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雨,你要等我回來,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我等你。」清雨笑得苦澀,「但不能太久哦。」
那人是清雨嗎?肖久看著不遠處,飄散的長髮,那紅……
誘得他不由自主走近,只想確定眼前挺拔的身形,是他嗎?
這人,確不是清雨,儘管他有著跟清雨一樣的眼神,
可清雨細柔的紅髮,與眼前的黑髮全然不同,更何況,
他早說了跟穆清雨一刀兩斷了。可是,為什麼這人身上,
竟然有著穆清雨的氣息,那急促的心跳,狂傲帶笑的眼眸,
這人、這人分明就是穆清雨,只是為什麼他要易容?
而且是他壞心的餵自己「星毒」,教自己幾次毒發得幾近發狂,
現在卻又假心帶自己上山尋藥,有必要嗎?兩人早是陌路人,
肖久一次又一次在心裡催眠著自己,可當穆清雨陷入險境,
當親眼目睹刀劍無情的砍向穆清雨,心口莫名揪得死緊,
像針扎般的淌血。儘管早已揚言,不再有糾葛,但,
愛都愛上了,哪是一句不愛就能了結落下的心?
肖久苦笑的望著自己不敢多愛的人,若是自己的命,
能夠換回穆清雨的全身而退,那他願意,他真的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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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快入冬了,夜風吹拂著我,風乾了汗水,冷得我直哆嗦,取代了夏蟲鳴叫,那一絲絲入耳的是天籟的曲調。心裡莫名地安定,邁開步子,我不自覺地向來源踱去,在月光下,黑白交會,有些耀眼。
那是個背影;清冷的背影,及腰長髮自由地飄散在風裡,我往後退一步,這個有些熟悉的背影,讓我被之前的夢刺激著神經,「咳……咳咳,清雨?」說完,我便後悔了,如果是的話,我絕對要逃,我見不得血了,已經……有點厭倦了。
那個人停下了樂聲,頓了一會才轉過頭,月光下,是一雙綠色的眼眸。
原來我搞錯了,不是清雨。
「咳咳咳……」似乎有些著涼,我垂下頭,日子過得真是不對勁……連人都認錯了。「……認錯人了,你繼續。」
我這才看到他手上拿著一片葉子,那就是他的樂器吧。
他抹了抹葉片。「……阿久睡不著?」我哆嗦一下,韓禦風的聲音,是這樣的嗎?……夜寒露多,好冷。「你不冷嗎?」
他笑,「看來不會比你冷。」他信步走來,脫下外衣披在我身上,我拉緊了領口,我不客氣的拉緊了他的外衣,將自己包得嚴實。
「清雨……」他綠色的眼睛搜尋著我遊移的目光。「你剛才是在喚清雨吧?」見我不答,他忽然笑道:「穆清雨昭告天下,若有人找到一個叫『阿久』的人,願千金酬謝,……可是,那個阿久卻把自己藏在眾人皆知的地方,並改了名字……又或者,他從來沒告訴過穆清雨他的真名……」
覺得身體有些疼痛,就像反射動作一樣,我握緊了手。「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我又不知道……」
「……你不知?那普天之下無人明白了吧。」他想搭我的脈,卻被我躲過。
我緊緊地掐著手,放在胸口,低頭不語,關於星毒,我不知道韓禦風瞭解多少,但唯一確定的就是,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一絲一毫……
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直灼在我臉上,我無力地咳嗽,覺得體內的內力又如滾雪球一般在日積月累。
真是沒有盡頭的噩夢……,他順了順我的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顫抖了一下,沉默是我的回答。
☆ ☆ ☆
翅膀撲騰的聲音,一隻雪鵰彷彿從烏金中飛來,沾染了一身光澤,輕巧地停在韓禦風肩頭。
「阿久?在想什麼?」韓禦風伸手,從雪鵰腳上取下了白色的布條,展開,橫掃了幾眼。
我在想星毒的解毒辦法啊……禦風側過頭親吻雪鵰的喙,又順了順牠的羽毛,才抬起肩膀讓牠騰飛起來。
那確實是隻美麗的鳥兒,白色的羽毛左右交叉著飄下落在我的肩上,他笑著從我肩上取下白羽,轉啊轉,「要不要出去走走?」
如果我知道是要去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鐵定會拒絕的。但此刻,我只是點了點頭。
已經能把「鬥轉星移」倒背如流了,真的是研究不下去了……越看越失望。出去走走也好,他展了展肩膀,笑道:「那我們走吧。」是我的錯覺嗎?他是不是比上一次見面高了些?
☆ ☆ ☆
將星毒的逼近拋在腦後,我享受了幾天的自我放鬆,就好像給心靈放了個長假。
和韓禦風一起遊逛了數個城市鄉鎮,吃遍了各地小吃,才發現自己都沒有好好看過這個時代,把自己搞得有點自閉了。
「你真是個奢侈的貴族。」我趴在馬背上,懶散地總結出一句。
「這什麼話?我只是個流動錢包。」他一甩馬鞭便進了雪林,向下一個目標前進。
這次不走大道嗎?我駕著馬跟了進去,往遠處望去,依稀可見林子身後的雪山,如同披著白紗的新嫁娘,在嫋嫋雲煙中掩藏著真面目。
現在才初冬吧?怎麼搞得像深冬似的,薄薄的積雪躺在地上、散在樹葉間,馬蹄踩在潔白的雪上,甚至聽得到清脆的破裂聲。
我玩心地笑道:「像在銀子上踩舞步。」
韓禦風拿出個指南針,對了下方位,一邊前行一邊搖搖頭,「還說不喜歡錢呢,什麼都用銀子來形容。」
「……」我撇撇嘴,「銀裝素裹嘛。」
「那個是銀色的意思,不是銀子。」
「……你管我!」我惱羞成怒。
「呵呵。」不過這雪林似乎透著古怪。
「韓禦風,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我牽著馬跟在他後面,有點不好的預感。
他摸了摸樹幹上的記號,無奈道:「又走回原地了,真不愧是魔林,像有魔力似的。」
我們兜兜轉轉了很久,現在已近黃昏。遠處的雪山似遠還近,好像在嘲笑我們的龜速。「魔林?聽起來就有古怪,幹嘛冒險走這裡?」
他抬抬眉,笑道:「……穿過這裡,才能到達『獨一無二』的雪山。」
「……」那雪山到底有什麼不同之處?難道這才是他這次出遊的目的地?
