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旦多情,風花雪月的甜言,不過是情場風流;
女人一旦痴情,執迷不悔的等待,可能是情變一場。
還沒到洛陽之前,他就聽過不少李青琮的流言,
有人說她貌若無鹽,才會裝病不敢示人;
也有人說她過於嬌怯美麗,怕惹來太多登徒子覬覦,
所以李家才把她深藏。儘管街頭巷尾的的蜚語眾多,
但整個洛陽人都知道,李青琮從小重病纏身,
每日須以百年人參來續命,「病娘子」美名自此落下。
誰知,一個病弱的她,媒妁之言的竟是長安第一才子,
袁書譽,可惜也是個自小體弱多病,三天兩頭往閻王府抬的「病公子」。
李青琮早已看破,紅顏薄命,她不強求,
但這位袁書譽的才氣是她心折的;他的俊朗更教她心動,
可,為什麼明明是病弱的他,卻是個手能重提、
腳能飛奔的男子,而更過份的是她未來的相公,
竟是個玩世不恭、花名在外的風流男子,面對這樣的他,
李青琮卻還是傻得將自己交了出去,由得他戲弄欺負,
只因為他送她訂情物,還說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
楔子
唐貞觀年間,天下太平,國庫豐盈。
在這個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史稱「貞觀盛世」的時代,太宗李世民下令修葺洛陽城,號稱洛陽宮。
洛陽宮中最為吸引人的除了漫天富麗的牡丹,就是傳說中「十步一富商」的城中奇景。
在洛陽不僅有糕餅天下一絕的城東吳家鋪子,城西芙蓉莊的胭脂連宮裡的貴妃娘娘都愛用;城南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那天下第一繡莊玉繡坊;而城北自然是專出貢酒的酒坊瓊釀坊……可除了那些之外,要提到木材,就不得不說到洛陽城中的李家。
李家最出名的除了掌握了幾乎整個洛陽城的木材生意外,就是家裡的四位掌上明珠,傳說中艷壓牡丹花的長女已嫁與沈州巨富趙家;神秘藏嬌於家中從未出門的次女;三女跟四女雖然年紀尚幼,卻已經能看出是個活脫脫的美人胚子。
第一章
是夏,洛陽李家錯落有致的寬大花園中到處盛開著各色牡丹,滿目望去,蝶舞蹁躚,美不勝收。
在花叢中,一個身著淡粉色裙裳的女子正坐在涼亭裡撫琴,涼亭四角垂掛著淡綠色紗幔,彷彿能將盛夏的酷熱都隔在外面,將那狹小的空間染出一片清涼綠意。
她如雲的黑髮梳成美麗的髮髻,露出細長白嫩的脖子,還有微微向後的衣領,端端正正地坐著,薄紗遮蓋住的手臂隱約能看出如凝脂般的肌膚,垂在頸側的髮絲與插在髮髻上的金步搖不時隨風搖動,讓這個只能見到背面的女子顯得尤為飄渺。
即使沒有看到臉,也能察覺出這樣的人兒定是個超凡脫俗的美人。
只可惜……她的身材太過消瘦。過於纖細的手在典雅的古琴上輕輕撥弄,悠揚空靈的琴音將人的靈魂都快要蕩清。
美麗的女子不少,可現下的美人總是華麗有餘,清雅不足,若是說到文采性格,更是豪放到讓兒郎都汗顏的地步,可這個女子不同,光只是看到她彷如一陣風都能吹走般的倩影,就足以讓男人心生憐意。
莫不是,謫仙誤入人間?
男人地站在樹後靜靜地看著女子窈窕的身影,微微閉上眼睛,一曲雅樂足以讓他禁不住想要撫掌稱歎。
雖然沒有宮廷樂師高超的琴技,但琴聲如人,他絕對相信這個女子就如同她彈奏出來的曲子般,外表淡雅如蘭,可內心卻剛入烈火。
唯一讓人歎息的,便是這女子的身體恐怕就如眼前所見的孱弱,已經不用多想便能猜到,她便是李家的二小姐李青琮。
還沒到洛陽來之前,他就聽過不知道多少關於李青琮的流言,有人說她貌若無鹽,所以才不敢示人於眾目之。
也有人說她因為太過嬌怯美麗,恐怕會惹來太多登徒子的覬覦,所以李家才把她深藏……但不管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有多少不同的說法,大家都知道的卻是,李青琮從小就重病纏身,每日須得靠百年人參湯來續命才能活到這麼久。
到底是紅顏薄命,這樣的女子就算真的是美若天仙,也沒有幾個男子肯把她娶回家。
玩味的眼神在女子玲瓏有致的身體上遊走,男子一雙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中閃爍出灼灼的光芒。
他這次迫不得已跟著爹娘來到李家,就是爲了藉機回絕掉李家的親事,畢竟娶一個自己完全不清楚底細的女子實在太冒險,就算不期望未來的娘子跟自己能琴瑟和鳴、夫唱婦隨,可至少也要找一個在容貌跟文采上能看的順眼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光是見到這個女子的背影,自己就被迷得移不開眼睛。她的才華、她的氣質、她的身形就在短短的瞬間,就將他的所有注意力都給奪走,這大概,就是被無數文人騷客所競相稱道的情不自禁吧。
清冷的琴聲忽而轉急,男子也下意識地合起手中的摺扇敲打自己的掌心,附和著她的曲調閉目神遊在音律之中,原來這世上真有一種女子,即便沒能見到其容貌,也能讓人著魔。
想要上前將她看個仔仔細細,可剛一抬腿又猶豫這樣是否會唐突了佳人,只能左右為難,卻又心癢難耐……
「少爺,您怎麼到這兒來了?可是讓小的找的好苦喔!」長明摸摸自己額上的汗水,對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自家少爺差點哭了出來。
紅撲撲的小臉垂著,雖然穿著一身墨色衣裳,可這個小廝身上卻透著幾分斯文氣。
他從小就開始服侍比自己大了五歲的少爺,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有十個年頭,平日無事時少爺會教他讀書識字,所以雖然是下人,可他卻也深深懂得什麼叫學識知恩。
