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錢是金主,踩她地、入她房,只得床上由她了;
拿錢是小獸,撲她床、壓上身,床上還是他作主。
買完小正太後的李輝煌,一夜情的下場是,
那挺不直的腰差點沒要了她的命,為了保命,只得委屈的開口退貨,
但那位正太弟弟,卻揚言合約期限是一年,用過不給退!
李輝煌這下給惹毛了,雖然昨晚的她已在隨便的等級,
但真的讓她隨便起來,她可就不是人了。既然小正太這麼執著賣身,
那她再退貨就太矯情了,自此,李輝煌成了輝煌殿。
而身為金主大人,明明花錢買小正太的她是老大,可為什麼,
她家養的小正太入得廳堂、下得廚房,唯獨,
上床享受由他撲倒的次數來算,上床時間更輪不到她這位金主大人喊停!
這下子還得了?為了扳回輝煌殿的隨便人生,她決定了,
花錢是老大,那她這位金主只有狠下心踹他下床了!
第一章
從那天之後,他們之間有了微妙的轉變,他變得沉默但是更緊迫盯人,天天送她去坐公車,晚上十點一到就拖她上床,纏來纏去,有時候卻什麼也不做,就這麼抱著;不然就是默默地在她背後看著她,看得她如坐針氈,他更宅了,週末也不再固定出去吃飯,她直覺得他有心事,可是每次問他,他什麼都不說。
這麼過了一周,她覺得渾身都不對勁,這天下了班,她早早地提了一盒他喜歡吃的黑森林蛋糕回家。
悄悄開了門,裡面一片寂靜,她躡手躡腳地放下東西,輕輕推開房門,從側看去,小獸正正襟危坐在電腦前,電腦上黑綠紅叉一片……
他這是在炒股嗎?可這時候都收盤了,他在看什麼呢?在研究?她頓時疑竇叢生,從後面看去,她能感覺到他渾身的肌肉緊繃著,蓄勢待發的樣子,完全不似她印象裡的溫和。
濃濃地疑惑升起,她沒有出聲,轉身走出了房間,發了不大不小的聲音來,就像剛進屋一樣。
果然不到五秒,小獸就從房裡竄出來,一上來就啃她的嘴,「回來了。」
「唔,回來了,唔!」看來他今天心情不錯 她從間隙瞄了瞄電腦螢幕,果然換成了線上遊戲的界面。
「你在幹嘛?」她咬著他的耳朵。
「玩遊戲。」他悶悶地應著,又嘟著嘴要親親,「妳今天回來得好早,蹺班嗎?」看到桌子上的蛋糕盒,「跟妳說不要去買了,自己做的比較好吃。」
「你不是喜歡嗎?」她脫下外套,拉起袖子,開始切蛋糕,「快來吃。」
「快吃飯了。」他嘟噥著,卻也聽話地湊過頭來舔了一口。
她看他瞇著眼慢條斯理地舔著奶油,一副愜意的樣子,定了定心,開口:「你最近有心事嗎?」
他懶懶地看她,「沒有。」
「可是我看你一副苦瓜臉。」
「我沒有心事,就是不高興。」他掂起一塊蛋糕咬下,「心情不好。」
看來還是在為耶誕節的事惱火,估計多數是為了譚清的事。她解釋也解釋了,姿態也放低了,他還這麼扭彆,輝煌有點煩,可又不願再作辯解,有的事是越解釋越亂的。
「那、那你想怎麼樣?」她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口氣不好,很衝,但說都說了,也不好吞回來,她偷瞄他一眼,一副死鴨子嘴硬的表情。
他把紙碟子不輕不重地一放,正視,「李輝煌,妳知道為什麼我心情不好嗎?」
她縮縮脖子,老實回答:「不知道。」
他緊緊盯著她,「妳能忍到現在問我,足夠讓我對妳的忍耐力刮目相看了。」他頓了頓,灼灼的目光又燒來,「我不高興是因為妳把我介紹成親戚的小孩;我不高興是因為一直跟那姓譚的扯不清,這些我都不高興。」
「可我都跟你解釋過了,親戚那件事是我不對,是我沒有處理好,可是譚清的事真的是意外了,你別瞪我。」
「這些都是次要。」他鬱悶太久了,不吐不快,「我真正生氣的不是這個。」
她滯了滯,「那你在生氣什麼?」
他咬唇,「耶誕節那天,搶劫。」雙拳握緊,微微發抖。
「那件事不是都過了嗎?」她想起他那天哭得樣子,心下一顫,原來他是生氣這個,他還真會氣……
「我是不是告訴過妳不要涉險了嗎?」他站起來,「妳是怎麼答應我的?」
「我答應你了,以後有搶劫就乖乖交錢啊。」她已經把重要證件都放家裡了。
「可是妳根本沒有放心上,昨天妳還……」他光火,「昨天妳還差點撞車。」
「昨天?」她努力回憶了一下,「昨天我沒有撞車……啊!」她想起來了,接著用一種極不思議的目光看他,「你、你看到了?」
他氣呼呼,「看到了,當然看到了,我不是瞎子更不是死人!妳為了救隻流浪狗就這麼衝過來,我人微言輕,我說什麼妳根本就放心上!」
「不……那是個意外。」她掙扎著想辯解:「何況……」
「妳還想狡辨?」他用叉子把蛋糕插個稀爛,恨恨狀:「我最討厭別人狡辯。」
她無力撲在桌子上,「那只是一台兒童的腳踏車啊!」昨天看到一個欠家教的小鬼居然地用腳踏車去碾小貓,她怎麼能袖手旁觀?
