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氣作家「沐清雨」最暢銷佳作,
軍官與淑女的溫馨情事,網友傾力推薦——
親密進行時:
她委屈兮兮地說:「嘴唇都被你咬破了,不知道輕點啊?粗魯!」
他有點兒心疼道:「對不住了,我忘了接吻這種常規戰術動作更該注意要領了。」
嘻鬧進行時:
她瞪著他說:「解放軍叔叔,我在和你討論很嚴肅的問題,不許笑!」
他斂笑拎著她小巧的耳朵說:「那就別枕著我大腿,起來,端正態度和我說話。」
吵架進行時:
她荼毒他的耳朵說:「誰要和你結婚?你去娶豬吧!」聲音大到震得他快聾了。
他嘴裡戲謔道:「我這人忒死心眼,非妳不娶!」心裡卻在後悔,怎麼沒早早真槍實彈地把人拿下,也省得隨時隨地被威脅。
第一章
連綿群山被一層層薄霧籠罩著,充滿了神秘迷幻的色彩,這是距離A城兩百里外,一個設置成實戰背景的演習訓練場,荒無人煙的山谷間,隱蔽著許多老百姓叫不出名字的重型裝備,那是人類為戰爭發明出來,具有摧毀作用的武器。
賀泓勳趕上了他十年軍旅生涯規模最為龐大的一次演習,以他為首的裝甲偵察營是此次全副武裝演習的先鋒部隊,身為王牌偵察營營長的他,是團長陸湛明向師部力薦的指揮官。
偽裝良好的野戰營房,指揮官賀泓勳與團長陸湛明、政委甯安磊、砲營長安基以及兩名連長,分散地站在巨大的沙盤周圍,似是要將那套沙盤刻入腦裡。
沉默由團長打破,陸湛明有些擔心地看向賀泓勳,「我們重裝部隊的火力優勢和數量優勢在這種條件下很難發揮,或許該改變計畫。」
思索了片刻,賀泓勳神色平靜,「略作調整。」冷峻的眼眸在沙盤上凝定了大概半分鐘,他抬手指向某處山谷,「原計劃在這裡打襲擊戰,實施突然打擊,現在看來行不通,改為封鎖戰,限制藍軍自由。」
砲營長安基不解,「根本無法確定藍軍是否一定會出現在那兒,怎麼打封鎖戰?」
原定打襲擊戰是猜測藍軍的指揮部在那兒,即便不在,撤回突擊小隊支援別處也極為方便,不會對整個戰局有太大影響;但如果改打封鎖戰,部隊就要潛伏在山谷四周,萬一判斷錯誤,藍軍的指揮部根本不在那兒,就要派人將藍軍引過去才能實施計畫,無形中難度上升了一個高度。
賀泓勳自然不會忽略這一點,他解釋道:「明天信號彈升起,藍軍首先要做的就是搜尋我軍指揮部,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整體摧毀;同樣的,我軍的首要任務也是如此。」頓了頓,幽深的眼眸倏地瞇起,賀泓勳再次斟酌了下,才說:「我們的對手是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引他們進伏擊圈難度很大,不過,他們未必想到我們會這麼打,如果幹得漂亮,他們不會察覺。」
打仗也是賭博,在不了解對手的情況下,一切的戰略戰術也都只是猜測分析,誰都不敢篤定一定能克制敵人。
有著武夫俐落的安基明白過來,他的血液開始沸騰,激動地說:「我帶人從周邊包抄過去,不信趕不動他們,踢也要把他們踢進來。」兩名連長相視而笑。
甯安磊的神色卻顯得有些凝重,「不能硬來,直面藍軍不理智。」
將一面代表指揮部的紅旗插在沙盤的山谷上,賀泓勳決定,「把坦克連和補給基地設在這兒!」
幾道質疑的目光同時投射在賀泓勳臉上,不敢相信他居然要把承擔火力掩護的坦克連當作餌,而且補給基地一旦被摧毀,這仗還怎麼打下去?
賀泓勳開始戰前佈署,「藍軍發現補給基地必定要發起衝擊,坦克連集中火力抵擋住,讓他們以為036山谷是主戰場,指揮部在那裡;安基,你趁機以最快機動速度搶戰藍軍412高地,截斷他們的支援力量。」指著一處距離036山谷極近的空地,賀泓勳對易理明說:「開戰後老易向這兒推進,與安基碰頭後直搗藍軍後方陣地消耗敵軍……」賀泓勳完成戰鬥部署,陸湛明與甯安磊對視一眼,相互點頭表示贊同。
這時,一架直升機以極低的高度自山峰後轉出來,在一塊空地上降落;身穿作訓服的赫義城以及兩名年輕的軍官跳下來,徑直走向偽裝成山丘的指揮部帳篷,包括賀泓勳在內的五三二團的軍官們隨陸湛明迎上去,給師參謀長赫義城敬禮。
眼眸深處浮動著與生俱來的冷傲,受師長委派,全程參與此次演習的赫義城回以標準軍禮,目光越過賀泓勳,他嚴肅而鄭重地對陸湛明說:「陸團長,前天三六三重裝部隊已經折在藍軍手上了,師長對五三二寄予很大的期望,辛苦了!」
三六三重裝部隊的戰鬥力,在場的沒人不了解,那是一支有著「雄獅」之稱的威武之師,居然也敗在了藍軍手裡,可想而知他們這次的對手實力有多強勁。
陸湛明的表情凝重了幾分,他說:「責無旁貸!」
走到沙盤前凝神看了會兒,注意到沙盤中插好的旗,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他很快參透了賀泓勳的戰術,赫義城神情略淡,「這樣的打法未免太過冒險。」哪怕是以淡淡的語氣表達,賀泓勳依然領悟到了其中濃重的譴責意味,目光落點是沙盤一角,賀泓勳面色平靜,「我軍扛得住!」
