有很多女人,不斷推搡著,爭先恐後的,很吵,那一陣陣湧來的衝力,幾乎讓他快要站不穩了。
在人群週邊,有很多大漢站著,想要接近瘦西湖的人得付銀子,比較奇怪的是,他們不用付。
「是啊,跟我來,我們有貴賓席的。」說著,錢夕蘊拉起他,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很快就擠進了靠近湖心的那個亭子。
亭子四周點滿了燭火,有幾盞抵抗不住風地摧殘,熄滅了,一旁有人又趕緊上前點了起來。四周坐著兩三個人,中間的石桌上還擺放著酒菜、糕點,果然很貴賓……
還沒走進亭子,展越浩就已經看清了裡頭的人,是嚴峰和萬泗。
「展越浩,來的正好,我本來還想明天去展府恭喜你送走楊釗的,既然你來了,明天我能少走一趟了。」一見展越浩,嚴峰就起身迎了上去,笑得很親和。
至少錢夕蘊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對女人笑,她有些警覺地擋在展越浩跟前,仰了仰頭,掂起腳尖拼命想與嚴峰比肩對視:「你和展越浩什麼時候那麼熟了?」
「需要跟妳報備嗎?」嚴峰冷笑,故意拍了拍展越浩的肩,舉止狀似親暱。
不明所以的展越浩倒是很自然,他和展越蒙間也時常會勾肩搭背,至少一種表示友情的方法而已,很正常。錢夕蘊的反應卻很大,猛地拉開嚴峰的手,又瞪了他眼,惡狠狠地說:「我警告你,離他遠些!」
「哈哈,展越浩,你這娘子是醋缸,男女都不放過。」目的達成,嚴峰笑得更倡狂了。
「是嗎?那倒是,可我還真沒見她酸過。」會吃醋代表是真的在乎,但至少在展越浩的記憶裡,幾乎就沒有錢夕蘊吃醋的片段,她總是很冷靜地處理著所有事,即便他頻繁出入妓院,又或者建了個明雪院養了一群家妓,她似乎都無所謂。
甚至於,錢夕蘊解散明雪院的理由……居然是為了節約開支。
「你們別逗她了,這丫頭要是醋勁真上來了,十幾頭牛都拉不住,會天翻地覆的。」泗叔說了句公道話。
這話,讓嚴峰想起了一些往事,抑制不住地大笑,笑得錢夕蘊羞紅了臉,一個勁地掐他。相較於他們,展越浩有些雲裡霧裡,直覺讓他知道不要去問得太明白,答案可能會讓他很火。
但就是有人偏要他悶出內傷不可,嚴峰在終於止住笑後,遞了杯酒給展越浩,跟著說:「要牢記泗叔的忠告,千萬不要真激出這丫頭的醋勁。以前有一次,萬先生和泗叔談事多喝了兩杯,一夜沒回府,錢夕蘊來找的時候剛巧看見有女人在給萬先生換衣裳,差點沒把泗叔的酒館拆了,連酒館後頭養的豬她都不放過。幸好萬先生把她綁回去了,直到知道那個女人是泗嬸,她才終於消停了,自那之後,萬先生都不敢跟女人多講一句話。」
「可不是,害得我那口子一聽到『錢夕蘊』這名字,就怕得慌。」泗叔哪知道嚴峰是在故意氣展越浩,傻乎乎地跟著附和。
「我哪知道泗叔成過親,從來都沒人跟我說過。」那是讓錢夕蘊認為最丟臉的事,自那之後,萬漠把她好好教育了一番,她學乖了,再也不允許自己用那麼蠢的方法解決事情了。
誠如萬漠所說的,男人是種很奇怪的東西,但凡遇上這種事,女人越是撒潑越是會讓男人的心背叛得更堅決,這些年,她所看到的、所聽到的男人,還真都是那麼回事。
錢夕蘊和泗叔說得很歡,除了嚴峰,再也沒有人注意到展越浩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用什麼身份去聆聽她和萬漠的往事,僅僅只是聽說而已,他彷彿都能感覺到那個時候錢夕蘊生活得有多快樂,他們夫妻間好像有說不完的趣事,日日都浸在甜蜜裡,那種甜蜜不但讓當事人幸福,還能感染身邊每一個人,包括他。
這一次,不同於以往,展越浩有了一個很深刻覺悟,似乎在嚴重嫉妒的同時,他需要好好自我反省一下。
「喂,你幹嘛繃著臉?」嚴峰很好心地用手肘撞了撞身邊的展越浩,笑問。
「怕皺紋……」笑得出來就有鬼了!