「我不管什麼車,下次呢、下次妳有可能為了救人撲大貨車了!」
「呃……」那倒也不會啦,她看他抓狂的樣子,覺得委屈,可又覺得很甜蜜。他這麼在乎她,這麼在乎,「其實、其實那天我也是無意發善心的,唔,就是、就是看那隻小貓很可愛,眼睛水亮亮跟你很像。」對,跟他太像了,雙眼大而晶瑩,又可憐兮兮,跟他撒嬌的時候一模一樣!「所以才控制不住地撲上去救牠。」
他的表情僵了一下,放緩聲音:「妳說什麼,因為牠跟我像才救牠的?」
她拼命點頭,「是啊,看到牠顫抖的小爪子跟小身子,一下子就想到你了。還有,牠的眼睛很像你,又萌又小受狀,真是太可愛了!」
「李輝煌!」他暴怒了:「妳居然說我像隻流浪貓!」又弄巧成拙了……
◎ ◎ ◎
「下班後到二十七樓一趟。」譚清莫名奇妙地電話又讓她忐忑了一下午。這個人怎麼這麼莫名奇妙呢?隨便拖她去逛超市、隨便讓她上二十七樓,明明說好的在公司保持距離的,這麼做又為什麼呢?
疑惑歸疑惑,她還是趁下班時間,從消防通道上了二十七樓,累得她直喘氣,這個死譚清真是太討人厭了。
她推開二十七樓的逃生門,整理衣領,平復呼吸。
「妳很準時。」譚清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這人是突然從地上冒出來的!
「譚董事找我有事?」她皮笑肉不笑,自動跟他保持距離。
譚清側身替她開門,「請進。」
「呃,譚董事,我、我家還有事,所以……」真的不想跟這人共處一室太久。
譚清似乎沒有聽到她說什麼,他看她窘狀的樣子,揚起眉毛,「妳很討厭我?」
討厭啊,太討厭了!她幾乎要脫口而出了,但為了飯碗,再想想方老帥哥,咬牙,「不會啊,您怎麼這麼想?」
「因為我覺得,每次見到妳,妳都一副想跑的樣子。」他從眼鏡後看她,微帶笑意,「所以我想,妳是不是很討厭我。」這女人很有趣,像警覺性很高的土撥鼠一樣,一有不對勁就挖洞深鑽。
「討厭倒也不是。」她頓了頓,決定實話實說:「其實就是有時候覺得你這人說話太直接了。」讓人很不舒服。
「是嗎?」他手指劃過藍色資料夾,抬頭看她,嘴角含著抹笑意。
輝煌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叫囂著:警戒啊,輝煌!警戒啊,小輝煌!他在放電!
