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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折】終身制情人續(BL)~時空任務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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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紅河
出版日期:
20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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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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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管的愛,天天想望自由,最好一個人;
愛人不管了,自由不再自由,還是兩個人好。

扈唯,今年十九歲,是個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
雖然他跟皇甫令雪的情事封天教眾所皆知,
他承認,他喜歡皇甫令雪,而且此情永不渝,
可是,當那位青梅竹馬的皇帝強逼他們「出櫃」,
還過份的冷譏猜疑他對皇甫令雪的真心時,這個氣,
哪是一個「惱火」了得,恨不得整個人黏上愛人身上,
教那自負妒嫉的皇帝睜大眼看個清楚,他跟皇甫令雪,
不管怎麼挑撥中傷都拆散不了,不信?那先吻一個再說,
還不信?那再來個上下其手,反正這男人歸他管,
只是,大丈夫的話,說得早、說得滿,卻發現,
自己的時空「偷渡身份」好像是有期限的,多久?
一年?還是,N年後呢?要偷渡皇甫令雪一起離開嗎?
望著那雙深沉的黑眸,牽著那雙修長有力的大掌,
扈唯心想,這一生,如果少了這個人,那他還能獨活嗎?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自從我退出了比武大會之後,日子就變得格外清閒。雖然說要加緊修練心法,只是修練不宜太過,以避免走火入魔,每天最多只能練兩個時辰。

  除此之外的時間,我簡直閒到發慌。

  而皇甫令雪以及四長老他們似乎也不像以前那麽忙,出門辦事的時間變得相對少了。與此相應,我抓著皇甫令雪大喊無聊的次數,則是日與俱增。

  像這種時候,他一般都採取佛祖坐禪戰術,平心靜氣地任由我在床上滾來滾去,在他耳邊嘰哩咕嚕,他居然就是做得到對我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直到有一天,他的耳根子大概終於被磨軟了,答應次日帶我出門去一個地方。

  我沒有追問他去哪裡,他肯讓我出門我就樂翻了。問得太多,萬一問煩了他,他反悔就不好啦。

  第二天,我、皇甫令雪、雪吟,還有姚啓宣父子,五個人共乘一輛馬車,外加容夙非與付青鴻及十餘位騎馬的隨從,一行二十幾人,熱熱鬧鬧地出門去。

  不過這熱熱鬧鬧,似乎僅僅是對我而言。

  一路上,車裡的氣氛有些異樣的沉悶。就連向來活潑好動的小丫頭,今天也格外安靜,鎖著眉頭悶聲不吭。

  只有當我好奇地問到這是哪裡那是什麽的時候,姚啓宣會盡地主之宜的回答我。

  時間一久,受到他們的影響,我不禁也微感消沉,不像剛開始時那樣興致勃勃。好在隨著馬車行進郊外,眼前一片湖光山色,風景大好,心情才重新明朗起來。

  馬車一路穿越湖邊平原,來到一座山下,入了山,又上了好一陣子的斜坡,最後在一段長長的石板梯前停腳。

  到這裡,衆人下馬的下馬,下馬車的下馬車,步行往階梯上走去。

  山裡樹木繁盛,空氣清新,不時傳來清脆鳥啼,別有一番人間仙境的感覺。我一邊上階梯,一邊盡情感受這清雅脫俗的氛圍,可謂身心舒暢。

  終於上到階梯最高階,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寬闊的平地,沒有樹木遮擋,視野開朗,遠遠可以望見大湖,配上山風陣陣,讓人心曠神怡。

  然而與景色不太搭襯的是,在平地上豎立著一塊塊的石碑,冰冷肅穆地坐在這山巒高處。

  毫無預兆的踏進一塊墓地,我的玩鬧心情頓時被一下子打消。不過,感覺上卻並不是無意間闖到這裡。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皇甫令雪,他沒有回應我的目光,幾步擦過我的肩膀,徑自朝墓地中央最大的一個墳塚走去。

  我猶豫了一會兒,看看其他人都在原地沒有動,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上去。

  「扈唯。」皇甫令雪點到我的名字,我這才確定了去向。

  正要邁腳,付青鴻遞了一個東西到我面前,是一只小小的白玉酒瓶。

  我拿著酒瓶走到皇甫令雪身邊,遞給他。他接過去,淺啜一口,然後將之盡數灑入了墳塚前的泥土當中。

  在他做這些的過程中,我暗中端詳墓碑上的內容,上刻著洛磐褚王寧公的名諱。

  我想了想,洛磐是現今國名,寧公的寧無疑是姓,而褚王,就是說這個寧公是王族中人。只是怎麽會葬在這荒山上了呢?我揣著滿腹狐疑,靜靜等待皇甫令雪敬完那瓶酒。

  山風不知什麽時候大起來。

  白色的衣襬隨風翻動,長髮隨之飄舞,輕輕瞇起眼睛,眼角的黑色羽翎彷彿也躍躍欲飛,這樣的皇甫令雪看上去簡直像是不屬於這個人世間。

  幾乎令人窒息的安靜維持了好一陣子。

  終於,皇甫令雪開了口:「洛磐褚王,全名寧卓遠,先帝的異母兄弟,下管數省,塵陽便是王府曾經所在。」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如同念墓誌銘,陳述著亡人生平。先帝駕崩後,年僅十一歲的洛昭帝登基,褚王與真淵侯,一文一武,共同輔佐朝政。真淵侯岑淳權傾半部朝野,心野氣盛,褚王處處壓制之,為防止岑淳控制洛昭帝。朝中勢力很快分爲三派,一派屬岑淳,一派屬褚王,一派中立明哲保身。承闕年間,北方關外蠻族入侵,岑淳率同一干武將慫恿洛昭帝禦駕親征,並力薦褚王隨行護駕。出征後,王軍將蠻族節節逼退,洛昭帝聲望大好,意得志滿。最後一戰在大峽谷,岑淳讓洛昭帝與褚王率軍先行,他領隊伍援護後方。然而,王軍在大峽谷中遭遇埋伏,傷亡慘重。岑淳的精兵部隊姍姍趕到時,褚王已爲保護洛昭帝,身中數箭而死。」

  「蠻族被驅逐出境後,大軍回城。第二日早朝,洛昭帝念褚王護駕有功,意欲追封褒獎。岑淳卻揪出埋伏在京城中的蠻族奸細數十名上堂,指認當日在大峽谷,便是褚王與蠻族首領合計設下陷阱,意欲謀害洛昭帝。未想加害不成,褚王身死。三人成虎,人言不可不畏,洛昭帝勢單力薄,迫於岑淳及文武百官咄咄相逼,不得已下令摘除褚王王號,將其一家滿門抄斬,屍首曝於荒野。

