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沙滾滾,撲天而來,餘溫難滅;
情蝶帶火,如夢糾纏,至死方休。
弒母?難容。毒殺一國之尊,更是萬民所指!
池夢蝶,赤驪三皇子,享盡母皇獨寵,生性狂妄傲慢,
一場皇位之爭,死裡逃生的他,為了找回被帶擄走的大哥,
決心一探句屏,只是他怎麼都沒想過秦沙竟是個斷袖之徒,
為了逼秦沙說出大哥下落,池夢蝶故意找上春樓小倌,
可惜,不諳性愛情趣的他,乍見床上糾纏的汗熱身軀,
一口熱茶才剛下肚,那一陣一陣飄來的春藥香氣,
竟勾得他慾火熊熊,又烈又狂的只想找人發洩一番,
但還不及將眼前精瘦身軀一口吃下,卻反教秦沙反將一軍,
掙動的身軀擋不住欺壓的重量,溼熱體溫加速點燃慾火,
這一場尋兄之路,池夢蝶沒想過會栽在這男人手中,
更沒想過,技高一等的他,會被吃得一乾二淨,
心裡那恨,恨不得將秦少大卸八塊,宰了棄屍,
但為什麼大敵當前,明明可以丟下這可惡的男人離去,
他卻猶豫了,那急跳的心,似乎還聽得見,
那一夜,秦沙在他耳邊輕輕細語的那句,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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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秋陽當空,照著衛應侯府正門上方的金匾,刺眼的金屬反光令站在石階下的池夢蝶微微瞇起了雙目。
沒錯,他要找的地方已經到了。
他那該死的四弟枕月,竟找了具來路不明的屍體移花接木,冒充大哥池重樓,將大哥偷偷送給了句屏人,還勾結靜王明裏將他流放,暗中卻命人在放逐途中置他於死地。好在老天有眼,父親安劍君和叔父柳言笑及時趕到救下他。
腿傷剛癒合不久,池夢蝶就告別父親和叔父,獨自一人踏上前往句屏的道路。
兄弟四人中,二哥和四弟已跟他撕破了臉。背著弑母的罪名,他也無顏再在赤驪待下去,盤算著等救回大哥,他就和大哥一起雲遊四方逍遙自在去。
大哥在去年皇母壽辰後被送走,肯定是隨著句屏使團走的。只要找到那個句屏特使秦沙,不愁問不到大哥的下落。只是不知道這些日子裏,他那老實的大哥有沒有受句屏人欺負虐待?
他擔心著大哥,進入句屏國境後便直奔都城永稷。昨天黃昏時分終於抵達永稷,在個僻靜小巷找了家客棧安頓下來,向夥計打聽起秦沙,才知道秦沙竟是句屏世襲的衛應侯。
池夢蝶忍不住皺眉。難怪那秦沙去年奉命來為池女皇賀壽時神情桀驁,並不像個普通官員那般戰戰兢兢。
看來,想要救回大哥可沒他原先想像中那麼順利……不過管它呢,先找到秦沙再說。
池夢蝶美美地在客棧睡上一晚養足精神,隔天一大早就離開客棧,在路人的指點下尋到衛應侯府。
♂ ♂ ♂
「喂,哪來的鄉民,跑到侯爺府前東張西望的?」守門的家丁注意到了池夢蝶,見這人穿著句屏平民的裝束,便大聲吆喝起來。
一人更走向池夢蝶,揮手驅趕道:「去!去!這裏不是你待的。」
池夢蝶哼了聲,反而拾級而上。他為少生枝節,才在進入句屏後換上尋常百姓的粗服。這幾個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居然敢對他呼來喚去。
「喂,你是聾子嗎?叫你滾遠點沒聽見嗎?」那家丁邊罵邊伸手攆池夢蝶。手掌還沒碰到池夢蝶的肩膀,被池夢蝶雙眼一瞪,他心膽發寒,一時竟推不下去。
「閃開!」池夢蝶推開面前礙眼的傢伙,再跨上一步,幾名侍衛攔住他去路。
若在從前,誰敢擋他的路,池夢蝶早想都不想就拔劍相向了,但吃過二哥和四弟的悶虧後,他行事總算比往日多了幾分考慮。自己身在句屏,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謹慎點好。
他於是停下了腳步,「叫秦沙出來見我。」
眾人聽他直呼衛應侯名諱,都覺得這小子若不是傻子,就是活膩了。
「吵什麼?」這時,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聽到爭執聲,從裡頭走出來。他是門房的管事,瞥了眼池夢蝶那身粗布衣裳便心生輕視,翻起白眼道:「你是什麼東西!我家侯爺豈是你隨便能見的。」
這下人才是個東西!池夢蝶肚裏暗罵,壓著火氣道:「你去告訴秦沙,就說池家三爺要見他。」
「池家三爺?」那管事精明的眼珠一轉,真正仔細打量起池夢蝶。少年雖然穿得寒酸,容貌卻是少見的標緻,玉面朱唇,眉目如畫。
這等出眾姿容,就算永稷城內最負盛名的幾個小倌也比不上。再看少年眉宇間那股子驕傲勁……
「哦!」管事一臉恍然大悟,笑得猥褻:「原來是三爺啊!不知道府上是哪家新開的樓子,改天也好叫兄弟們去給三爺你捧個場。不過……」
他面孔飛快一扳,冷笑道:「想見我家侯爺,你作夢去吧!別仗著給我家侯爺疼過就上了臉,想飛上枝頭。哼,勸你多學學別家樓裡的幾位少爺,安分點,我家侯爺才會喜歡。要是驚動了侯爺,今後你休想侯爺還會往你身上花銀子。」
池夢蝶開始還沒明白管事在說什麼,後來越聽越不對勁,這瞎了眼的混蛋,竟把他當成了樓子裏賣身的小倌。
「你放屁!」他怒吼,一拳穿過那幾個侍衛的間隙,將還在喋喋不休的管事打得兩眼翻白,離地飛起。
侍衛們沒想到池夢蝶膽敢在衛應侯府大門前動手撒野,楞楞地看著那管事飛得老遠,落地摔了個鼻青臉腫,眾人才回過神來,拔刀砍向池夢蝶。
池夢蝶最拿手的兵器是劍,自從裝扮成句屏百姓,他就把太過顯眼的佩劍換了把短劍貼身帶著。見侍衛來勢洶洶,池夢蝶揮起短劍,身形舞動間已經傷了幾個侍衛,卻見更多侍衛被打鬥聲驚動,衝出大門向他包圍過來。
幹完這場車輪大戰,他恐怕不死也會累趴下。好漢不吃眼前虧!等回頭再跟秦沙算帳。池夢蝶打定主意,虛晃兩招,將正在圍攻的幾人迫退數步,忽然轉身,拔腿就跑。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侍衛緊追不捨。
♂ ♂ ♂
就憑這些酒囊飯袋也想抓他?作夢!池夢蝶嗤之以鼻,腳下驀地加快了步伐,接連穿過幾條行人稀少的街巷後,已將追兵甩掉了大半。他眼光一瞥,見邊上有條狹窄小巷,盡頭立著堵高牆,是個死胡同,便折身奔進小巷。
剩下的追兵不過三四人,見池夢蝶竟逃進死胡同,顯然慌不擇路,不由哄笑起來,跟著追進巷子。
池夢蝶很快奔到牆腳下,聽到後面那幾人腳步逼近,他冷笑一聲縱身躍起,雙手在牆身借力使力,輕鬆地翻過了那道三人高的牆頭,落在牆外的一棟樓頂上。
他的劍術承自父親,輕功可是跟著叔父柳言笑學的。
柳言笑以巧手名滿赤驪,一身同樣出類拔萃的輕功卻因為沒什麼機會施展,鮮有人知,也只傳了池君上和池夢蝶兄弟兩人。池夢蝶是天生習武的好料子,盡得柳言笑真傳,根本就沒把這道高牆放在眼裏。