譚清不是那種帥男人,他長得中規中矩,五官柔和卻不乏嚴厲,眉尾常常微微揚,似帶著詢問又似帶著誘引,應該說他是以氣質取勝的男人,長年浸淫在商場中,身上自然而然有種不怒而威,沉穩內斂的氣質,這是光有皮相的男人所模仿不來的。
而與這種男人同處一室,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被他的氣勢壓過,與其相處也得注意言辭,以免被設計。
輝煌回想起來,這男人說過的話,很是嚴謹,她這種粗神經撞到這種人手裡,很容易被搓圓捏扁,於是她對於譚清的反問只是一副裝死的傻笑樣。
「……所以,我需要妳的幫忙。」譚清雙手支在桌子上搭成金字塔狀,目光灼灼。
「幫忙?」完了,她剛在神遊,沒聽他說什麼。
他看看她,把重點詞抓出來,「有個晚宴,妳陪我去。」
呃……典型麻雀鳳凰的橋段!可是、可是很詭異啊,她繼續用困惑的眼神看他,鼓起勇氣,「這個不太好吧,萬一傳到公司……」
「只是私宴,都是私交好友。」譚清拎起一個紙袋,「我沒有女朋友,這種場合也不方便找秘書,所以只好麻煩妳了,畢竟我們算是親戚,我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熟人。」他的說辭簡直是滴水不漏,她竟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可、可是紙包不住火……不對,這、這還是很不方便……容易,比較……唔,這樣不太好。」她搜刮半天,也只能用貧乏詞彙總結出,這樣不好的結論來。
「難道妳有更好的人選?」譚清眼睛眨也不眨。
沒有,但是你這樣的決定很糟糕!輝煌這麼想著,背後冷汗直落三千尺,這個男人之前說不要在公司有太深入的交往,現在又在這種場合提出要她幫忙,公私壓力齊下,太難搞了。
「嗯,我有個同事,她……」
「我說了,公司裡的其他人都不方便。」他打斷她,抬手看手錶,「晚上八點,現在快七點了。」
她咬牙,閉上眼,堅定地拒絕:「恐怕不行,譚董事,這樣真的很不好。」
譚清沉默,沉默……
她偷偷抬了下頭,看他似在審視什麼地打量自己,又趕緊低頭。
「妳剛跟男朋友分手?」
「嗯。」
「妳一個人住?」
「……嗯。」這對話很危險!
「那妳家住的另一個人是誰?」
來了、完了……
「那、那是……」她嘴巴跟舌頭一齊抽筋,「是來串門子的鄰居。」
「哦,妳不在家就能到妳房間的鄰居?」他閒淡地笑起來,回想那次送她回去,抬頭看見趴在窗戶上幽怨憤懣看他的那張臉,雖然模糊,但嫉妒的目光他卻是熟悉的。
她語塞,一張臉窘得通紅,自己的隱私被這個男人大大方方地拿出來說著,隱然一副威脅的樣子,「你想幹什麼?」
「請妳幫忙。」他依舊是一派平靜。
「……非要我不可?」
「目前看來妳最合適。」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衣服應該合適。」又閒淡淡的補了句,「阿姨現在應該在澳門了。」
這就是威脅、威脅啊!輝煌堵了一口氣在胸口,克制住自己忍不住想撲上去抓花他臉的衝動。忍住、忍住,養小正太的事,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道了,萬一不幸被知道了,也祈禱他會是個死人。
縱然有再多不滿,小辮子被人抓住,饒是她再無賴也沒有辦法反抗。她只得在二十七樓洗手間乖乖換好衣服,把扭曲的臉扳正,上重新上了淡妝,同時懷著極抱歉極委屈極忐忑的心情用顫抖的爪子給小精靈發簡訊。
晚上公司有聚餐,會晚。
哼!
果然又彆扭了,最近他黏她黏得緊,巴不得化成吸盤魚天天吸著她,早一分鐘上班,晚一分鐘到家嘴都嘟得老高。
可是沒有辦法,如果她不努力堵住譚清的嘴,這事被捅到老媽那裡,她只有一個下場……被淚水淹死。
譚清上下打量她一下,微微點頭,「不錯。」淺灰色的禮服設計簡單,把她的曲線襯托出來,雖然不誘人,但靜靜立在那裡,居然有種婷婷嫋嫋的淑女狀。
「出乎意料。」這是他給她的評價。
從沒穿過禮服的輝煌難受地跟在他後面拉了拉內衣,這個變態,連無痕內衣都配齊了,更可怕的是居然是合身的!
她想選擇視而不見,可是她再猥瑣粗神經,也沒有勇氣掛著兩條粗粗的肩帶在禮服上去見人。
搭著高層專用電梯,她偷偷從金色的鏡面上看譚清,他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莫測,感覺起來他心情好像很不好,電梯一路往下,她祈禱不要停下,不要有人進來。
雖然這個電梯平常職員不太可能搭,但高層進來她也怕,依現在他們一副要出去尋歡作樂樣,看在任何人的眼裡,直覺就反應三個字,有姦情!