爲了報答少爺,長明一直盡心盡力在他身邊服侍得妥妥貼貼,從來沒有出過岔子。
「幹嘛那麼緊張?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被突然打斷賞樂的雅興,袁書譽睜開眼,沒好氣地用摺扇輕輕敲一下長明的腦袋。
他本就是個極為儒雅清俊的男子,所以即使做出這種動作,舉手投足間依然是一派濃濃的斯文氣,偏偏他又是出身大富之家,從小金樽玉碗的被服侍著長大,氣質中更有常人所不能及的華貴,讓長明即使被打了,也只是訕訕笑著揉揉自己的腦袋,分毫不覺得可惱。
「老爺催著要讓少爺一同去見李老爺。」到李家已經有約莫半個時辰,也是該去跟主人見面請禮了,免得被人說袁家不懂禮數。
可少爺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停留那麼久?長明眼珠子一轉,不禁掩口偷笑,先前來尋人時就是因為聽到那陣如仙樂般的琴聲,他才抱著希望找過來,沒想到還真被自己猜對了。
他們家少爺的喜好他自然是最清楚,袁家三郎的風流名聲在京城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要是他所欣賞的女子無不是才華過人的天仙美人,都是讓京城中的男子趨之若鶩的女子。
以至青樓坊間或是名門閨秀,爲了得到袁家三郎的一句稱讚紛紛使出渾身解數,可少爺卻從來都沒有對那些女子們著迷過,只是感慨她們雖博采出眾,卻非他所屬意。
然而令人萬萬沒有想到的,卻是他竟然會在李家被迷得就連禮數都忘了。
「方才不知是誰在撫琴。」故意裝作不懂少爺的心思,長明抬頭望去,卻發現涼亭裡只剩條條紗幔隨風飄擺,卻不見裡面有佳人蹤跡。
「你遲早都會知道。」意猶未盡地瞥一眼先前美人所在的位置,袁書譽彷彿還能看到她螓首的優雅模樣,一顆心漲得快要從胸口跳出來般。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為了個連面都還沒見到的女子如此神魂顛倒,可李青琮的存在卻讓他總算體會到,什麼叫「求之不得,輾轉反側」了。
既是如此,看來自己最初的打算要改過來了……
「少爺,待會兒李家老爺要是提起他家小姐的事,您若一口拒絕,恐怕老爺跟夫人會……」還在裝傻,長明笑得更開懷。
挑挑眉,袁書譽從來不認為如果自己真的不答應,爹娘會拿他怎麼辦,或許是因為他小時候差點因一場大病死掉的緣故,之後就算身體早就康復,可還是被家裡當成易碎的寶貝來看待。
每天不知要喝掉不知多少補藥,才能讓父母安下心來,害得他堂堂一介男兒居然落下個「病公子」的名聲,這也是當初李家邀袁家前來洛陽時,他對李家明顯的聯姻意圖嗤之以鼻的原因之一。
他都已經是「病公子」了,難道還得娶個有著「病娘子」外號的女子,弄得自己一輩子難擺脫個「病」字嗎?就算袁、李兩家是世交,他也不打算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開玩笑。
「長明,李家送來的書信上寫的是什麼?」
調笑隨手折下一朵正在怒放的白牡丹,這雍容中盡顯雅緻的模樣倒是跟先前所見的佳人相得益彰。
「小女青琮薄有才名,賢侄書譽華冠京城。」狡黠地笑起來,長明當然知道公子想聽的是什麼,「小的就記得這兩句,別的都不知道了。」
「李世伯太過謙了。」
微笑著搖搖頭,袁書譽眼中閃耀著前所未有的堅決神色,用力握緊手,把那朵牡丹放到袖中,他轉身向李家的大廳走去。
對於這宗婚事,他現在可是期待得很呢。
◎ ◎ ◎
剛進李家正廳,就聽到裡面傳來談笑聲,袁書譽稍停腳步,等到臉上完全換了一副斯文溫潤模樣,連半點精明神色都不露。
「看看是誰來了。」一看到他進得廳中,還在談笑的兩位長著立刻停下。
「見過李世伯。」
恭敬有禮地對上座首位之人見禮,雖然已經遲了些許時辰,可袁書譽的態度卻是落落大方,讓人覺得無可指責。
「快別多禮,入座吧。」
無所謂地揮揮手,商人出身的李洛遠對這種小事也不太在意。
年幼時,曾經在京城家中見過這位和藹的長者好幾次,雖然已經事隔多年,可袁書譽對他的好印象絲毫沒有改變。
對著在座的幾位長輩都微笑著示意過抱歉,坐到早為自己準備好的位置上,他胸有成竹地等待著。
「京城一別數年,賢侄一切可好?」不著痕跡地將袁書譽上下打量個遍,素來被稱為老狐狸的李洛遠滿意地點點頭,笑容裡滿是誠懇和欣喜。
他哪裡是不知道袁書譽的狀況,若非知道袁書譽的底細,他也不回把書信送到袁家,表露出想結親的意思。
現在倒好,他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他有絕對的信心,就算袁家沒有聯姻的意思,可只要袁書譽見到他的心肝寶貝女兒青琮,肯定會改變心意的。
以袁書譽的才名,還有他經常出入宰相府,就連當朝宰相也想將他收為弟子來栽培的前途來看,青琮若是能嫁給這樣的人,以後也能讓自己這個當爹的少操點心。
「有勞世伯掛念。」
心裡正想著終於開始說到正題時,一抹粉色的身影卻突然從後堂翩然走出,讓他下意識地轉頭望過去。
「青琮、青霜、青月,快過來見過妳們的袁世伯跟伯母。」開懷地對自己的三個女兒招招手,李洛遠臉上滿是自豪之色。
「快別多禮了。」袁夫人笑容可掬地趕忙示意三個妝容不一,卻都美得讓人一見就心生喜愛的女子入座,「三個侄女果然美貌無雙,比傳聞中更加豔麗。」
「姐姐見笑了。」沒有忽略袁書譽一直隨著青琮的身影移動,李夫人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依稀能看出年輕人端正容顏的眼眉間也浮起別樣柔情。
溫順地坐到母親身旁,李青琮被一道若有若無卻熾熱得讓她沒法忽視的眼神緊盯著,不禁轉頭望去,恰巧對上袁書譽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這道眼神她知道!
