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不長,相愛不夠,相處卻嫌平淡;
一生一世不短,相守可以,愛情卻難長久。
在韓沫沫一歲時,圓圓的大眼睛笑得彎彎的,
十歲的安諾寒說等她長大,他就要娶她回家當老婆。
所以,在她一直以來的記憶中,安諾寒總是守護著她,
父母間的許諾,教她還未學會走路,就先有個未婚夫,
那份疼愛,教她以為一輩子就這麼依靠這個男人。
誰知在她天真的數著日子,千千萬萬的一天被她數過,
她以為,成為他新娘的那一天終於要被倒數了。
可安諾寒卻無奈地告訴她,她只是妹妹,不能當他的情人,
但還不了解愛的她,青澀的只懂得用耍賴讓他許下承諾。
如果,一輩子是她與他的相守,那她就要一輩子成為他的妻子,
只是少女後的她卻發現,原來自己的感情竟是他的牽絆,
於是她決定放他自由。他說單純的她還不懂得愛情,
但只要她滿十八歲,她的愛情裡依舊有他時,
他便回來娶她。於是在她又小心數著一天天的等待,
終於等到他回來時,卻沒想到他的身邊卻有了一個她……
第一章
他從不提起的人,就是他最愛的人!飛機劃破長空,直入雲霄。
一棟棟摩天大樓越來越渺小,直至被片片流雲掩沒……
頭等艙裡,一位氣質高雅的女人對著窗外金色鱗片般的雲層,輕聲嘆息。
她叫蘇深雅,是個非常高傲的女人,當然,她也有高傲的資本,論出身,她是台灣富商之女,出身高貴;論才華,她畢業於劍橋大學,目前在英國一家通訊公司做經理的助理;論長相,她身材高挑、氣質高雅、明眸皓齒、肌膚如雪……
可是,在一個人面前她卻失去了所有的驕傲,蘇深雅眨眨長長的睫毛,深情地看了一眼身邊穿著隨意休閒服,卻充滿精英味道的男人。他正凝神看著手中的資料,俊美的側臉讓她百看不厭,還有他眼神裡濃得化不開的深邃,別說其他人,就連與他相識多年的蘇深雅也無法窺見他的內心世界。
他叫Anthony,中文名字叫安諾寒,自從上了飛機他便開始看報告,和她沒有任何交談,甚至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如果不是因氣流撞擊,飛機震顫,安諾寒淡淡地詢問她是否繫了安全帶,她幾乎以為男人忘了她的存在。
沒辦法,安諾寒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安靜冷漠,如千年寒冰,蘇深雅永遠不會忘記她第一次遇到安諾寒的情景,那是她在劍橋讀書的時候。
有一天,一個被她拒絕過很多次的男生又來糾纏她,她怎麼也擺脫不了。剛巧,安諾寒從對面走過來,他沉默地瞥了他們一眼,她求助地看著他。
出其不意,他一抬腿,一個極其完美的側踢,只聽見有人悶哼了一聲,蘇深雅低頭時,發現糾纏她的男生已經抱著頭躺在地上。
等她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安諾寒已經走遠了,劍橋大學藍色的制服在他身上穿出一種中國男人沉靜的味道,從那天起,她迷上了安諾寒。
驕傲如她,當然不會主動表白,在圖書館裡,她主動坐在他對面的位置,或者去餐廳吃飯的時候,偶然與他同桌,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可他每次都是淡淡地看她一眼,保持沉默。
一年之後,她終於放下了驕傲,向他表白:「安,我喜歡你!」那是一個雨天,圖書館裡,安諾寒起身去關窗時,她站在他身後說出了這句話。
安諾寒關窗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回頭對她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澄澈。
「謝謝!」從此,沒了下文!所以,她更加迷戀他。