他明白以火力先鋒及補給基地為餌,引藍軍部隊進入伏擊圈,令指揮部「孤軍」應戰,採取限制自由的封鎖戰策略是冒險,但對於五三二重裝部隊而言,在不了解特種部隊作戰方法的時候,其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對抗,畢竟戰爭這玩意本來就是人類最為殘酷的社會活動之一,不是毀滅對方,就是被對方摧毀;既然做不到知己知彼,唯有拚死一搏。
赫義城默然,賀泓勳也不再說話;兩人的對峙令指揮部陷入長時間的寂靜,五三二團的軍官們有些發愣,他們戒備地看著師部首長與「自家」指揮官,不知該如何緩解這一刻僵持的暗潮洶湧。
最後,沉默由賀泓勳打破,他側身看著牆上懸掛的作戰決心圖,開口時聲音鏗鏘有力,赫義城聽到他說:「沒有摧毀不了的目標!如果我們的指揮部扛不住,他們也照樣頂不住我們的全力衝擊!」意思是說,五三二團的實力也是不容質疑的。
赫義城眼底透出的鋒芒顯露出危險的訊息,他淡漠地掃了賀泓勳的背影一眼,轉身就走。
陸湛明斂下眼,忽然有些後悔力薦賀泓勳為指揮官,之前他只想到勝利後營長同志可以順利被提升為團參謀長,卻忘了一旦輸了,他賞識器重的部下將承擔什麼。
演習前一晚,指揮部帳篷外,賀泓勳坐在草地上,以手臂撐住地面令身體呈後仰姿勢,望著黑幕般的天空沉默。
陸湛明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賀泓勳聽到他說:「臨時作個調整,指揮官由我擔任,你帶領先鋒部隊負責推進,與易理明和安基接應。」
賀泓勳沒有起身,他保持原姿勢不動,「我又沒犯錯誤,團長您怎麼隨便撤我的職?」
漫不經心的態度令陸湛明有點火,他霸道地說:「撤你職怎麼了?我是團長!」
賀泓勳耙了耙頭髮站起來,很認真地提醒:「可我這個指揮官是師部任命的,您要撤的話得有命令。」見陸湛明還要說什麼,他搶白道:「知道您為我好!不過總有人要承擔的,況且誰說我們會輸?」之前五三二團的人都不知道是與哪支部隊對抗,直到集訓結束,也就是昨天,接到師部任命的賀泓勳才知道對手居然是特種部隊,說實話,他很興奮,即便是輸了,能與這樣的對手過一次招,無論是他還是戰士們,絕對獲益匪淺。
斂去臉上玩世不恭的神情,賀泓勳承諾:「您放心,我能找準自己的位置!」
陸湛明知道賀泓勳是指知道如何處理與「空降」指揮官赫義城的關係,他莫名地歎了口氣,拍拍眼前這位不馴的部下的肩膀,嚥下了原本打算勸說的話。
◎ ◎ ◎
牧可知道明天就是演習的日子,所以這晚她沒有等賀泓勳的電話,而是去赴一場對她而言有著特殊意義的約會。
賀雅言穿著一身輕鬆的休閒裝,在火鍋店熱氣騰騰的空氣裡,笑盈盈地給牧可挾菜,「我媽都打電話來了,問我哥什麼時候帶妳回家,妳去過他部隊了吧?我發現他這人一點情調都沒有,就不能請個假陪妳到外面逛逛啊,那破地方有什麼好玩的?算了算了,我不能多說他壞話,被他知道肯定挨訓,還有我媽,又要罵我沒大沒小了,妳不知道,我哥在家老有地位了……」
本來以兩個女孩現在的關係,第一次正式的見面該賀泓勳在場,不過,誰讓中校同志未經小首長批准,就把戀愛的近況向老媽彙報了呢?結果老人家高興得嘴都合不上,立即給女兒打了電話詢問,還吩咐賀雅言:「妳哥工作忙,妳要多替他照顧下牧可,聽說那孩子挺小的。」惹得賀雅言抱怨老媽這麼快就偏心「嫂子」了。
畢竟是見賀泓勳的家人,儘管是在接到賀雅言電話後「徵求」了他的意見才來的,牧可依然免不了有些緊張,不過,賀雅言的自來熟和熱情令兩人很快熟絡起來;牧可吃著爽口的辣鍋,聽著她對賀泓勳抱怨中的誇獎,眼睛彎成了月牙形,她調皮地說:「不要緊,妳隨口說、我隨耳聽,保證不告訴他。」
「那妳千萬別說是我告訴妳的,要不食言而肥,他這個人啊……」於是可想而知,賀雅言把老哥的糗事一一交代了,連他高中時期拒絕隔壁班女生表白都沒落下。
想像著賀泓勳擰著眉對人家說:「對不起同學,我不認識妳,所以妳問我喜不喜歡妳,太深入了,再見。」走出兩步又停下來,很嚴肅地糾正:「還是別見了。」牧可笑到不行。
一頓飯下來,聊得熱火朝天的兩個女孩情緒高漲地喝了不少酒,搶著付完帳,被辣得鼻涕眼淚橫流的走在街上還大呼過癮,可惜沒等攔到計程車,牧可的胃就抽搐著疼起來,臉霎時白得像張紙,額頭上全是汗。
完全沒料到未來嫂子既不能喝酒、更不能沾辣,判斷出牧可可能是急性胃穿孔的賀雅言急了,在好半天攔不到車的情況下,她撥通了左銘煌的電話。
左銘煌來得很快,淒厲的剎車聲還未停,他人已經跳向地面,急跑到賀雅言面前,來不及多問,便從她手中扶過站都站不穩的牧可,發現她極度的虛弱,他攔腰將人抱起。
去盡溫和儒雅的神情,左銘煌臉上的焦急洩露了所有的心事,賀雅言沒心思考慮其他,跟著鑽進後座,將嬌小的牧可摟在胸前,一邊幫她擦額際的汗、一邊極專業地把病症簡潔而又詳細地說了一遍。
根據賀雅言提供的資訊,再結合牧可出現的嘔吐症狀,身為外科醫生的左銘煌已經可以確定牧可的病情了,將油門一路踩到底,他戴上耳機打電話,語速與車速一樣快:「準備手術室,十分鐘後我與病人一起到,判斷是急性胃穿孔,對,就這樣。」
到了陸軍醫院,四肢冰冷的牧可已經疼得快暈過去了,經過檢查,果然是急性胃穿孔。
被推進手術室前,她用盡渾身力氣抓住賀雅言的手腕,虛弱地說:「別告訴他,等演習完了再……」被疼痛折磨了一路,牧可也自責了一路,後悔不該貪饞吃辣,心想自己受點罪那是活該自找,誰讓她沒管住嘴呢?可如果因此影響了賀泓勳,罪過就大了!