先前在涼亭內撫琴時,她就是被這道視線望得亂了心神,就連琴都沒法繼續彈下去,所以才不得不匆匆離開,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唐突的人竟會是袁書譽。
袁書譽的才名她早就有耳聞,對他不絕於耳的讚譽之詞她全都能背下來,洛陽中袁家三郎的墨寶可是千金難求,就連她……
想到四年前自己好不容易買到的那張袁書譽親筆所繪的百花爭豔圖後,就每日對著栩栩如生的畫面猜想袁書譽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李青琮不禁羞紅了臉別開頭,只是微微對他一禮,不敢再多看。
「青琮妹妹快別多禮了。」分毫不認為自己的稱呼有什麼問題,袁書譽只覺得她嬌羞的態度很是可愛。
聽到他將自己喚作妹妹,雖然明白這不過是禮數,可李青琮還是忍不住輕輕咬著下唇,怯生生地抬起眼過去。卻在接觸到他打趣的眼神後,臉紅得更厲害。
她自出生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一年中有大半時日是在床上度過。
爹爹常年在外作生意,對她所謂的寵愛也只是每次回家時帶些綾羅綢緞、珠寶首飾送到她房中;娘親掌管府中大小事務,就算有心,卻也常常顧不上她。
雖然家中還有三位姐妹,可自己與他們畢竟非一母所生,唯一稍能說得上話的大姐青琳也已在年前出閣,從此她更是只能每日都沉迷在書畫之中。
對著喜歡的詩詞或是畫卷傾吐心事,想像著那位傳說中的袁家三郎,是在什麼狀況下寫出這一首首讓人心動的詩詞,畫出這一幅幅絕美之景。
所以在還沒有見面之前,她便早對袁書譽心儀不已,而今才發現,他遠比自己想像中要俊朗得多,就算只穿著一身素淨的墨衣,也無法掩去他發乎於無形的氣質。
「聽說書譽哥哥是長安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李青月卻一點都不懼生,年僅十六歲的她笑起來時燦爛得有如大紅的牡丹花蕾。
「嗯。」
他爹娘都是長安人,難道他還能是西域人不成?
袁書譽本不想回答這個自己一點都不感興趣的小女孩的問題,可看在她是李世伯的女兒,也是李青琮的妹妹的份上,總算維持著翩翩公子的模樣應了一聲。
「長安是什麼樣子的?是否跟洛陽不相同?」
對芳心初動的少女而言,從未見過的長安遠不及眼前這個容姿端正,才華橫溢的世家哥哥讓人心動,可總是要有個藉口才能繼續對話吧。
廢話!若是長安跟洛陽一樣,何不也改名叫「洛陽」算了,還叫什麼長安?
心中雖是這樣想,可袁書譽卻也不能照實說,只能半閉著眼繼續淡笑道:「是有些不同,以後青月妹妹到長安,一定帶妳去四處遊玩。」
「那長安是不是也像洛陽這樣,有滿城的牡丹?」光是聽到他溫和清朗的聲音,就足以讓李青月面紅耳赤,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
啊,真是太麻煩了!見這個小女孩還打算繼續下去,袁書譽眼中瞬間閃過一絲不耐,抬起頭,卻見到坐在母親身旁的李青琮一雙黑白分明的如水秋的瞳裡寫滿了歉意,無聲地對他說著「對不起」。
滿心的煩躁頓時全都散去,袁書譽無所謂地笑著搖搖頭,示意她不用擔心,可他自己心中卻澎湃起來,原來她看出來了!就算極力掩藏,她還是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
就算是爲了她,也不能讓她的小妹妹太過尷尬,袁書譽對美麗的女子一向都是溫柔體貼,可都是建立在那些女子懂得進退分寸,不至於像眼前這隻麻雀那麼聒噪。
隔著一段距離,對欲言又止的李青琮無奈地歎口氣,他半轉過身子,以示冷對,希望李四小姐能識趣些,讓他安安靜靜地想好要怎麼跟僅有幾步之遙的佳人相談。
「書譽哥哥能不能告訴我,長安都有些什麼好玩的?」罔若沒有看到他的舉動,李青月興致勃勃地眨眨眼,粉頰上浮起的淡色紅暈尤為可愛。
從小到大,只要這麼對人撒嬌,不管想要什麼都能得到,無論是誰都會乖乖聽她的話。她就不信,區區個袁書譽能了不起到哪兒去。
「唉……」不著痕跡地歎口氣,李青琮已經不想再看下去。
這個異母妹妹從小就習慣了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要想辦法得到,她大概早就看出袁書譽的不耐,可篤定了他不便在眾人面前與她難堪,所以才得寸進尺。
可妹妹卻哪裡知道,袁書譽不是家中認她驅使的僕人,也不是洛陽城裡那些流連於花街酒肆、徒有虛名的浪蕩公子,只要戲耍些手段就能把他玩弄於鼓掌之中。
從袁書譽的詩中,從他的畫中就知道,他豈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比的?