她從很多側面去打聽安諾寒,原來他是個澳籍華人,出身於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父親是個教人打拳的教練,母親經營一間很小的咖啡店,他的家庭要支付劍橋大學這麼高昂的學費很困難,所以安諾寒唸書很勤奮,每學期都拿獎學金,他的生活也很低調,常常騎自行車來上課。
安諾寒有很多朋友,但沒有女朋友,常常在圖書館裡通宵讀書,但他每到假期一定會回澳洲度假,不到開學的第一天不會回來,這個習慣延續到現在,不論工作多忙,安諾寒還會在假日時回澳洲。
他只有兩個愛好,一個是聽鋼琴曲,他最喜歡的鋼琴曲是貝多芬的命運;另一個愛好是搜集加菲貓,不論大小,款式,只要是加菲貓,他一定會買下來。關於他這個怪癖,有很多版本的傳言,其中有一個傳說是他有個妹妹,不僅長得像加菲貓,還和加菲貓一樣懶惰、貪吃、迷糊、貪玩,還愛闖禍……
轉眼,已經三年過去了,他們從同學、同事到現在……經歷過很多事。安諾寒不再是那個青澀的少年,他早已被殘酷的生意場上磨得雷厲風行,她也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變得精明俐落,成為他身邊不可缺少的女人。
昨天,已經二十七歲的安諾寒突然對她說:「我爸要我帶女朋友回家,明天的飛機,妳準備一下。」
她幾乎嚇得傻掉,但她還是裝作很冷靜的說:「好的,我馬上去準備。」
於是,她就這麼跟他上了飛機,踏上去澳洲的見家長之路。
飛機終於降落,蘇深雅有些緊張地挽著安諾寒的手臂走出機場,不停地在心裡默唸那些早已熟記於心的開場白。
拿了行李,走到出口。
她立刻看見一個非常醒目的男人站在出口處,遠遠看去根本猜不出年齡。他身上的黑色襯衫和長褲很普通,偏偏這種最低調的顏色在他身上都顯得張揚,他身邊站著一個很美的女人,她的美不是那種炫目的美,而是一種淡雅的、沉靜的,美得讓人很舒服。
安諾寒笑著跟他們深深擁抱,並向他們介紹:「爸,媽,這是深雅,我的……女朋友。」
「伯父,伯母,您們好!」走近些,蘇深雅忍不住細看安諾寒的爸爸。他有和安諾寒極為相似的冷峻的眼,挺直的鼻樑,剛毅的稜角,但他的看上去比安諾寒要多幾分霸氣,讓人望而卻步。
尤其是當他用冷厲的眼神打量她時,她不寒而慄。
蘇深雅偷偷看向安諾寒,等著他打破這種尷尬的氛圍,卻看見他目光遊移於四周。
平靜無波的眼眸裡隱隱透著一絲失望。
蘇深雅禮貌地笑著,剛要說些寒暄詞,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突兀地從他背後跳出來,伸手捂住安諾寒的雙眼,大聲說:「小安哥哥,猜猜我是誰!」
女孩穿著鬆了一邊鞋帶的布鞋,破舊的牛仔褲,足以裝進兩個她的寬大T恤,辮子歪歪地綁著,露出一張非常靚麗的笑臉。
其實,她的五官長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圓潤的雙唇、嬰兒般嬌嫩的肌膚,只是邋遢的打扮和大大的黑眼圈讓她的美麗大打折扣。
安諾寒說:「沫沫,妳下次能不能別提示的這麼明顯?這很侮辱我的智商。」
沫沫鬆開手,搖搖頭,馬尾辮跟著飛舞,「你這麼健忘,萬一你想不起來我是誰,我多沒面子!」
「我還沒健忘到那個程度。」安諾寒又看看她身後,問:「Uncle和Aunt呢?」
「別提他們了,去夏威夷度假也不帶我去,我已經跟他們斷絕關係了!」
「是。」安諾寒的爸爸別有深意地說:「所以沫沫搬來我們家住了。」
「哦!」安諾寒無所謂地笑了笑,似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對他們來說早已習以為常。
「小安哥哥,她是你女朋友嗎?」沫沫眨著天真的大眼睛看著她,「長得真漂亮,一看就是大家閨秀!」
「嗯。」安諾寒牽過蘇深雅的手,介紹說:「妳以後叫她深雅姐姐。深雅,她叫沫沫,是我爸爸好朋友的女兒。」