  ……

  說到這裡,皇甫令雪走上前,右手緩緩按上墓碑頂部,面無表情地沉默著。單單立在墓碑前的頎長身影,顯得清冷而蕭瑟。

  飄進我耳中的,不知道是風的歎息,還是他的歎息。

  「直到兩年前我到塵陽,才在這裘尺山上爲褚王家設立墳塚,只是墓碑下並無骸骨。」

  他悠悠地說,聲音很輕,混在聒噪的風聲中,卻聽得分外清晰,「經過十幾年風霜,爹娘的遺骨,我已尋不到了。」我的瞳孔霎時緊縮起來,目瞪口呆地楞在當場。

  其實在皇甫令雪敍述的過程中,我心裡冥冥中就有一些的預感,只是聽到他親口說出來,仍然免不了有些不可思議。

  難怪我一直覺得皇甫令雪的舉手投足都那麽有氣質,即使蠻橫起來,也不同於大部分江湖人的粗鄙。原來他本就是正統王族。

  好高貴的出身,好慘痛的經歷……我走到皇甫令雪身後,遲疑了一會兒,才伸手覆上他的背。

  「你……你還好吧?」

  「沒事。」皇甫令雪回頭向我淡淡一笑,牽過我的手緊握起來,「都這麽多年了,不至於現在還要勞你煩心。」

  「說什麽……」我吊起眼梢。

  真是的,逞強也要看時候。讓我看到一丁點兒的脆弱,難道就會死?

  我不太高興,但再想一想,他也只是不希望我爲他擔心而已。

  畢竟他已經平安度過這些年,關於他好不好的問題,還是就此打住吧。

  但有些事我很想知道,我斟酌斟酌,儘量小心用詞地問:「那……褚王出事,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父王深悉岑淳野心,在行軍之前,寫了一封信給當時的封天教教主,請他親自到王府將我接走。」

  我恍然大悟。

  原來褚王早已預感到那趟出征可能凶多吉少,所幸與封天教教主頗有交情,否則又怎能有今天的皇甫令雪?

  只是既然如此……

  「爲什麽只帶走你一個,不多帶些人離開呢?」

  「前教主肯幫這個忙,已是看在父王情面。他是一教之主,並非是行善佈施的慈善家,沒理由也沒意願多招麻煩。」

  我抓抓頭:「唔……說是麻煩,不過他願意把教主的位子交給你,一定是很喜歡你。」

  「的確如此。但前提是我必須隨他姓皇甫,他才肯將他的畢生武學教授給我。」

  皇甫令雪別過臉,深深看一眼父親的墓碑,低沉道,「我從未有一天忘記過我本姓寧,而岑淳,與我寧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手驟然握緊,我險些以爲他要把我的手骨捏碎了。

  我皺起眉,默默地忍住痛。

  至此,關於岑淳一路追殺他的理由,已經豁然開朗。只是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想不太明白的地方,就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時候問出來。

  過了片刻,皇甫令雪稍微鬆開手,對我歉然地笑笑,然後牽著我繞過墳塚,走到平地另一邊。

  我這才發現,原來這裡還有另外一片墓群,與褚王家的墓群背對而立。

  位於正中央的墓碑,名諱是洛磐濟國公陸公,這個陸公又是誰?我疑問地望著皇甫令雪。

  「濟國公陸湛,是先父的家族中人。」他再次慢慢回溯。

  作爲外戚,陸湛在朝中權勢不高,由於致力經商,家產富足。褚王的事,讓洛昭帝意識到岑淳居心叵測,於是大力拉攏外戚,抬高外戚勢力。

  陸湛繼褚王之後,爲洛昭帝處處牽制岑淳,雖本身權勢不高,好在錢可通關。陸湛逐漸成爲岑淳眼中釘,次次意欲拔除,而洛昭帝竭力維護,得以暫且將陸湛保住。

  八年前,淮臨大水,急需朝廷補助。國庫不足,陸湛便爲之仗義施資。

  事後,岑淳串通官吏,交給洛昭帝一本陸公曾屢屢自國庫貸財的帳簿。證據雖是假造,卻是無可反駁,洛昭帝只得下令命陸湛償還。

  陸湛已爲賑災出資大量,自然無力償還這偌大數目。依規矩,岑淳主動帶兵前去抄家,卻先斬後奏將其一家趕盡殺絕。事後他給洛昭帝的理由是,陸家人竭力抗旨,不得不爲。

  ……聽到這裡,我不禁恨恨咬牙。

  這個岑淳心腸好狠毒,真該遭天誅地滅!

  皇甫令雪接著說,第二日,洛昭帝去已遭滅門的陸公府邸,爲故人祭酒致悔。在路過後院的枯井時,聽得有嬰兒啼哭聲。原來是有人將陸湛么女放進籃中,吊在井下,並在井口蓋上石板,這才在滅門之禍中,保住了陸家最後一絲血脈。

  世上沒有包得住火的紙,洛昭帝心知不能將陸家遺孤留在身邊,便差一名親信將女娃送出京城。褚王臨終前曾給洛昭帝一塊玉佩,告訴他倘若遇上無法辦到的事,可攜玉佩至幻水山莊尋求封天教教主相助。

  「那時前教主已不在世,女娃便被交到我手中。」皇甫令雪沉聲道,「之後那名親信立即咬舌自盡,以保證決不會將此秘密洩漏出去。」

  「……」我慢慢瞪大眼睛。

  那個女娃,難不成……正猜度著,我聽見皇甫令雪喚道:「吟兒,來。」

  我看向雪吟,才發現雪吟的臉色不知幾時變得這樣白,緊咬著唇杵在老地方,從一開始就沒移動過。

  「吟兒。」皇甫令雪更嚴厲地喊了聲。

  雪吟無聲對抗了半天,終於負氣般地一跺腳,不甘不願的過來,走到墓碑前不遠處站定。

  「跪下。」皇甫令雪毫無抑揚頓挫地說,「叩拜。」

  雪吟垂著頭顱,不知道是出於什麽理由,倔強地不肯聽從。

  「吟兒!」命令的聲音凜冽下去。

  雪吟身子一震,突然簌簌地顫抖起來:「我不要!」她尖銳地大叫一聲,抬起手不斷抹臉,像是在擦眼淚,只是背對著我,我看不見。

  「笨蛋……爹是大笨蛋!」她抽噎著哭道,「幹嘛要爲那麽沒用的皇帝死掉?爹你的爹也是,這個爹也是,都是大笨蛋!爲了那種不值得的人而死,明明那個皇帝死掉才最好……」

  我偷眼瞧向皇甫令雪。他的臉色微慍,卻又不忍心發作,莫可奈何地垂著眼簾。

  對眼下的情形,我自認無能爲力,儘管真的很心疼這兩個人。

  誰又能肯定地說,皇甫令雪心中就沒有過與雪吟類似的想法呢?只是他更明白,過去的事已經無可挽回,與其怨天尤人,不如接受現實,並設法克服。

  忽然,聽見雪吟嚎啕放出來的哭聲,我轉頭看去,錯愕地看見丫頭不知什麽時候到了墓碑跟前,跪著,邊哭邊拿小拳頭一拳拳地砸在碑上。

  我心裡一絞,想過去將她拉起來。剛要邁腳,已經有人先我一步奔到雪吟身邊。

  「雪吟,雪吟!莫要傷了自己。」

  雪吟力氣大,姚衡頗費勁才制住她的雙手,著急地拽到自個兒胸前,「心裡想撒氣,打我便是了,好不好?打我。」話雖如此,雪吟又怎捨得對姚衡下重手?胡亂朝他身上拍打了幾通,最後還是一頭撞進男孩兒懷裡,泣不成聲。