「對啊,展當家,吃菜吃菜,別客氣。」泗叔也醒悟了過來,替他夾了一筷子的芹菜。
「我不吃芹菜,會生不出孩子。」
「……你都已經有兩個了,還生個屁,要那麼多去踢蹴鞠!」錢夕蘊斜睨了他一眼。
「那不一樣……」展越浩哭喪著臉,很無力,有苦難言。
外面忽然吵鬧了起來,他聞聲轉頭看了眼,才想起來那兩個傳說中的「牛郎織女」……有一男一女,衣著華麗,展越浩認得那是他絲棧的絲綢,這兩人正在天上飛來飛去,至於怎麼飛的,有待考證。他之所以能確認他們是「牛郎織女」,是因為這兩人身上各隔著一個牌子,分別寫著牛郎和織女,實在很破壞美感。
隨著外頭不斷響起地陣陣唏噓聲,突然間就從四面八方湧來很多飛禽,仔細一看,是麻雀。麻雀們齊刷刷地棲息在一根懸空的粗麻繩上,估計上麻繩上沾了不少食物。
「難怪我們有貴賓席。」那些麻雀讓展越浩恍然頓悟。
估計這場異常詭異的牛郎織女相會,就是錢夕蘊策劃的了,只有她才會把喜鵲換成麻雀。
「你那是什麼眼神?」錢夕蘊很不滿,她這只是充分抓住每一線商機而已,他憑什麼一臉鄙夷,「我當然知道是喜鵲,可是你要我去哪裡抓那麼多喜鵲哄她們開心,明顯麻雀比較好抓。」
「主要還是成本低廉。」展越浩一語道中要害。
就是在這個時候,「牛郎織女」又飛了,開始相會了,人群很沸騰。
可是按理應該很聒噪的錢夕蘊忽然噤聲了,目光定定地落在人群中,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展越浩關切地問。
「沒什麼。」她轉過頭,掃了眼嚴峰,見他和泗叔正聊得起勁,才沖著展越浩低語:「我突然想起有東西沒買,你在這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我陪妳……」展越浩的話還沒說完,錢夕蘊就一溜煙的走掉了,腳步很匆忙,讓他起了疑心。
她絕不是去買東西的,因為有他在,這丫頭定不可能願意自己掏銀子。想著,展越浩順著她剛才出神的方向看去,引入眼簾的只有密密麻麻的人,搜索了會,他才在人群中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吳越。
「她去哪了……喂!」嚴峰好奇地追問。
可展越浩卻沒有心思搭理他,想跟著慢慢遠離人群的吳越去看看,當他好不容易擠出重圍的時候,卻只瞧見遠處有幾隻狗圍在一起狂吠,沒有吳越,更沒有錢夕蘊,比起身後的熱鬧,眼前盤根錯節的巷弄顯得異常靜謐。
◎ ◎ ◎
展越浩在瘦西湖邊的亭子裡等了她很久,心一直揪著,直至人散燈熄,錢夕蘊都沒有出現。
泗叔和嚴峰勸了他幾句後,也跟著擔心了起來,最後索性陪著他一塊回展府了。夜雖深了,府裡頭倒是很燈火通明,東叔一見展越浩回來,氣鼓鼓地,只問候了聲就退下了。
「怎麼才回來,東叔和錢老爹憋了大半夜的氣了,正愁找不到人泄。」展越蒙剛陪錢有為喝完酒,想去睡,碰巧見到展越浩,招呼了句。
東叔倒是還不敢沖著大哥發火,錢有為那性子就說不準了,展越蒙想著還是先提醒一聲的好。
「還憋著?錢夕蘊沒有回來嗎?」若是回來了,錢有為怕是早就發洩夠了,想到這,展越浩的眉心又緊了幾分。
「不是跟你一塊出門的嗎?」被這麼一問,展越蒙糊塗了。
「突然說有事就走了,還說讓展當家等著她,結果半天都沒見影。」萬泗幫著回答了。
氣氛靜了下來,誰也想不透她會跑去哪兒,平常有來往的那些人都在這兒了,嚴峰想來想去,也就一個地方了:「要不派人去蜀岡那看看。」
「大呆哪會留她到那麼晚,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呆見她怕,說兩句就會想辦法哄她走了。」只有泗叔頭腦還是比較清晰的。
就在一屋子人猜來猜去的當口,門口忽然有了動靜,像是守門家丁的招呼聲,絮絮叨叨的,有些聽不太清。