蘇深雅優雅地伸手,並刻意寒暄說:「沫沫,安常跟我提起妳!」
「是嗎?」她的眼眸閃爍了一下,也伸出手:「他說我什麼?」
「說妳很可愛!」
「他才不會!」沫沫與她交握的手僵硬了一下,隨即一臉滿不在乎地撇撇嘴,說:「他一定說我懶惰、愛吃、迷糊、貪玩,是不是?」
蘇深雅第一次覺得很無語,只能陪笑著說:「他說的沒錯,妳確實很可愛……」
沫沫抽回手,「小安哥哥一次都沒跟我說起過妳……」
見蘇深雅笑容尷尬,雙唇泛白,沫沫甜甜地笑了笑,笑得像個天使:「小安哥哥總喜歡把在乎的人放在心裡,他從不提起的人,就是他最愛的人!」安諾寒沒有說話,俯身幫沫沫繫上鬆了的鞋帶。
「你們也累了,回家吃點東西再聊吧。」安諾寒的媽媽說。
「謝謝Aunt。」蘇深雅忙附和。
誰知沫沫突然又說:「接完小安哥哥我就完成任務了,我要跟朋友出去玩了。」說完,她舉起手揮了揮,頭也沒回蹦蹦跳跳跑出機場。
蘇深雅的心莫名地一沉,她有種預感,這個安諾寒從來沒有提起過的女孩,對他有著非凡的意義。
◎ ◎ ◎
走出機場,蘇深雅不可思議地看著一個司機跑過來,舉止十分恭謹地把安諾寒的行李抬上一輛嶄新的加長林肯車上。
安諾寒問他的爸爸:「新買的?」
「為了接你買的,這款車外觀雖然醜了點,不過很實用,載的人多,又方便放行李。」這口吻儼然是今天上街買了顆白菜,雖然被蟲子咬了,還能勉強吃。
「是很實用,全世界最經濟實用的恐怕就是這款車了。」安諾寒很贊同地點點頭。
蘇深雅不禁失笑出聲,原來安諾寒有她所不認識的另一面。
車開了一個多小時,在一個海邊停下,蘇深雅簡直不敢相信面前兩棟奢華的別墅就是安諾寒的家,因為單看他們家院子裡停的一排名車,就知道安諾寒的出身不凡……
安諾寒提著她的行李,牽著她的手走進前面的一棟,一樓是個寬敞的客廳,以淡雅的白色為主色調。上面是四間臥室,安諾寒將她的行李提進其中的一間,那是一個套間,裡間是臥室,外間是書房,從深沉簡潔的擺設看來應該是安諾寒的房間。
「妳休息一會兒,吃晚飯的時候我來叫妳。」
她的確累了,從安諾寒說要帶她來澳洲,她一夜沒睡,再加上旅途的勞頓,她早已疲憊得頭腦發昏。
「那你呢?」
「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不用了,我有點事。」
說完,他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 ◎ ◎
還有在一種愛,溫和如人的體溫,清淡似白開水……
蘇深雅沒有睡,她趴在窗邊看著海邊的風景,這裡的景觀很美,海浪聲更美,一陣一陣,演繹著萬年不滅的旋律。
安諾寒和他的爸爸站在木板的觀景台上聊天,他時而說話、時而沉默,眉宇由始至終都在深鎖著,可當他看見遠處一瘸一拐走過來的沫沫,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幽深。
幾分鐘後,一陣細碎重疊的腳步聲響起,蘇深雅走出臥室,聽見沫沫說:「你又不是我老爸,管那麼多幹嘛?」
「我要是不管妳,還有誰能管得了妳?」安諾寒的聲音緊跟著響起。
「幸虧你一年回來兩次,不然我早被你逼死了!」
開門聲和關門聲結束後,他們的對話聲也轉移到隔壁房間。
「妳怎麼弄成這樣?」安諾寒的語氣有些煩躁:「腿怎麼受傷了?」
「跟朋友去爬山不小心跌的。」
「朋友?是誠?」
「……」
誠?聽來有點像男孩的名字,沫沫沒有回答,應該是默認了。
「小安哥哥,麻煩你出去一下,我要洗澡!」
「妳的浴室不是有門嗎?」
「萬一你獸性大發衝進來怎麼辦?」
「妳可以鎖上。」
「門鎖被你撞壞了!」
「……」
蘇深雅無力地跌坐在書房的沙發上,她從兩個人的沉默裡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又更迷茫了,還有這兩個房間的隔音設施怎麼會這麼差?