一雙明眸不敢太明顯地牽掛到剛才見面,甚至連交談都還沒有的男子身上,李青琮握著絲帕的手指用力攥緊,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
他會不會因為妹妹的失禮,對李家失望?
雖然娘親曾說過,將袁家人邀來的最大目的便是想讓她跟袁書譽結成秦晉之好,可袁家人還未到洛陽前的回信中似有推拒之意……他對自己有什麼不滿嗎?
用力咬著下唇,就連蒼白的唇瓣被咬出些許紅絲也不察覺,李青琮一顆心亂得很,若是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就好了……就算自己做不到,也可以努力試試。
可想的越多,她就覺得頭越暈,自從知道袁書譽快要到洛陽,她已經好幾天都睡不安穩,今日更是清晨便起來撫琴,想要把紊亂的心思給定下,可太過專注就連藥都忘了喝。
現在還是白日,她眼前的景色卻漸漸暗了下來,就連對面袁書譽的身影也晃成了兩個、三個……
第二章
「青琮妹妹!」見她纖弱的身形微晃兩下,隨即便要往邊上倒去,袁書譽心中一驚,顧不得男女有別,快步衝過去把人抱在懷裡。
「袁書譽……」努力睜開眼睛,就算看不清扶著自己的是誰,可他堅實的臂膀與胸膛卻跟他欣長消瘦的外形有些不相稱。
撤開嘴角想笑一笑,不想嚇著他,可李青琮卻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糟糕,只要一開始覺得頭暈,很快就會昏迷過去。
每次都是這樣,昏倒以後什麼都不知道,醒來就只能看到娘親哭泣的模樣……這次的心情卻與以往不同,察覺到他這麼擔心自己,真的有點開心。
「姐姐!書譽哥哥,我姐姐怎麼了?」正說得起勁的李青月見狀,尖叫著跳下椅子,讓袁書譽忍不住深深皺起眉頭。
「我……」
望著懷中已然昏迷的佳人,他對趕忙衝到自己身邊的長明使個眼色,乾脆閉上眼一起裝昏過去,懶得聽耳旁一堆麻雀吵鬧。
要是比體虛之名,他可是一點都不比李青琮差,只不過佳人是真的嬌怯不勝勞累,他則是爹娘常年寵溺被人誤認為身子骨差罷了,可在這種時候,昏倒卻是最好的選擇,既能擺脫李青月,又能擺脫之後的麻煩事,真是一石二鳥。
「啊!」
長明這小子的反應速度還真快,幸虧接的及時他才沒有抱著青琮一起摔到地上,等無人後定得好好賞他才行。
「譽兒、譽兒你怎麼了?」
聽到叫聲的袁夫人順眼望去,頓時慌了手腳。
「青琮、青琮妳怎麼了……」
急匆匆站起身,李夫人更是差點踩到自己的裙襬。
只有袁書譽,假借著昏倒的模樣,緊緊抱著懷中瘦弱細小的身體不肯放開。
他剛剛算錯了,這不是一石二鳥,而是一石三鳥之計,這種狀況下,不會有人強行要把他跟青琮分開吧?
等了這麼久,總算待會兒能兩人獨處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病弱仙子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 ◎ ◎
「老爺夫人,袁少爺沒有什麼大礙。」大夫仔細又仔細地把了脈,可始終都診斷不出床上的年輕人究竟有什麼不妥。
他蒼白的面色雖然有些嚇人,可從那強勁的脈象就知道這位少爺健康得很,如果非要說有問題,恐怕就是他的心跳比別人稍微快一點。
當然,如果換成自己手裡握著李二小姐的柔荑,恐怕也不會比這位少爺平靜多少,強忍住說出袁書譽根本就是在裝暈的衝動,大夫拼命在方子上多添些昂貴的補藥。
至於跟袁少爺隔床而躺的李家二小姐,倒是真的因為氣血上湧而暈倒,只要開些溫補的藥物等她起來服下便可。
用憐憫的眼神望著那位自己看了十幾年的李青琮,大夫不禁歎息著搖搖頭。自她懂事起就告之要「勿喜勿悲,安靜喝藥調養」。
這位小姐雖嬌弱倒也懂事得很,一直以來都自律著無事,可不曾想今日突然又暈了。
「快,快去抓藥!」吩咐人送大夫出門的同時,李夫人趕忙把藥方遞給下人。
自家的女兒身子弱她早就習慣,儘管擔心卻也不至於太慌亂,可袁書譽可是特地請來的客人,若是在李家鬧出個三長兩短可就沒法交代了。
袁夫人雖是有些不滿,可在書譽昏倒後因著他緊緊握著李小姐的手,李夫人不僅未因男女之別強要將兩人分開,反倒命人為他準備好臥床,待到醒來後再作其他辦法。
念及此,她總算沒有多言,見兒子的面色確實不算難看後,袁夫人也隨著李夫人一同出去,留下長明在屋外守著少爺。
「總算是沒事了。」
好不容易等到耳邊都清淨,只留下自己跟李青琮在她的香閨中,袁書譽立刻睜開眼睛,重重舒了口氣。
剛才裝暈還真辛苦,幸虧他從小到大最拿手的就是這種事,否則差點都熬不過光把脈就花掉的近一個時辰。
放開手中冰涼卻柔若無骨的小手,他一個翻身坐起,低下頭靜靜地看著床上呼吸比常人要微弱得多的李青琮來。
她臉色慘白如雪,一看便知有體弱之症,莫怪如此瘦弱,大唐素以豐腴為美,李家更是富甲一方,若是有法子,定不會讓自己的女兒瘦得同難民相差無幾。
還未到洛陽前他就聽說過李青琮的身子不太好,當時只當是紅顏薄命,隨口輕歎了幾聲便罷。
可現在……用手指慢慢描繪著她臉部的輪廓,即使過於消瘦,卻依然無損她的美貌,昏迷中依然蹙起的雙眉為她憑添了幾分愁苦之色,這樣的女子倒是更加讓人憐惜。
「等過陣子,跟我一起回到長安,定要找個大夫把妳給醫好。」
心痛於她幾乎能見到青色筋脈的半透明膚色,袁書譽轉念一想,從脖間取下自己戴了十幾年的暖玉貼放到她胸前。
這是他幼年病重時母親耗重資尋來的寶貝,據說戴久了不僅能強身,還能延年益壽,自己的身體早就無恙,可就算能長命百歲,若是無有她相伴,怕也是毫無意義。
「嗯……啊!幽幽地睜開眼,看到正專注望著自己的人,李青琮下意識地揪著身上的絲被用力往上拉。
「怎麼了?」看她手忙腳亂地樣子霎是可愛,袁書譽乾脆伸手過去將軟枕墊到她腰後,這才把她扶坐在床頭。
才剛剛醒來,這麼激動要是再暈倒怎麼辦?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他戲謔地笑起來,還以為她的性子就跟周身透出的氣質一樣冷淡,沒想到竟是這麼可愛……他可是對她越來越動心了。
「書、書……袁公子?」本來想像妹妹一樣叫他書譽哥哥,可臉憋得通紅也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越是著急,就越覺著他臉上的神色凝重,她幾乎快要哭出來。
什麼每次到關鍵時候就不能好好表達自己呢?