那幾個追兵一時傻了眼,剛想退出巷子再追。頭頂一陣稀哩嘩啦掉下無數瓦片,砸得眾人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拋出最後一片屋瓦,池夢蝶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一躍落地。
很想把這幾個傢伙宰了出口怨氣,不過要是鬧出了人命,禍可就闖大了。救出大哥之前,他還不想鬧得永稷滿城風雨。
更重要的是,他早上急著趕去衛應侯府找人,居然忘記吃東西。
打鬥奔跑的結果就是,他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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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青邊大大碗公,湯水已經快溢出碗口。筷子插下去,卻只挑起少得可憐的幾根麵條。
池夢蝶臉色很不好看,叫住給他送麵條的小二。「麵怎麼比昨天的還少?」
五兩銀子一碗的麵,光這價錢就能嚇壞小老百姓,份量之少更是令池夢蝶衝動地想把那黑心的客棧老闆剁碎了下鍋。
小二給了他一個白眼,愛理不理地道:「客倌,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句屏各地蝗災旱澇不斷,收成還不如往年的一成。咱們這裏是都城,還有口飯吃。災情厲害的地方,聽說連死人肉都搶不到呢!」
池夢蝶被小二得啞口無言。沿途走來,確實見到句屏大片農田少有收穫,災情十分嚴重。他投宿的這家小客棧裏,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客人,生意慘澹。
望了望周圍,整個大堂裏就他一個人在吃麵,池夢蝶招手叫小二坐下來。「來,來,我還要跟你打聽個事。那個衛應侯爺,他是不是……」
他刹住了下文,小二狐疑地道:「是什麼?」
「是……斷袖。」池夢蝶壓低了聲音。
小二正閒得無聊,一聽不禁來了精神,抹布往肩頭一搭,老實不客氣地坐在桌子對面,眉飛色舞。「你是外地來的,肯定不清楚咱們永稷城的風氣。那些達官貴人富家老爺們,都愛逛樓子。那裏除了風騷娘們,還有漂亮少爺,說是不比娘們差,侯爺沒准也喜歡那調調兒。」
池夢蝶聽小二說得猥瑣,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僵著臉道:「永稷的男人都是男女通吃嗎?」
「那也得有錢人才玩得起。」小二一心想在這外鄉人面前賣弄,眼看四周無人,膽也粗了,一臉神秘地向池夢蝶低聲道:「實話告訴你,官爺們還不都是跟上邊學樣?先皇喜歡搜羅美少年是出了名的,貴人老爺們自然也要養幾個少爺充充場面,啊……」
他突然像發現了什麼,湊近臉看著池夢蝶,頻頻點頭,末了用力一拍池夢蝶的肩膀,道:「我怎麼之前沒注意,原來你長得真不錯。兄弟你以後出門可要小心點,萬一被人伢子盯上了,把你賣到樓子裏,你這輩子就算完了,別怪我小吳哥沒提醒過你!」
「呃!」池夢蝶一口麵條堵在喉嚨口,差點噎死。
小二關照完,看到掌櫃的捧著算盤正從樓梯下來,他忙跳起身,哈腰彎背抹著桌子走開了。
池夢蝶三兩口吃完了麵條,回房洗臉,憶起先前秦沙府上那管事的輕蔑神氣,再想想小二的話,心情越發煩躁。
那個衛應侯,十有八九好男風。否則就算句屏國想劫持個赤驪皇子在手當人質,也應該抓最得皇母寵愛的他,而不是大哥池重樓。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池夢蝶將手裏的毛巾當作了秦沙,絞成條麻花,咬牙切齒地道:「姓秦的,你要是真敢把我大哥怎麼樣……哼哼,我就讓你自己屁股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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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棧裏窩了兩天,確定並沒聽到衛應侯府四處抓人的風聲,這天清晨,池夢蝶再度出擊。
經過上次一鬧,估計秦沙家的看門狗都已經認識他,池夢蝶離府邸近百步時,沒有再往前走,縮在圍牆拐角處觀察起地形。
走正門是不用指望了。他把目光投向青灰色的高牆,越牆而入不成問題,就不清楚牆後是否有機關埋伏。可不入虎穴,哪能救出大哥?
他心一橫,正想準備翻牆,一頂青布小轎映入他眼簾。
四名轎夫將轎子抬到臺階下便放了下來,其中一人驀地捂著肚子彎下腰。池夢蝶耳目靈敏,聽到那人呻吟道:「糟糕,我好像吃壞東西了。」
另三人取笑他:「小盧你就是事多,快找個角落辦事去!侯爺就要來了。」
秦沙要出府?池夢蝶一喜,心想這可是大好機會。
那姓盧的轎夫急忙地奔向圍牆拐角後,還沒站穩便迫不及待地開始鬆褲頭,猛然間後背遭人一記重擊,頓時不省人事。
池夢蝶收回拳頭,接住轎夫,剝起這人的衣服鞋子。這轎夫個子沒他高,體型卻差不多,衣物穿上還算合身。
穿戴之間,他聽見那幾個轎夫在喊小盧小盧,連忙應了聲,伸手在地上抹了點灰,往臉上亂塗一把,低著頭跑回大門口。
一人感覺奇怪地問道:「你小子臉上怎麼回事?」
「走得急,摔了一跤。」池夢蝶裝作擦臉,在袖子後含含糊糊地道。
那人還想再問,數人已跨出大門,走下台階。當先的頎長男子二十七八光景,一身墨綠鑲金邊的錦緞華服,髮束王侯冠,相貌英武,正是秦沙。
池夢蝶和秦沙曾在池女皇壽宴上照過面,怕被認出,他把頭垂得更低。秦沙卻眉含隱憂,根本沒去留意眼前的幾個轎夫,逕自入了小轎,放下簾子。
「進宮。」
「是,侯爺。」轎夫們齊聲恭應,穩穩抬起小轎,邁開步伐。
池夢蝶走在轎後,生平第一次為人抬轎,倒也學得有板有眼。只是秦沙要去的地方是皇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堂堂衛應侯進宮面聖,居然只用頂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轎,也太沒排場了。
他卻不知道句屏因饑荒肆虐,各地已陸續有災民滋事作亂。朝廷一邊派兵鎮壓,一邊下令百官捐資賑災,凡事不得鋪張,以安撫民心。一時自王公貴族以下,紛紛改用小轎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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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陽光逐漸熱烈,灑滿了永稷城的街道,行人漸多。池夢蝶悶頭趕路,盡想著該找個僻靜地方才方便下手,不知不覺轎子已經到了句屏宮城前。