☆ ☆ ☆


   回程的路上,雪吟因爲哭得太累而睡著了,姚衡在她身邊照顧著。

  我對皇甫令雪說,不想坐馬車,想騎上馬透透氣,於是皇甫令雪叫容夙非讓一匹馬出來。容夙非不喜歡坐馬車,怨憤地朝我射了N支目光箭,才彆彆扭扭地上了付青鴻的那匹馬。

  我則和皇甫令雪一起佔用了容夙非的坐騎,不急不徐地踱著。

  經過湖岸的時候,我問:「當今皇帝就是洛昭帝吧。他知道你的身份嗎?」

  皇甫令雪在我耳後答道:「一開始,他不知道。直到一年前,我向他建議組織這場比武大會的時候,才將身份告知了他。」

  「呃?」我很是吃了一驚,「比武大會是你要求他辦的?」

  「不錯。他一直與我保有聯繫,多是問及雪吟的情況,不過在書信中,他數次表達出欲剷除真淵侯勢力的意向。我看時機差不多已然成熟,便要他辦了這場比武大會。」

  「唔……能再說具體點嗎?這場大會計劃了什麽?」

  「你也聽說了,大會的優勝者可分藩地,並獲軍隊加之培養。在一國當中,誰的實際權勢最大,就以軍力來決定。以岑淳的野心,自然會將目光盯上來。大會的舉辦成定局之後,洛昭帝便有意將我的身份洩漏出來……」

  「什麽?」我忍不住出聲打斷,捏緊了皇甫令雪環在我腰間的手,「是他讓岑淳得知了你的身份?他怎麽能這樣?這不是置你於危險當中嗎?」

  該死的。現在不單是雪吟,連我都想痛駡那個皇帝一頓了。

  「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講完。」

  皇甫令雪容讓地笑著搖了搖頭,「爲了逼岑淳走出最關鍵的一步,必須讓他知道我的身份。你不妨想一想,我是褚王遺孤,一旦我得到了在朝廷上的發言權,養壯勢力,那麽我第一個要對付的人,會是誰?」

  我凜然地:「岑淳。」連想都不用想。

  「不錯。」皇甫令雪頷首,臉上現出不帶溫度的笑意。

  「所以洛昭帝就是要讓岑淳明白,已有了剷除他之心。只有如此,岑淳才必須在大會上背水一戰。他很清楚,若是他贏了,便從此高枕無憂,權傾朝野,屆時連皇帝都奈何他不得。而他若是輸了,洛昭帝便會與我,與封天教聯合起來,對付他。」

  「爲此,岑淳必定會作足準備,一旦他輸了,便會立即在比武場上掀出我的身份。父王至今未獲得平反,以我那逆臣之子的身份,岑淳有足夠理由,令軍隊將我就地處死。他發起這場動亂,除了要殺我,最理想的結果,便是趁亂除掉洛昭帝。」

  「然後,他再以皇帝不慎死於賊子之手爲自己脫身,不僅不會被判罪,甚至能獲得鎮亂有功的嘉獎。之後只要他想,煽動他底下一干人等,擁立他爲攝政王,便真的是不披龍袍的僞皇帝了。」皇甫令雪的語氣自始至終平靜,我卻聽得四肢發冷,好像有一汩汩的冰水被注入進來,一直冷到了骨頭裡。

  這樣的計劃,對於岑淳而言,危險。而對於皇甫令雪,更是危險之極。

  我不懷疑皇甫令雪的身手,但現在的問題在於,他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場比武。

  這是一國的內戰,是一場真正的戰爭,世上還有比戰爭更殘酷更沒有定數的事情嗎?就我所知,沒有。

  我緊緊扣住皇甫令雪的手,指甲幾乎嵌進肉裡。他會痛,但比不上我此時的心痛。

  「皇甫……」微微打顫的聲音,很辛苦才編織出這個名字,「令雪,你不可以……」

  「我可以。」皇甫令雪不容置疑地截住我的話,嘴唇壓下來,將我恐懼的心情從口中吞取過去。

  很快他放開我,臉頰在我臉上反覆蹭著,用近乎蠱惑的溫柔語調呢喃:「扈唯,你要相信我。不錯,從前我的確以爲,除了報仇,我的生命裡便什麽都沒有。但是後來,吟兒漸漸長大,我開始希望看見她長到成熟自立的那一天。」他的臉孔埋進我頸項間,輕吮了一下。

  「重要的是,現在我有了你,我更不會放手了,我要你。只有活著才能要你,所以我絕不會允許自己有事,一定不會。」

  至此,我再也說不出話來,我能夠相信他嗎?能嗎?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能懷疑他的心情,一絲一毫都不能懷疑,更不能辜負。

  他有必須要了結的事,而我該做的,就是要免去他的旁騖,讓他放心去做,哪怕我自己並不完全放心。

  總之,成爲他的絆腳石是萬萬不可的。

  我別過臉,用牙尖咬住皇甫令雪的耳朵,他不避開,就這樣由我咬著。

  我說:「那我們來做個君子協定吧。」

  「君子協定?」他莞爾,「怎麽做?」

  我煞有其事地清清嗓子:「聽好了,協定是這樣:等岑淳的事情解決了,我讓你吃,想怎麽烹怎麽煮全部順你的意。但是在那之前,你連手指都不能放進來。」

  「你……不會是認真的?」皇甫令雪猛然抬起頭,笑得很牽強,眼睛裡閃動著渺渺的希望。

  「是。」我把那一絲希望之光無情地掐滅,「我很認真,認真得不能再認真。」

  這下皇甫令雪可笑不出來了。他一定非常非常後悔,爲什麽早沒有下狠心把我吃掉,總是被我推來推去外加喊疼什麽的,出於憐惜,他就一次次忍耐下來。

  他歎口氣,下巴無力地擱到我肩上:「扈唯,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又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唉,看來他確實後悔極了,可憐……不過,現在我是管不著啦。想吃我?行啊,就拿一顆安然回到我身邊的勝利果實來換吧。

 
☆ ☆ ☆


   有關心法的練習,我真的已經盡了全力。在高段比武開始的頭一天,我將功力還給皇甫令雪,之後他告訴我,我還回去了八成左右。

  他好言勸慰我,叫我不要沮喪,可我怎麽能不沮喪?