反握住牧可冰冷的手,賀雅言打斷了她,「我知道,我不告訴他。」
牧可咬牙忍著疼再次強調:「一定別告訴他,不能輸的……」袁帥可是說賀泓勳立了軍令狀,牧可深知這次演習的重要性,所以半個月以來始終不敢主動給他打電話,就怕影響他工作。
急性胃穿孔是有生命危險的,說實話,牧可此刻的堅持令賀雅言很感動,用力回握住牧可的手,她以特別堅定的語氣承諾:「我保證不告訴他!妳好好的,然後我們給他慶功。」
像是在安慰憂心的賀雅言,也似在為自己擔心,牧可皺眉,「他會不會罵我啊?」
賀雅言摸摸牧可被汗水浸濕的鬢髮,語氣篤定:「他不敢!」
當牧可被推進去,望向已換好手術服走過來的左銘煌,賀雅言誠懇地說:「拜託了!」
誰都知道,只要是手術就存在風險,即便是醫生,見多了生死離別,換到自己親人朋友身上,依然覺得恐懼,賀雅言的心空落得厲害,深怕牧可有半點閃失。
左銘煌端著消過毒的雙手,鄭重地點了點頭,「放心!」
手術室的燈亮了,賀雅言在門外呆站了大約十分鐘,情緒平復後她去繳錢補辦手續,回來就一直守在手術室外,想給賀泓勳打電話,手機掏出來的瞬間牧可比床單還蒼白的臉在眼前晃過,她咬了咬牙又把手機收了起來。
空曠的走廊很安靜,隨著時間的流逝,賀雅言有點坐立難安,使勁抹了把眼睛,她惡狠狠地自語道:「賀雅言,妳以後要是再敢帶著別人亂吃,我就揍妳!」
手術室的燈滅了,賀雅言猛地站起來衝過去,速度之快令身體受慣性使然撞在護士身上,幸好左銘煌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避免兩人摔成一團。
左銘煌的手臂也是很有力的,承受著賀雅言身體的部份重量,他摘下口罩,「手術很順利,她因為麻醉的關係睡著了。」
等他換下手術服去到病房時見還是她一個人在,他欲打電話通知赫義城;不過赫義城的手機自然是打不通的,同在訓練場的他和賀泓勳一樣,關閉了個人無線通訊器材。
側身望了眼牧可蒼白的臉,左銘煌說:「妳知道可可住哪兒嗎?得給她拿下換洗的東西。」
賀雅言顯得很平靜,「你告訴我地址吧,鑰匙應該在她包包裡。」他一個大男人自然不方便到牧可的單身宿舍,只好她去。
賀雅言開著他的車去取東西,回來的時候左銘煌還沒走,推門的瞬間,正好看到他握住牧可的手,臉上溫柔的表情一覽無遺,彷彿無意隱瞞對牧可的感情,左銘煌在她進來後並沒有鬆手,反而又體貼地為床上的嬌人掖了掖被角。
他明目張膽的覬覦惹惱了賀雅言,她恨不得質問左銘煌「那是我嫂子,你在這獻什麼殷勤」,話到嘴邊又克制地嚥了回去,她生硬地趕人:「你可以走了,我來照顧她。」隨即走到他身邊,毫不猶豫、很不客氣地抽出牧可的手塞進被子裡,蓋得嚴嚴的。
左銘煌尷尬地收回了手,斟酌了下措詞:「雅言……」
「還是叫我賀醫生吧。」在病床的另一側坐下,賀雅言神情極淡,「這幾年你一直這麼叫的,我習慣了。」
左銘煌偏頭望向窗外,沒再說話。
「你別誤會,和你、我無關。」賀雅言站起身來關掉了病房的燈,等適應了室內的昏暗,她悠悠開口:「你喜歡她是你的事,她是我哥的女朋友,就是我們賀家的事,我得承認,你很有眼光,不過很可惜,你沒機會了。」
此刻她的尖銳令左銘煌覺得陌生,沉默了一瞬,他問:「這麼肯定?」
賀雅言微微一笑,「你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
彷彿印證她的話一般,沉睡中的牧可輕不可聞地囈語了聲:「賀泓勳……」如此寂靜的夜,她細若蚊聲的呢喃顯得格外清晰。
左銘煌啞然,神情看上去有點悲哀。
◎ ◎ ◎
天際亮起微光,五三二團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做好戰鬥部署的賀泓勳身穿作訓服,邁著大步,自野戰車場走向隱蔽指揮所,塗了油彩的臉讓人看不清表情,唯有肩章在晨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指揮部裡數十名軍官操縱著電子儀器,沙沙的電流聲在戰爭面前居然顯得井然有序,當全軍進入戰備狀態,陸湛明與甯安磊也屏住了呼吸,與賀泓勳及赫義城並肩站在電子螢幕前,目不轉晴地注視著戰場上的風吹草動。
此時,距離預計開戰還有一分鐘。
賀泓勳斂下眼,低沉渾厚的聲音透過電波向空氣裡擴散,他對著通訊系統低聲道:「各排注意,按原定計劃,看綠色信號彈行事。」話音剛落,北京時間六點整,象徵開戰的第一發綠色信號彈在叢山密林間轟然而起,沖向天際。
安靜霎時被打破,先前空寂無人的林地瞬間響起低沉的引擎聲,一分鐘前看起來還像灌木叢的步戰車傾巢而出,場面猶如千軍萬馬,蓄勢待發;然而等待片刻,藍軍陣地卻始終靜悄悄地,讓人完全嗅不到該有的火藥味,彷彿他們根本不存在一樣。