被護城河環繞的城牆高達數丈,青磚上雕刻著形態各異的飛禽走獸。上前盤查的守門侍衛見是衛應侯,忙收起鐵戟,恭敬放行。
句屏百官覲見天顏,入宮後便得寄放車馬,步行面聖。秦沙身份顯赫不受這約束,進了宮門後也不要宮奴帶路,吩咐轎夫徑直向句屏皇白天處理政事的青陽殿行去。
除了池夢蝶,那三個轎夫似乎已來過多次,抬著轎子輕鬆地繞過亭台長廊,穿過道重兵把守的圓拱門後又沿白石小徑走了半柱香光景,停下腳步。
池夢蝶本以為那青陽殿一定恢宏綺麗,氣派非凡,誰知入眼鬱鬱青蔥,僅有幾間竹子茅草搭建的低矮屋舍,屋子四周種著些花草,還有幾株大樹,遮住了日色,只從枝葉間洩露數點光斑。
濃重的草藥味夾著數聲斷續輕咳,從屋內飄出。
句屏國的皇帝,莫非是個病癆鬼?池夢蝶心裏嘀咕,跟那三人一起放下了轎子。
秦沙下了轎,向迎上前的一個垂髫宮女問道:「皇上今天病情如何?」
那宮女喚了聲侯爺,還沒答話,屋裏的男子已聽到動靜,揚聲道:「衛應侯你來了,可是有什麼要事稟報?進來吧!」這人的聲音雖在病中,顯得虛弱無力,卻仍然清朗動聽。
秦沙告了聲罪,踏進青陽殿,順手掩上兩扇竹扉。
幾個轎夫在屋外必恭必敬的站著,屏氣斂息不敢發出半點聲響。池夢蝶也只能低頭陪站,他凝足耳力聆聽屋內,透過句屏皇時不時響起的咳嗽聲,依稀聽見秦沙在低聲說著什麼災情和叛亂。
再聽了半晌,他已聽明原來是句屏境內有人打著順天命 滅殷氏的旗號帶頭起義,將許多州府原本如一盤散沙的饑民召集麾下,正步步逼近永稷。
活該!誰叫句屏人劫走他的大哥!池夢蝶幸災樂禍地撇了撇嘴。句屏越亂越好,最好讓秦沙忙個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大哥重樓,那等他救了大哥後也更容易趁亂脫身。
屋裏兩人還在商議對策,池夢蝶已經沒心思細聽,好不容易等日頭移至天中,兩扇竹扉終於開了,秦沙臉色凝重緩步而出,坐回轎中。
眾人起了轎,離開青陽殿走出沒多遠,秦沙突然在簾內叫住了轎夫:「時候還早,去淨慈園後再回府。」
池夢蝶大皺眉頭,心想這姓秦的傢伙多半又要去跟宮中哪個貴人稟告災情,又得害他等上半天。前面兩個轎夫已聽命轉身折向西行,池夢蝶無奈,只得跟上。
♂ ♂ ♂
淨慈園座落在宮苑最西側的一片林子間,名字聽著有幾分禪意,外觀也似足了寺院。中庭兩人高的青銅大香爐裏香燭高燒,正殿屋簷下懸吊十幾盤塔香,緩慢散逸著白煙。
幾個年幼宮女正在打掃院中落葉,望見掀簾而出的秦沙,趕緊放下手裏的笤帚簸箕,向秦沙斂衽行禮。有個娃娃臉的宮女似是跟秦沙極為熟稔,笑道:「侯爺又來看娘娘了。奴婢這就去給娘娘稟告。」一溜煙地便跑進了屋。
娘娘?池夢蝶左右看,都不覺得這裏像個帝皇嬪妃的寢宮,想了想豁然開朗。這淨慈園位置偏僻,估計是座冷宮。不知道哪個倒楣的妃子失了君寵被禁足此處,只能靠焚香禮佛打發光陰,卻又耐不住深宮寂寞,跟姓秦的有了私情。
一定是這樣沒錯!他瞧著秦沙步入正門的背影狠狠磨牙。這姓秦的王八蛋,果然是男女不忌,十足爛人一個!
一個宮女無意中瞥見池夢蝶髒兮兮的大花臉,不禁好笑:「這位大哥,你的臉怎麼回事?要不要我打點熱水給你洗臉?」
「啊?」洗了可不就露餡了。池夢蝶急中生智,捧腹呻吟道:「我內急,快、快憋不住了……」
那宮女大窘,跺腳道:「那你還不快去!」
「是,是!」池夢蝶邊大聲叫痛,邊朝著那宮女所指的方向疾衝。
茅房隱在淨慈園左側的幾座山石後,他在後面打了個轉,便展開身法,輕巧地潛近正殿背後。
隱隱約約的交談聲,自前方雕花木窗內傳出。池夢蝶湊上窗縫,剛瞄了一眼,就火冒三丈。
一個緋衣女子正偎依在秦沙胸前,輕聲細氣說著話。池夢蝶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見她頭髮烏黑,身形婀娜,顯然是個年輕女子。
秦沙的手,輕撫女子頭髮,嘴角含著寵溺笑容。
池夢蝶幾乎就想跳進廂房賞秦沙幾個耳刮子,總算還記得自己是在句屏皇宮裏,暗自握了握拳壓下滿腹怒氣。
房內兩人相依良久,秦沙終於輕輕摸了下女子肩膀,微笑道:「好了,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過幾天再來看妳。」
那女子抬起頭,果然不出池夢蝶所料,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一邊眼角外側還有粒暗藍小痣,更添風情。依依不捨地望著秦沙道:「哥,如今句屏世道不太平,我怕那些叛軍會派人來永稷興風作浪,你也要小心。」
秦沙給了女子一個安慰的笑容,「叛軍的事,皇上和眾家大人自有對策,冰妹你就別多想。」
女子輕歎了口氣,點頭道:「知道了,哥。」
兩個姦夫淫婦,還哥啊妹的叫得這麼肉麻!池夢蝶在肚裏已經將秦沙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見秦沙放開了女子,舉步向外走去,他不敢再耽擱,晃身離開窗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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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轎出了宮門,沿來路往回走。
池夢蝶仍在後面抬轎,一邊暗自觀望著周圍動靜,準備伺機出手。
午後陽光慵懶地跟隨著眾人的影子,拂過大街小巷,在永稷城星羅棋佈的河道上灑落層閃爍金芒。前方一座石拱橋上行人絕跡,唯有幾頭鳥雀在石欄杆上蹦跳著追逐嬉戲。
正是動手的好地方。池夢蝶臉上不自覺地浮起一絲冷笑,抬著轎子走到石橋中間時,他腳尖輕輕一勾,已將地面一塊小石頭挑了起來。
一手抓住石頭使勁一捏,石頭頓時碎成數小塊。他扣指輕彈,碎石分成三個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出。
「啊?哎呦!」那三個轎夫只覺自己腿上莫名其妙地一痛,便腿腳無力,向前跪倒。
「什麼事?」轎中人剛出聲喝問,池夢蝶已經像頭矯捷的豹子凌空飛撲,越過了轎頂。雙腳甫沾地面,他猛旋身,十指如鉤,快如電光火石,穿過布簾直抓秦沙胸腹要害。
秦沙忽遭偷襲,卻處變不驚,危機中急往後縮,雙手也迎上反擊。
啪的一聲,青布簾被兩人合力震得破碎,四散飄揚。
池夢蝶的十指已經抓破了秦沙胸口衣裳,雙腕卻被秦沙牢牢扣住,無法再移動半分。
秦沙至此,自然知道這身穿他府裏僕役服飾的髒臉男子是仇家喬裝,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這王八蛋的身手倒是不錯!池夢蝶在心底誇獎了一句,見河岸邊已有幾個路人駐足,朝橋上張望,心知等圍觀者多起來,對他就大大不妙了。他雙手順勢一擰,反扣住秦沙的胳膊,用力把秦沙拽出小轎。