懊惱地垂下眼,她雙手絞著絲被,乾脆閉口不再說話,房間裡頓時又靜了下來,就連針掉到地上的聲音也能聽到。
真是生分的稱呼,微微皺起眉,袁書譽可不想讓自己在起步的時候就選上困難之路。
「書譽!」
他不滿地搖搖頭,湊身過去,雙唇緊貼在她耳畔輕聲笑道:「如果不叫我書譽,接下來的所有問題我都不打算回答妳!」
幾乎含著她小巧的耳垂,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慢慢變紅,他眼底的笑意更深……她這副嬌羞的模樣,真是別有風情。
溫暖的呼吸噴在耳廓上,李青琮紅透了臉,身體趕忙向後退開些許,可剛一動就被他一隻手擁住腰肢,兩人幾乎面對面地緊貼在一起。
從來沒有跟男子這麼親密的接觸過,他身上帶著淡淡薰香味的男性氣息傳來,讓她一陣心慌意亂。
怯生生地抬起頭,卻恰巧看到他漆黑的雙眼中那明顯的堅決態度,根本容不得人有半點反駁,讓她只能垂下頭,把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請放開我」這四個字重新咽了回去。
「書譽!」
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她眼前左右搖擺兩下,他好笑地湊身過去,「如果不叫我書譽,接下來的所有問題我都不打算回答妳。」
他的紅顏知己可是多不勝數,若是連這麼一點小手段都不懂,就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傻子了。
他當然知道現在的李青琮有滿腹疑問,譬如為什麼他會在自己的房間裡?為什麼房中除了他們二人便再沒有其他人……
被他磁性的聲音所蠱惑,她只覺得氣血一陣浮動,胸口悶悶的,有說不出的甜蜜卻也痛苦著。
「書譽。」他的名字在舌頭上轉了好幾圈才終於能定心叫出來,礙於平日嚴謹的家教,她稍斂心神,「你……」
「妳昏倒以後,我因為被驚嚇到,好像也暈倒了。」
絲毫不為自己的謊言感到羞恥,袁書譽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那副淡淡的模樣真有幾分大病初癒之態。
反正除了長明,就沒有誰知道他是在裝暈,當然他不用擔心長明會蠢到把自己小小的邪惡告訴李青琮。
「對不起。」
即使他沒有說半句責怪的話,她還是覺得內疚無比。
見袁書譽剛說完幾句話就累得滿面倦容,想必他是體貼地不想讓自己太過擔心才故意強顏歡笑……一想到這裡,李青琮就好不感動,就連他順勢把頭靠在她肩上,她也不敢拒絕,生怕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薄唇若有若無地貼著她白皙的脖頸,見懷中之人羞得想要避開又不敢亂動的模樣,袁書譽灼灼的眸光掃過她衣襟下隱約可見的鎖骨時陡然一暗,「永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一邊說著,他稍一使勁,便壓著李青琮兩人一起躺到床上。
永遠……
李青琮心頭被這個詞狠狠地撞了一下,她心中萌動著,他情詞切切的態度讓她既是甜蜜又是心慌。
「你……你還好嗎?」還以為他又要暈倒,李青琮還來不及擔心自己,就趕忙關切地把小手貼在他額上。
她從來沒有在房間裏跟人閒聊的經驗,每次來看她的人都是眉頭深鎖如娘親,或是像四妹那樣坐不了半盞茶時辰就大呼無趣離開。
第一次……第一次輪到她擔心別人,這種新奇的感覺讓她覺得很是開心。
「為什麼這種時候還能擔心別人?」
被她可愛的舉動弄得心情大好,袁書譽好笑單手支著身體側躺在她身邊,看著她忽而變得生機勃勃的眸子,挑逗她興趣頓時更濃。
無論她的什麼表情,他都覺得看不膩呢……
◎ ◎ ◎
在大廳裡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直覺地知道李青琮對自己的態度好得有點特別,雖是初見,可她的態度卻給他兩人相識已久的錯覺。
直到進到這個房中,看到牆壁上掛的是自己的畫軸,書桌上還擺著自己的詩集,從被翻得邊頁都有些起毛,卻依然能感覺到持有者多麼珍惜那本薄薄的抄本來看,絕非是為了引起他注意才特地從他的詩畫中尋找蛛絲馬跡。
想到在自己還未認識李青琮之前,她就已經知道自己,並且那麼珍惜那些畫軸跟書冊,袁書譽不禁咋舌,心頭泛起莫名的酸意,那個完全佔據她心頭的自己還真是讓人嫉妒!