  因爲我的不成器,給他增加了兩成的危險,也許更多。

  我不止沮喪,簡直恨死了自己。

  第二天的早晨,皇甫令雪帶上顔豫與回靜一道前往比武會場。我也想去,只是他不許,還把容夙非和付青鴻留下來盯住我。

  如今我的功夫一落千丈,自然敵不過這麽些人的阻攔,滿懷不甘願地被困在屋子裡。

  皇甫令雪走後,我坐立不安,時不時探頭往外看。

  當我探到第三十七次的時候,容夙非罵道:「你煩不煩?就不能坐下來安安靜靜的等嗎?本來還沒什麽,給你弄得我都心浮氣躁了,哼!」

  「是你自個兒沉不住氣,怎麽能怪到別人頭上?」付青鴻在一邊沒有情緒地說,「你若是心如止水,縱有千軍萬馬在你眼前跑來跑去,你照樣可以視而不見。」

  「你……」容夙非吸一口氣,向付青鴻瞪了半天眼睛,用力一拍額頭,磨著牙道,「好,好……你沉得住氣,你穩如泰山,你能視天塌下來於不見,那你還跟我抬什麽槓?我說我的,你管我那麽多!」

  付青鴻面無表情:「你是烈馬,誰能管得住你?我只是以爲,扈唯擔心教主可以理解,你卻沒必要如此亢奮。」

  「亢……亢奮?」容夙非的呼吸聲大起來,胸膛急劇地起伏著,目露凶光地握了握拳,最後卻身子一癱,倒進了長椅裡。

  「你……算你狠。」他瞪著房頂,聲音有氣無力,「看你平日惜字如金,原來是真人不露相。你語不驚人死不休,你贏了。從現在起,請當我死了。」

  付青鴻看著死屍般躺在椅子裡的容夙非,抿著唇角笑了一笑,只是笑得非常淡,幾乎無從察覺。

  他隨即收回目光面向正前方,進入眼觀鼻鼻觀心的打坐狀態。

  厲害!我在心裡豎起大拇指。我看除了皇甫令雪,大概就只有付青鴻能制得住容夙非的烈脾氣了,並且從頭到尾都波瀾不興,真是有夠強。

  正暗暗咋舌,門外忽然傳來動靜,我轉頭一看,意外地發現竟是皇甫令雪他們回來了。

  雖說我很高興見到他回來,可是這時間不對,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一行人進屋後,由顔豫說明了事態。

  高段比試的人數原定有十人,但是剛才在會場上,有八人宣佈了自動棄權。剩下來的兩個人,皇甫令雪與岑闕,將在後天直接進行決賽。

  「爲什麽會這樣?」看大家久久不講話,乾脆我就問出來。

  「有人從中作梗。」皇甫令雪坐在椅中,一手扶著腮,一手在椅把手上輕輕敲著,臉上陰雲籠罩,「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是岑淳還是洛昭帝。」

  「有什麽區別嗎?」

  「原本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按照時間,一步一步來。包括將定期抵達塵陽的軍隊。」

  我詫然:「軍隊?」原來,我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軍隊。」皇甫令雪皺了皺眉,旋即鬆開。

  「決賽時,岑淳與洛昭帝都將親臨會場。礙於各方面忌諱,雙方不可能帶上大量兵力,至多上百。而最終定生死的,便是算計好將在當日到達的軍隊。因爲岑淳爲求斬草除根,僅靠百人是遠遠不夠的,而皇帝便也必須積極應戰。」

  「如今發生這樣的變故,必定是有人提早召了援軍,並刻意將決賽時間提早。若這個人是洛昭帝,那麽後天抵擋塵陽的隊伍,就是皇帝的禁衛軍。若那個人是岑淳,那麽,便不用我說明了。」

  「除此之外,之前我同洛昭帝一直有信鴿來往,最近幾天卻不見他發來音訊,不知是否發生了什麽意外,也就無法判別情勢是好是壞。因此,必須妥善準備,考慮到最糟的結果。」

  大廳裡陷入長時間的安靜。每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

  其實我是很想說些什麽的,但是我又能說什麽呢?擔心、驚慌,勸阻他們立刻停止這個危險的計劃?如果我做得到的只有這些,那麽,我就什麽都不能做。

  皇甫令雪站起來,臉色慎重地環顧衆人一圈,再度開口,做出了應急安排:「顔豫,回靜,你們兩人後天還是與我一道去會場,一切照舊。」

  那兩人同時應了聲是,而後顔豫問:「要帶上多少人手?」

  皇甫令雪沉吟道:「關鍵不在人數,在錦繡苑中挑出十人足以。」他的視線一轉,又說,「夙非,青鴻,啓宣,你們三人召集所有這些天來聚到城內的教衆,後天早晨,去往塵陽城門口。若等到的是岑淳的軍隊,攔下來。」

  「明白了。」三個人齊聲答應。

  最後,皇甫令雪的目光來到我身上,眉頭緊起來,像是經過了一番爲難的斟酌,才說:「扈唯,我知道你是必然不肯留在屋內閒坐的。這樣好嗎?你與容夙非他們一起,去鎮守塵陽城門。」

  我肩膀一震:「爲什麽?」明明知道我最想跟你在一起……

  「你的身手算是中段,在那裡才能派上最大用場。此外……」皇甫令雪露出歎息般的神情,但並沒有歎出聲音,「封天教之人,就算再不濟,對付那些所謂兵士,也能以一敵十,你與他們在一起比較安全。」

  我死勁握著拳:「我又不在乎什麽安……」

  「扈唯!」皇甫令雪斷然地截住話,頭一次對我施以那麽嚴厲的言詞,「莫說你不在乎。我要你安全,我要!你明白嗎?不單是爲了你,更是爲我,懂嗎?」

  「我……」我不由得瞪大雙眼,目光撼動地看著他。對視良久,是我妥協地先低下了頭:「我知道了。」

  我知道,我不在皇甫令雪旁邊,他才能夠身無牽掛,全心全力地去戰。

  而假如我在他眼前,他就得時時刻刻顧著我,行動綁手綁腳,最終卻可能顧不到我們倆任何一個。

  「我聽你的。」我字字鏗鏘有力,爲了不讓自己搖擺不定,硬逼著自己必須堅定意志。

  皇甫令雪緊繃的臉這才鬆緩下來,嘉許般地點點頭,不再多言。

  屋內又是一陣短暫的寂靜。

  「呃……」顔豫咳一聲,「我們自己該做什麽的,就去做些準備吧。」

  其他人會過意來,紛紛向外走去。神經粗條的容夙非,反應慢了一拍,則被付青鴻順帶拖了出去。

  大廳裡只剩下兩個人。

  我知道皇甫令雪在看我,但我卻不想看他,也許是不敢,固執地側著腦袋瞪著門外。

  我怕我一看他,就會反悔了。

  不想被他留下,不想讓他離開我到那麽危險的地方去,一秒鐘都不想。

  然而,不想的事與不能的事,終究無法相提並論。

  眼角瞥到皇甫令雪走過來,把我拉進懷裡,什麽也不說,就這樣緊緊抱著我。

  我的臉壓在他肩膀,熟悉的淡琥珀香此刻卻如同毒素,絲絲侵進我的嗅覺。

  我心裡一陣抽痛,胸腔憋悶得彷彿要炸開,我抬起手,想朝他背上狠狠捶幾下來發洩,結果卻只是像藤蔓一般,在他腰間纏繞了上去。

  「皇甫令雪,我喜歡你。」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抱在我身上的手微微一緊,「我知道。」