「下去吧!」他嘿嘿笑,拖著秦沙就往橋外縱身一躍。
「噗通!」水花濺起半天高,吞噬了兩人的身影。
第二章
池夢蝶的水性,在四兄弟裏是學得最好的,孩童時就曾經一口氣從赤驪宮內觀景湖的一頭遊到對岸,搏得皇母和父親親口誇讚。他對自己的水性,也從此信心十足。
走上石橋的霎那,他便打定主意,要是在岸上制不住秦沙,就下水。
計畫的前半部分完全依照他的預期進行得非常順利,然而等身體被河水包圍後,池夢蝶赫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大錯誤,他的水性,或許在赤驪國內數一數二,可這裏,是句屏。
句屏東臨大海,境內又多河流,有這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句屏人不諳水性的,少之又少。句屏水師也因而縱橫四海,傲視諸國。
他這個豬頭,怎麼就沒想到秦沙也有一身好水性呢?但他已經沒空來懊悔。
秦沙一墜入河裏,便如魚得水,幾個回合間輕鬆地掙脫了他的手掌,還反客為主扼住他脖子。
隔著綠盈盈的河水,池夢蝶仍可見秦沙面露冷笑,顯然在譏嘲他的愚蠢。
池夢蝶牙根發癢,恨不得撕爛秦沙那副得意的嘴臉,可喉頭的壓迫感,越來越明顯。
再僵持下去,那王八蛋就要占盡上風了。池夢蝶憋足了胸中最後一口氣,把心一橫,不管了!他張開雙臂卯足勁,將秦沙攔腰抱緊,無視男人驟然睜大的雙眼,向秦沙嘴上狠狠親了過去。
「幹……」男人霎那間嚇到了,竟然忘記兩人身處水底,一開口,河水爭先恐後地灌進他嘴裏。
看這傢伙還能得意到幾時!池夢蝶趁著秦沙驚惶之際,一個頭錘力撞秦沙腦門。
頭昏腦脹!然而男人原本緊掐住他咽喉的手掌,也無力鬆開了。
池夢蝶顧不上自己額頭火辣辣的痛覺,扯住秦沙頭髮,捏著他鼻子逼男人又一連嗆了幾口水。眼看秦沙已無還手之力,池夢蝶才拖著人順流而下。
♂ ♂ ♂
奮力游出幾里路遠,直到肺裏餘氣耗盡,胸口憋悶,像壓著數百斤的大石頭幾近窒息,池夢蝶終於雙腳一蹬,出了河水冒了頭。
兩岸林木森鬱,已接近永稷城郊。
池夢蝶一手挾著秦沙,單臂奮力划水,濕淋淋地爬上岸,倒在滿地鬆軟金黃的樹葉上大口喘氣。
額頭和咽喉仍在隱約作疼,他一邊揉著傷處,想到剛才危急之中,還跟這王八蛋親了嘴,胃裏忍不住直泛酸水,又在自己嘴唇上亂擦了一通,低聲咒駡著,半坐起身去看秦沙。
男人束髮的王侯冠早在先前廝打中掉了,頭髮亂得似團水草,樣子絕不比池夢蝶好到哪裡去。一張俊臉白裏泛青,雙目緊閉,毫無生氣。
死了?池夢蝶大吃一驚,忙摸上秦沙心口,還有心跳。
「裝死!」他一個手肘毫不客氣地砸中秦沙腹部。
秦沙哇的嘔出大口河水,仍未清醒。
池夢蝶將人翻了個身,又朝秦沙背部猛敲了幾下。哼,誰叫這姓秦的王八蛋剛才笑得那麼囂張,還把他掐得半死。
秦沙又吐出兩口腹中積水,響起一陣劇烈咳嗽。池夢蝶見人已醒,駢指疾點秦沙身上幾處要穴,才將動彈不得的人翻過身,皮笑肉不笑地道:「秦侯爺,別來無恙!」
男人的眼睛被頭頂枝葉間射落的陽光照著,不適地瞇起,但很快就看清了池夢蝶那張已經被河水洗得乾乾淨淨的面孔,瞳孔越發收縮。「原來是赤驪三殿下。句屏和赤驪無怨無仇,你潛入我句屏國,喬裝我府裏僕役暗算我,是何居心?」
池夢蝶一揮手,不耐煩地道:「少跟我文謅謅地來這套。我是來找我大哥的,你把人交出來,我立刻就走。要不然……」他哼了一聲,威脅意味不言而喻。要是大哥真被欺負了,看他不把姓秦的給整死才怪。
秦沙冷冷地看著池夢蝶。今夏時分赤驪女皇暴斃,四皇子打破赤驪皇位傳女不傳男的陳規登基為皇,可謂轟動一時。潛伏赤驪境內的句屏細作也傳回不少消息,便有提及這原本最得池女皇寵愛的三殿下不敵四皇子池枕月,被逐出了赤驪。
沒想到這個落魄的三殿下居然還跟從前一樣飛揚跋扈,一臉的盛氣凌人,真是個惹人厭的……小鬼!
他收回目光,淡然道:「重樓殿下確實曾在我府裏做過客,不過元宵宮宴之後就已經離開了永稷。」
「那我大哥去哪裡了?」
「不知道。」秦沙實話實說。那岳斬霄在元宵宴後行刺句屏皇,隨即帶著池重樓逃離都城,至今仍杳無音訊。
「你想騙誰?」池夢蝶根本不相信,怒氣衝衝地揪起秦沙的衣襟,「大哥既然在你手裏,他又不會武功,怎麼可能走得了?」
秦沙就知道池重樓的事說來曲折,這小鬼未必會信,他眉心不由打了結,將池重樓來到句屏的經歷說了個大概,提醒池夢蝶道:「他早就被二皇子若閑帶走,之後又跟著岳將軍遠離永稷,失了行蹤。你現在揪著我也沒用,還不如,呃……」
一拳當胸,打得他差點閉氣。
池夢蝶仍不解氣,又揍了兩拳,見秦沙額角直冒冷汗才收手,怒道:「你當我傻子,拿這種謊話來敷衍我?大哥分明就是被你藏著,你不想交人,還敢說他失蹤!你這個烏龜王八蛋,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秦沙幾曾受人如此辱駡過,肺都快氣炸了,但自己此刻命懸他人之手,只得忍氣吞聲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和我去二皇子府上問個清楚,唔……」
腹部再受一記重擊,五臟六腑彷彿都被打在一塊了,他整個人弓了起來,半晌發不出聲音。
池夢蝶托起秦沙下巴,對著男人有些扭曲變形的臉冷笑:「你想把我騙去那個什麼二皇子府裏自投羅網?姓秦的,少跟我耍花招!快說,大哥是不是被你藏在衛應侯府裏,還是關在別的地方?」
秦沙良久才緩過氣,喘息著吐出幾個字。
「你說什麼?」池夢蝶湊近,清清楚楚地聽到男人道:「你這自以為是的笨蛋!」
池夢蝶瞪大了雙眼,「有種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笨蛋!」秦沙沒好氣地也大聲吼了回去。
池夢蝶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呼地跳起身,剛想破口大罵,林外驀然傳來腳步聲,逐漸清晰,他頓時警覺,將已經滾到嘴邊的喝罵又吞了回去。
姓秦的死王八蛋,肯定是早聽到附近有人經過,才故意激怒他,跟他爭吵,好把行人引過來。他一指封住秦沙啞穴,用眼神警告男人不許再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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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被踩踏,悉索地響。一個男子詫異地道:「老徐,奇怪,剛才好像還聽到有人吵架,怎麼一下子就沒聲音了?」
「嘿,管他有沒有人,快點回家去把今天抓到的山雞熬點湯給嫂子補補身子。我家婆娘說了,女人剛生完娃娃,虛著呢。」另一人催促著先前說話的男子,兩人快步走遠。