深邃的眼底浮起冷意,賀泓勳身上莫名散發出一種凜然的殺意,他猜測著某種可能性,隨即又自我否定,赫義城將目光從螢幕上移過來,偏頭看著身側的指揮官。
這一戰,身為首長的赫義城沒有絕對的發言權,即便是師部空降,也只有建議權,賀泓勳才是掌控全局的最高指揮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藍軍仍舊毫無行動。
在陸湛明的軍旅生涯中還沒遇上過這麼詭異的對手,脾氣急躁的他有點沉不住氣,「藍軍對五三二團擅長攻堅的特點很熟悉,他們在等我們先動手。」
陷入沉思的賀泓勳搖頭否定,「不會是採取敵不動、我不動戰術,他們肯定已經行動了,應該是在找我們的指揮部,沒開火是不想浪費彈藥。」
赫義城皺眉,「不可能那麼傲,輕敵不是他們的作風。」
賀泓勳一字一句地糾正:「不是傲,是自信!」不等赫義城反駁,他拿起通話器,嗓音驟然一冷:「破襲小組準備,改變原定計劃,立即向412高地推進。」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又聽賀泓勳說道:「坦克連注意,原地候命!」
與賀泓勳有著黃金搭檔之名的易理明自然沒有異議,他是絕對服從指揮官命令的,很爽快地回道:「明白!」
相比他的爽快,袁帥就是興奮了,沒想到居然是破襲小組領戰,他激動地對著車內通話器喊:「是!」
緊接著,偵察營的營旗八面威風的打了起來,二十輛步戰車自叢林間衝出來,全速向412推進,與此同時,車上的高射機槍吃人般朝著前方死命開火,行進間掃清一切可能出現的障礙與攻擊。
這時,藍軍終於有所動作,412高地側面的密林間,幾架直升機以貼地爬行的高度飛出來,撲向破襲小組。
眼見藍軍現身,賀泓勳下令:「進攻!」驟然間,連綿的山巒間響起轟鳴的槍砲聲。
即便有猛烈的火力掩護,破襲小組的步戰車依然難逃反坦克導彈這個宿世冤家的襲擊,不過,有過一次戰鬥經驗的袁帥長進許多,他沉著地命令迅速變換隊形,讓原本四輛並行的步戰車保持二十米間距分散開來,在不同位置、不同角度,推進間持續向藍軍開火。
強烈的火藥味令袁帥的血液沸騰了,他極力抑制住興奮的情緒,抹了把額頭的汗,在顛簸的視線中指揮道:「砲手準備,十車並射!」
目睹步戰車變陣的全部過程,看著砲筒齊齊指向藍軍直升機,眨眼間已轟隆著開了砲,賀泓勳唇邊浮起一絲滿意的笑,但笑意尚來不及蔓延到眼裡,就見低空飛行的直升機靈巧地閃進了樹林中,以至兩個回合的十車並射沒有擊中目標,反而伴隨著砲聲,林地間幾聲轟響,破襲小組的五輛步戰車車體上,同時感應到鐳射光束,立時間,白煙嫋嫋。
被白煙籠罩意味著陣亡。
袁帥罵了聲「娘」,正想再次下令開砲,通話器中傳來賀泓勳冷沉的聲音:「全部下車,化整為零。」僅靠破襲小組必然造不成大的攻勢,無非是在敵不動的情況下,臨時改變計畫為了引出藍軍,現在戰事拉開,自然無須硬碰硬,發揮個人優勢,保存實力才是關鍵。
步戰車在同一時間全部停下,除了剛剛被藍軍打中的五輛沒動外,其他戰車裡的兵端著武器鑽了出來;不過很可惜,在他們沒來及站穩腳跟時,有幾個人身上相繼冒出了白煙,他們「陣亡」了。
看著戰場上第一批折損的兵,賀泓勳忽然上來點情緒,心想平時說的「上車猛、下車快」的話都被拋腦後去了,握著通話器,他深呼吸後冷靜地指揮:「火力連注意,地面火砲準備。」為了掩護破襲小組棄車接敵,指揮部戰場在賀泓勳一聲令下後,向藍軍發起了首輪進攻。
做為火力戰鬥的先頭部隊,砲營成為此次對抗的骨幹,地面壓制火砲及高射砲聯手合作,在一陣地動山搖中,以強大的火力及較遠射程的優勢,暫時壓制住了藍軍猛烈的襲擊,鼓舞了紅軍的士氣。
見到藍軍的直升機被打下來幾架,指揮所裡的軍官稍稍鬆了口氣,連赫義城臉上都顯出幾分喜色,唯有賀泓勳凝重的神情沒有一絲鬆懈,如鷹般銳利的目光盯在電子螢幕上,冷峻的臉部線條繃得緊緊的。
賀泓勳的擔心是有必要的,為了保存實力,過早地曝露了核心戰鬥力對紅軍來說,是很不利的,即便重創了藍軍,也可以說是得不償失,更何況只是小小的創傷;所以,在壓制住對方火力時,他馬上下令:「停止進攻,加固陣地,原地防守!」
這時,忽然傳來超高分貝的爆炸聲,身經百戰的五三二團軍官已隨著節奏變換,判斷出來那是領先了他們一代的殺傷武器所具備的攻擊力。
在陡然緊張起來的氣氛中通訊員彙報:「指揮官同志,我方野戰炊事車遭遇敵軍空襲全部炸毀,藍軍正向補給基地行進。」
強勁的對手可以激發人的潛能,賀泓勳沒有因此亂了陣腳,反而出乎眾人意料地笑了笑,開口時語氣是絕對讚賞,「這是給我們長見識呢!」之後又以輕鬆的語氣說:「『犧牲』的同志向野戰炊事車推進,埋鍋造飯。」
指揮所裡的軍官聞言都怔了,轉念想想也沒什麼不妥,這「活著」的要繼續戰鬥,「陣亡」的總該讓人家吃飯吧?思及此,他們相互對望後默契地搖頭苦笑。