為什麼要去呢?他見我不追問,便將韁繩綁好,「要不要休息會兒?」他攬住我的腰,輕身一躍就落到一棵積雪較少的樹上。
「累死我了,你好重。」他將我放下,裝作很吃力的樣子。
你才重……樹上的空間挺大,我拂去身邊的雪,靠在較粗的樹枝上。確實挺累的,找了那麼久的出口。
韓禦風幾個躍身,就上了樹頂。
過了許久,他才帶落些許積雪,腳點樹枝,坐到我身邊。「指南針壞了,明明是在那個方向。……難道傳說是真的?」
「什麼傳說?」
他壞心地拉開個笑臉,「有來無回。」
我無語地看著他。「如果你只是來賞景的,我就毒死你。」
「太狠了吧?反正著急也沒用……你冷不冷?」
「不冷。」他無奈地抬抬眉。
「手都凍僵了還不冷?」他脫下外衣,「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特別畏寒?」
以前?「你好像特別不畏寒?」我反擊他,不客氣地搶過外衣穿上。
他苦笑一下,「你不想想我練的是什麼功……」
「別告訴我是九陽神功……」
「那是什麼東西?」他溫熱的手搭上我的手腕,我本能地想抽回,卻感到有絲絲熱氣導入體內。
漸漸暖和,「你會不會趕不上武林大會?」
「……這不用你操心。」
「你之前還說武功瓶頸呢,行不行啊?」這散心也散得夠遠的,不過他不提回去,我也懶得說。
「這不用你操心。」他挑挑眉,「……怎麼?這是在幸災樂禍?」
我眼睛轉了轉,忽然想到,「你有沒有聽過乾坤大挪移?」
他勾起嘴角,似乎覺得挺有意思的。「什麼東西?」
「一種武功,……旨在顛倒一剛一柔、一陰一陽的乾坤二氣,使體內血液沉降、真氣變換,實則是運勁用力的一項巧妙法門,根本的道理在於發揮每個人本身所蓄有的潛力。」我並不瞭解細節,只得挑知道的說:「雖然不知道你什麼武功,但內力似乎陽氣很足……應該比較容易練。」那時候張無忌應該就是這樣快速練成的吧?
他彷彿沒料到我會說這些,楞了一會兒,才揉揉我的髮,「謝謝……不過,冰火相交,控制不好,很容易走火入魔的。……我和你有仇?」
「呃?是這樣的嗎?我也是道聼塗説的……你別當真哦……呵呵。」我一聽,便不好意思地狂搖手。
他好笑地看著我,「先別急著推卸責任,也不看看我是誰,從小到大不知道幾次走在「入魔」的邊緣,還不是好好活著?……這原理假以研究說不定能有所得的。」
我吐吐舌頭,還是保持緘默好了,省的說錯話被嘲笑。
他看著我,彷彿在想什麼,忽然伸手刮我鼻子,「虧我還和禦風那個混蛋王爺換身份,你竟然沒認出我。」
汗,刮你個頭!掐他的手指……,「你說話大聲點行不行?嘟嘟囔囔的,誰聽得見啊?」
「阿久,……不要對每個認識的人都好,知道嗎?」他給我拉緊衣領,拍拍我的胸口。
我撫平衣領,覺得這衣服挺保暖的……,「你囉嗦。」
他隨手折了根枝條,掏出火石點燃,晃悠起來。「阿彌陀佛。」
「……噗哧!」真是很難想像韓禦風那樣的人會信佛,雖然我是信的。
「笑什麼笑?驅鬼啊,信不信?」
「信信信!」我忍笑。
「求點心安嘛。那麼久走不出去,難道你不覺得林子越來越陰森了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扔下馬就向前走去。
我一看兩匹馬,果然詭異,牠們就像受到刺激,又爆發不出來的感覺,焦躁不安地呼著氣,也許是失去了方向感,特別無助吧,那是動物的本能,感到不安全。
留下馬是正確的決定,牠們會干擾道路的選擇,方向感早已背叛了牠們。
「應該有被設下陣式,也許是我們忽略了出口吧,或是有迷惑著我們的東西。」明明是很讓人心慌的情況,但他那冷靜的態度,讓我覺得應該走得出去。
他走在前面,用劍砍斷擋在面前的枝枝節節。
做了許多記號後,發現還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雪林的腹地,韓禦風轉轉手裡的劍,無奈地架到肩頭,「你餓不餓?」
我無語地看著他,「你真悠哉……」
他扔了個果子給我,可能是剛才摘的,「哈哈,再走一次吧,我覺得……好像找到出去的方法了。」
「好。」我看了眼果子,學名「青琉」,無毒,有苦味。不管了,餓了什麼都好吃,一口咬下去。
「還走得動嗎?我背你?」他伸手扶我。
「不需要。」我才沒那麼柔弱,「走吧!」
☆ ☆ ☆
韓禦風在樹幹上畫上最後一個箭頭,情景立刻變得奇怪。
與之前的記號一對比,兩棵樹上的箭頭竟然是相反的。就像兩條道路匯聚在一起似的,但前方明明群樹林立!