一想到這裡,袁書譽有些不滿地故意垂下頭,火熱的雙唇不經意掃過她的臉頰,那柔軟的觸感霎時讓他有些心馳蕩漾。
「因為……」一句話將她問倒,李青琮話到嘴邊卻不能直言。
因為你不是別人,正因為是你,所以才會在擔心自己之前就擔心你,比起自己的身體,袁書譽更重要呀!
胸中的思緒澎湃,他散發出淡淡墨香味的男子氣息不斷飄來,跟閨房中淡雅的薰香融合在一起,讓她更加不自在地往牆邊縮了縮。
不滿於她對自己的退避,單手勾起一直垂著頭不敢看向自己的李青琮的下巴,袁書譽細細端詳起來,醒來的她跟睡著時相比又別有一番風情,因為害羞而變紅的臉頰比先前要顯得健康些,可眉宇間透出的稚嫩澄澈卻與她的年紀極為不符。
尤其是她那雙映出自己身影的眼眸,彷彿浸泡在水中的黑瑪瑙,卻透出楚楚可憐的風情,最大限度地撩撥著男人憐香惜玉的情懷。
「書譽,這是……」
被看得不好意思,李青琮微微挪動身子想要避開他熾熱的視線,卻發現自己胸前那塊雕工精細的暖玉。
「我把自小所佩的暖玉贈妳,妳回我青色的玉琮如何?」伸手愛憐地刮開她額上有些散亂的髮絲,袁書譽話中的青色玉琮指的當然就是李青琮。
他要的回禮可是很高的,就算她用一生來還他都不夠,最好是生生世世,誰讓她總是用她的傾城之貌來引誘自己。
「為什麼?」聽出他話中的意思,她漲紅了臉嬌嗔地瞪過去。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妳。」
毫不遲疑地對她說出自己心中的愛慕,在對這個人兒一見鍾情後袁書譽就立刻決定,無論用什麼方法,必須讓李青琮從現在開始就有「她是他的人」的自覺。
「你喜歡……」一顆芳心被他的話所迷惑,李青琮既是開心又是害怕。
如果被自己長久以來都仰慕著的人喜歡,那該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呀!可心裡卻又忍不住想,他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自己。
完全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她膽怯又渴望被喜歡的矛盾心裡完全表現在臉上,讓袁書譽忍不住伸手把人抱進懷中。
「第一眼見到妳,就喜歡上了。」
低下頭,慢慢地貼近她充滿誘惑的櫻唇。
舌頭在淡色的唇瓣上輕輕地舔弄挑逗著,用手固定住想要逃走之人的後腦勺,沒有馬上猛烈的吻住她,反倒是淺淺地輕啄著她的唇角,她香甜的氣息瞬間盈滿鼻翼間。
「唔……」
瞪大了雙眼望著在自己眼前放大的男人的臉,李青琮一雙小手柔若無骨地抵在他胸前,不知該如何反應。
勾起嘴角,將唇貼到她被挑弄得下意識張開的唇瓣,舌頭靈活地在她口中探尋著,絲毫不給她喘息抗拒的機會。
舌尖惡質地追逐著她香檀小口裡的丁香小舌,在捕捉到後便用力吸吮起來,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狷狂與熱情都關注在這個吻裡。
無法承受如此強烈的熱情,李青琮下意識地瞇起眼睛,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原本推拒的手順從地貼在他胸前,他不斷送灌而來的唾液,她甚至來不及吞咽,只能沿著嘴角慢慢溢下。
身體就像是被一把無名的火焰給點著了,當袁書譽強勁的手臂緊緊抱著她纖細的腰肢時,她竟輕吟幾聲,隨著他的動作靠過去,任他予取予求。
待到懷中的佳人屏住氣息快要支撐不住時,袁書譽這才戀戀不捨地結束這個吻,可看到她被唾液潤濕的雙唇微微紅腫著,他又忍不住用手指細細地描摹著她優美的唇線。
他怎麼可以這樣……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眶不知是因為羞憤還是激情而染濕,她氣息紊亂地仰起頭,卻在看到他閃耀著潤澤水光的嘴角時又立刻揪著胸前的衣襟,身體不停地輕顫著。
「小傻瓜,現在才知道呼吸。」好笑地用手輕輕順著她的背,袁書譽憐惜地吻掉她眼角的淚水。
「這樣太失禮數了。」嬌羞地咬著下唇,李青琮怔怔地望著遠遠出乎她想像的人,卻不覺得討厭。
就是這樣才糟糕,若是別人,她定會當成登徒子,厲聲喝斥,可一旦是自己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的人,她就完全忘了防備。
明明是自己的閨房,周身都是熟悉的環境,可他的氣味卻侵略到了她體內,他熱情又執著的視線讓她無從逃遁,只能不自覺地更加臉紅,嚶嚀一聲,她趕忙把身前之人推開。
「我這麼唐突佳人,為了小姐清白,看來定是要將妳娶回家才行了。」戲謔地笑著,可袁書譽看向她的眼神卻是如此誠摯,只可惜垂下頭的人兒根本沒有看到。
「你……」
無法判斷他話中的真偽,她反倒疑惑起來了,他是真的想娶自己?可就算是足不出戶如她也能察覺出此刻他的態度有多輕浮。
更何況,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嫁給他,踟躕著暗下眼神,她頓時泫然欲泣。
真是太過份了!