  「我這輩子再也不會這麽喜歡一個人了。」我從內心最深處把這些話掏挖出來,「要是你害我沒有了這個人可喜歡,我到死都不原諒你。」

  皇甫令雪失笑出聲:「不會的,你跟我都會好好的。」一個柔得似水的吻落下來,歎息從我頸間遊上去,滲入到耳中,「今生今世我也不會再遇上第二個,讓我喜歡得這麽狼狽卻甘之如飴的人了。」

  「……」

  開花了……。

  ……在我心裡。


第二章


   決勝當天到來。

  上午,兩路人馬在錦繡苑大門外分道揚鑣。彼此沒有依依惜別,只有一句珍重。

  我不回頭看皇甫令雪的背影,我要看的,是他戰勝歸來的笑容。

  去往塵陽城門的路上,我們的大隊伍引起百姓的注意,好奇地在路邊圍觀,人群裡滿是竊竊私語。出城的時候,守城的衛兵也被嚇了一跳,呆呆地目送我們出城,不敢上來多問。

  也許我們看上去就像是出征的軍隊,至於這一趟征途是凶是險,誰又知道呢。

  出了城,在距離城門大約二十公尺的地方,寬闊的大道中央,全部二百餘人排成五行,將路面佔領,不留絲毫縫隙讓人突圍進城。

  陣仗最前排,容夙非在正中位置,我在他左側,付青鴻在他右側。

  其實我個人覺得,應該由思緒清楚的付青鴻坐鎮總指揮。不過付青鴻這樣安排,他所想的可能是,容夙非脾氣太烈,一不留神就會像煙火那樣,砰地一聲爆開。

  現在我們兩人將容夙非夾在中間,大概就充當了掩體之類的角色吧。

  有時候猜想著,封天教是江湖上的名門大派,卻由於教主個人的緣故而摻雜了朝廷裡的政治鬥爭,不知道這些人心裡是怎樣想。

  自始至終都全力配合著的四長老和姚啓宣他們,一定是衝著皇甫令雪,衝著多年相處下來的情分才這樣做。

  至於其他人,是純粹覺得有趣,全當來玩一玩;或是閒著無聊,唯恐天下不亂;還是爲了教主在所不辭……這就不得而知了。

  那也並不重要。我只要知道,我自己是爲什麽而做這些事情,就可以了。

  仰頭望望天,碧空如洗、萬里無雲。偶爾有一排排候鳥從頭頂上飛掠而過,值得慶幸的是,牠們沒有煞風景地好心幫我抹上一層乳液。

  如此大好的天氣,用來打群架……呃……打仗,真是可惜了,唉……。

  就這樣,所有人眼睜睜呆呆地等,胯下的坐騎倒也沉得住氣,沒有亂彈腿或者打響鼻。

  太陽在眼前越爬越高,越來越刺眼。就在即將到達天際最高處的時候,隱隱約約的馬蹄聲,從目不能及的道路彼端飄蕩而來。

  再過不久,就能遠遠望見大批的人馬,身上穿著統一的軍服,以及簇擁在隊伍前方,隨風搖曳的大旗。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緊張的汗水從背上滲出來,鐵馬金戈,刀光劍影……我腦海中不斷閃現出這些辭彙。

  曾經我以爲,這是只能在電視裡看看的東西。畢竟在我出生的時代,已經沒人在戰爭中揮舞刀劍了,動輒一顆導彈下來,別說人,就是整個城市都將毀於一旦。

  在這一刻,我格外懷念我的衝鋒槍、手槍、狙擊槍,還有手榴彈。

  唉,我鄙視古代……對方隊伍馬不停蹄,直奔城門,眼看著就要短兵相接。

  可我們到現在還沒能確定這支軍隊究竟是敵是友。

  該不該開戰?這個問題值得慎重推敲。

  在距離被拉近到大約十公尺的時候,那支隊伍前方一位身著甲胄看似將領的人,衝著這邊大喊一聲:「何方賊子?」

  呲……我聽見了,炸藥包的信子被點燃的聲音。

  「簡直語無倫次!」果不其然,下一秒我的右邊爆發出咆哮,容夙非發作了。

  「看我搧了那張臭嘴!」容夙非惡狠狠地吼道,馬鞭一揮,坐騎首當其衝離開隊伍,勢如破竹地向前狂奔而去。

  「夙非!」付青鴻下一個緊跟了上去。

  我相信,付青鴻此刻跟我一樣想翻白眼。

  由於容夙非的舉動,對方將我們判定爲敵人,氣勢洶洶地呼號著殺了過來。

  一時間,城門外數千人混戰成一團。

  刀光劍影,我終於親身見證了這種古老的戰爭方式,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衝入對方陣仗以後,我下手刻意掂量了輕重,沒有取人性命,至多打昏踢下馬而已。我的目的是趕到容夙非那裡,在一切鬧到不可開交之前,先把事情弄清楚。

  很快我找到目標,在雜亂的人群中間,容夙非正與那名甲胄大將展開著酣戰。

  一片嘈雜中,我模糊聽見容夙非的聲音:「怎麽啦?剛才不是還拽得很嗎?原來就只有嘴上功夫厲害。哼!就是你們這群混帳東西,擾得我們跟著不成安寧。告訴你,今日你休想逃!我要將你的舌頭割下來,看你以後還如何讒言罔極,教亂國綱。」

  容夙非招招都咄咄逼人,對方不得不盡全力應戰,忍耐著聽容夙非講完這番挑釁,最後卻還是忍不住回嘴:「荒謬!好個耍潑賊子,你說誰讒言罔極,交亂國綱?」

  「喲,居然還會裝傻。」

  容夙非鄙夷地啐一口,冷冷道,「待我取你狗命時,你可別再裝傻,說你如何無辜如何受指使。惹人唾棄,哼……」

  對方一張剛毅的臉龐漲成紫紅色,大怒駡道:「休得胡言亂語!我喬大有生得光明死得坦蕩,豈容得你這賊子誣衊?你且看著,我若不鏟平了你們這群亂黨,自當卸下禁衛軍頭領之銜,向皇上刎頸謝罪!」

  容夙非冷笑:「好哇!那不如由我代勞,替你提著你的頭顱去見皇……」

  ……

  「都給我住手!」一聲大吼,如同晴天一道驚雷劈下來,震耳欲聾,令得所有人駭然楞住。

  我定睛看了看,才發現付青鴻已經先我幾步趕到了容夙非身邊。剛才那聲大吼,八成是他運足中氣勃發出來,真是嚇死人。

  不過,好在效果顯著。

  連來頭都沒弄清楚的混戰就此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付青鴻身上。

  「失禮了。」付青鴻朝那個喬大有抱一抱拳,正色說道,「剛才你自稱是禁衛軍頭領,那這麽說,你是奉了皇帝的命令,率領禦前禁衛軍到塵陽,剿滅岑淳等人而來?」

  「這還用問?」喬大有的臉色還沒緩過來,微微透著憤怒。

  他上下打量著付青鴻,眼睛裡滿是猜疑,突然,他的眉毛抖一下,高聲驚呼,「唉呀!莫非閣下是……是封天教裡的英雄?」

  付青鴻照舊一本正經地:「英雄之譽不敢當。在下的確是封天教之人,這裡所有未穿軍服的人……」他頓住,若有所指地斜過眼睛瞟了容夙非一眼。後者悶悶地垂著頭盯著馬頸,堅決不讓別人看見他的表情。