池夢蝶本已經動了殺機,若有人闖進林中,便殺了滅口,聽到原來是兩個獵戶,他便不再理會,等那兩人腳步聲消失,他惡狠狠地騎在秦沙身上,叉著男人脖子道:「廢話少說,你再不放了我大哥,老子掐死你,聽到沒有?」
秦沙瞪著他,不吭聲。
「你還裝聾作啞?」池夢蝶眉毛都豎了起來,一巴掌剛想甩過來,忽地想到秦沙被他點了啞穴,當然沒法回答。他尷尬地咳了兩聲,卻怕秦沙又會大聲說話引來行人,忍住了沒替秦沙解開啞穴。
「肯放人了,你就點下頭。」他鬆開了秦沙的脖子。
人早就不在府裏了,拿什麼放?秦沙氣恨交加,想他堂堂世襲衛應侯,又是當朝皇帝的大舅子,向來呼風喚雨威風慣了,誰知今天被這個暴力蠻橫的小鬼又打又罵,顏面蕩然無存。傲氣發作上來,梗著脖子聞風不動。
池夢蝶耐著性子等了半天,秦沙別說點頭,連眉毛也沒動一下。他勃然大怒,左右開弓扇了秦沙兩記耳光,厲聲道:「你到底放不放人?」
秦沙兩邊面頰各自多了五道指痕,乾脆閉緊嘴,神色漠然間帶上一絲不屑。
王八蛋,看你能跩到什麼時候!池夢蝶惡向膽邊生,本就橫豎看秦沙不順眼,現在更不留情,決意要讓秦沙吃點苦頭,抓起秦沙雙臂用力一拗。伴著喀咔兩聲輕響,秦沙雙肘關節已被錯開。
男人一聲悶哼,下嘴唇依稀滲出淡淡血絲。池夢蝶兀自不解恨,又捏上秦沙肩頭用分筋錯骨手卸脫了他上臂關節。
秦沙哪受過這種刑罰,劇痛鑽心,竟暈了過去。
池夢蝶嚇一跳,忙去河裏捧了水,澆在秦沙臉上。
男人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雙眼,依舊滿臉的桀驁不馴。
池夢蝶大為沮喪,想不到這養尊處優的衛應侯居然還挺有骨氣,估計嚴刑拷打沒什麼用。跟秦沙大眼瞪小眼對峙許久後,池夢蝶驀地計上心頭,對著秦沙露出個古怪笑容。
看到池夢蝶眼裏閃動的詭異光芒,秦沙不由自主在蕭瑟秋風中起了一身疙瘩。
♂ ♂ ♂
錦羅閣、玉樹春……都是永稷城裏豔幟高張的風月場所。
未入夜,已聞絲竹歌舞。脂粉味交織著酒香,將空氣也染上入骨的頹唐,只是再多醉生夢死的奢靡氣息仍掩蓋不住彌漫都城的壓抑和惶惑。
池夢蝶替秦沙接上了脫臼的關節,半扶半拖著秦沙,低頭經過那幾家富麗堂皇的青樓妓館。
秦沙吃過這番苦頭後似乎已明白再激怒池夢蝶絕對沒好處,任由池夢蝶架著他走,出奇地順從。要穴受制,想不順從都難。
「走遠點,別杵門口礙事!」玉樹春門前幾個攬客的龜公打手見池夢蝶和秦沙兩人渾身拖泥帶水,嫌惡地出聲驅趕。「這地方不招待你們這些窮鬼。要找樂子,到前面破窯子去!」
池夢蝶本來就沒打算進這一擲千金的銷金窟,暗自挫了挫牙,心說等辦完正事再回來收拾這幾個瞎了眼的傢伙,快步往花街柳巷深處走去。
適逢災年亂世,尋芳客也比平時少了許多。池夢蝶差不多走完半條長街,天色全黑,才迎面碰到個衣冠不整的瘦子,身上一股酒氣醺人。
池夢蝶伸手一攔,「敢問這城裏哪家樓子有最下等的小倌?」
那瘦子打了個酒嗝,大著舌頭嗤笑:「我說兄弟,你沒銀子還想玩少爺啊?回家自己、呃……自己弄去吧!哈哈……」
池夢蝶見那瘦子醉得神智不清,便推開人繼續前行,誰知那瘦子一把扯住他袖子,借著路旁屋簷下的燈籠打量起池夢蝶,涎臉嘖嘖贊道:「小哥你模樣夠俊俏,去樓子裏討生計可就糟蹋了,不如跟了苗爺我,今後包你吃香喝辣……」
下面的話陡然中斷,瘦子整個人被火冒三丈的池夢蝶當胸提起,酒意即刻醒了一大半,臉嚇得慘白。
「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就閹了你。」池夢蝶說完,隨手一拋。那瘦子慘叫聲中飛得不知去向。
池夢蝶又忿忿地咒駡了幾聲,轉頭見秦沙嘴角微翹,顯然是在笑他遭那瘦子調戲。他不怒反笑:「姓秦的,你趁現在笑個夠吧,待會看我怎麼收拾你,哼哼!」
被那瘦子一鬧,他也沒了耐心再找,腹中又饑腸轆轆,舉目瞧見前邊不遠處正好有間半舊不新的樂坊,挑出四盞紅紗燈籠,上面寫著「天水一色」。
門口站了好幾個塗脂抹粉的瘦弱少年,正朝他這邊張望說笑。
就這家算了。
池夢蝶攬緊秦沙腰身,邪笑:「秦兄,我知道你愛逛樓子,今晚就由我作東,找個最最出色的少爺給你當賠罪,還請秦兄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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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能使鬼推磨,確實不假。
門口一個臉塗得最白,眼睛最亮的紫衣少年,年紀看著也似乎是幾人裏最大的,見一身僕役打扮的池夢蝶扶著個面帶瘀傷的男人一步步走近,他的眉頭也一點點地皺緊。乾咳一聲剛要攔下兩人,一錠金元寶飛進了他懷裏。
另幾個少年都目露豔羨低聲驚呼起來。
紫衣少年略顯狹長的眼睛也瞇得更細了,呼吸暫停一瞬後滿臉堆笑:「兩位爺,裡邊請。」
少年們簇擁著池秦兩人,一窩蜂地進了天水一色。
堂上冷清之極,只有七八個少年懶洋洋地圍坐在角落裏玩著骰子,看到有客人到,眾人嬉笑著圍了上來,奉茶斟酒,好不殷勤。
秦沙面無表情,兼之鼻青臉腫,看上去甚是嚇人,少年們心存畏懼,倒有大半都往池夢蝶身邊擠。
池夢蝶架著秦沙在張矮腳花梨木小桌邊坐定後,環顧眾人,發現這裏的少年都是姿色平平,有個甚至還是跛足,難怪門庭冷落。他推開一個少年在他臉上撫摸的手,問那紫衣少年道:「人都在這裡了嗎?」
那紫衣少年燭火下看清楚池夢蝶貌美,他塗得刷白的面孔居然透出幾分愧色,支吾道:「這位爺,是不是我們入不了您的眼?」他指了指那個剛才被池夢蝶推開的少年,「白夜才來沒多久,還是個清倌,爺您看……」
那叫白夜的少年看樣子不過十四五歲光景,穿了件肥大的半透紗衣,束著腰,越發顯得身材瘦小。被池夢蝶推開後,少年就害怕地縮到一旁,此刻又被邊上幾人推上前,他全身都在輕顫,被紫衣少年暗中一瞪,急忙怯怯地對池夢蝶擠出個笑容。
池夢蝶至今還未曾對哪個女子動過心,更對男色毫無興趣,一指被眾人晾在一邊的秦沙道:「你們要伺候的人不是我,是我這位朋友。」
原本圍著池夢蝶的少年們哦一聲,動作飛快全移到了秦沙身旁。
紫衣少年斟了杯花雕,也笑嘻嘻地偎入秦沙胸前,賠笑道:「這位爺,幾個孩子不懂事怠慢了您,飛星代他們向您賠個罪,爺就賞臉喝一杯吧。」舉杯便往秦沙嘴邊送去。
秦沙以往官場應酬時,不是沒到過青樓妓館,但交好的,均是永稷城裏一等一的風流人物,像天水一色這種尋常樂坊,他自恃身份,根本不屑涉足。
此刻鼻端充斥著濃烈的香粉味。那杯花雕的成色,比起他府裏美酒也相差甚遠,他不禁鎖緊了眉頭,扭頭讓開酒杯。
飛星敬酒不成,尷尬之極。
池夢蝶看著秦沙的表情,心中大叫爽快,對飛星道:「我這朋友有個怪毛病,不愛漂亮的少爺。越老越醜的,他反而越是喜歡。你去找個最老最醜的來,我重重有賞。」