不愧是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在極短的時間內摧毀了紅軍的後勤補給線後,對紅軍地面火砲有所顧及的藍軍並不戀戰,直升機迅速掩入密林之中,再次失去了蹤影,實力保存得非常徹底。
很快的,向036山谷推進的破襲小組就在隨機的陣地上,遇到了對手的埋伏,於是,在藍軍的低空襲擊告一段落時,兩軍開始了地面「人力戰」。
袁帥伸手示意手下的兵散開隱蔽下來,這才俐落地摸到了山谷外緣,動作很輕,連樹枝都沒驚動一條,確定沒有敵軍後,他朝身後做了個動作,破襲小組的其他人員才摸了過去,緩緩鑽入了叢林之中。
就在他們接近目標五百米處,袁帥莫名感覺到危險在逼近,「臥倒」兩個字未及出口,一道小小的光點閃過,他左胸口冒起了白煙。
陣亡的排長同志頓時惱了,他洩氣地順勢坐下,摘下帽子甩到地上,沒好氣地吼道:「用得著打胸口嗎?炫你槍法準啊?」
看向分不清是採用戰術動作臥倒的,還是連滾帶爬撲倒在地的破襲小組的兵,袁帥耷拉著腦袋,鬱悶地說:「我已經死了,你們繼續。」
「戰毅領隊!」果決的命令來自指揮部的賀泓勳。
◎ ◎ ◎
戰場上是沒有平靜可言的,藍軍在午後連續發起進擊,兩面夾擊般採取空地協同的作戰方式,一方面在陸地上搶奪發言權,利用地雷炸了紅軍百分之四十的步戰車;另一方面出動直升機轟炸紅軍防守陣地,強大的火力讓人有種火箭在耳邊呼嘯的錯覺。
指揮部被狡猾的藍軍鎖定成為主戰場,高機動單兵防空導彈瞄準後一發發射出去,漸漸也抵擋不住對方一波強過一波的攻勢。
與此同時,通迅器材忽然受到干擾,電臺瞬間亂成一團。
「三號伏擊點遭遇襲擊,全員陣亡……」
「五號後勤補給點被破,幾近癱瘓……」
「又有五架直升機向我方飛來,請求火力支援……」
賀泓勳的神情越發沉重起來,握住通話器,他指揮道:「二號伏擊地所有人員向036山谷推進,高射砲排注意,以最大機動速度向山鷹靠近……」話未說完,電臺徹底罷工,望著陷入黑屏的電子螢幕,賀泓勳冷沉的目光足以把人射穿,壓抑在胸口的重石此時急需暴力一點的行為去粉碎。
沉寂了大約半分鐘,賀泓勳忽然爆發起來,轉身時狠力揮出一拳,重重砸在沙盤上。
甯安磊欲上前,被陸湛明攔住;赫義城作了個深深的吐納,抬起的手重重地落在賀泓勳肩膀上。
發洩過後,賀泓勳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他連續作了幾個深呼吸,轉過身面對在場各位軍官時收盡了臉上暴躁的情緒,恢復了身為指揮官應有的穩重及威嚴。
「以數量取勝似乎有點勝之不武,不過相比他們領先一代的武器,我們也沒佔著便宜。」大腦快速運轉,賀泓勳站在指揮官的位置思考問題,「按原定計劃打封鎖戰,無論如何都要吃掉藍軍的指揮部。」
赫義城問出所有人的疑惑:「根本找不到他們的指揮部,怎麼吃?」
「相比其他伏擊點,我們指揮部戰場的火力最強,為什麼藍軍偏偏咬住不放?與破襲小組遭遇後,為什麼不退到表面火力較弱的036山谷?」賀泓勳連發兩問,然後給出揣度已久的答案,「我判斷藍軍的指揮部就在036山谷火力覆蓋到的地方,所以他們始終避開那塊空地,以主動進攻的方式轉移我軍注意力,我想,我們已經中了藍軍的埋伏而不自知。」
赫義城神色凝重地看著沙盤,「你打算怎麼反擊?」
賀泓勳提出將安基與易理明兩處伏擊點的兵力合成一股,由他帶人去到036山谷現場指揮,集中火力破了對手的老窩。
在場軍官無論官職大小齊齊望向賀泓勳,以眼神反對他親臨戰場;要知道,如果最高指揮官翻了白牌,和自家指揮部被破沒什麼兩樣,這仗實在輸得太難看了。
「我很清楚,如果我陣亡或是被俘意味著什麼。」賀泓勳以異常堅定的眼神逐一掃過眾人,「照現在這樣打下去,我們太被動,連保持通話的電臺都被藍軍破壞了,指揮部和我完全成了擺設,試問,如果我不能及時和戰場上的兵保持聯繫,如果他們統統成了烈士,我怎麼指揮?我指揮誰?」賀泓勳的質問鏗鏘有力,清楚戰況的軍官們無從辯駁。
◎ ◎ ◎
槍聲和爆炸聲再度響起時,賀泓勳已帶著偵察營一個排的兵力,發揮夜間作戰的優勢,在指軍部火砲的掩護下,以超出自身兵力五倍的火力向036山谷出發。
超乎尋常的「高調」成功地引起了藍軍的注意,讓對手以為紅軍的大部隊來了,他們終於被逼得行動起來,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撤回了多架直升機,沿途對偵察營圍追堵截。
既然有膽量帶區區一個排的兵,造那麼大的聲勢搞突擊,賀泓勳自然是有所準備的,他將藍軍往各伏擊點帶,以牙還牙地為他們準備了地雷、火砲當見面禮,把藍軍搞得灰頭土臉連連受創不說,當陣亡的「烈士」了解紅軍真正的兵力,恨不得端機槍斃了已經向下一處陣地推進的中校同志。