  付青鴻接著說:「包括方才與你交惡的這位,我們均是受了教主之命而來。因爲不知今日來的是敵是友,我們也不確定這趟的任務該是接應或是攔阻。之前狀況未弄明白,是我們的人言語有失,還請見諒。」

  經這一解釋,喬大有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繼而朗聲笑道:「不,我自個兒也有錯,不該一開始就『賊子』來『賊子』去。唉,真是誤會,大誤會。」

  何止大,是好大好大好大!我歎了口氣。

  這個喬大有,急躁的衝動脾氣跟容夙非有得拼。不過相比之下,人家的認錯態度就好得多了。

  現在,既然誤會已經澄清,就沒必要再在這裡耽擱時間。付青鴻隨即命教衆回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會場,並請喬大有緊隨其後。

  喬大有相當好講話,爽快地答應下來,然後將命令傳達給麾下將士。

  之後,付青鴻對我頷首示意。我策馬過去,不痛不癢地問了句:「容夙非,要出發了,你垂著腦袋怎麽看路?」難得讓我逮著機會酸酸這傢伙,我才不捨得放過。

  結果,容夙非被我激得豁然抬頭,目光箭嗖嗖地射向我。

  「咳哼。」付青鴻在另一邊咳嗽一聲,容夙非的箭勢霎時軟下來,一臉認命的表情。

  我就奇怪,付青鴻又不是洪水猛獸,爲什麽可以輕而易舉將這包炸藥吃得死死的?而我卻只能趁機佔佔口頭便宜,至於別的就……唉,一物剋一物。我的結論是,付青鴻命相屬「石」,所以蓋得住「火」。

  ……至此一切完備,封天教百騎在先,數千禁衛軍援後,浩浩蕩蕩向著比武會場急馳而去。

  隊伍前頭,我伏在馬背上,手中的短鞭一次次揮起落下,愈揮愈急。

  馬兒跑快些,再快一些。

  皇甫令雪,你等著我。

  等著我。


☆ ☆ ☆


   一場意在攔截的惡戰猝然轉爲接應,不得不說是意料之外的好事。

  常言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就不知道這件事是個開始,還是已經成爲了結果。

  當我們心急如焚地抵達比武會場的時候,不出所料,那裡已陷爲了戰場。岑淳與洛昭帝,兩方兵力,總共大約有六七百人。

  那些人都是穿的軍裝,我看不出來誰是敵誰是友。不過禁衛軍他們看得出來,立即加入了戰鬥援護自己人。

  敵寡我衆,戰鬥到這一步,基本上沒有封天教的事了。願意參戰就參戰,不願參戰的話,袖手旁觀也可以。我是這麽認爲。

  至少我就沒心思再打下去,只急於在人群中尋找皇甫令雪的身影。

  其實特別好找。因爲那些在場下打鬥的人可以忽略不看,在比武擂臺上,只有五六副身影,突出得很。

  其中一個就是皇甫令雪。

  「皇甫……」我不假思索地喊出來,但旋即又強逼自己把聲音吞了回去。

  我不能在這時候打攪他。我要他專心應戰,我等著他捧著勝利的果實回來找我。

  我直著腰桿坐在馬上,在戰場週邊靜靜觀戰。

  我看到,皇甫令雪那身白衣上染了大片血紅,但我不認爲那是他自己的血。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麽能這樣認爲,反正我就是堅信。

  皇甫令雪正被另外幾人圍攻,應付起來依然遊刃有餘。

  除了當中有一個持拿大戟的人,我感覺到皇甫令雪在與這個人交手的時候,比起與其他人交手時要略爲吃力一些。

  我仔細觀察了這個人。由於距離有些遠,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不過看那輪廓,身型,以及拳腳,這人年紀約莫有五十歲了,但仍舊行動靈活,頗有種老當益壯的風範。

  風範?呵,真是抬舉了。我敢肯定,這個持戟的人,除了岑淳不做第二人想。

  像這種殺人無數的劊子手,只手遮天陰險毒辣的佞臣,怎能配得上風範兩個字?

  不多久,岑淳那幾個礙事的手下被皇甫令雪解決。這才真正回到了擂臺原本的樣子,只剩下兩人交鋒。

  岑淳能作爲兩朝大將,縱橫沙場幾十年,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每一次大戟與長劍相互碰撞,就連置身事外的我都能隱約察覺到,蘊藏在那柄大戟中的剛硬力度與氣勢。

  人不可貌相。一個打鬥方式如此硬朗的人,誰能想像得出,他居然有那麽歹毒的心腸。

  看著那兩人勢如水火的激烈交戰,我只想說,不管一個人曾經多麽兇悍多麽勇猛,但老了,就是老了。

  如果再早個二十年,皇甫令雪要想對付岑淳,或許還會多費幾分力。

  然而現在,我只看到了不過三十幾招,岑淳已經明顯地敗下陣來。皇甫令雪劍尖一挑,在岑淳胳膊上劃開一道血口,大戟隨之脫手落地。

  下一招,長劍劃過岑淳的膝頭,他踉蹌幾下,竟然沒有當場跪下來。

  這真是……叫我不知道該怎麽評價才好。

  惡人和惡人之間也有差別。像岑淳,就是個驕傲自大的惡人。

  的確,他十惡不赦,死一千回也不足惜。但他有他作爲惡人的驕傲,寧可斷腕不可曲膝,我看得有些啼笑皆非。

  不過,正因爲他這不服輸的好強性格,才會做出今天這樣孤注一擲的賭博行徑,這就讓人可以理解了。

  想來洛昭帝和皇甫令雪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出此下策,把岑淳逼到這條路上來。

  今天,岑淳是注定難逃一死了。那些因爲他而含恨九泉的人們,也從此能夠安息了吧。

  我冷眼瞥著利劍架上岑淳的脖頸,只要再使力劃過去,皇甫令雪背上的復仇包袱就能永遠地卸下了。

  正等待著那個最後的瞬間到來,突然,幾個人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一躍到擂臺上。

  其中有個身著淡青色袍子的男人,居然直奔過去,抓住了皇甫令雪握劍的手。

  了結岑淳性命的那一劍,因此而沒能割下去。

  我心裡一凜。難道又是岑淳的幫手?該死,如果我現在趕過去,能不能來得及替皇甫令雪清除障礙?