秦沙氣極,恨不得撕爛池夢蝶的嘴,可惜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怒目而視。
池夢蝶半點也不理會秦沙宛若要吃人的恐怖眼神,催促飛星去找人。飛星楞了半晌,乾笑道:「爺您這不是說笑?」
「誰跟你說笑?快去!」池夢蝶不耐煩地道。
「我看兩位是有心來我天水一色捉弄人的吧?」一個清亮的男聲微帶譏誚,突然從眾人身後出現。
一人扶著木梯緩步拾級而下。湖藍縐紗長衫曳地,腰繫兩條天青色的長綢帶,末端還縫著數枚銀鈴,每一步優雅地跨出,就帶起幾聲清脆鈴音。
那人一雙眼,流轉如秋水,明淨而多情。
可也僅有這雙眼睛動人心魄。那人的臉上,七橫八豎分佈著許多條疤痕,叫人辨認不出他的本來面目。年代久遠,疤痕都已呈淡白色,但乍看之下,池夢蝶背脊仍有些疙瘩。
這個男人,夠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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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老闆。」飛星和少年們恭敬地站起身,讓出條路。
男人在池秦兩人對面坐下,袖子下的手,修長漂亮又充滿力度,取過飛星手中那杯花雕酒一飲而盡。目光從池夢蝶慢慢轉到秦沙,又再落回到池夢蝶身上,才慢條斯理地微笑,牽動著唇角傷痕,甚是詭異。「兩位,天水一色收留的,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孤兒。爹娘棄,天不養,只求在這裏討口飯吃。有不懂規矩的地方,是我水無聲教導無方,請兩位多包涵。」
他說得謙卑,語氣卻雲淡風清,舉手投足間更是十分的優雅從容,讓人難以拒絕他的要求。
池夢蝶不禁對這醜男人生出幾分好感,笑道:「水老闆誤會了。我這朋友的確是非醜人不愛,最好是像水老闆這樣的。」
秦沙喉嚨裏咕噥一聲,臉漲成了紫紅色。氣的,眼看池夢蝶又掏出一個大金錠放到面前小桌上,他怒不可遏,真想就這麼昏過去算了。
「陪他一宿,這錠黃金就是水老闆你的了。」池夢蝶把金錠推向水無聲。
水無聲明顯怔了怔,雙眸微微一斂隨即舒展,輕笑:「貴友真不嫌棄我這醜模樣嗎?」
「水老闆……」一直站在水無聲身後的飛星霍地抬頭,隔著厚厚的一層粉也看得出他面色鐵青。
水無聲揚手一揮,截斷了飛星的下文,笑得滿臉的傷痕似乎都在抽搐。「既然兩位這麼抬舉無聲,那就樓上請。」
目送水無聲領著池秦兩人步入樓上廂房,飛星咬著下唇,衣袖不住地輕顫,猛地回頭,低聲吩咐白夜和另一個少年道:「你們還楞著幹什麼?給客人送些酒菜上去。」
「知道了,飛星哥。」白夜忙應聲去張羅,其餘的少年也陸續散了,唯獨飛星仍佇立樓下,垂眸看著小桌上的金錠發楞。
第三章
暗藍錦帳,亮銀帳鉤。桃紅流蘇配上大紅被褥,勾出滿室的俗豔。
池夢蝶只看了一眼,就把全副心神撲到送來的酒菜上,慰勞自己餓了整天的腸胃。秦沙卻沒這口福,被水無聲攙扶著坐到床沿。
水無聲半跪在床邊,替秦沙脫掉還沒乾透的外衣,除下秦沙靴子後,他站起身慢慢拔下髮簪。烏黑的頭髮披散雙肩,將他臉上神情大半遮掩在髮絲後。
他用銀簪子挑滅了房中燈燭,只留床頭上方一盞緋紅紗燈,暗紅的燭火透過紗罩灑滿斗室,房內氣氛頓轉曖昧。
精緻的小銅爐裏,也點上三根細長的線香,飄散出醉人幽香。
水無聲每個動作都如流水般優美,點好香後看了看池夢蝶。後者已經享用完了美食,正捧著盅茶有滋有味地喝著,並沒有迴避的意思。他輕咳一聲,道:「要無聲帶您去隔壁房裏休息嗎?」
池夢蝶裝作聽不懂水無聲拐彎抹角的逐客令,反而把茶盅又斟得滿滿的,笑道:「我只管喝茶,不會打擾你們。水老闆請便。」
水無聲入這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什麼怪癖沒見過,知道確實有些恩客愛看別人魚水交歡,比自己親身上陣更是興奮,所以一楞後便恢復了鎮定,笑了笑,逕自寬衣解帶。
剛將腰間綢帶鬆開,他聽到池夢蝶猛一拍大腿,叫道:「我差點忘了告訴水老闆,我這朋友最喜歡粗暴的男人。水老闆不用對他溫柔,越粗魯越好。」
居然還有人上青樓花錢求人上?水無聲這回真正楞住了,指著自己,再指秦沙,難以置信地向池夢蝶求證。「要我……抱……他?」
「沒錯。」池夢蝶得意地瞅著兩眼發紅的秦沙,「秦兄,你就好好享受吧!」
誰叫這王八蛋硬撐英雄不肯向他低頭,招惹了他大哥池重樓又跟宮裏那騷包哥啊妹啊地叫得歡!不教訓下這風流成性的傢伙,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再說以秦沙身份之尊,想必也不堪忍受被個醜陋小倌壓在身下羞辱。這招,一定比拷打逼問更管用。
水無聲明淨的雙眼在池夢蝶和秦沙兩人間逡巡片刻,終於收起疑惑,笑著繼續脫衣服。
聰明人,永遠知道該在什麼時候閉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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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無聲容貌駭人,裹在湖藍長衫裏的身材卻是出乎池夢蝶意料的高挑勻稱,更不帶半點贅肉。褪盡蔽體衣物後,他邁開長腿,大方地走到床邊坐下,摟住秦沙送上一吻。
池夢蝶被水無聲的後腦勺擋住了視線,看不到秦沙此刻表情,但秦沙幾聲含糊不清的低哼還是鑽進了他耳朵裏。
水無聲似乎低聲笑了笑,結束了親吻抬起頭。
秦沙緊閉的嘴唇比先前紅潤許多,瞧向池夢蝶的眼神已可媲美飛刀。池夢蝶才沒把男人毫無殺傷力的威脅當回事,反而朝秦沙作了個鬼臉。
水無聲沒留意池秦兩人間的眉來眼去,伸手將散亂的長髮往耳後一撩,扶著秦沙倒在床褥上。赤裸的身體宛如條白蟒緊緊糾纏住被俘獲的人類,在秦沙身上扭動、磨蹭著……他的雙手也沒閒著,靈巧又緩慢地剝開秦沙貼身衣裳褪至腰間。
男人的胸膛,敵不過挑逗起伏得厲害,鼻息也逐漸粗重起來。當胸前的微凸被水無聲的舌尖輕輕滑過時,秦沙整個身軀都明顯抖動了一下。
正在喝茶看好戲的池夢蝶見此情形,也不由起了好奇心,眼睛睜得更大了。
自小生長在帝王家,他對風月之事雖然尚未起意,從宮女侍衛處也多少有所耳聞,可親眼目睹這等場面,卻還是頭一遭。耳聽秦沙在水無聲的撫摸之下喘息聲愈來愈沉重,池夢蝶居然也覺呼吸有些急促,口乾舌燥,他忙將手裏半盅茶水一口喝個乾淨,目光卻似中了邪般無法從那兩人身上移開,順著水無聲的嘴唇溜過秦沙的胸膛、腹部……
縱然隔著褻衣,秦沙胯下隆起的形狀仍清晰可辨。
水無聲一瞥秦沙因難堪漲得血紅的面容,嘴角微微一翹,三分了然,七分譏笑,半跪在男人兩腿之間,扯掉了秦沙身上最後一塊遮羞布。