展越浩率先衝了出去,正瞧見錢夕蘊跟家丁說了些什麼,怔怔愣愣地往裡頭走,還是出門時的模樣,看起來沒什麼事,只是神情落寞了點,外加懷裡頭抱著只白絨絨的貓。
「那隻貓……」萬泗瞇起眼,好讓視線看得更清楚些,竟沒有關心錢夕蘊的去處,目光反而落在了那隻貓身上,口吻有點遲疑,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句完整的。
倒是嚴峰,這下衝得比展越浩還快,一把就拉住了錢夕蘊,「妳在哪找到牠的?」
「在……」錢夕蘊被嚇了跳,想了半晌,不知道怎麼跟嚴峰形容。
「快說!」嚴峰一刻都等不及了,眼色很駭人。
「放手,會痛啦……」攥那麼緊找死!
「你先放開她,這樣讓她怎麼說。」雖然有些不明白嚴峰和萬泗到底是怎麼了,可當看見錢夕蘊因為痛而皺成一團的五官,他便覺得心疼了,邊說著,邊一把拉開了嚴峰的手。
剛脫離嚴峰的箝制,錢夕蘊就一溜煙地躲到展越浩身後,「你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訴你。」
「妳見過他了是不是?」一定是,他和這隻貓向來是形影不離的。
「沒有,只撿到這隻貓而已,你喜歡你拿去好了。」
「錢夕蘊,妳……」
「展越浩,我好累,我想睡覺。」她鬥不過他,總得找個厲害點的擋前頭吧。
還好,她這位夫君最近很聽話,雖然展越浩也很想知道她到底去哪了,可相比之下,還是先把眼前這位有點發瘋的男人弄走比較重要,「回去,她不想說你逼也沒用,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先讓她休息,有話我會問。」
「是啊,嚴峰,你逼死她,她也就頂多死皮賴臉的給你一隻貓。」萬泗也跟著一起勸了起來。
偏偏嚴峰也是個執著的人,「我只想要妳一句話,到底有沒有見到他!」
「沒有。」錢夕蘊橫了他一眼,體會到了百口莫辯的無奈,虧她一直把這男人當朋友,沒想到這人居然一點都不瞭解她,她是那種會撒謊的人嗎?
「真的沒有?」
「你到底有完沒完了,我憋著忍著,你就當我不會放屁了是不是?」
「我……」嚴峰瞬間就偃旗息鼓了,她發火了,那就代表是真的沒有撒謊了。
「我什麼我,大半夜的,你思春難不成還要大家陪著你一起思?人家牛郎織女難得見一回,你嚎什麼嚎,把喜鵲嚎走了,你擔當得起嗎?一心牛郎織女摔下來一起把你壓死,壓成人乾!」
反正無言以對了,嚴峰長吁了一口氣,有些失落,撇了眼錢夕蘊懷裡的貓兒,也懶得再跟她吵下去,轉身打算離開了。
卻有忽然被錢夕蘊叫住:「等等,把白團子帶走,我最煩這種毛髮旺盛的東西,你給我等著,等我把那死小子揪出來了,一定通知你來認貨。」
「但願吧……」嚴峰心不在焉地說了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白團子」,像對待牠的主人似的,很呵護備至。萬泗一直都沒聽明白他們到底吵什麼,只曉得「白團子」是萬謙鎮養的貓,自從兩年前謙鎮把牠撿回來後,這一人一貓就是形影不離的了。
現在,「白團子」出現了,那是不是代表消失多日的謙鎮也出現了?然而萬泗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謙鎮回來是好事,這嚴峰幹嘛一臉又喜又氣的激動樣子。
◎ ◎ ◎
這一晚,不管展越浩怎麼逼問,錢夕蘊也就只給了他一句交待,我不知道,只猜想可能謙鎮快回來了吧。跟著,他也不再問了,萬家這對父子讓他心力交瘁,不想多談,沒提一次,心就暗暗地疼著。
一整夜錢夕蘊都沒怎麼睡好,一直翻來覆去的,她認定自己一定不會看走眼,那個身影絕對是萬謙鎮,可是為什麼他要躲著她,既然躲,為什麼又要「白團子」咬著信來見她?那封信應該是謙鎮的筆跡沒錯,邀她三日後在萬家陵碰面。