  我的雙拳越握越緊,急欲揚鞭策馬,卻看見那個男人的嘴開開合合,在對皇甫令雪說著什麽。

  皇甫令雪沒有回話,也沒有把對方推開,就這樣紋絲不動地立在原地,良久。

  最後,皇甫令雪手一抬,竟然把劍收了回來。他的雙唇輕動幾下,約莫是回了句話,隨即轉身大步走開。

  在路過一具屍體旁邊時,皇甫令雪割下了那個死人一束頭髮,揣進衣襟,然後縱身掠下擂臺。

  這……是怎麽回事?訝異之餘,我以雙手充當擴音器,大聲喊:「皇甫!皇甫令雪!」

  皇甫令雪聽見了,側頭看到我,唇邊瞬即泛開笑意。

  「到了多久?」轉眼間他已經來到我跟前,快如閃電。

  「沒有很久。」我伸出手,「上馬。」皇甫令雪接住我的手,一踩馬鐙跨上來,坐到我身後。

  明明戰鬥尚未結束,皇甫令雪卻還抽空在我脖子上咬一口,才向底下的人喝道:「可以了。走!」封天教的人收到命令,紛紛往教主這邊聚齊過來。

  這樣就已經結束了嗎?我忍不住再次看向擂臺。

  那個先前制止了皇甫令雪的男子,站在傷痕累累的岑淳面前。他在說話,我不知道他在對岑淳講什麽,又有什麽話可講。

  不過我看他手裡提著一柄劍,看樣子不是在說什麽好話。

  如果他是要殺岑淳,那爲什麽又不讓皇甫令雪動手?

  我怎麽想怎麽覺得奇怪,這個人的目的到底何在,他究竟是誰……在我東想西想的時候,皇甫令雪已經扭轉馬頭,率衆人離開。

  途中經過一群守在戰場最邊邊的禁衛軍,皇甫令雪俯下身,揪起其中一個人的衣領,說:「轉告你們的陛下,令雪告辭了,自此封天教與朝廷再無任何瓜葛,切勿追尋。」說完就鬆開對方,大力揮下短鞭,駿馬長嘶一聲急馳起來。

  我越來越想不通這裡面藏了什麽文章,想問皇甫令雪,又覺得現在不是時候,於是轉口問道:「現在是回錦繡苑嗎?」

  「不回了。駕!」又是一鞭揮下去,才接著說,「顔豫會帶些人去接雪吟,我們在塵陽城門碰頭,然後直接趕路回幻水山莊。」

  我怔了怔:「怎麽這麽急?」

  「怎能不急?」他笑,只是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扶在我腰上的那隻手開始不規矩起來,居然呈現出一路下滑的趨勢。

  「這麽多天,每晚一盤香噴噴的糕點擺在我面前,偏偏我看得見卻吃不著。再不快些吃下去,哪怕我餓不死,只怕也要饞出病來。」說著說著,埋下頭在我頸間使勁一吮,然後嘖嘖嘴,好像在說,真香。

  「你……」我真是服了這個人,直想丟給他幾記白眼,可臉卻不聽話地發燙了,「就算那樣,你也不必非要回到幻水山莊才……」我這是在叫他快快把我吃掉嗎?噢,我到底在說些什麽?

  「哈哈哈……」皇甫令雪極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笑完之後,咬著我的耳朵說,「扈唯,你還是別引誘我好,如果你不希望屆時船艙內發出什麽引起衆人側聽的聲音。」

  「……」我楞了足足三秒鐘。

  「你這變態!我一掌打死你啊!」

  ……天乾物燥,小心發春。


☆ ☆ ☆


   從塵陽到遼安,數天的馬不停蹄,當我終於能下馬的時候,屁股基本上已經失去了知覺。

  雖然本人不好坐船,不過當我看到那候在江邊的船隻,想到我上了船就能呈大字型愛怎麽躺就怎麽躺,還真是有些感動流涕。

  告別了飛沙塵土,覺得江上的空氣格外清新宜人。我上去就先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皇甫令雪剛剛和四長老等人談事完畢。

  岑淳的事已告了結,他們現在還能談什麽,我想不外乎就是類似於檢討會那樣。

  看到我,皇甫令雪以外的人極有默契地散了。

  我按住額頭,心裡開始盤算著,以後要怎麽讓他們把我當作扈唯,而不是教主的某人。他們非得要這樣提醒我,我的身份有這麽特別嗎?

  雖說有特殊待遇是好事,但特殊到這種份上就有些過頭了。

  其實都怪皇甫令雪,他在人後怎樣倒無所謂,可他在人前也一樣張揚,不知收斂,擺明了就是讓大家都知道我和他交情甚好。

  都二十七八歲的人了,還這麽小孩子氣,這個不要臉的老不休……

  皇甫令雪裝作看不見我的一臉忿懣,笑問:「睡得好嗎?」

  「還可以啦,只是……」我嘀咕。

  他沒聽清,臉湊近過來:「你說什麽?」

  我真想狠狠一口咬下去。臉蛋長得再好看又怎麽樣?給他一個咬痕,看他頂著那樣的臉以後看怎麽見人。

  不過最終我只是把他衣領一抓:「走,去甲板上透透氣。」

  從船艙裡出來,江風頗大,用來吹走滿肚子怨氣倒是最有效不過。

  我眺望著遠方的水平面,想到來時是這條路,回去也是這條路,我的處境、心情,卻已經與當時截然不同,難免有些感慨。

  這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在一個不該來的時代,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未來又會怎樣?未來……我擁有那種東西嗎?

  唉,怎麽想著想著就傷感起來?我搖搖頭,決定暫不考慮那麽多,先把眼下的困惑弄清楚了再說。

  「那天的男人……」我向皇甫令雪打打手勢,「就是阻止了你解決岑淳的那個男人,他是什麽人?」

  「他?」皇甫令雪淡然答道,「他是洛昭帝,寧昭雲。」

  「喔,是皇帝……」其實這幾天我有猜到一點點,只不過親耳得到驗證,仍是有些不可思議。

  堂堂一國之君,居然那樣子跑到戰場上閒晃,實在太亂來了。

  想想還真是可惜。那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親眼見到的,真真正正的皇帝,我卻連他的容貌都沒看清楚,唉。

  搖頭惋惜了一番,我接著問:「他當時幹嘛要阻止你?」

  皇甫令雪停頓了一下,才說:「他要親自動手,取岑淳的性命。」

  「這是爲什麽?」

  「當年先帝在狩獵時被毒蛇咬傷後不治身亡,這件事被當成了意外事故。不過後來經過追查,冬季的樹林中出現本不該出現的毒蛇,極有可能是岑淳所策劃。」就是說,爲了手刃殺父仇人嗎?
  
   這樣看來,洛昭帝和皇甫令雪的經歷倒有一點點相似。

  「既然如此,爲什麽不直接判岑淳死罪?」

  我不解地皺起眉,「何必還大費周章地弄那麽多名堂出來,連累一大堆人跟著拼命。」

  「只有線索不夠。」皇甫令雪搖頭,「可能瞭解內情的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

  我托著下巴思忖了一會兒,忍不住爲他打抱不平:「就算是這樣吧,皇帝也沒有立場非要你把岑淳的命交給他。他的父仇是仇,難道你的就不是嗎?這也太霸道了。話說回來,當時你何必要同意他?直接一劍下去了得。」

  皇甫令雪無謂地一笑,用手指梳起我額邊的瀏海,靠上前來,鼻尖碰一下我的鼻尖,輕聲說:「扈唯,岑淳了結在誰手上,並不重要。我已做了所有我能做的、該做的事,這就夠了。」

  我再也無話可說。

  既然皇甫令雪有著這樣的覺悟,這樣的胸襟,我還在這裡不平些什麽呢?