蘇深雅揉揉劇痛的額頭,她的頭被太多的問題填充,滿得都要炸開了。
隔壁的房間安諾寒靜了一會兒,便響起了水聲,隱約聽來像是洗澡的聲音。
「剛剛你和風叔叔在談你和深雅姐姐的事嗎?」沫沫問,聲音有些模糊。
「嗯。」
「風叔叔怎麼說?」
「他說尊重我的意見,感情的事……讓我自己選擇。」
「哦……」沫沫這句「哦」拖得有些長。
「妳為什麼要我帶女朋友回家?」安諾寒問了個讓蘇深雅很意外的問題。
沫沫的回答更加意外,「我沒有啊!」
「我爸說是妳告訴他,我有女朋友……」
「是我說的!」
「妳為什麼要這麼說?」
「……」
「沫沫?」
水聲停止。沫沫的聲音依然朦朧,「我撐不下去了……」
「我明白了。」安諾寒的聲音充滿寬容和理解:「我幫妳解決。」說完,安諾寒推開門,走出房間,腳步漸行漸遠。
腳步聲聽不見時,房間裡響起了微弱的抽泣聲,很久……
◎ ◎ ◎
暮色漸晚,海潮起落,蘇深雅的情緒在潮聲中漸漸冷靜下來,既然瞭解安諾寒的想法太難,那麼她應該試著去讀懂沫沫的心事。
快到吃飯時間,安諾寒叫蘇深雅下樓吃飯,因為吃的是西餐,所以整頓飯都迎合著西方人的用餐習慣,安靜。
可表面上越安靜,反而愈加可怕,每一下輕微的動作都會變成別人注目的焦點,所以蘇深雅吃得特別小心,儘量維持著最高貴端莊的姿勢。
快要吃完時,安諾寒悄悄將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掌心很冷,她抬起頭,裝作很甜蜜地對他微笑,餘光瞥見安諾寒的父母看看他們,又看看沫沫,神色有些無奈。
而沫沫看來的確挺貪吃,低著頭吃得津津有味,光是牛排就吃了兩份。
吃過飯,安諾寒的父母去海邊散步,他的媽媽挽著他爸爸的手臂,身體依偎著他,沙灘上交錯的腳印延伸到很遠……
沫沫坐在沙發上抱著遙控器看足球賽,看得激情無限,絲毫沒有在別人家作客的拘束。
安諾寒也不急著上樓,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蘇深雅悄悄將手伸到他的手臂內側,身體輕輕依偎過去,他的肩膀好寬、好溫暖……就像以前一樣。
她閉上眼睛,回憶起安諾寒的畢業派對,那天她多喝了幾杯,哭了。花園裡,她趴在他的肩上抽泣,「我好冷,你抱我一下好不好?一次就好……」他搖搖頭,把衣服脫下來,搭在她的身上,一個人離去。
回想起那一夜,她有些冷,依偎得更緊一些,「我好冷。」這一次他終於伸出手,摟緊她瘦弱的肩。
「你陪我上樓休息吧。」她小聲說。
「好。」他們起身離開時,蘇深雅悄悄回眸。
電視上,又進球了,但沫沫完全沒有第一次那麼興奮,她用雙手抱緊曲著雙腿,聚精會神看著電視機。
她細白的小腿上有一處擦傷,抹了藥,卻還在滲血,觸目驚心。
◎ ◎ ◎
蘇深雅記得她第一次和安諾寒聊天,她問他:「你為什麼叫安諾寒?」
他說:「因為我喜歡這個名字。」
「因為你喜歡安靜,對嗎?」他笑了笑,笑得時候嘴角流露出一種特別的情感。
其實,安諾寒不但喜歡安靜,他的話也不多,即使談判的時候也總是極少發言,但只要出口必是字字珠璣,深意無窮。
所以,蘇深雅早已習慣在他有限的言語裡,去揣測他的心事。
安諾寒帶著她回到房間,推開窗子,讓晚風帶著鹹澀的海水味道吹散滿室的憋悶。
他終於開口:「謝謝!」