那也不是什麼掩人耳目的地方,何必還要另外約,倒不如當時在那黑漆漆的巷子裡直接現身。
就是帶著這樣毫無頭緒的揣測,錢夕蘊一直折騰到天亮才睡著。展越浩起床的時候,沒去打擾她,很安靜的看了她會,心裡總覺得沉甸甸的,像是要有什麼事發生般。
◎ ◎ ◎
大約在錢夕蘊嫁入展府後,子夜時分的萬家陵就沒人敢接近了,據說晚上的時候時常能聽見有男子的吟詩,還伴著淒淒的琴音,有人還親眼目睹過白衣男子出沒,百姓都說,是錢夕蘊再嫁之舉,讓萬漠入土都難安。
謠言也未必都是假的,今夜的萬家陵就真的有個白衣男子出現了,夜色中,他面色冷峻地立在萬漠的墓碑前,表情裡參雜了一絲落寞,漂亮的薄唇微微上揚,似是在笑,一種略帶譏笑的笑意,讓這夏夜添了幾分寒意。
「你怎麼還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身旁的錢夕蘊倚在樹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有嗎?」他終於開口了。
錢夕蘊顫了下,他的聲音很好聽,卻一直都是陰冷陰冷的,「七巧節那天為什麼露面,鬼鬼祟祟的做什麼?既然回來了,來展府找我就是了,還非要把我約出來,尤其還是大半夜的,你不想睡我想睡。」
「妳完全可以不用來,我沒有拿銀子威脅妳。」
瞧瞧,瞧瞧,這死小子說的是人話嗎?好歹她也算他的繼母!
「你裝得那麼有氣勢幹嘛?說白了,不就是在躲嚴峰。」錢夕蘊橫了他眼,暗忖,真是個給臉不要臉的人。
「那個該死的跟妳說了什麼?」
「孩子,冷靜……」
「孩妳個頭!」萬謙鎮忍不住了,他不喜歡錢夕蘊總煞有其事地端出長輩的樣子,事實上,他不過就比她小了一歲,「我離開也好,回來也罷,都跟嚴峰無關,讓他少自作多情。更不可能因為躲他而把自己搞得那麼窩囊,那晚不露面是因為有人在跟蹤你。」
「誰?」
「我怎麼知道。」他都離開揚州那麼久了,就算看清那人的模樣,也不可能認得。
錢夕蘊無奈地眨了下眼,「那你說什麼屁話。」
「只是想要妳警惕些,我去見過泗叔了……」說著,他轉過身,含笑逼視著她,「我記得我臨走時,有警告過妳不准再賣私鹽,妳好像壓根就沒聽懂我的話。」
「你瞧瞧這萬家陵,那麼大,修繕打理得花多少銀子,還有蜀岡的那些孩子,都得吃飯。不賣的話,怎麼撐下去?我嫁給展越浩之後,就沒有再賣了,都是偷偷挪用他的銀子來用的。」
「他對妳好嗎?」謙鎮的口吻忽然就變了,不再是冷冷的,有了幾份人情味。
「還好吧,跟你爹是沒法比的,但至少也在慢慢改變了。」說著,錢夕蘊忍不住轉頭看了眼萬漠的墓碑,忽地嗟歎。
「那他愛妳嗎?」
「……不知道。」他從來沒說過,錢夕蘊也一直沒敢問。
「算了,別在我爹面前說這些,免得他覺得自己所託非良人,死不瞑目。」謙鎮一向很敬重父親,曾經甚至覺得他每一個決定都是對的,只除了他臨死時要求錢夕蘊去找展越浩,那是謙鎮一直無法接受的事情。
也罷了,那麼久過去了,他也著實想不出自己有什麼資格去干涉,想著,謙鎮轉開話題,說起正事:「采軒齋還需要我打理嗎?」
「廢話,你覺得我撐得還不夠累嗎?」她壓根就是為了他這句話來赴約的。
「我想也是,采軒齋的盈額差了好多,本還以為妳是被幸福沖昏頭了,看來不是,是資質有限。」這話是假的,謙鎮絕不信以錢夕蘊的能力,會把胭脂鋪折騰成這副慘澹的模樣,她總有她的原因,「妳不想解釋嗎?」
聞言,錢夕蘊漫不經心地輕笑,「解釋什麼?」
「我跟幾個掌櫃聊過,采軒齋依舊還是客似雲來,就連靈為齋生意都好了不少,聽說這幾個月的帳都是妳親自做的,好像從妳開始做帳後,盈額就莫名其妙地少了。」別跟他說這是巧合,連小弟都不會信!