  我應該爲我自己感到驕傲。因爲,我找到了一個如此出色的人;這個無與倫比的男人,是屬於我的。

  禁不住有些沾沾自喜,又怕被看出來,我趕在臉紅起來之前,拿前額朝皇甫令雪額上用力一頂。

  他猝不及防,低呼一聲捂住額頭,表情不曉得是算好笑還是好氣,或是兩者兼有。

  我跟他做同樣的動作,不同的是,我疼得齜牙咧嘴,在心裡大叫後悔。

  失策啊,剛才忘了控制力度,撞得太猛,但願不會鼓起小包包才好。

  看著我的表現,皇甫令雪這才忍俊不禁,扯下我的手,取而代之將他的手覆上來,在我額頭上按揉著。

  「很疼嗎?」他問,語氣關切。

  不過,也許是我自個兒的心理作用吧,總覺得聽起來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嗯。」我老實承認,下撇著嘴角。

  皇甫令雪臉上的笑容舒展得更開,調侃道:「你毫不猶豫地撞過來,我還以爲你練過鐵頭功呢,原來不是。」

  「去你的。」我狠狠剜他一眼,突然叫疼,「哎喲哎喲!」

  他立即停住動作:「怎麽了?是不是我下手太重?」看他露出滿臉掩不住的疼惜和自責,我心裡才平衡了些。

  得了便宜還賣乖就算啦,我大方地饒了他這一回:「還好啦,已經不疼了。」 我把他的手抓下來握住,總之,玩鬧先到此爲止,我還有事情要問。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我們究竟是爲什麽走這麽急了嗎?」上次皇甫令雪給我的說法,與我所要的答案,根本是牛頭不對馬嘴,這次他別想再拿那種不能成立的理由來矇混我。

  被我這樣一問,皇甫令雪的臉色稍稍沉下來,答道:「這次比武大會的目的,是剷除岑淳。如今大會結束,目的也已達到,但事情並未就此了結。我想你還沒有忘記,大會上的勝者將可得到怎樣的封賞。」

  「唔……」我想了想,「記得,主要就是晉北數省還有軍隊什麽的吧。」

  「不錯。無論這場大會是以何種目的開始,它的結局只有一種:有人贏,有人輸。君無戲言,皇帝事前既已做出承諾,那麽就勢必要履行。如果有人不接受,便是抗旨,是大逆不道之罪。」怎麽說得這麽嚴重?

  我迷茫了一會兒,才漸漸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在這次大會上,你是勝者,所以你該接受朝廷的封賞,否則就是有罪?」

  「不錯。」

  「既然這樣,那你接受不就行了嗎?是給你封賞唉,又不是給你一刀子。」

  皇甫令雪自嘲般地笑笑:「我若是想接受,就不會急於離開,乖乖留在塵陽等候聖旨下來便是。」

  ……崩潰,我怎麽越聽越聽不懂了?

  我懊惱地撓著頭:「不想接受,爲什麽?」

  皇甫令雪忽然沉默下來,我好奇地直直盯著他,好一陣子之後才等來他的回話。

  「封賜領地,是爲王;配備軍隊,是爲將。我如果得到這王將之銜,便真的是朝廷中人了。若是我做得不稱職,是爲愧對朝廷,無能無義;若是我功勞太過,以岑淳爲血例,我將受到緊盯,隨時可能遭壓制。對於諸如此類的事,我早已經看得倦,聽得厭了。」這樣說著,他的視線越過我的肩膀,彷彿在眺望著遙不可及的天際盡頭。

  「總而言之,無論我做得好不好,都必定會被太多事物所牽制。王將又如何?歸根究底,不過是朝廷的傀儡罷了。」我楞楞地聽完這一席話,雖然覺悟沒有那麽深層,但也基本明白了話裡表達出的意思。

  要說不爲之可惜,那是騙人的。然而皇甫令雪的想法,我能理解。

  所以我不加以置喙,只要他覺得這樣就好,那麽,就按照他認爲好的方式去做吧。

  我要的,也只是他好而已。

  思緒一轉,我問:「既然你已經下定主意,爲什麽不當面向皇帝講清楚呢?」

  「就是不想與他面對面。」

  皇甫令雪眼中浮上幾絲無奈,悠悠地說,「其實他與我自小就相識,在父王出事以前,我們原本常常在一起作伴,嬉鬧、讀書、習武……。後來分開了十幾年時間,又因爲岑淳的事而有了聯繫。如今他自毀了一名大將,正是急需用人之時,必然不肯輕易放我。我不擔心他用強硬手段施以逼迫,只是不願聽他談及從前,對我動之以情。這當中糾葛太多,要與他當面談,實在麻煩。」我呆然地張著嘴巴,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講來講去,原來皇甫令雪就是要躲開皇帝,因爲怕麻煩。

  唉呀呀,兩個翻雲覆雨的大男人,這小彆扭鬧得……我算是沒有話說了。

  ……我和皇甫令雪,就這樣互相對望無言了老半天,最後,還是我釋出善意,轉移了話題。

  「對了,那天看你在下擂臺之前,割了一個死人的頭髮,那人是誰?你那樣做是幹什麽?」

  「那個人是我終場比武的對手,岑闕。我割下他的頭髮,是爲了帶給吟兒。當日陸公被抄家,雖是受了岑淳之命,而代爲執行的人就是岑闕。」

  「喔。」經這一解釋,我總算茅塞頓開。

  無緣無故地割人頭髮,害我險些以爲皇甫令雪和那傢伙關係密切,特意拿來收藏呢。

  嘖,還好我沒把我的想法說出口,不然這糗就出大了……

  正拍著胸口暗自慶幸,忽然聽見皇甫令雪輕輕嗯一聲。我疑惑地看了看他,只是他並不看我,目光定在我身後三點鐘方向。

  我回過頭一瞧,頓時驚詫地瞪大眼睛。

  遠處的江面上,有不下六艘大型船舫,正向這邊緩緩圍攏而來。再這樣靠近下去,它們就要堵在我們前面了。

  看樣子是有意的,難道是遇上了海盜?

  我很快地推翻這個想法。

  能乘坐這種大型船舫代步的人,別人不去搶他就奇怪了,還用得著搶別人嗎?

  猜疑當中,對方已經越靠越近。其中一艘最大的船隻,甲板上成列站著一群人,個個身材挺直,目不斜視,頗有股開道似的莊嚴架勢。

  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越衆而出,走到甲板最前方,揚聲喊道:「封天教諸位俠士,我家主子有請,還望皇甫教主與四長老賞面,移步到這邊船上一敘。」

  主子?這又是哪家的妖怪?我困擾地望回皇甫令雪,他也正向我看過來,目光對上,他挑起眉梢,笑得嘲弄卻也無奈,只對我送出一個名字。

  「寧昭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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