蘇深雅勉強地笑了一下,「除了謝謝,沒別的話說嗎?」他輕輕動了動雙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他走到書櫃前,從裡面拿出一本厚厚的相簿,掀開倒數第二頁,看了一眼,又闔上,臉上隱隱透出失望……
儘管無意的一瞥,蘇深雅還是看清了那張照片,那是安諾寒和沫沫的合影。
桌上的生日蛋糕上插著十五根蠟燭,燭光濛濛中,安諾寒輕淺吻著沫沫的額頭……
照片裡的沫沫穿著漂亮的公主裙,微捲的頭髮上別著一個金色的髮夾,她的臉上洋溢著甜蜜又略帶羞怯的笑……
蘇深雅有種被照片刺傷眼睛的感覺,淚水在眼圈裡旋轉,她終於相信的沫沫的話,他從不提起的人是他最在乎的人。
「為什麼要帶我來澳洲?」
「我以為妳昨天會問。」安諾寒看著她,黑眸越發沉寂:「我們結婚吧。」
她經常在夢裡聽到他說這句話,醒來後心情無比的失落,今天在現實中聽到,比夢境更加失落。
她閉上眼睛,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你根本不愛我。」
「妳是最適合我的女人,我二十七歲了,已經過了追求火熱激情的年紀,我想有個家、有個懂我的妻子。」
聽到這樣的話,她情緒更激動:「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是沫沫?」
安諾寒忽然笑了,彷彿在笑一個傻瓜。
「沫沫是我妹妹,在我眼裡她永遠都是個孩子!」
「孩子?」他的語氣聽來那麼真誠,難道是她想錯了,「真的嗎?」
安諾寒看了一眼手上的相簿,笑著說:「以前每次回來,總會發現沫沫在相簿裡放了新的照片,可從她十五歲……她就再沒放過任何一張照片,因為她在酒吧裡遇到了誠。」
「她愛上了誠?」蘇深雅也從那樣的年紀過來,少女的心事總是比風更飄忽不定,小時候,女孩總會依賴著爸爸、哥哥,以為那是她的天地。
當有一天女孩遇到讓自己心動的男孩,心裡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彷彿天地都只為一個男人而存在……
「誠是一個樂隊的主唱,我曾經聽過他的歌,憂鬱而深情。」
「那後來呢?」
安諾寒看向大海,思緒隨著大海的波瀾,回到了過去:「Uncle讓人打了誠,想讓他對沫沫死心,但誠對沫沫的感情非常堅定,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沫沫生氣,她對Uncle大吼:『你以為你是我爸爸,就能為我做決定?你錯了!除了我自己,沒人可以決定我的未來!』」
「他們的愛很動人。」
「這個世界不是只有轟轟烈烈的愛才動人。」他輕輕摟著她,擁她入懷:「深雅,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妳。」她點頭。
也許是等這一天等得太久,她總覺得,這一切依舊是在夢中。
夢有天會醒……
◎ ◎ ◎
午夜,蘇深雅聽見樓下有輕微的響聲,她悄悄起來。
安諾寒不在書房裡,她將門慢慢開啟,透過門縫,她看見客廳裡亮著微弱的光。
沫沫坐在沙發吃香蕉,安諾寒坐在她旁邊小心地在她受傷的腿上塗藥,沫沫吃東西的時候,一直不抬頭,慢慢地,一口一口艱難地咽著香蕉。
安諾寒的聲音很輕:「過幾天我和深雅訂婚,Uncle知道這件事,一定不會再反對妳跟誠去維也納學音樂。」
「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笑了,捏捏她的鼻子,「妳跟Uncle斷絕關係沒有十次也有八次,哪一次改變過他的決定了?」