在零傷亡的情況下,將藍軍的部隊牽到036山谷時已是深夜,發現戰士們明顯的疲乏,賀泓勳下令原地休息,確定與對手保持了絕對安全的距離後,他領著一名尉官悄悄潛入了紅軍伏擊圈。
當與指揮部失去聯繫的砲營長安基,以及原地候命了一整天的易理明、陳衛東看到渾身塵土的指揮官站在面前的時候,他們繃緊的神經鬆馳下來。
將隨身帶來的軍用便攜電腦交給戰毅,要求他竭盡全力最大化恢復無線電指揮網,讓陳衛東帶領一個班潛入412高地,運用各種偵察手段,獲取藍軍動向,同時命令:「坦克連進入一級戰備狀態,等候命令。」
036山谷成為臨時指揮所,賀泓勳條理分明的部署取代了臨戰戰備動員,五三二團此次參戰的將士猶如被困許久重獲自由的虎狼,勢氣銳不可擋。
夜色下的叢山神秘而充滿危險,對峙持續到凌晨三點,藍軍似是按捺不住,終於發起了進攻,直升機轟鳴著以整齊的隊形撲向036山谷。
恢復通訊的紅軍此時正好完成火力集中工作,除指揮部的地面火砲保持原地防守的狀態外,此次對抗所有伏擊點的兵力,已經在賀泓勳趕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向036山谷遷移。
數量優勢及火力優勢得以發揮,全副武裝的五三二團與特種部隊在演習即將結束前,展開了最為激烈的交鋒,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這場超高水準的對抗終於被推向了罕見的高潮。
象徵對抗結束的紅色信號彈在清晨的暮靄中升起,總部裁定結果公佈下來時,演習訓練場的指揮部意外地接到一通師部打來的電話,赫義城先一步獲知牧可住院的消息。
從小到大牧可極少生病,記憶裡她病得最重的一次,還是六歲那年赫巧梅過世,毫無徵兆地燒了一天一夜,赫義城當時嚇壞了,徹夜不眠地守著她,真怕小小的身體承受不住,就那樣跟著姐姐去了;也是從那時起,牧可就連小感冒也會習慣性發燒。
這次手術過後,牧可再次發起高燒,心急的左銘煌立即通知了牧凱銘,牧凱銘往師部打了電話,交代那邊對抗結束第一時間通知赫義城,然後匆忙趕到醫院。
◎ ◎ ◎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投射進來,病房裡有濃重的消毒水味道,閉著眼的女孩兒偏了偏頭,半睡半醒間,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撫過她的頭髮、臉頰,熟悉的觸感似是兒時母親給予的溫柔撫慰,不自覺揚起唇角,牧可淺淺笑了,囈語了聲:「媽媽……」
渾沌的意識漸漸清晰,牧可緩緩睜開眼,看到那片蔚藍的海,還有沙灘上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身影……
「下雨了都不知道躲,媽媽的可可果然是頭小笨豬。」伴隨著溫熱的呼吸,小牧可聽到媽媽溫柔的聲音,她咧開小嘴,露出珠貝般的牙齒笑,「媽媽,不要說可可是小笨豬哦。」赫巧梅搖頭笑了,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子算是懲罰,不顧身體的虛弱疼愛地將女兒抱起。
小牧可摟著媽媽的脖子,淘氣地將自己微涼的小手悄悄塞進媽媽熱熱的衣領裡,歪著腦袋問:「媽媽,妳是不是給我作了好吃的?」年僅五歲的小女孩兒根本不知道,那時候的媽媽已經病得幾乎抱不動她,更不知道一年後就將與母親天人永隔。
赫巧梅以額頭頂了頂她,頗為苦惱地說:「萬一可可吃成了小胖子嫁不掉可怎麼辦呢?」見女兒眨著黑黑的眼睛思考著什麼,她淡淡一笑,「那媽媽就一直養著可可好不好?」五歲的小人兒自是不懂「嫁」是什麼意思,但聽到媽媽說一直養著,小牧可「咯咯」笑了,撒嬌般將臉蛋貼在媽媽馨香的頸間,「媽媽,我想吃巧克力蛋糕。」
像是怕媽媽不同意,小傢伙機靈地補充:「可可有乖乖的哦,剛才那個哥哥要送我回家,我都沒有同意呢!萬一他是壞人怎麼辦?妳說是不是啊,媽媽?」
赫巧梅聞言回身,看到遠處那抹已經模糊的瘦高身影,轉過臉在女兒臉頰上親了親,「好吧,就當可可乖乖的了,賞一塊巧克力蛋糕。」語音未落,如水的目光和溫暖的懷抱莫名消失了,前一秒還近在咫尺的媽媽霎時不見了。
睡夢中的牧可不安地翻騰起來,打著點滴的手下意識動起來,彷彿要伸手抓住什麼,嘴裡不停喃喃著:「媽媽、媽媽……」語氣哽咽,神情悽惶。
焦急的聲音迴盪在耳邊,牧可聽到有人說:「可可,別亂動!可可,醒醒……」
亂動的手被按住,牧可抽泣著醒不過來,唯有纖細的小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緊緊回握住那雙彷彿是媽媽的手,越握越緊。