「巧合……」
「難道妳差點切斷徐瓷的後路,也是巧合嗎?」
這死傢伙簡直比他爹還精明,錢夕蘊摸著脖子,仰頭賞起了星星。不解釋了,反正說什麼都是徒勞,他定是什麼都看透了,才約她來的。
「我還記得,以前萬家陵後院的地底下埋了好多銀子,為了保護那些銀子,妳才編出萬家陵鬧鬼的消息吧?按理說,沒人敢來這兒挖銀子,現在怎麼全不見了?」
「花光了……」要是不動用那些銀子,她怎麼可能一鼓作氣買下姑蘇城內那麼多絲棧。
「又是為了他?」這話,謙鎮問得著實無奈。
沒有記錯的話,他聽說前不久楊釗和戶部侍郎來揚州辦過公務,泗叔說有個徐瓷姑蘇絲商參合在裡頭,非要把展府搞垮不可,來勢洶洶的,可後來不知怎麼著,就悄無聲息了,也讓展府只花了些銀子,就把楊御史給打發走了。想來,估計是錢夕蘊胡攪蠻纏了一番,搞得人家「後院失火」,不得不分心打理自家絲棧的事,無暇爭鬥了。
錢夕蘊沒讓他失望,皺起鼻子,不甘不願地點了下頭。
這反應,終於讓謙鎮禁不住破口大罵了:「妳傻了是不是?那些銀子妳存了那麼久,熬得那麼辛苦,就為了那個男人全花光了!一個家妓成群,日日流連風月之的男人,竟也值得妳這樣?」
「他的家妓已經全散了。」
「是妳散的!」
「可他也不去妓院了。」
「是妳不給他銀子,讓他去不成的。」
「總之我不會作賠本生意,你就當我想轉行賣絲綢好了,你要是有心為我好,那就幫我把姑蘇那些絲棧慢慢給整合起來,往後我總有法子把這次虧損的給賺回來。」
「我算算,妳一共買下來十八家小絲棧,這十八家還連續降了許久的價,為了和徐瓷叫板,還在不斷降,這十天已經降到成本之內了。不要說血本無歸了,這樣下去可能妳連那兩家胭脂鋪都得全賠進去。」如果不是在姑蘇見識到這些事,謙鎮是絕不會那麼快就回來的。
「你到底是回來訓我的,還是幫我的?」有必要說得那麼赤裸裸嗎?