「都是他說話不算話,斷絕關係還派人跟蹤我。」
「好了!所有事都交給我,妳只需要收拾好東西,等著跟誠去環遊世界!」
沫沫放下手的香蕉皮,想笑,一滴眼淚從眼角滑下來。
「怎麼了?」
「沒什麼。」她避開安諾寒伸向她的手,「我只是想說,小安哥哥,謝謝你!」
第二章
海邊的夜好冷,蘇深雅緊緊裹著身上單薄的睡衣,還是覺得海風透骨的寒!他們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如碎玉落地,連回聲都是刺耳的。
「沫沫,妳還在生我的氣?」
「生什麼氣?我不記得了!」
「上次,在浴室……」
她打斷他:「我不記得了。」
「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聽見妳在裡面哭,敲門妳又不肯開,我一時心急才衝進去……」
沫沫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安諾寒揉揉後腦,眉峰收緊,「我那天喝醉了,後面的事我記不清了,沫沫,我沒做什麼不該做的吧?」
「我也記不清了。」她有些失望,「以後別再提這件事,讓我老爸知道,打死我也要讓我嫁你!」安諾寒點點頭,深表贊同。
沉默一陣,他主動找了個話題:「妳是不是要和誠去希臘,如果去了,記得把妳和誠的照片寄給我!」
沫沫低頭捂著嘴,看不清表情,只能聽見隱隱的笑聲,「你千萬別把你和深雅姐姐的照片寄給我,我不想看!」
「為什麼?」
「她比我漂亮!」
安諾寒用雙手捏捏她晶瑩的臉,「傻丫頭,等妳長大了,一定比她漂亮!」
「不理你了!」沫沫打掉他的手,一轉身跳下沙發,走了兩步,又轉回去,拿起沙發墊丟在安諾寒的臉上:「我哪裡不漂亮?我不打扮而已,我好好打扮,比誰都漂亮!」
「那妳為什麼不好好打扮?」安諾寒唇邊的笑意更深,眼睛裡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每次他露出這種的眼神,那表示發生的結果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女為悅己者容,你又不懂欣賞美,我幹嘛為你打扮?」
「對!我不懂,妳的美麗、妳的個性、妳的歌聲……只有誠會懂!」安諾寒的聲音很輕柔,沒有任何一點諷刺。
可沫沫的臉上卻有種被人諷刺的惱怒:「你等著,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看清我的美!」
她轉過身,想要走,他在她背後無奈地嘆氣:「妳呀!永遠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沫沫背對著安諾寒,所以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深雅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沫沫臉上僵硬的惱怒。
「是你太老了,跟我有代溝!不,四歲一個代溝,我們之間至少有兩個代溝……」
深雅攏了攏睡衣,關上房門,因為她不想去看清沫沫眼睛裡滑落的淚……
她不知道安諾寒是不是經常會說這句話,可她知道,這句充滿寵溺縱容的話一定深深刺傷過一個女孩脆弱的愛!