環抱之樹交叉擋在面前,和其他地方也沒什麼很大區別。
「這裡……每次到這裡,都本能地想走下去,但都因眼前的封閉而繞道。」他猶豫了一下,就砍起樹來,好在有內力,當個柴夫也不至於太累。
鑿出前行的空間後,忽然有種錯覺,這裡本來就應該這樣,就好像故意在這裡種上棵樹,迷惑了視覺。
被自然界誤導了,我驚訝地發現遠處的夕陽穿透張牙舞爪、粗長斜伸的枝條縫隙,燃入我的瞳孔,原來太陽是那麼美的。
韓禦風用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直線,「搞什麼……他們真閒。」
我仔細看他劍劃過的地方,那是一條若有若無的絲線,在黑白的背景下,染著橘紅的陽光。
陷阱?好長的線!不知來源地由左延伸到右,細密周轉地纏在幾棵樹上。也不知道地上有沒有,我頓時動也不敢動。
「還真是熱情的迎接啊。」他苦笑著搖搖頭,見我一副僵硬的樣子,就攬住我騰飛起來,只借著幾片葉子的支撐就往前飛去。
高手就是不一樣,我的輕功好久沒練了,好容易出了雪林,回頭看看迷宮般的魔林,我仍心有餘悸。
韓禦風從地上撿起顆石子,一甩手就發洩般地投向林子。
那灌注了內力的一擊使空曠的魔林馬上傳出「嘣」的一聲,緊接著就是幾顆巨木的傾倒……以及大片雪地的坍塌。
那樣的塌陷,根本不可能是事先挖的洞,而是利用自然地貌而假設的陷阱。
到底是誰設的陷阱,好大的派頭,或者說太有空了,難道是躲債的?
還沒喘過幾口氣,就聽到了一種輕盈的,幾乎不可聞的腳步聲接近。
一隻美麗的白狼!銀白色的毛髮、盈盈地雙眸,只可惜裡面儲存的是滿滿的怒意,牠露出利齒向韓禦風撲去。
數次閃躲,他都沒拔劍,只是用劍鞘抵擋利爪利齒,似乎在等待什麼。
奇怪……對了,狼不是群居動物嗎?難道這是頭一條,後面還有?
事實證明我錯了,後面來的不是狼,是人。
「雪兒!回來。」遠方緩緩走來一個少年,皓白的衣裳在積雪滿地的背景下,就像幅畫,透露著詩意。
厚厚的白布纏著他的頭和脖子,隨風飄盪。一雙大大的眼睛點亮了他的神采。此刻,他的目光正集中在我們身上。
那白狼一聽呼喚,就如收到命令的士兵似的,厭惡地看了我們一眼,便甩甩尾巴朝少年跑去,末了,竟溫順地低下身來,任他順毛、撓下巴。
少年安撫了雪狼才不急不緩地開口道,「你們是什麼人?不知道『天道雪山,閒人勿闖』嗎?」
「倘若我們是不慎闖入呢?你們就用這麼大的陣仗來抵制個無辜之人?」
「沒有那麼蠢的人,且不說魔林數年沒人敢入,又有誰能走到出口,到達這裡的?只有有備而來才可能走到這裡,也才會這樣跟我說話。」他站起身子,看著遠處的我們,不卑不亢。
韓禦風笑道,「我有事求見三老,勞煩傳達,就說是九陽山莊來拜訪,這是證明。」音未落,一塊玉石就在空中轉了幾圈,飛了過去。
少年腳一點地,騰身而起,接住了空中的碧玉,黑髮從白色的布裡流露出些許,有如絲綢一般點綴了白色的空間。
他看了眼玉石,緩緩地向我們走來,「九陽山莊又如何,師祖們說了,玉皇大帝也不放行。」
我看了眼韓禦風,原來他此行是來找人的,三老是什麼人物呢?陪他看看吧。
那少年從身後拉出一根絲一樣的東西,似乎想催動什麼機關,卻忽然停住了手。一雙大大的眼睛,驚訝地在我身上遊移。
怎麼了?我看看自己。
「阿久?」他將絲往身後一藏就飛也似地向我跑來,那身形可是比狼還快……
「啊!」我本想躲開,卻被他一勾腿,摔倒在地,怎麼回事?
那少年和我一起摔倒在地,雙手緊緊地托著我的臉,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完全把韓禦風忽略在一邊。「阿久!」
韓禦風好笑地蹲下來用劍鞘戳戳他肩胛骨,「不怕我趁機殺了你?」
少年根本不轉頭,「既然來,一定有所求,你們不會。」他拉下臉上保暖的厚布,黑髮頓時垂落下來,露出一張可愛的笑臉,「阿久,是我啊!」
我被他壓在下面,感到了背部雪的溫度,便一把推開了他,拍了拍衣服站起來。
他認識我?少年被我推倒在地,臉頓時垮了下來,似乎沒料到會被這樣對待。
我仔細一看他的臉,又是驚訝又是後悔,他分明是……?看他那表情……才推了一下,怎麼搞得像砍了他一刀似的?