直到上了車,除了保全外,他們沒有遇見其他人,輝煌舒了口氣,背後沁出一絲冷汗。
譚清今天開的是早先那輛湖藍轎車,輝煌縮手縮腳地坐上副駕駛座,摸了半天才找到安全帶的釦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居然順口問道:「那輛BMW叉燒呢?」
「……妳說的是寶林記的叉燒?想吃?」譚清嘴角又抽了一下。
這人居然好心給她找台階下,她乾笑兩聲:「隨便問問你有沒有路過。」
「沒有。」他很乾脆地回答。
她默不作聲,看看車上的時間顯示,七點二十三分,這個人連威脅帶搞定她穿上衣服用了不到三十分鐘,太神速了。
「把妳面前那個夾層打開。」譚清打著方向盤,四平八穩地駛入車道。
她打開來,眼睛一亮,手也停住,「就是它,拿出來。」四方型的深藍色的絲絨盒子一個。
相信看言情無數的人都知道吧?輝煌之所以眼前一亮,因為她也曾是看言情小說長大的,言情的男主們沒有理由給禮服內衣不給首飾吧?因為輝煌激動得雙眼放光,爪子停頓。
唔,全套祖母綠、全套紅寶、藍寶?還是百搭鑽石?哦,果然是萬惡的男人,車子裡隨便一個夾層都有珠寶,她捧著盒子,心肝亂顫。
「戴上吧。」他輕描淡寫,她極力鎮定地打開來盒子,好美的珍珠……
像上回去旅遊時,一位賣珍珠的大媽脖子上掛了幾十串,雙手還串幾十串朝她大吼:「天然珍珠,五百塊三串!」一串珍珠三排鍊、一串手鍊加上一對耳環,按海產地的價錢,折扣一下,加上盒子,一千塊有找吧。
輝煌拿起珠鍊,再仔細看看,顆顆珍珠圓滾肥碩,即使外面天色漸暗,在車內燈的照射下依然泛出柔和帶暈的光澤。
「這珠子有顏色耶。」居然不是白色的!
「是金珠。」譚清掃了一眼,「臨時挑的,品質差了些,但是跟妳的衣服很搭,戴上吧。」
金珠,名字蠻好聽的,輝煌頓時對它肅然起敬,她怎麼能把這男人的眼光跟珍珠產地賣廉價珍珠的大嬸相提並論?
拉下化妝鏡,她戴上耳環,再扣上手鍊,果然金珠上身氣質頓時與眾不同,可是排鍊就有點麻煩了,排鍊是三串金珠並串而成的,搭釦很小,她努力了半天還是沒有辦法扣上。
這時車子已經駛入一段幽靜的林蔭道了,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
輝煌有些慌張,從車窗看了半天也不認得這是哪裡,「戴不來就放一邊,下車再用。」譚清看看她的後腦勺,想她是不是又哭了,「妳不冷嗎?」
「不是,只是奇怪這麼好的地方我怎麼不知道。」她縮進腦袋,「你沒有出市區吧?可市區見不到這種景色的。」
寬闊平坦的林蔭大道,看似隨意卻是精心修剪過的樹木,還有隱在灌叢中的擺飾雕像,怎麼看怎麼像一個大園林。
「這是私邸。」他沒有詳說,車子滑入一塊寬闊的平地。
剛停穩就有戴著白手套裝著黑西裝的服務人員前來開車門,輝煌咽咽口水,長這麼大沒見過種陣仗也沒有被別人這麼禮貌對待過,頓時虛得整個人快飄起來了。
脖子一涼,她反射性地縮了縮,「別動。」輕輕的暗扣聲跟他溫和的聲音傳來,從脖子處開始發熱,待譚清轉身帶她進去時,她的臉已經燒得通紅。
雖然受寵若驚、雖然被巨大的房子跟稀少客人的不成比例給驚訝到,雖然被奢華的作風跟一組大小提琴彈著鋼琴的人小小震撼一下,她很快就找到了平靜,以一種極為批判的目光巡視。
嘖嘖,這些來往的服務生跟上面拉琴彈琴的加起來是真正參加這個宴會的人一倍有餘,驚嘆市區居然深藏如此棒的地方的輝煌很快被另一樣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食物!一大堆的食物!一桌子的食物!克制、克制,李輝煌,妳要克制!但縱使如此,克制的神經依舊控制不了她顫抖的爪子,往小巧的盤子裡添了一樣又一樣的點心。
味道……真是一般,蛋糕太差了,不如家養小正太做的好吃,一點也不好吃,她放下盤子,胃口全無,轉身看看譚清正一副人模狗樣地跟兩個男人談笑。
真是有夠紳士的,一進來就把她甩一邊,自己跟人談笑風生,有這麼對女伴的嗎?不是要一個個介紹:「X董,這位是XXX。」、「X總,這是我的XXX。」
她藉故到洗手間,關起門來左右張望一下,撩高禮服裙襬,艱難地把別在內褲邊上的手機抽了出來。
手機裡居然只有五通電話跟八條簡訊,她呼著氣一條條翻,電話全是家裡那口子打的,簡訊也全是他發的。
妳早點回來,天冷。
好像要下雨的樣子,妳衣服夠不夠暖?