那晚,安諾寒沒有回來,他獨自坐在沙灘上用手指在細沙上畫著什麼,陰雲遮住的月光照不清他指下的圖案……
◎ ◎ ◎
蘇深雅悄悄拿出他書架上的相簿,翻開,一張張載滿回憶的照片為她講述著溫暖的故事。
第一張,安諾寒十歲,懷裡抱著一個可愛的嬰兒,嬰兒的揮舞著小手,對著他笑,水盈盈的眼睛裡還有未乾的眼淚;第二張是小女孩抓周的照片,所有的東西都被丟得亂七八糟,她努力伸著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對著他笑……
掀至第二頁,女孩學會走路了,安諾寒牽著她的手走在沙灘上,女孩跟不上他的步伐,卻不肯放棄,她急切地扯著他的手,跌跌撞撞跟著他的步伐……
後來的相片是女孩蹲在海邊的礁石上,拾著被擱淺的海螺,胖胖的笑臉上已經隱約可見沫沫精緻的五官,安諾寒在不遠處的沙灘上用手指畫畫,他的表情很認真,可印在沙灘上的卻是一隻頭超級大,五官完全變形的加菲貓……
翻到第三頁,蘇深雅被一組照片驚呆了,初春,湖光瀲灩、櫻花繽紛,沫沫躺在遍地的白色花瓣上,枕著安諾寒的腿睡著了,他小心地幫她把一片落在唇邊的花瓣撥開,十七八歲的他更加帥氣,稜角分明的側臉凸顯出他的個性中的叛逆……
盛夏,梅雨時節、細雨微斜,沫沫高舉著粉色的雨傘,旋轉著、大笑著,因為飛濺的水花濺在安諾寒深陷於沉思的眼眸,讓他看上去十分狼狽,但他卻快樂著……
深秋,火紅的楓葉點綴著空濛的山色,安諾寒在山間追著沫沫,樹枝劃破了她的裙子,她笑得越發燦爛……
寒冬,冰天雪地的黑夜,冰雕的酒店似童話裡的城堡,皚皚白雪中,安諾寒用厚厚的白色皮毛包緊沫沫,抱在懷裡,沫沫滿臉驚喜地指著天上的極光,他則努力地把她的小手往懷裡扯……
蘇深雅合上相簿,走到窗邊,皓月照清了沙灘上的圖案,一隻笑得無憂無慮的加菲貓……
安諾寒說的沒錯,動人的不只有轟轟烈烈的愛,還有在一種愛,溫和如人的體溫,清淡似白開水,因為擁有已成習慣,再暖再濃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 ◎ ◎
他什麼都願意為她做,除了愛……
第二天一大早,安諾寒和他的父親出去安排訂婚的事宜,安諾寒的母親去通知一些親友。蘇深雅坐在他的書房裡看書。
敲門聲響了兩下,她剛要說請進,沫沫的笑臉從漸啟門縫裡擠進來,「深雅姐姐,想吃冰淇淋嗎?」
「沫沫?進來坐。」蘇深雅連忙笑著起身。
沫沫抱著一大杯草莓冰淇淋走進來,乖巧地放在她桌上,因為只有一杯,蘇深雅說:「妳吃吧,小女孩真好,怎麼吃都不用擔心發胖。」
「哦!」沫沫很天真地對她眨著眼睛,抱起冰淇淋,「那妳不開心的時候做什麼事?」
「找人喝茶聊天,把心事說出來,有些事放在心裡很重,說出來就會很輕。」
沫沫用小杓子舀了一些冰淇淋,送到嘴邊,又放回去,「跟小安哥哥聊天嗎?」
「有時會。」深雅想了想,才說:「他平時不愛說話,倒是很會安慰別人,以後妳有不開心的事可以找他傾訴。」
「他?」沫沫不以為然地搖頭,「他只會像嘲笑白痴一樣笑我。」
「會嗎?」
「當然!有一次我坐在院子裡哭得很傷心,他問我為什麼哭,我說因為他送我的彩色筆被同學偷走了,他不但笑我,還說我傻。」沫沫笑著對她扮了個很可愛的鬼臉,「妳也想笑吧?笑吧,不用忍著。」
蘇深雅真的笑不出來,甚至有點陰冷,面對著沫沫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忽然覺得那天真的背後,有種超乎想像的深奧。
「如果我是妳,我也會哭。」
蘇深雅以為沫沫會問為什麼,沒想到沫沫用杓子攪動著杯子裡融化的奶油說:「妳哭,他會認為妳是在意他,我哭……他就當做是小孩子在搶玩具,隨便再買一個哄我玩。」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沫沫抱起冰淇淋,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吃。