就算是他,也不該用這種話來戲耍自己,給出永遠不可實現的希望。
「小笨蛋,妳應該說,若是不把我娶回家,就將你袁三郎惡行都告知爹爹,讓他把你抓入牢去。」
用手指揩去她眼角滲出的淚痕,袁書譽才不會介意她真的跑去與人這麼說……或者說,她要是真的說了反而更好,讓大家都知道自己對她是勢在必得。
「我……」睫毛微顫,李青琮抬起頭定定地望著他,「我捨不得。」因為是袁書譽,所以她捨不得,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傷害,也不忍見他承受。
「真糟糕,居然說出這種話!」被她渾然不自覺的告白怔住,袁書譽突然欺身過去用力抱住她,湊到她耳畔苦笑著感慨,「怎麼辦?我好像越來越喜歡妳了。」
「我不信……」
「我會讓妳相信的!」
聽著越走越近的腳步聲,稍微將懷中的人兒放開,袁書譽溫柔的聲音裡帶著不容抗拒的堅決。
「少爺,長明擔心死了。」
端著藥碗推開房門的長明,只能見到自家少爺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旁,而李家二小姐卻矇著頭不知醒了還是沒醒。
可是少爺,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偷了腥的貓,不敢當面說出,他只能暗暗腹誹。
◎ ◎ ◎
次日清晨,李青琮休養過一夜精神好轉不少,一大早的就起床坐在銅鏡前讓花橘為自己梳頭貼花黃。
「袁公子今日如何?」還不知道袁書譽昨天是裝暈,她不由得很是擔心。
若是說袁書譽是以才氣問名,那他病弱的身體也是被眾人所樂道之處,畢竟薄命的才子跟天妒的紅顏一樣,都是人們最喜歡談論的對象。
「小姐,下人都說……都說……」見自家小姐問起袁三少,花橘支吾著不知是否該將自己聽到的消息如實稟報。
「都說什麼?是不是聽大夫說他就快好了?」李青琮轉過頭,素來毫無血色的臉上綻開一抹笑容,宛如盛開的梨花,分外惹人心憐。
「不、不是。」見小姐笑得如此開心,花橘本不願說出實話讓她失望,可她服侍了小姐那麼多年,自然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
其實就算不是她,換作任何一人進到這間屋子,見到滿牆滿書架子都是袁書譽的墨寶,就知道小姐有多喜歡袁三少,若是那兩人真能在一起,可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花橘,妳今天怎麼吞吞吐吐的?」
若是不說還好,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卻又突然打住,不是讓人更著急嗎?心焦地轉過頭,幽幽地望著欲言又止的丫頭,李青琮心底的不安漸漸擴散。
「他們聽外面的傳言,說袁三少怕是不久於人世。」
以前因為小姐喜歡,他們不好白白折了小姐的興致,所有關於袁三少的不好消息都按下不談。
可現在不同,袁三少眼見就要成為李家的女婿,小姐命本來就不好,可再不能一嫁過去就成了寡婦。
咬咬牙,花橘一鼓作氣說出來後便垂手退到一旁,不忍聽小姐的抽泣聲。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可憐之人?
再也無心梳頭,李青琮只覺得心絞痛得難受。
她以前一直以為像自己這樣身子不好,從小只能看著姐姐妹妹們出門遊玩,或是湊在一起說笑、做女紅,而她只能羡慕便是最痛苦的事了。
沒想到袁郎比自己悲慘更重,他縱有萬分才氣,卻已是時日無多……老天何其不公,若是如此,還寧可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莽夫。
哭得眼睛全都紅了後,她這才慢慢停下,示意花橘攙扶自己走到窗前,靠著窗沿小口喘氣,李青琮住的院子雖名為「蘭苑」,可院中卻一株蘭花都沒有,就像大姐的梅苑和三妹的竹苑裡也見不到梅花和竹林一樣。
「青琮這麼大早就起床,怎麼不好好歇息?」
剛進院子就看到美人臨窗任立,衣袂飄飄若仙的身影,袁書譽心情頓時大好,臉上自然地掛起笑容來。
沒有直接進門,走到窗邊靠近後才發現她臉上的淚痕還未乾透。
「書譽,你怎麼起來了?」
剛剛方說的人,在微寒的早晨竟只穿著單薄的外衫就四處行走,就算是好脾氣的李青琮也忍不住惱怒起來。
「我又沒什麼大礙,倒是妳,怎麼哭得這麼傷心?」無所謂地聳聳肩,他的笑容更加溫和,用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淚珠,頭痛總算緩解不少。
他本不想這麼早就過來打攪她的休息,可天剛亮就先是被衝進他房中說是慰問病人,卻因為沒了茶水就動手用鞭子抽打下人的李青月給吵醒,在忍耐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她有所收斂後,他乾脆冷言冷語將她氣走。
好不容易得了個清淨,他正打算去找青琮,用美人來撫慰一下自己不耐煩的心,可沒想到他們這麼心有靈犀,居然一進門就遇到。
先前到他房中的李青霜雖然年紀還小,可確實是個美人胚子,體態豐腴,小臉圓圓的,一雙杏眼滴溜溜直轉,再加上梳著時下最流行的墜馬髻,穿著一身桃紅色的襦裙,活脫脫是畫中走出來的仙子。就連他娘親見了,都意有所指地讚歎不已。
可惜此仙子跟彼仙子不同,弱水三千,他只能取一瓢。
「是風吹了眼睛。」身體微微後傾,她的嗓音清澈透明有餘,卻中氣不足。
「這個院子可盛不了風,小騙子。」才不會那麼容易就上當,袁書譽沒好氣地走到她旁邊坐下,一把將人抱進懷中,態度自然沒有半點造作之態。