不准大吃大喝。
這感覺,怎麼跟已婚人士似的,輝煌想著這小東西管得真寬,卻止不住心裡的湧出的一陣陣甜蜜,對著手機傻傻笑起來,映在鏡子上分外猥瑣。
「果然是來了不該來的地方。」她說著:「真想早點回家。」回家見她的小乖。
◎ ◎ ◎
譚清遞了杯酒給她,「怎麼了?臉色不好。」
「有點悶。」她壓低聲音:「我可不可以先走?」
譚清望瞭望那還在談笑風生的賓客們,收緊她的肩膀,「恐怕還要再等一等。」
這一等,就到了凌晨一點多,輝煌上了車,依然掩不疲態,跟那些個紳士、淑女相互介紹吹捧真是噁心死她了,比生吞泥鰍還噁心。
「辛苦了。」譚清側身看看她,沉默了一下,「今天謝謝妳了。」
「真的要謝我,衣服跟首飾送我就好!」她歪腦袋靠在車窗上迷迷糊糊地說,都是這群有錢人不好,一屋子的好東西弄花了她的眼。
當時她從某個貴婦嘴裡得知身上這套珠子值兩百多萬時,頓時心裡一陣翻江倒海。原來她中的彩劵,剛好能夠買這一套首飾,貧民李輝煌心潮翻攪,又不平衡了一下。
雖然她玩笑著說衣服跟首飾她全要了,但她哪有這膽子呢?原來是想說拿他一件禮服,首飾是萬萬不敢要的,可後來一想,這禮服拿回去,家裡那隻豈不是要爆炸?看來她是沒享受華服美飾的命,還是全還人家好了,只是,輝煌沒想到她只是嘴上說說而已,那男人卻當真了。
譚清很乾脆地回答她:「好啊!」
輝煌迷糊的大腦一下子叮得一陣震盪,這麼說……她私下扳扳手指,她剛才又中了一次獎!
譚清把車子停在離她家不遠處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外,她抱著禮服袋子就往外竄,在便利商店的洗手間匆匆換好衣服後,順手買了一罐熱紅茶。
譚清倚在車邊抽煙,看她抱著禮服袋子出來,上前準備接過,「太晚了,我送妳進去。」
「不要,一小段而已我自己可以走。」她把禮服袋子塞進前座,「別跟我客氣,都是一家人。」此言一出兩個人都僵了一下。
「唔,一家人。」譚清低頭掩去笑意,「衣服妳帶回去,我留著也沒有用。還有那盒東西,妳也留著。」
「剛才我是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她嘿嘿笑著,心想這麼貴重的東西,就算是丟在地上,她也不敢隨便撿的,「你以後有女朋友可以送她。」她把熱紅茶往他手裡一塞,「喝這個暖一下胃。」譚清微微一怔,表情霎時溫煦了起來。
她怕譚清再說什麼,扭頭往社區方向跑。
他也沒有動,就這麼倚在車邊,手裡握著那罐熱紅茶,看那個頭髮散亂得跟女鬼一樣的身影蹦跳著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章
越接近家,腳步越是急迫,回家了、回家了。輝煌看看手機,都快兩點了,小獸肯定等得不耐煩在床上翻滾著嚎了,到家樓下時,她停了下來,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你、你怎麼在這裡?」
「等妳啊。」他倚在路口邊的路燈上,半瞇著眼,看來很睏倦,脖子縮著,手也放在口袋裡。
「你瘋了!這麼冷的天,會凍死你的。」她又氣又心疼,趕緊偎上去蹭他的臉,「跟冰塊一樣,快上去。」後面那句是吼的。
他拉開衣服把她捲進去,用鼻尖蹭她的臉,「誰要妳這麼晚回來,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這麼大一個人,又不是沒有晚歸過。」她的聲音都快變調了,「你在外面等多久了?」
「從這裡到家裡還有一段路,而且路燈這麼弱。」他繼續埋頭蹭她,「都過十二點了,我不放心。」外面大馬路燈火通明又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可從這裡開始就是很偏僻而且比較昏暗了。
「等多久了?」她把另一罐熱紅茶放他心口,聲音開始不穩:「我再晚點回來,保證凍死你!」
「也沒有多久……所以嘛,以後不要這麼晚回來了。」
「嗯,知道了、知道了。」以後一定不晚歸,要是把小獸凍壞了,那她就虧大了!