「媽媽,別丟下可可,媽媽……」當她的呼喊喚不回媽媽,情急的牧可忽然彈坐起來,那麼劇烈的動作很容易掙破傷口,赫憶梅單手摟住牧可細瘦的肩膀,阻止她亂動。
身體的疼痛擊碎了似幻似真的夢境,清醒過來的牧可,怔怔地望著那雙與媽媽全然不同的眼睛,忽而哀傷茫然地問:「為什麼妳非嫁給他不可?」
意外於牧可忽然的發問,赫憶梅一時間無言以對。
「媽媽忍受著寂寞撐起一個家,守著爺爺奶奶過了整整三年,這三年裡他們只見過五面……」隱忍多年的情緒在精神極度脆弱的情況下爆發了,牧可臉色蒼白,目光是罕有的尖銳,「媽媽忍受了九年的兩地分居之苦,陪伴他一步一步走過來,從團部到師部,再到……」停了停,強壓住幾欲奪眶的淚,她揚聲質問:「最艱難的日子是媽媽在背後支持他,她才是那個當之無愧、擁有他一半軍功勳章的女人,而妳呢?妳什麼都沒做過,憑什麼坐享其成?妳有資格獲得本該屬於她的一切嗎?妳有嗎?」
一向懂事隱忍的牧可已然失控,她忘了還打著點滴,抬手揮落桌上的玻璃杯,拔高了音量喊道:「妳已經得到了妳想要的一切,他的人、妻子的名份,還有兒子,為什麼還不滿足?為什麼非要逼我原諒?我已經順了妳的意留在家裡那麼多年,妳還要怎麼樣?告訴妳,妳以佔有為目的的愛,我永遠都沒辦法苟同,妳該請求原諒的人是我媽媽、妳的姐姐!」
玻璃杯「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碎片彈起來又落回去,扎得赫憶梅的心生疼,是的,她的要求太多了,得到了牧凱銘的人,又如願以償有了牧宸,然後以兒子年幼為藉口,請他給予他們一個完整的家;等牧可漸漸大了,她為了維護費盡心機換來的家,又開始要她的原諒,一切的一切,除了昭示了她的自私又顯露出她的醜陋。
猛地想起十幾年來的乞求,赫憶梅覺得難堪至極,眼淚不可抑制地掉下來。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匆匆趕來的赫義城,後面跟著左銘煌和賀雅言。
顧不得理會滿地的玻璃碎片,赫義城三兩步奔到床邊將牧可摟住,賀雅言則握住她的手腕,方便左銘煌為其處理手背上已經滾針的點滴。
所有責備的話因她慘白如紙的臉硬生生壓下,赫義城心疼地將牧可摟在胸前,以命令的語氣說:「冷靜下來!妳媽和妳說過什麼?不許妳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母親離世的陰影霎時籠罩心尖,隱忍被觸及底線的牧可,聞言猛地掙開赫義城的懷抱,同時抽回手自行拔掉了針頭,以帶著哭腔的聲音吼道:「為什麼你們那麼多人都不能阻止她?為什麼要讓她嫁給他?為什麼?她的命是命,我和我媽媽的命就不是命了嗎?她不配,不配!」
轉臉看著赫憶梅,片刻,語氣瞬間恢復平靜:「要我的原諒是嗎?好,我現在就原諒妳!」
那不是原諒!那目光太過凌厲,赫憶梅忍不住踉蹌。
傷口到底是被掙破了,看到病患服上滲出的鮮紅血跡,赫義城心疼地將小小的她重新抱進懷裡,哽咽著以懇求的語氣說:「可可,別這樣,舅舅求妳。」
牧可從沒這樣過,強勢慣了的男人,在面對異常脆弱還有些歇斯底里的外甥女時感到無力,赫義城知道她心裡有道極深的傷口,十多年都不曾真正癒合,和所有人一樣,他竭盡全力避免去碰觸,可總是在不經意間一次次傷害她,以愛為名、以原諒為藉口。
那場錯誤的結合,那種讓心流血的傷害明明可以避免,是他們太心軟,在赫憶梅的固執和偏激面前妥協了,想到一步錯、步步錯造就了今天這樣的局面,赫義城的心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緊緊地抱住牧可,就像她小時候不理人時,習慣性以溫暖的懷抱化解她的抗拒,赫義城迭聲道:「可可,別這樣、別這樣……」
真的很疼,無論是心還是身體,都針扎一般地疼,可聽到赫義城哽咽的聲音,牧可到底還是控制住了,她沒有哭,仰起頭呆望著天花板,臉色越來越蒼白。
被赫義城抱躺回病床上,牧可安靜地任由左銘煌為她處理傷口,整個過程,怕疼的她連眉都沒皺一下,之後,她疲憊地閉上眼睛,虛弱得再沒力氣開口說話。
等到牧凱銘從院長室回來,赫義城將他們送到樓下,猶豫後,他摟了摟赫憶梅垮下去的肩膀,強自壓抑的情緒迸發出來,赫憶梅的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是我對不起大姐,是我……」
「如果當年妳能理智一些,也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無奈的眼裡浮起複雜的情緒,赫義城看了看臉色沉重的牧凱銘,默了一瞬,又對赫憶梅說:「我沒愛過,無從評價妳堅守的愛情,從現在的結果看來,妳明明有更好的辦法令可可接受,至少不必急於一時;我想說的是,你們都是我至親的人,我很想誰都不偏袒,不過我也早表過態了,妳不該強求。」姐姐臉上的淚讓赫義城覺得再多說一句都太殘忍,他沉沉歎了口氣,結束了這個話題。