地上的少年,因為有了技藝、有了自信,變了很多,更獨立、更爽朗,也更可人了,只是一雙大眼睛霧霧地,似乎就要哭出來。「阿……阿久,你不記得我了?」
我輕輕地拂去他臉上的雪,「怎麼會?」摸摸他的頭,笑道:「聆雪。」
他兩眼頓時露出光澤,我撓撓頭,將他拉起來,疑惑道:「你怎麼看起來像是十六歲?之前才十歲左右而已,還有,你怎麼在這裡?姨姨呢?」
「她去辦事了,我現在跟著師祖學。」他比過去長高了許多,已經超過我一個頭了,這些日子成長了不少,「我吃了逆天,呵呵,我想快點長大。」
我楞了一會兒,才笑道;「這樣也不錯,大人的身體做事方便,跟師祖學得還好吧?」
「嗯,不過,師祖說已經沒什麼能教我了。」他靦腆地笑道。
原來聆雪是天才。「等等……這陣法難道是你弄的?」
聆雪臉紅紅地點點頭,似乎有些內疚,「雪狼早告訴我有人要破陣的時候,我還不信呢。」
韓禦風抬抬眉,「你是玄老的第二代弟子?」
聆雪正視他,「對,你們竟然破了天然迷陣……這還是頭一遭,一般人都是被困到死的……」說到這裡,他咬咬唇,罪惡感地偷看了我一眼,見我沒生氣,才問:「如果知道你要來,我一定會來接你的……阿久想見三老?」
我看了眼韓禦風,他只是微笑,……向聆雪點點頭,「行嗎?」
聆雪眨眨眼,猶豫了一下道:「玄老是能見的。」
☆ ☆ ☆
「爹爹!」一個帶著紅色蝴蝶結的女孩一見聆雪回來就開心地衝了過來。「我想你想的瘋了!」咚地一下跳進聆雪懷裡蹭啊蹭,穿著紅色布鞋的小腳搖啊搖的,可愛得不得了。
只不過……聆雪的孩子?才到三老的居所,就看到這麼汗顏的一幕……
我和韓禦風同時無語,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到聆雪身上。
「師祖,你別鬧了!」聆雪臉紅得滴血,忍無可忍地爆發出一句,開始使勁拉那個像八爪魚一般纏在身上的小姑娘。
一邊的雪狼也撕牙咧齒地發出威脅的低吼聲,爪子拔地,韓禦風嘴角抽搐地別過頭,估計他是想笑。
「師祖,有人要見你們。」好容易擺脫了黏人的「師祖」,聆雪整整衣服開始為我們介紹:「這位是師祖玄老;阿久以及……九陽山莊的人。」
呃!原來這個小女孩就是玄老?我被嚇到了……腦中冒出四個字:「天山童姥」。
玄老這才看到我們,眼珠頓時骨碌碌地轉起來,流光溢彩的。像見到獵物似的興奮就差沒流出口水了。
聆雪拉拉她的衣服,示意她別太過分。「師祖,對不住……陣法被破後,我就帶他們來了,呃……石老他老人家肯不肯見人?」
「不見。」她一把拍開聆雪的手,明顯把玩弄的對象轉到了我們身上。
還沒等她說話,韓禦風率先露出了個具有殺傷力的笑容,「妹妹,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聆雪率先當機,「……師祖……」我楞楞地看著韓禦風牽起玄老的手,真像帶小孩子似的將她拖走了。
啊……玄老她自己也當機了。
第二章
我揉揉眼,感覺到日光霎時滲入眼簾,已經早上了?呵欠一個,懶腰一個。
「呵呵,阿久,中午嘍。」含笑的聲音。
呃……一覺竟睡到日頭了……昨天太累了吧?朝左邊一看,是聆雪,這孩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呐,喜歡抱著我睡覺,這會兒正笑嘻嘻地看著我。
掐掐他水嫩的臉蛋,「聆雪你怎麼也睡到這麼晚啊?」
他無辜地眨眨眼,揉揉臉,「不是啊,我幹完了活、練好了功、完成了機簧、畫好了新的陣法圖……,可你還是沒醒,就過來陪你一起睡啦。」
「呃……聆雪,你真是……長大了。」我想了想,還是選擇了長大這個詞語。總覺得自己有點掃面子耶?
算起來,他也才不過是個十一歲左右的小鬼,怎麼說長大就長大的,果然孩子還是要放出去闖一闖。
「他們兩個回來了沒?」
「師祖一直是我行我素的,我也不清楚,不過,用不著擔心師祖啦,不會被拐賣的……」
我才沒擔心那個賊兮兮的玄老……韓禦風到這裡來到底是幹嘛的?難道有些話不想當著我的面說,才把玄老拉走?
聆雪不管我的抗拒,非得幫我穿衣服,害我都不好意思了,只得隨便他折騰……
「阿久,我現在有用了,有事你一定要跟我說哦,我幫你出頭!」他的大眼睛散發著神采,嘴角的笑容綻放著自信。「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咬咬唇,撲上來抱住我的脖子。
華山那段日子他還記得清楚吧?怎麼用「有用」來形容自己?
「阿久,我對不起你……是我搶走了你學藝的機會……我……」他弱弱地趴在我的肩頭,眼裡滿是內疚、自責的。
我急忙打住他的話,「你說什麼?我也把醫術毒術練純熟啦,你想比我強,還差的遠。」抬起他的俏臉,「好啦,我餓了,弄點吃的來!」
聆雪撅起嘴看了看我,「真的?阿久也學了很多東西?」
我一瞪眼:「臭小子,懷疑我?」
「我給你拿吃的去……」他鬆了口氣,露出兩個小酒窩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呃,好乖……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由得搖搖頭……這乖巧的模樣可和昨天的白衣少年差遠了……
我信步地走出門,三老的居所在雪山頂上,昨天上山的時候又是生死一線的感覺,聆雪和韓禦風都是輕功能手啊,隱約覺得聆雪的輕功更出色了,簡直就是用飄的,他是專攻輕功嗎?
日中的陽光照亮了整片土地,很難想像雪山頂上還有這麼片風景,廣闊的山頂被白雪覆蓋了一層,平添了神秘感。
「阿久!過來啊……」呃?有些甜膩的聲音。
奇怪,是聆雪?他怎麼那麼快就折回來了?等等……他笑得有些古怪?