回家後小獸睏得很厲害,沒說上幾話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但睡前還固執地抓著她的手不放。她看著他疲累的臉,心裡只有柔軟,像一堆的棉花糖滿滿地堵在胸口,溫柔而撫慰。很像、很像小時候寒冷的冬天跟媽媽一起偎在被窩裡看電視,整個人窩偎在溫暖的懷抱裡,那樣被包容的安全感。
真像作夢一樣,她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日曆,時間真的很快,他們認識也快三個月了,再過一個星期就過春節了,跟家人一起過的節日,今年媽媽不在身邊,可她一點寂寞的感覺也沒有,因為有他在。
「你是天使嗎?」她輕輕地拂開他臉上的髮絲,「小天使。」
他似乎在作夢,眉頭緊皺著,頗煩躁地噴出氣息來,她俯下頭在他唇上軟軟一吻,他很快安靜下來,嘴邊居然泛起了笑容……
輝煌怔怔地看著他的睡顏很久,想著要不要告訴他今天譚清帶她去參加私宴的事呢?之前跟他說過不會再騙他,不讓他擔心,澄清了跟譚清的關係後,說了應該沒關係,但她又擔心他愛吃醋的性子耍脾氣。
她自覺自己不是那種兩男爭一女的料,再加上譚清那人給她的感覺很不舒服,是那種她最怕的人,而這種人眼光向來高,自己普通得跟路人一樣,譚清不可能會看上她的。
所以她認為對於譚清,或是譚清對她,彼此都不會有什麼想法,但小獸吃起醋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佔有慾跟保護慾很強,平常沒事都是小乖、小受、小白狀,一旦有雄性入侵他的領地,就抖起來露出尖牙來。
還是不說了吧,她轉了下心思,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一陣子,多說就多麻煩,反正他天天宅在家裡也不會知道,都是譚清這個多事精,真是太討人厭了。
◎ ◎ ◎
「你看,發燒了。」她叉著腰指著床上紅鼻子紅眼睛的小獸發火,他怨懟地看她一眼,半起的身子又施施然地滑進被子裡。
「你還敢不爽?」典型地在發小脾氣,她隔著被子擰了他一把,「你看看,這就是你虐待身體的下場,這麼冷的天重感冒。」
「我又不是……咳,故意的。」他委屈地辯解:「我也不是為了好玩才感冒的。」
「今天我還要上班……。」她頭疼,他病得這麼嚴重肯定要去醫院的,只能請假了。
「妳今天先去買個豆漿什麼的。」他半探出腦袋,眼睛因為熱度而水汪汪的,「我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
她抽搐嘴角,「什麼睡一覺就好了,起來穿衣服去醫院!」看他一副怯生生不敢生病的樣子,好似她是吸血的老闆一樣。
他磨磨蹭蹭、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說:「今天妳不是要上班?」
「不去了。」她掛掉請假的電話,「老娘豁出去了。」
她為他連全勤都放棄了,他心裡歡喜,連帶著原本就紅通通的臉又紅了幾層,有股熱流從心裡奔湧而出,鼻頭沁出了細汗。
買來熱豆漿讓他吃,又強餵饅頭,他左搖右擺著腦袋哼哼,「不吃,好難吃。」
「吞下去。」她豎起眉眼,兇巴巴,「吃了才有力氣去醫院,要是你癱在半路我還要去叫救護車。」
他勉強吃了一半就再不肯吃,喉嚨痛得厲害,每咽一口都像刀子劃過喉道一樣。
看他實在是吃不一下,她又氣又心疼,趕快幫他換上厚厚的羽絨衣,套上手套後再捲上厚圍巾,露出大眼珠子,水汪汪地閃。
「好了,我看看還要帶什麼?開水。」她想了想又往大包包裡塞了個保溫杯。
「……能不能不去?」他艱難地從圍巾後面吐字,「我討厭醫院的味道。」
「都燒成這樣了還跟我說不去!」輝煌瞪了他一眼,小獸瑟縮了一下,咕噥了幾聲。
牽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小獸來到醫院,她往窗外看去,靠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再看看小獸,他往椅子上軟軟一靠,呼氣出來都帶著熱氣。
「小輝煌,我頭好暈。」他軟趴趴地支著腦袋,半瞇著眼哼哼。
輝煌咬牙,為了小獸,拼了,她張牙舞爪地殺入滾滾人流,排隊去了。
喉嚨越來越刺痛了,他的意識也更模糊,耳邊陣陣人聲漸漸地遠去,像是墜入白霧中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
海吟,還記得我們家嗎?