池夢蝶下意識地往秦沙下身瞄了眼,這王八蛋的本錢倒是不錯嘛……剛提起茶壺斟茶,就看見水無聲握住秦沙的男根開始舔弄。他登時目瞪口呆,這水老闆,難道不嫌髒嗎?竟、竟然還連根都含了進去……
秦沙兩條大腿內側的肌肉都在微顫,再也壓抑不住呐喊的衝動,自喉間擠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池夢蝶腦子裏已經空白一片,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秦沙的男根被吮吸吞吐,他下腹驀地一陣莫名痙攣,那地方也很爭氣地勃起堅硬。身體裏像被誰點著了團火,熱得難受。周圍的空氣,也如同凝住了一般甜膩悶熱……
「啊!」手背突地傳來濕意,池夢蝶本能地一甩手,茶盅落地摔了個粉碎。他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剛才只顧著胡思亂想,連茶水溢出了杯子都沒察覺。
水無聲聽到聲音,停下了嘴裏的攻勢,轉頭看到池夢蝶滿臉通紅發窘,他只是低笑,伸手從床頭櫃子上拿過個繪著鴛鴦戲水的小瓷瓶,倒了些蜂蜜色的黏稠藥油在手心。
下身暫時脫離了惱人的折磨,秦沙總算緩過一口氣,顧不上狼狽,趁這閒暇朝池夢蝶的方向拼命點頭。
池夢蝶還在發呆,眼看水無聲推高秦沙一條大腿,指尖蘸了藥油伸向男人身後那個唯一的入口,他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嗯……」秦沙帶著惱怒和痛楚意味的大聲悶哼終於把池夢蝶的魂給喚了回來,連聲叫慢,衝到床邊將水無聲從秦沙身上扯了下來。
無論哪個男人在興頭上被中途喊停,都不會高興,水無聲當然也不例外,醜臉繃得緊緊的,情慾湧動的眼眸裏掠過絲薄怒,不悅地道:「怎麼了?」
「你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下面不用你了,出去吧!」池夢蝶向他揮手。
水無聲挑了挑眉毛,指著自己兀自亢奮的下體,斜睨池夢蝶。
「快走!」池夢蝶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請神容易送神難,頭大地摸出身上最後一錠金子丟給水無聲,見水無聲仍沒有轉身的意思,他揚起了拳頭,恫嚇道:「再不走,別怪我把你扔下樓去。」
水無聲眼底寒光微閃,稍縱即逝,隨即哈哈大笑,撿起自己的衣裳隨手一披,揚長離去,出門後還不忘掩上房門。
♂ ♂ ♂
池夢蝶等那清脆的銀鈴聲完全消失在樓下,才回頭。
床上的人仍劇烈喘著粗氣,雄性的器官依舊傲人挺立著,暗紅的燭光照在秦沙遍佈細汗的泛紅裸體上,令池夢蝶不想入非非也難。
他尷尬地乾咳兩聲,壓制著胸口說不清楚的怪異感覺,伸指去替秦沙解被封的啞穴。手指接觸到的皮膚,熱度驚人,燙得他也有些失措。他勉力收斂心神,連點數指,才解了啞穴。
「……笨蛋……」這是秦沙開口吐出的第一句話。
池夢蝶氣極,「你是不是想要我再把那醜八怪找回來?」
「快把香掐滅掉!快!」男人答非所問,沙啞著嗓門催促,見池夢蝶仍一臉懵然,秦沙破口大駡道:「你個笨蛋還杵著幹什麼?那幾根香裏有毒。」
有毒?池夢蝶大吃一驚,連忙衝過去將小銅爐裏那三根已經燒了大半的線香掐斷。空氣裏依然充滿那股醉人甜香,他想打開窗戶通通風,找了一圈才驚訝地發現這間屋子竟沒有窗戶。
用力一推房門,傳來幾聲鐵鏈撞擊聲,居然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池夢蝶又驚又怒,一掌擊出,房門掉下幾片碎木屑,底下露出黑黝黝的鐵板。他再一掌砸上,鐵板毫無損傷,他自己的手掌卻震得隱隱發麻。
「省點力氣吧!」秦沙滿腹怨氣地瞪著池夢蝶,「這裏的媚香除了催情藥物,多半還摻了麻藥,你沒發覺身體越來越乏力嗎?」
池夢蝶額頭泌出了冷汗,不用秦沙提醒,他也已經感覺到手腳開始發軟,內力正在一絲絲地流逝,不禁慌了陣腳,道:「那醜八怪幹什麼要下毒?」
「你……豬頭!」秦沙已對這聰明面孔笨肚腸的小鬼徹底絕望。
樓下陡然響起聲音:「在下自知容顏醜陋,令人望而生畏。若不為貴友點上幾支香助興,怎麼對得起閣下打賞的重金?呵呵……」水無聲長笑數聲,再無動靜。
「醜八怪,快放我們出去!」池夢蝶喊了好幾聲,只聽到自己的回音。
剛才真應該把那醜八怪丟下樓的!他恨恨咒駡著,再度試著敲擊房門,仍無法推動分毫,他終於死了心,卻聽身後秦沙道:「幫我解穴,你我兩人合力,或許能闖出去。」
「我都打不開這鐵門,你行嗎?」池夢蝶很不服氣,但還是向秦沙走了過去。
內力已所剩無幾,他將殘餘的那點力道凝聚指尖,替男人推宮過血。手指滑過秦沙熱炭般的肌膚,池夢蝶體內的燥熱也隨之蠱動不已,情不自禁地想在秦沙身上多摸幾下。
心猿意馬一旦成形,就難以自制,真的摸上了秦沙胸口凸起的紅點。
「笨蛋!你這是解哪門子的穴?」秦沙咬牙切齒地抗議。
池夢蝶惱羞成怒,「有本事你自己來解。」在男人兩邊紅點上各自狠狠掐了一把後,才強忍衝動,繼續替秦沙解穴。
等拍開最後一處要穴,池夢蝶已經滿頭大汗,喉嚨乾渴得快要冒煙,衝到桌邊拎起茶壺便往嘴裏狂灌。
秦沙緩慢坐起身,待四肢麻木略減才披上件衫子,試著一提氣息,丹田空蕩蕩的,根本凝聚不起內力。他四處張望,目光最後落到了牆角那口上了鎖的樟木大箱子。
「喂,過來幫忙!」秦沙才將木箱抬起一端,就已氣喘吁吁,這天水一色的媚香藥力著實猛,體內慾火大有越演越烈之勢。要是出不了這屋子,恐怕明天永稷城便會盛傳他這衛應侯在花街柳巷脫陽而死。
這種死法,簡直讓天下人笑掉大牙。
池夢蝶鄙夷地一撇嘴,還以為秦沙有什麼脫困的好法子,原來是想用木箱撞開鐵門。可轉念一想,似乎也只有這笨辦法可行。他無奈地卷起袖子,搬起了木箱的另一端。
兩人憋足勁,抬著沉甸甸的樟木大箱走到門邊,嘴裏齊數一二三,奮力撞向房門。
鐵門發出沉悶的響聲,外面的鐵鏈一陣亂響後復歸平靜。秦沙和池夢蝶又撞了幾下,鐵門上只多出個小小的凹陷。
兩人洩氣地放下了箱子,坐在地上怒目而視著對方。
「都是你!」一陣沉默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出聲指責對方,隨後又閉上了嘴。
要不是這姓秦的王八蛋死活不肯把大哥還給他,他也不至於用這損招來逼秦沙低頭,不會被關在這裏……池夢蝶幾乎聽到了自己磨牙的聲音,來自體內的炙熱更令他錯覺自己整個人即將燒起來。他難受地扯開了衣襟,不停抹著熱汗,忍不住問秦沙:「這藥力得多久才能消退?」
「退不了。」秦沙僵著臉,兩眼死盯住池夢蝶醉酒般酡紅的臉蛋。
若非這笨蛋三殿下自以為是,兩人壓根就不會陷入此刻窘境。「青樓妓館用的春藥,哪有那麼輕易就能熬過的?要是沒人交合,你我就等著掛了吧!」