謙鎮慢慢平復了下心緒,蹙著眉,斜睨了她眼,「我突然開始懷疑,妳這麼做除了想要徐瓷分心外,好像也是在逼我回來。」
「你可以不回來的,我又沒威脅你。」她頑劣地笑,用剛才他的話來堵他。
「問展越浩去要一兩個懂絲綢的人,過些天我帶去姑蘇,這幾天沒事別來這找我,我總覺得有人盯著妳。」
「哦。」
「還有……不要讓嚴峰知道我回來了。」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躲嚴峰。錢夕蘊微轉過頭,用曖昧地眼光上下審視了他一番,跟著大笑著往裡屋走去了,只留下被氣得臉色煞白的謙鎮。
第二章
錢夕蘊很聽話,為了不曝露謙鎮回揚州的事,她一直沒有再去萬家陵找過他。其實說白了,是為了讓他過些天的姑蘇之行能順利,要是讓嚴峰知道了,一定會被攔住,她不能讓嚴峰斷送了她的銀子。
然而事與願違,揚州城內還是莫名其妙地飄出了一則傳言,說萬謙鎮為了錢夕蘊回來了,是來為父奪愛的。
很荒唐,但還是有無數人相信了,並且還流傳出許多錢夕蘊和謙鎮之間的「姦情」版本。
「傳說,夫人和萬謙鎮認識在先,早就兩情相悅了,卻陰錯陽差地嫁給了萬漠。婚後,三人住在同一個宅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夫人和萬謙鎮之間也一直保持著曖昧,萬漠始終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展越蒙把這幾日聽來的精簡了下,打算全都彙報給了展越浩。
可是很快展越浩就忍不住了,「怎麼會有那麼爛的傳說,傳的人太沒職業道德了。」
「確實爛。」其實展越蒙覺得,傳的人不蠢,蠢的是那些對此深信不疑的人。
「去萬家陵看過了嗎?是不是真的回來了?」雖然傳言有點扭曲,但展越浩總覺得不會是空穴來風。
「嚴峰早就趕去看過了,除了守陵的,連個鬼影都沒。」
「他什麼時候那麼積極了……」展越浩自言自語了句,心不在焉地呷了口茶:「對了,小蘊說要兩個精通絲綢的人,你去挑兩個撥給她。」
「要精通絲綢的做什麼?」難道時代進步了,胭脂跟絲綢也「姦情」了?
「她要想說早就告訴我了,問了也不過是逼她撒謊而已,由著她吧。」
「我一會就幫她去挑。」展越蒙頷首,眼神飄向園子外,定了片刻,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展越浩一眼:「我先去忙了,吳越在那徘徊了很久,估計有事找你。」
「嗯,我送你出園子。」對上展越蒙的視線後,展越浩淺笑起身,輕拍了下他的肩膀,陪著他往外走去。
誰都沒有多話什麼,但是有些東西彼此卻都了然。
在園子外徘徊了許久的吳越,沒料到展越浩和展越蒙會一塊出來,愣了下,才看向展越浩:「大哥……」
「進園子說吧。」展越浩打斷了他的話,沖著展越蒙揚了下眉後,逕自轉身走開了。
吳越暗抿了下唇,有些無力地看了眼展越蒙,笑了下,才尾隨展越浩朝園子裡走。
夏日午後的浩園,有股頹廢的氣息,丫鬟們都立在一旁昏昏欲睡了,只有那池荷花開得最有活力。吳越環顧著四周,一直沒有直視展越浩的眼睛,沉默了好一會,見展越浩沒有開口的意思,他只好硬著頭皮問了句:「大嫂不在嗎?」
「在東園陪三個孩子玩。」
「你……愛上大嫂了嗎?」
展越浩輕聲呵笑,頗含興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娶她?」
「那你為什麼要娶夏影?」吳越的聲音也沉了幾分,問得有些激動,但他隱藏得挺好。
「有些真相還是不要去探究的好,結局未必會是我們想要的。」關於夏影的事,連錢夕蘊他都打算瞞上一輩子,更何況是其他人。
「也許吧。」吳越聳了肩,沒有再問下去。在他看來,問不問都一樣,所謂的真相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展越浩不愛她,卻因為不想展府的家業流落他手,故而只能聽從老夫人的話,娶了夏影,如此而已。收斂起心事後,他一臉為難地看向展越浩,「大哥,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那就不要說了。」
「我打算去絲棧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吳越意識到故弄玄虛那套對展越浩不管用,索性開門見山了,「大哥,萬謙鎮真的回來了,我知道他在哪,還知道大嫂跟他在萬家陵私會過……」
◎ ◎ ◎
展府的前花園,錢小弟和從涼正在吵架,好不熱鬧,幾乎把滿園的人都吸引去了。後門口有三個人鬼鬼祟祟地鑽入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地駛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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