我剛想踏出一步,卻發現擋在膝蓋處的一條絲線。
和昨天見到的一樣,極細,極長,要不是昨天韓禦風發現,估計我現在一定中招……
聆雪幹的?我跨過絲線,發現還有一條……,當紅外線用呢?「聆雪你搞什麼啊?」
他無辜地摸嘴唇,忽然露出個魅惑的笑容,「過來我就告訴你。」
搞什麼飛機,我抽搐一下,疑惑地跨過絲線。
「啊!」陰險!踩上了絲線後,我才發現剛才那根絲線下,竟還隱藏著一根!因為和雪色同化了,很難以分辨。
「嘣!」崩斷的聲音。振得我頭皮發麻……,一回頭就看到一塊大石板向我飛來。
青筋暴起,什麼跟什麼啦!我怒,想砸死我啊?避無可避,我只得用肉掌抵擋。
一聲巨響,將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驚訝地看看自己的手掌,哇塞,竟然把石板拍粉碎了?
「老天啊,小石頭說你內力混亂,應該不敢亂用才對?你不怕走火入魔?難道你很會控制氣息?」聆雪撓撓頭,疑惑又可惜地嘆氣。
我鬱悶地想,絕對是後者,如果我走火入魔全是你這小子害的,你還給我嘆氣?
正準備操刀子血濺五步,給他點教訓……就聽到一陣碗碟摔碎的聲音。
「師祖!你搞什麼?」身後竄出個身影……呃?是聆雪?那先前那個是誰?
聆雪使勁搖晃另一個的領子,「你對阿久做了什麼?」被搖的那個壞心眼地笑。
我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明白了……,剛才的聆雪是玄老……他原來還是個變裝大師來著。
那昨天那個女孩到底是不是他的本來面目?呃……他是男是女?
忽然覺得有點寒,難怪剛才感覺怪怪的,聆雪要是笑成那樣……呃,那就是……就是……我教育失敗。
「不過是逗他玩玩……」玄老一副委屈的樣子。
「你說了不欺負他們的!」聆雪生氣地撅起嘴。
「作夢的時候說的?」他偷親聆雪。
「你!」聆雪揮拳頭。
☆ ☆ ☆
第一天的雪山生活混混地過去了,一直到隔天早晨,我還是沒見到韓禦風。
本來想問問聆雪的,卻見到他一副賊賊的眼神。
「玄老。」
「……」一被認出來,他就情緒低落起來,才幾秒間距,他又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變成了我的樣子。
無語,變身倒是挺快。「見過韓禦風沒有?和我一起來的那個。」我的語氣一定不怎麼……呃,尊敬。
「九陽小哥?」他一手抓過廚房裡的雞腿,一手拿個碗,坐在石桌邊上翹起二郎腿。「他想見小石頭,……但石頭怕生,嗚嗚……玄玄好心疼……」說著還憤恨地咬了一口雞腿。
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臉被這樣褻瀆,心裡一定不會好受……我忍……,這個愛玩的怪胎老怪物……,心裡暗罵一百遍!
「石頭讓我轉達,只要他收集全了最珍貴的天山藥材,嗯,就見他,這幾天山莊小子應該在天山裡探險吧?」他眼裡又開始流光溢彩起來。「石頭從他那兒看到小遐的影子了吧?」笑著笑著,忽然面無表情起來,古古怪怪的。
「你們真是……!」我奇怪地皺眉,韓禦風幹嘛非要見那個石頭啊?
慢著……「石頭」是指人嗎?難道是三老之一?天啊,單一個就這麼頭疼了,見全了他們不就要屍骨無存了?
☆ ☆ ☆
夜半曲悠,我頂著個黑眼圈掀開被子,睡在一邊的聆雪失去了作為「抱枕」的我,不舒服地挪挪身子,蜷成蠶蛹狀。這種聲音,這個曲調,分明是韓禦風在吹「葉樂」嘛!
三天不見他人影,還以為他給狼咬死了呢?或者他把我塞在這裡一個人回去了?原來……他還在,猶豫一會兒,我跳下木床。
晚上有些冷,我多裹了幾件衣服才打開門,冷空氣立刻撲面而來,讓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穿得挺單薄的,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屋頂上,還是依然不怕冷啊。
唇間的葉流淌出悠悠的曲調,……讓人心安的調子。
樂聲忽斷,他頓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阿久?……又睡不著嗎?」
「你……」消失三天,他卻什麼都不交代一下,我不由地鬱悶,「晚上吹什麼曲子……害我睡不著!」
他看了我一會兒,才露出個微笑,收起了葉片,「那不吹了。」
我想他大概是在利用吹曲提升內力吧,靠吹曲有用嗎?我使出輕功想飛上去,可惜功力不夠,腳一滑差點從屋簷滑下。
「小心。」他好笑地起身拖住我的腰,又不露痕跡地坐了下來。
我臉色黑黑地坐他邊上。「你在找東西吧?我要幫忙。」
「你?」他摸摸額頭,笑道:「算了吧,我還想把你安全送回去呢。」
這是什麼話?……血腥味?我這才發現他的右手的繃帶,白色的底色,暗紅的染料……他受傷了?