記得。
回去吧,不要留在這裡了。
慘白的牆壁跟令人作嘔的消毒水味,還有那個形如枯槁的人……
涔涔的汗滲出來,他遍體生寒,記憶起那黑色的通道近乎把他吞沒,長長的通道裡那生硬沉重的腳步,如影隨行,他快逃不掉了,媽媽……
「起來了,程海吟。」是小輝煌。
「走了,掛號掛到老娘腳軟,候診還等了快三個小時,大醫院就是龜速。」她咬牙撐起軟趴趴的小獸,回頭不忘跟擦身而過的護士互瞪。
幹嘛,她又沒有說錯!
「怎麼了?」醫生看起來一副懶散的樣子,是實習醫生。
她不禁生氣,「我掛的是主任醫生。」
「主任去吃飯了。」實習醫生打量了一下軟趴趴的某隻小獸,「發燒了。」
廢話,整個人熟得跟蝦子一樣,不是發燒難道是發水?算了,在醫院裡跟醫生抬槓是很愚蠢的行為,「昨天冷到了,半夜一直咳嗽發熱,早上就燒成這樣了。」她撥撥他額前的頭髮,他抬頭朝她笑了笑,順勢把腦袋窩在她小腹處。
實習醫生抬抬眼鏡,「把舌頭伸出來。」小獸扒下圍巾,乖乖吐舌頭。
實習醫生再扒了扒他眼皮,聽了心跳,再示意他轉向要聽肺音,「醫生,很嚴重嗎?」又摸又聽又看又再聽,看得真緊張。
「嚴重,當然嚴重。」實習醫生口氣很差,「燒得太嚴重了。」
「我聽說燒超過四十度會成白痴……」
「妳有沒有常識?」實習醫生口氣很急:「哪個少了大小腦的腦殘說的,就是有妳這種隨聽隨信的家長,我們醫生才會這麼忙,一點點小病就上醫院。」
「可是你說嚴重。」可惡,憑什麼說她是家長?這醫生把她看成他什麼人了?
「是高燒比較嚴重,但死不了人。」實習醫生把聽診器往口袋一別,「打退燒針,看情況要不要吊個點滴。」
小東西馬上鬧起來,「不要,我不要打針,也不要點滴,咳咳。」
「還會撒嬌,這麼大一個人了。」實習醫生喝了口茶,「叫你姐姐帶你去打針,不然再嚴重就要得肺炎了。」她一邊謝著一邊拿了拖著小獸去領藥。
看著藥單上寫的,她吞吞口水,要打兩支針。
嘖嘖,別說小獸怕了,她也怕,多數人都對針有恐懼症,可是不打針燒不會退燒,他還要早點回去靜養。
她把藥單放到包裡,「走,我們去三樓。」
「不回家?」藥都拿了。
「還有個檢查……」
「妳這個騙子……」他痛苦地埋頭到她的毛衣上一邊蹭一邊咬牙,「大騙子。」
輝煌扭頭,嘴角扭曲,努力不看護士的表情,抱著他埋在自己腰腹間扭來扭去的腦袋安撫。
「很快的,很快就好了,不會疼的。」她也不想讓他被人打針啊!