「啊……」根本沒想到自己的謊言這麼快就被拆穿,李青琮頓時愣在當場,無助地瞪大水眸,呆呆地望著窗外的袁書譽。
忍不住在心中暗笑,可臉上卻什麼表情都沒有。袁書譽更加湊過去,幾乎貼著她的臉,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噴過去,惹得李青琮心頭一陣悸動,立刻便想起昨日他的那些話來。
「罰妳……」沉吟了半天,總算瞅到她房中牆角的棋盤,他瞥一眼還傻愣著不知道退下的花橘,狹長鳳眼中流露出的冷意讓小丫頭恍若置身於寒冬,不由得抖了抖,趕忙退下。
「罰妳在晚飯之前都要陪我一起下棋。」曲起手指刮一下她的鼻子,袁書譽笑得好不開懷。
他袁書譽喜歡的女子,自然是琴棋書畫樣樣都精通。昨天晚上就已經派長明將李青琮的事在李府內打聽得清清楚楚,可她所擅長的每一項技藝到底造詣有多深,他還要慢慢地開發。在還沒體會到之前,他只覺得自己就像個被挑起了好奇心的孩子,對她的一切都那麼期待。
不過他不急,他們有很長的時間慢慢來,在她猶豫卻沒有拒絕的眼光中,他堂而皇之地走近香閨中。
晚飯之前的時光,袁書譽和李青琮就在清脆的落子聲中度過。
第三章
「青琮,喜歡捏麵人嗎?」站在李青琮身後,為她擋去來往行人的推擠,想不到這麼偏遠的寺廟人潮卻出乎意料的多。
自昏倒後已經足足有五日,待在李家每天都被人噓寒問暖,袁書譽早已不厭其煩可又不能負了長輩的好意,好不容易到了十五,他便脫口要祈福,巧言如簧地終於讓兩家長輩同意她帶著李青琮出門。
他本打算在洛陽城外四處賞花觀柳,欣賞春末美景,可顧慮到身邊帶著猶如弱柳扶風的李青琮,也只能改變主意,只在他們上香的寺廟隨便逛逛。
「書譽你看,這東西多神奇啊!」
以前去寺廟進香都是坐轎子,難得有機會在街上走走看看,李青琮倒比遠道而來的袁書譽還要興奮,那副新奇的模樣就好像第一次看見糖葫蘆的孩童,恨不得把整條街上的東西都搬回家去。
一下子,她又站在捏麵人的攤子前不肯移動腳步了,一邊看還一邊輕聲笑起來,絕色的容貌熱的旁邊行人也忍不住駐足停下多看她幾眼,袁書譽心底頓時泛起些許不滿,他現在可是非常能理解李世伯為何要將她藏在家中了,就連自己,現在也恨不得把她抱在懷裡阻住所有人的眼光,不讓那些輕薄之人看到她一分一毫的美貌。
不過是一團麵,有什麼神奇的?要是她喜歡,他回家後做給她就是!見捏麵人的老頭樂呵呵地看著自己,袁書譽就算心中有不耐也沒流露出來。他只是挑挑眉,不動聲色地伸手環住李青琮的腰,將她稍微帶離這些亂七八糟的攤子。
「妳累不累,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隨便找了個藉口便扶著懷中的人兒往前走去,袁書譽不著痕跡地瞪了一眼跟在身後的花橘一眼,示意這個打小就照顧小姐的丫鬟機靈點。
「我……我還……」
雖然想硬撐著說自己還不累,可李青琮那虛弱的身體卻絲毫不給面子,腳一軟,她差點跌在地上。
出門後一路走走看看早已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李青琮明顯有些撐不住了。雖然她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可額上那薄薄的汗珠,明顯比先前急促了不少的呼吸,紅潤得有些異樣的面色,以及她那已經開始不穩的腳步,無一不說明她已經非常疲憊。
「累了就不要逞強,先到前面的茶樓休息一會兒。」
強勢地抓著她的柔荑就往茶樓方向走去,袁書譽眉頭皺得更深。他特地帶她出門,是為了讓她能好好散心,可不是想讓她再次暈倒。
太陽那麼大,與其再繼續待在街上看那些無聊玩意兒,倒不如找個地方坐下,喝杯茶吃點東西……要是沒有礙事的花橘跟在後面就更好了。
一大早他就打發了長明去做別的事,免得妨礙自己。現在只要找機會把花橘支開就好,雖然他自認沒打算做出什麼唐突佳人的事來,可獨處時被人打攪難免心情不好。
垂眼看了看他握住自己的手,李青琮嬌羞地紅了臉,心跳得更急,卻沒有掙開。
昏倒那天他吻過自己後,雖然兩人每天都在一起琴棋書畫,可他卻再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反倒是她一靠近他身邊,就忍不住面紅耳赤,甚至開始懷疑袁書譽的話是真的。
◎ ◎ ◎
到了茶樓,正碰上說書先生搖著紙扇正打算開始說才子佳人的故事,李青琮哪見過這陣勢,連身上的不適也顧不上便忙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也忘了自己的心思。
緊盯著說書先生,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錯過了精彩的橋段。袁書譽對她的這種態度總算是適應不少,胸口的醋意雖然翻滾了幾下卻也沒太大,他在桌前坐下,叫了壺碧螺春,還有些點心,這兒是茶樓,除了這些也沒別的。
說到才子在廟裡拾了小姐的絲帕,自此日思夜想再難忘懷,聽得津津有味的李青琮長下意識地攥緊小手,卻被掌中突然傳來的溫度驚嚇到。
抬起頭,就看到袁書譽正一邊喝茶,一邊面不改色地握住她的手,態度悠然自若得就像兩人是那說書人口中已結盟誓的情深伴侶……紅唇微啟,正打算對袁書譽說些什麼,美目一瞥,卻見斜後方有個少年正將手伸進旁人的袋中。
「有小偷!」騰地站起身,李青琮大聲叫道。
眾人皆是一驚,紛紛轉頭望去。卻見那偷兒狠狠瞪了李青琮一眼,一把推開身邊的人跑了出去,迅速就淹沒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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