「幹嘛非要見……『石頭』?」直直地看著繃帶上的血,離受傷有些時辰了,竟還沒止血。
他楞了一下,「哦,你是說石老?」他沉默了一會兒,別過頭,「沒事,你別管。」
石頭果然是三老之一,我鬱悶一下,「噌」地撕開繃帶,從衣袖裡掏出一些特效藥,抹上,又塞了顆藥丸在他嘴裡才作罷,「不要我管,我偏管!」
他神色微變,終究嚼嚼嘴裡苦味十足的藥丸,無奈地吞了下去,幾經猶豫,卻只說句,「你去睡吧。」
「白痴,你別被他們耍著玩啦!」
他微笑著點點頭。
☆ ☆ ☆
是我看錯嗎?一大早產生幻覺了?魏夕爹爹正扳著張臉向餐桌走來,見我楞在原地,輕輕地白了我一眼就坐下大吃。我看了眼一邊的聆雪,他正在吃饅頭,見我看著他,就遞來一個饅頭。「不夠吃?」
他怎麼都不驚訝?接過饅頭,我心裡有些撼動,爹爹?不可能,他不會出現在這裡……他已經……可是……好一張讓人懷念的臉。
才美好地幻想一會兒……
「臭石頭,狗屁石頭!咬死你,叫你不理我!」魏夕大口大口地咬饅頭,彷彿饅頭就是石頭似的。
我失望地垂下頭。……果然是玄老,……越想越不爽,我手裡的饅頭就不由自主地砸了過去!「你沒事扮成爹爹幹嘛?吃死你!」都死了算了,欺騙我感情!
爹爹……唉,默默地咬饅頭。韓禦風又神隱了,當真是想管也管不著……活該受傷啦。
玄老接住饅頭,塞進嘴裡,沉默了一會兒,勾起一邊的嘴角,一肚子壞水地道:「想不想去一個地方玩?」
我立刻駁回,「你自己去玩!」
「去了你絕對不會後悔,天道台!」聆雪終於抬起了頭,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他也不顧我聽不聽,把地理位置告訴了我就塞了個饅頭閃人了,像在賭氣一般。
聆雪咬咬唇,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閉口不語。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向天道台出發了,其實還真不好找,倒不是路途有多難走,而是這麼片雪頂,千轉百繞的,每個地方都那麼相似,要不是玄老提供的辨位方法,……真的很難找到呢。
☆ ☆ ☆
我拂去飄在臉上的雪花,下雪了?那雪地上的露天石台,應該就是天道台了,台的中央,隱約見一人盤膝而坐,全身如黑夜一般的墨色,銀髮潑灑在寒風裡,隨風飛揚出絲絲的高雅。
好美的景色,冰天雪地裡的一株黑百合,我緩緩地走進,不忍心打破這種平靜。
走進才發現……他的眼……窄窄的黑布條纏住了他的雙眼,拖延到胸前,偶爾被風吹動,舞動著身姿,雪尚未落在他的身上,就融化了開來,化為氣體回到最初狀態。
總覺得他……散發著高傲的氣息,會不會是玄老化妝來匡我的?我絕不是踏雪無聲的高手,但他似乎對我的靠近完全沒有反應。
「你是玄老嗎?……喂喂?」在他面前揮揮手,就像千年石化了似的,一張臉精緻而冰冷,削尖而清瘦。
他的面前擺著個棋盤,黑白棋子錯綜相間,雖已被白雪覆蓋了一層,但尚可見棋局。
不精通的人也看得出,曾經精彩地大戰過,但已到了末局……
「黑子輸了。」我得出個明顯的結論。
那個石化了的人突然冒出一句「沒輸。」
哇!我嚇一跳,往後退了一步,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你別忽然說話好不好,會嚇死人的。」
他的聲音深沉沙啞,就像哭泣後的嗚咽,「黑子明明輸了嘛!」我又沒說錯。
「沒輸。」他嘴角有著不容摧毀的堅定。「……逃走了,所以是他輸了。」
我這才發現他的右手放在棋盒裡,握著黑子的指關節早已僵硬得發紫。「他」逃走了,所以面前這個人才逃不了吧?
我可憐地看了他一眼,「圍棋本是包圍、絞殺之術,如今你卻被困棋局,圍人者自圍,所以你輸了。」周公夢蝶,蝶夢周公。
他是下棋者,還是被命運抑制的棋子呢?走不出迷宮的,正是不知身處迷宮,所以才無法走出吧。
他又回到古化狀態,唇安靜地抿著,眼上的黑布阻隔了外界,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許久,他才施捨出幾個字,「……名字。」
問我?猶豫了一下才道:「呃……肖久。」
「哼……他就是為了你在煩我吧。」明明應該看不到我的,但總覺得他的眼神灼熱地在我身上燃燒。
他面無表情地喚我,「肖久!」
我覺得眼前的世界晃了一下就模糊了……呃,什麼也看不清了……
頭好暈?嗯,我剛才說話了嗎?說了什麼?一片混沌後,一個響指如驚雷般在耳邊響起,眼前卻已空無一人了,唯有回聲一般的言語在四周迴盪:「都是笨蛋。」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沒聽過這般的歌聲,嗚咽一般的聲音,卻奇異地動聽。
我覺得喉嚨有些乾澀,胸口緊縮得壓抑,彷彿就要哭出來的……深切的悲傷。
☆ ☆ ☆
好冷!我牙齒乒乒乓乓地打著架,勉強使出輕功飛了回來,為什麼去了一趟天道台會有種從冰窟裡出來的感覺,奇冷無比!