秦沙說完這句話,房內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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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呼吸,卻隨著時間推移愈發粗促,瞪視對方的目光也越來越恐怖。
「王八蛋!老子還不想死!」池夢蝶終究沉不住氣,跳起身壓向秦沙。
「彼此彼此!」秦沙幾乎同時躍起,朝池夢蝶撲了過去。
兩個人揪衣服的揪衣服,抓頭髮的抓頭髮,靠蠻勁扭作一團,絲毫沒有半點武林高手的風範。
論武功,本是池夢蝶略勝一籌,但眼下兩人都失去了內力,他那些靈巧招式便全成了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
兩人在地上毫無形象地翻滾扭打半天後,秦沙終於仗著自己身高力氣大,將池夢蝶壓在底下,橫臂抵住池夢蝶頸項,大口呼著灼熱氣息。「別拖延了,快點做完了事。」
池夢蝶脖子受制呼吸艱難,臉皮也發了紫,卻仍從牙縫擠出聲音:「老、老子要在上、上面……」要他像秦沙先前那樣被人壓在身下恣意擺佈,最羞恥私密的地方還要被人的手指玩弄,光想,池夢蝶就渾身雞皮聳立。
「上你個大頭鬼!」秦沙決定不再跟這小鬼浪費口舌,伸手開始撕池夢蝶的衣裳。剛扯開池夢蝶衣襟,池夢蝶膝蓋用力一頂,正中秦沙胯間要害。
「唔……」秦沙充血的面孔刹那煞白,彎下了腰,溢出痛苦呻吟。
池夢蝶一擊得手,翻身騎住秦沙,喘著粗氣匆匆甩掉了衣服累贅,忽然身下那個看似已無還手之力的人猛地揮出一拳,打中他下顎。
腥鹹血味即刻從牙根泛起,池夢蝶整個人向後跌倒,背脊還沒著地,秦沙已經像頭野豹飛快撲倒,抓住池夢蝶雙手繞過桌腿,用腰帶牢牢捆緊,還打了個死結。
「你使詐!」池夢蝶從滿天亂舞的金星中回過神,憤怒地想掙脫手腕束縛,把桌子拖得搖來晃去,卻根本掙不開。弓起膝蓋還想故技重施,被眼明手快的秦沙擒住了腳脖子動彈不得。
「你沒學過什麼叫兵不厭詐嗎?」秦沙用此人無可救藥的眼神瞅著怒氣衝天的池夢蝶,獰笑,十指在池夢蝶腳腕上狠狠一捏。
這小鬼,打罵不算,竟然還有膽踢他的子孫根,害他那地方此刻仍在作痛,今天說什麼都要讓這小鬼知道他的厲害。
池夢蝶在赤驪宮中一貫驕縱橫行無忌,即便下獄天恩寺時,獄卒也不敢怠慢,好吃好睡供奉著,連鐐銬也不敢上。現在破天荒地被人綁住了雙手,雙腳又被捏得奇痛,他氣急敗壞地怒吼:「姓秦的,你敢再亂來,我就……呃啊……」
威脅在後半段驀然變成了慘叫。他腰身一下子繃緊,向上拱起又落下。眼睛滾圓,瞪著秦沙。
「就怎麼樣?」秦沙邊嘲笑邊又將池夢蝶的雙腿抬得更高,將已進入一半的凶器再往前頂了頂。
池夢蝶這回什麼聲音也沒發出,只是微微張開了嘴。被縛的雙手卻再度使勁掙扎起來,在桌腿邊緣蹭出幾點血跡。身體也激烈地扭動著想甩開入侵者。
秦沙差點按不住池夢蝶,皺緊了眉頭。雖然是想讓池夢蝶多受點活罪,他才不做前戲直接長驅直入,但顯然痛到的,並非池夢蝶一人。
「你放鬆點……」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老、老子夾……死你……」池夢蝶周身的慾火早已被比痛楚更難忍受的屈辱感壓倒,在手腕摩擦到皮破血流後,他終於絕望地放棄了無用的掙扎。明白自己在劫難逃,濕氣不爭氣地濛上了雙眼,卻依然發狠大罵道:「王八蛋,你有種殺了我,不然我日後一定要你斷子絕孫!」
這小鬼,明明都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了,還非裝出副兇悍狠辣的樣子。秦沙原本還想再折磨池夢蝶一番,也不禁好氣兼好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抽身而退,向床頭走去。
身上的重壓剛離開,池夢蝶飛快坐起,推倒了桌子,將雙手從桌腿上移開。他正想找個鋒銳之物磨破綁手的腰帶,秦沙已經返回,拿著那個裝藥油的瓷瓶對池夢蝶晃了晃,好言安慰:「塗上藥油就不會痛。」
「那你自己用好了!」池夢蝶紅了眼做張牙舞爪狀,只差頭髮沒倒豎起來,見身邊正好立著座小屏風,他抬腳就踹。屏風向秦沙當頭倒落。
秦沙歎氣,避開屏風再次撲向池夢蝶,費了好大勁才把雙手被縛的池夢蝶制住,抱到床上,用身體緊緊壓著還在不停掙動的人,直喘氣。
這赤驪三殿下,簡直跟隻野貓似的,誰會相信這小鬼跟那個溫潤淡泊的大殿下池重樓乃是一母所出。不過,比起池重樓,秦沙突然發現眼前這小鬼固然又笨又囂張,卻生動有趣多了。
「呵呵……」笑聲逸出的瞬間,秦沙自己都有些意外。
池夢蝶更是毛骨悚然,硬著頭皮罵道:「你笑個屁!滾!」
他自己也知道虛張聲勢的喝罵根本不管用,誰知秦沙竟真的退到了床尾。池夢蝶詫異地撐起上半身,就愕然看見秦沙趴在他胯間,張嘴將他的男根納入口中。
「你?……」池夢蝶的下巴都要掉了,才結結巴巴地吐出一個字,秦沙的舌頭微微動了下,池夢蝶的質問立即變了調,腰眼一陣發麻,砰地往後靠在床頭,細聲輕喘。
難怪剛才秦沙被那醜八怪含在嘴裏時,便向他點頭屈服了。換成他,一樣受不了……
男人的嘴就像世上最厲害的刑具,套弄折磨著他身體最敏感的部位。那種形容不出的強烈刺激令池夢蝶的喘息聲越來越響亮,最終忍無可忍,伸手猛揪秦沙頭髮,「停,停下……」
秦沙悶笑,果然停止了吮吸。
池夢蝶死裏逃生般呼出口灼熱長氣,總算擺脫了那可怕的快感,然而空虛感也接踵而至,他無意識地將秦沙的頭髮抓得更緊了。
秦沙頭皮吃痛,洩憤地在池夢蝶腫脹的男根頂端輕咬一口,嘴裏的性器輕抖了兩下,一股腥熱體液隨之溢滿秦沙口中每個角落。
「呵呃……」已經分不清是疼痛還是酥麻的異樣感覺沿著池夢蝶脊柱直衝後腦,想高喊,發出的卻是連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呻吟。雙腿肌肉不自覺地抽搐著,腳趾也蜷了起來。
「你倒先爽了……」秦沙含含糊糊地抱怨,掰開池夢蝶還拽著他頭髮的手指,抓起一角床褥擦乾淨嘴,脫下衫子往床邊一甩。他早就渾身發燙,忍得難熬,將瓶中藥油盡數倒進掌心。
本該先用手指讓池夢蝶鬆開身體,但藥力已不容他多想,他將滿手的藥油都抹上了自己挺立的器官。
只是簡單的幾下撫弄,男性象徵已愈發充血硬挺。秦沙抱起池夢蝶一條腿掛上自己臂彎,一手扶著性器,借由藥油的潤滑將自己緩慢擠入池夢蝶慾望釋放後發軟的體內。
果然比之前順利許多。
池夢蝶仍在慾望紓解的餘韻之中,周身乏力,想推開秦沙卻力不從心,唯有用斷續的呻吟來表示拒絕。「王、王八蛋,我要閹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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