牧凱銘讓司機送赫憶梅回家,又打了電話給牧宸讓兒子回家陪著她,最後交代不讓他們娘倆兒到醫院來;接著,他沉默著走到醫院的花園裡,等到抽完身上最後一支菸,起身走了,整個過程沒說一句話。
注視著他的背影,赫義城忽然發現,素來剛硬的姐夫的脊背有些彎,他微微仰頭,深深吸了口氣。
回到病房的時候賀雅言還在,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赫義城臉色很不好看,他冷冷地掃她一眼,逕自走到牧可床前坐下,打算當某人不存在。
那麼充滿敵意的目光,讓人想忽略他的憤怒是很難的,賀雅言很抱歉地說:「這次都怪我,沒想到牧可吃不了辣。」怕因此連累哥哥,她難得放下身段,溫言軟語地解釋:「我哥部隊有事,手機沒開,所以還不知道牧可病了。」
照理說演習應該結束了,可賀泓勳的手機依然打不通,賀雅言心裡特別著急,尤其是當牧可的家人相繼來了,他這個被眾人反對的男朋友卻遲遲不現身,她越發擔心,深怕哥哥被欲加之罪。
抬眼盯著賀雅言,赫義城陰沉著臉不說話。
賀雅言有點火,沒好氣地說:「你瞪著我幹嘛?」
赫義城微瞇著眼睛,聲音很冷:「瞪著妳怎麼了?有本事一頓飯把別人送進醫院,還怕被多瞪幾眼嗎?」
說得像她故意的一樣,賀雅言實在受不了他譏諷的語氣,她狠狠剜了赫義城一眼,「說話別夾槍帶棒的,我承認是我的錯才害牧可病倒,你有火只管發就是了,不用拐彎抹角。」
身上散發出某種危險的訊息,赫義城的神情有著挑釁的意味,「來,賀大醫生告訴我,這火怎麼發?難不成把妳也整成胃穿孔?」
賀雅言聞言側頭,瞇縫著眼睛,薄薄的唇角慢慢彎成一個嘲諷又不失俏皮的弧度,「好啊,只要能消赫參謀長心頭之恨,您隨意,反正我天天在醫院,也不不介意是站著還是躺著。」
自然聽出她話中譏諷不屑的味道,赫義城鎖眉看著她,覺得她故意氣人的樣子像個耍賴的孩子,犀利的目光中斂著深沉的責備,他冷冷地說:「妳不介意是妳的事,勞煩不要連累別人,造成這樣的後果,知道叫什麼嗎?」
「什麼?」
「蠢不足惜!」
「赫義城!」賀雅言火起,隨即又平靜了下,「你能不能像個參謀長一樣考慮問題?」
「不吝賜教。」
不想太過得罪一個極可能成為哥哥「長輩」的男人,賀雅言盡量心平氣和,「碰上牧可的事情,你連最起碼的沉著冷靜都沒有了,更提別思考能力,真的無法想像,你是如何指揮千軍萬馬的;不可否認你對外甥女的重視,但你必須認清自己的身分,不該踰越這個身分,想要『包辦』她的婚姻。」
赫義城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即就品出了賀雅言的話外之音,他目光深沉難測地看著她,雙眉微緊,「難道不同意她和你們賀家人來往,就是沒有思考能力嗎?妳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賀泓勳一個好男人?他有多少精力照顧可可?他有多少時間可以分給可可?可可現在躺在醫院裡,他人在哪?別和我說什麼演習,我就是從訓練場上回來的!」
以充滿敵意的目光盯著賀雅言的臉,他冷冷說道:「連他的命都是國家的,妳告訴我,他怎麼給可可一個安穩的家?」話音落尾是一掌,他抬手狠狠拍在桌面上,震得上面的杯子都晃了。
睡得並不沉的牧可被突來的聲音驚醒,她皺了下眉睜開眼,先看到站在左側床邊的賀雅言,然後偏頭看向陰著臉的赫義城。
憶起先前的失控,牧可低低地叫了聲:「小舅舅。」
瞬間斂去臉上憤怒的情神,赫義城俯身輕聲問她:「怎麼了,可可?要喝水嗎?」
牧可輕輕搖頭,「是我貪饞吃壞了胃,你別怪雅言,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神情透出疲憊的男人摸摸女孩兒光潔的額頭,眼眸深處的擔憂與心疼不言而喻,赫義城歎氣,語氣是少有的無可奈何:「妳保證過很多次了。」
被責備的牧可噘了下嘴,慘白著小臉的樣子顯得很可憐。
見狀,赫義城心軟得不行,他妥協,「好了,只要妳乖乖配合醫生治療,早點好起來,我就不怪任何人,好不好?」
牧可眨了下眼睛表示接受條件,轉過臉望著賀雅言,抱歉地說:「對不起,嚇著妳了吧?」
去盡與赫義城對峙的犀利,賀雅言彎身皺眉,神情略顯委屈,「真的嚇死我了,要是妳燒再不退,我非和左銘煌拚命不可,還是著名軍醫大學高材生呢,騙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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