遠遠就看到剛才那個矇眼的男子樂滋滋地從屋子裡跑出來,三竄兩跳來到我面前,左右看看我的臉,「有沒有幫我教訓石頭?」見我一直發著抖不說話,他拉下了眼上的黑布,「怎麼你也變得惜字如金了?」
玄老打扮成天道台的那個人了,「那個人是誰?」
「是石頭啊。」
他是……石老?「他……」
「他跟你說話了?」
「……嗯。」
他期待地看著我,「有沒有提到我?」
我楞了一下,「一點點也好?有沒有?」玄老的眼裡沒有平時的玩笑,卻是這樣殷切的期盼。
我半張了嘴,一時失去了語言。
他吞了吞口水,眼神漸漸暗淡了下去。「我中邪了嗎?……呵呵,以為你去能改變什麼呢……他還是在擺那最後一局嗎?」他看了我一眼,彷彿不需要答案似地別過了頭,「明明就輸了,幹嘛總不承認……」
「你知道嗎?這是我真正的模樣。」
呃,孿生兄弟?原來石老和玄老長得都這般精緻,根本不像個老人。
「也許是聆雪和你的關係太像我們當年,我……做不到的事希望你幫我做。」他抬起頭。「你信不信?以前一直是他纏著我的,每天每天玄玄、玄玄地叫,可煩死了!總愛跟在我後面跑,又老是體力不濟地摔倒,呵呵,他從來不哭,摔得一塌糊塗也不哭的,總是爬起來繼續纏我。」他難得正經地說話,回憶過去的時候,笑容特別溫柔。
「如果沒有那個人。」他乾脆在雪地坐下,頭髮垂下來,五指插在銀髮裡,削弱的肩頭似乎承受不住空氣的重量。
「化妝成各種樣子,只想讓他再笑一次,他笑起來多好看啊,小石……,我……我都變得不像自己了,為什麼……為什麼……就回不去呢,為什麼?」他使勁地扯著頭髮,就像野獸的嘶吼,他的肩膀劇烈地顫抖,卻彷彿在笑。
水珠滴到雪裡很快就會化去,絲毫不留,「你在看我笑話嗎?你笑啊、笑啊、笑吧!哈哈,我就是想看人笑,怎麼了?不就是……不就是……」一撫臉,他抬起了臉。
那是我的臉,他飛快地做出個鬼臉,「讓你嘲笑我,哼!」他笑著的表情明明牽強……像不敢聽人說話似的,他站起來,搖晃著背過身子,「去天池見你那個九陽小子吧。」
我看著他的背影,聽到他低聲的呢喃,「如果當年沒說就好了……怎麼世界說塌就塌的,都不通報一下……多……不公平啊。」我看著他孤獨的背影,伸出了手卻拍不到他的背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受了石頭的催眠要記得保暖。」他嘆了口氣,托起飄落的雪花,捏碎。「幸福的時候往往短暫,要好好把握,否則以後連回憶起來都覺得……少得什麼都想不起來。」
☆ ☆ ☆
薄薄的霧。天池實際上是個溫泉,才一走近,溫濕的蒸氣就撲面而來,真要懷疑這是個活火山了,就像富士山那樣……池子裡還不時地散發出奇怪的味道,集合了硫磺、清菲、綏寧等元素,也許這就是千奇百怪的樹木在天池邊上生長的原因吧。
「誰?」韓禦風的聲音,但似乎有些顫抖?
「是我。」水霧中隱約可見一人,走進一看果然是他,這會兒他正泡在溫水裡,只露出鎖骨以上,沾濕的長髮服貼地散入水裡,牙齒還微微地打著顫,他不是有著深厚的內功罩著,不怕冷嗎?
在靠近他的池邊蹲下,就見他緩緩地轉過身來,「你……你不冷嗎?」呃,我說話怎麼直打顫,汗。
「呵呵……」他喘了口氣才戲弄地笑我,「你不……也冷得話也說不清?」
「還不是被石老的催眠給害的……」我疑惑地撇撇嘴,真古怪,石老什麼時候給我催眠?催眠後又知道了什麼……說起來他給我一種悲傷的感覺,就像一顆淚水一樣,有著讓人心疼的黑暗。
「你……見過石老了?」他流露出些許驚訝,隨即又沉思了起來。
「嗯,對了,你要見他幹嘛?」他抬眼看了我一眼,一頭栽入了水中。
「呃?」才驚訝一會,就見他甩甩頭,飛灑幾顆水珠,出了水面。「你冷不冷啊,下來泡一會兒吧。」他遞來一小罈酒,拍開密封的硬土。「黃酒,要不要?」
原來是去池底拿酒了?這倒是不錯的主意,用溫泉溫酒,不過,這麼渾濁的水質,他是怎麼分辨位置的?我哆嗦一下,看看溫泉,很有吸引力的暖爐,沒脫掉外衣我就跳了進去。
「哈哈,你幹嘛,穿著衣服泡?」他話音未落估計就被我嚇壞了,我自己也嚇壞了……
沒想到這池子那麼深,在現代習慣了游泳池,沒想過會站不到底……
我一時情急地亂揮著爪子,渾然忘了自己還會游泳的事……欲哭無淚,睜開眼就見水下混沌一片,不慎還吞下了好幾口。
喘不過氣的感覺太糟糕,不上不下的焦躁感刺激著我的神經,好容易才找到一個支撐點,我拼命地連手帶腳爬到上面,感覺好像漸漸回到向水面升去。
「咳咳!」脫離了水的束縛,我咳出些水,終於換過氣來。
擦擦眼睛,呃……有些澀澀的疼,這該死的天池,感覺有隻手幫我擦眼睛。
討厭,明明是很濕的手……擦了也沒用嘛,拍掉。
「喂,好心沒好報哦。」睜開眼,發現他一雙眼睛像是沒被池水澀到似的笑著。
呃,原來那個支撐物是他?這傢伙的水性怎麼那麼好……,「你要抱我到何時啊?」他嘲笑地歪歪頭。我這才發現自己緊緊地勾著他的脖子,……腳也拼命地纏著他,而他被我搞得一副隨時要沉下去似的。
「那個……謝謝。」臉紅紅地放下腳,嗯……他好像什麼都沒穿……,丟臉丟大了。
才想放開手,就覺得身子往下沉了沉,急忙再次抱緊他,抱怨道:「這……這池子怎那麼深?」
他沉默了一會才低低地道:「本來就這深度,是你自己魯莽,下來前都不探探深度。」他拉開我的手,害我一陣慌亂。
「我會掉下去啦!」
「帶你去池邊。」……總覺得他圈著我腰的手有些燙,是錯覺吧,溫泉的水本來就很熱,他剛才明明喊冷的。到了岸邊,本來想要上去,但一接觸到冷空氣,我又懦弱地退了下來,緊緊地抓著邊緣。