「咳……我討厭打針。」他打起嗝來。
「這麼大一個人了,還怕打針,還要找姐姐撒嬌。」護士大約三四十歲,「姐弟倆感情真好。」器械的碰觸聲帶著尖銳的冰冷,他不禁瑟縮了一下。
「那個,阿姨,他怕疼,輕點。」輝煌顧不得面子了,直接要求。
「我知道,我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人針了,個個都是手到擒來。」護士居然眼皮也不抬。
下針,注射,拔出,「好了。」輝煌目瞪口呆中,「好了?兩針都好了?」
「當然,這麼大的人還怕痛了,那小孩子怎麼辦?」護士抬下巴指指後面嘰呱亂叫的小孩們。
輝煌趕緊拉起半昏沉的小獸走人,丟死人了……
生病的小獸精神很差,也更黏人,幾乎是掛在她身上,她沒辦法,只好叫了白粥,拌了鹽巴餵他吃完,再讓他吃完藥,抱了新被子蓋上後,他沉沉睡去了,但手還是拉著她的。
她只好拿本書坐在床邊陪他,他有時醒過來,迷糊糊地說些不相關的話,然後再睡過去,反覆幾次,到了下午高燒終於退了些。
他睡得熟了,渾然不覺自己的爪子已經在被窩裡,輝煌鬆了口氣,掏出靜音的手機翻看。
除了秋秋的簡訊外,還有幾通電話,號碼很陌生,搞不好是詐騙集團打來的電話,她沒有在意,隨手扔一邊去。
◎ ◎ ◎
「你昨天真的很丟人。」她一邊喝豆漿一邊從碗邊緣看對面一臉瓷白的人,「哭得醫院的屋頂都要掉下來了。」
他臉微紅,手指在桌子上蜷了蜷,小聲辯解:「才沒有。」
「就是有,這麼大的人還怕打針。」她哼了一聲,「除了小朋友,就你哭得最大聲。」
「胡說!」雖然嘴上說不相信,他還是羞窘了一下,撕了塊饅頭慢慢嚼著,頓了頓,「小時候常打針,很疼。」
「你小時候身體不好?」還真看不出來,「吃完就吃藥休息,昨天剩的稀飯中午熱來吃,今天我會晚點回來,要把昨天的工作補上。」她語氣一轉兇巴巴的,「不准再下去等門了,知道嗎?」
他點點頭,很乖地吃完收拾碗筷。臨出門前吵著她要了一個親親,然後倚在門邊看她拉上靴子,「路上小心。」
「知道了,快進去。」這麼一看就跟嬌花似的,難怪一生起病來就柔弱得要命。
「早點回來。」他半探著腦袋在門邊,眼睛水汪汪,「我等吃晚飯。」
「好。」怎麼像十八相送似的……
◎ ◎ ◎
「怎麼樣?感冒好點沒有?」秋秋關心地遞上開水。
她睨了她一眼,「無事獻好,非奸即盜,說,有什麼事?」
秋秋嘿嘿笑兩聲,「妳以為我關心妳,我是怕妳傳染給小海弟弟。」
輝煌一聽極不舒服,「什麼小海弟弟,真肉麻。」討厭,又不是她家人,叫這麼親熱幹嘛?
「我去財務部送文件。」她整理好文件。
財務室在十九樓,她無聊地照著電梯裡的鏡面,心想著電梯也真趣,就像個禮盒,門不開,你就不知道裡面站著什麼人,是空的還是滿的。
想著想著,她朝鏡面咧嘴大大笑了一下,電梯門就這麼狗血又湊巧地開了,裡面有譚清,還有警察……
「李小姐?」譚清按住開門鍵,「上去嗎?」
「呃,財務部。」她有點慌張,但多看兩眼,倍感親切,「是你。」
那位警察笑了,「是妳,妳在這裡工作嗎?」
「嗯,你怎麼在這裡?」
「這老兄有麻煩。」警察先生直截了當說。
「麻煩?」輝煌偷偷看了看譚清,不敢問。
「車子被人劃了。」譚清老實說,「昨天妳生病請假?」
「呃……是,我到了。」她趕緊退出,「先走一步。」
「喂,現在還有沒有在包裡放西瓜刀?」警察先生笑著問她!不過還好電梯門關了。
「為什麼她包裡要放刀?」
「你這個同事真英勇,耶誕節那天被人搶劫,對方掏刀威脅她,哪知道她從包裡抽出……」警察先生比劃了一下,「這麼長的刀來,那小子臉都綠了。」
「……」
「要不是她穿套裝,我還以為她是賣西瓜的,哪個粉領上班會在自己包裡放那麼大把刀。」警察先生嘖嘖稱奇,捅了捅身旁同為警察的同事,「剛才出去那女的,上回不是嚷著要見嗎?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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