「真不喝酒?」他喝了口酒,從池邊拿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
我靠在岸邊,享受著暖暖的池水,見他從盒子裡遞來塊點心就不由得嘖出聲來。「你倒是享受的?不僅找了溫泉,沒想到還帶了零食。」我伸出爪子就接了過來。
觀賞一下,透明的袖珍凍狀物,好像是液體被微凍的感覺?看了一會,我還是決定咬下去,反正我又不太可能中毒。
呃!才咬了一小口,我就苦著張臉,鬱鬱地抬起頭。「好難吃……你故意的吧。」好像惡作劇,明明那麼小一塊,看起來還軟軟的,那麼可口的樣子,「還給你。」我遞還過去,他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
「味道太怪了嘛……和外表完全不搭,你做的?」
「對啊。」
我驚訝了一下,「你會做?」他但笑不語。
「自己做的就自己吃嘛!」我扔給他,水晶般的點心在空中劃過個弧度。
「你……」他險險地向後一側才伸手接下那點心。
「差點點就掉水裡,呵呵。」我壞心眼地笑笑。
他頭痛地撫了撫眉心,「……看在我用心製作的苦勞上。」
「不吃。」吃了才叫自討苦吃……,一定是他自己也覺得難吃才把矛頭對準我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別過臉就喝酒去了。
不過是不吃那鬼玩意,就生氣啦?「喂,韓禦風,你沒那麼小氣吧?」我耐不住沉默的氣氛,不甘不願地開了口。
像回應我似的,他賭氣似的往嘴裡倒了口酒,……臉也喝得微紅了,反正就是一句話不說。
我眨眨眼,呵呵,像個鬧彆扭的孩子,搭著池邊,我挪到他身邊,「喂,那個糕到底什麼東西做的?我都吃不出來。」
「是嗎?」他看也不看我,轉轉手裡的糕,一口塞進嘴裡。
呃?「那麼難吃的東西,你一口……唔?」嘴上軟軟的是什麼……,只感到他碧綠的眼近距離地湊到我面前,翡翠般的色澤泛著霧氣。
還在混亂,就覺得有東西滑入了我的口腔,呃,是那個糕,好難吃的味道!
我想側頭把那鬼東西吐出來,卻被他用手抵著後腦勺,緊緊用唇堵著我,總算看到了,這小子根本沒生氣,瞧他眼睛笑的,混蛋!
他一轉身就將我壓向岸邊,突然一縷紅髮自然而然地拂在我臉上。本想抵抗,可惜一遇到擒拿手我就沒輒了……雙手沒兩下就被挾持住,固定在兩側。
都說不吃了,沒天理啊!嘴裡開始點心大戰,我使勁用舌頭地將糕抵回去,他又頂過來,難道是我舌頭不夠長嗎?嗚嗚,竟然不小心把那糕給吞下去了,那味道可真是……嘔,淚都給逼出來了……
長長的睫毛緩緩地蓋住了綠眸,彷彿安心了似的,他的舌輕輕舔舐過我的舌尖,撤出了這片領域。我……情不自禁地顫慄了,為什麼……為什麼這種感覺有些熟悉……見他又睜開碧綠的眸子,我作賊似的閉上了眼。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輕觸我的唇又探了舌進來,味蕾粗糙的感覺帶來了些異樣的感覺。
「唔……」我狠狠地推開他,「你……你是……」我看著他漸漸褪去黑色的深紅長髮。
「你是誰……」我拿手背遮著唇,被他的綠眸看得渾身發冷,他輕輕地勾起嘴角,「阿久。」那種聲音……果然是清雨!
他微微嘆口氣,撕下人皮面具來,「沒錯,是我。」
「你、你扮成韓禦風的樣子想幹什麼?」我警惕地看著他,覺得全身都戰慄起來。
「看到我就那麼討厭?」清雨抬起眼。
「你把真的韓禦風怎麼了?」
「他是西域王爺,也算我教半個盟友吧。」
「……」我瞪著他,清雨苦笑,「這麼瞪我幹嘛?如果是真的韓禦風你就不會這麼排斥了吧。」
「我說了我們以後各走各。」
清雨危險地瞇了瞇眼,卻最終移開了眼,「藏起『逍遙毒』的應該是獠牙,最近你要小心。」
我咬唇冷笑,「那對我做出那種事的人,是誰?」
「是我。」清雨直視我的眼,「阿久。」他伸手來抱我,任我死命掙扎,還是被他圈在了懷裡。我再度埋怨為什麼武功沒學好。
「放開我!」
「做那種事,向來都是別人主動承受的,我只當他們是內力的吸收源,我不知道你會受傷……」
「你說得倒好聽!」清雨咳嗽,似乎是被我劇烈的扭動磕到了他胸口的傷口。
我沉默地抿了抿唇,「我不想看到你……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不放,不准逃開我。」清雨不怒反笑。
第三章
一晚沒能入睡。我拋下他逃也似的走了,……心裡亂成一團。
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那麼容易被他蠱惑,明明決定再也不要看到他的,可一旦他出現在面前,又覺得無所適從,好似逃脫不了般的無助。
也許,心早就投降了,但清雨帶來的明明都是不信任和傷害……怎麼會這樣,他為什麼要扮成韓禦風的樣子,帶自己來天山,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扮的呢?
對了,是從那晚吧,作惡夢的那晚,為什麼他總是要打亂我的理性……我懊惱地用被子矇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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