安諾寒不會懂,有些女孩貪吃,因為吃能讓她快樂,沫沫貪吃,是因為吃才能讓她不去回味痛苦……
她的冰淇淋吃完,蘇深雅才開口:「妳喜歡他,為什麼不告訴他?」
沫沫一臉雲淡風輕地回答:「因為我老爸和風叔叔很不講道理,被他們知道我喜歡小安哥哥,他們肯定把他打暈了,直接仍到我床上……」
「啊?」深雅吃驚地看著她。
「然後,逼著他負責任!」
她很難相信有爸爸會做出這樣的事,可沫沫的表情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我才不要嫁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拿我一生的幸福當賭注,我又不是沒人要,何苦在不懂欣賞我的男人身上浪費時間,浪費感情。」
「說的容易,要忘記一個人太難。」
「為什麼要忘記?小安哥哥對我那麼好,不能成夫妻,也可以當兄妹……」
「妳真灑脫。」深雅不禁重新打量一番眼前的沫沫,玫粉色的連衣裙讓她看來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還未綻放已是香氣四溢,色澤動人,待她舒展花瓣,傲然綻放,怎會不誘人採擷。
年輕真好,可以灑脫地揮揮手,把希望寄託給未來;而她,自以為情深不移,殊不知青春易逝、鮮花易謝,不知不覺她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
「不是我灑脫,我是不想折磨自己,暗戀本來就夠苦了,更何況暗戀自己的未婚夫……」
「未婚夫?」蘇深雅驚得大腦一片嗡嗡聲。
「小安哥哥沒跟妳說過?」沫沫也驚訝得瞪大眼睛:「在機場的時候妳不是說他經常跟妳提起我?」
「他、他……」
沫沫苦澀地笑了笑,「他沒說過,他從沒提起過我,對嗎?」
沫沫的表情讓蘇深雅十分歉疚,有一瞬間她差點脫口而出,在昨天之前,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他根本不愛我,他是騙妳的。
可她的理智馬上讓她打消這個念頭,因為她深知自己一旦說了,安諾寒的苦心就會白費,這件事她必須謹慎些,稍有差池,他可能會責怪她,甚至不再娶她。
「或許,他從不提起的人才是最在乎的人。」蘇深雅說。
「從不跟女朋友說自己有未婚妻,這是在乎我的表現嗎?」
見她不回答,沫沫又問:「深雅姐姐,妳和小安哥哥在一起多久了?」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不知所措,她不想欺騙一個如此可憐的女孩,卻不得不敷衍,「很久了。」
「三年多了吧?」沫沫的語氣充滿理解:「妳一定為他付出了很多。」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妳真執著。難怪小安哥哥那麼愛妳。」這句話聽來很刺耳,沫沫下一句話更加刺耳:「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我相信有一天,我也能遇到一個與我兩情相悅的男人。」
「妳不是已經遇到誠嗎?」
「誠?」沫沫長嘆一聲,搖搖頭:「誠不愛我。」
「為什麼?」
「我多打了一個耳洞,他會說好酷,不會問我疼不疼;我忘記穿外套,他會誇我漂亮,根本不關心我冷不冷!當然,他更看不見我的裙子被勾破了,我的鞋帶鬆了……」
回憶起機場裡,安諾寒俯身幫沫沫繫上鞋帶的一幕,蘇深雅忽然覺得嘴裡不是滋味,酸酸的,「不是每個男人都像安那麼細心。」
「總會有的。」沫沫無言地垂下臉,慢慢站起來,慢慢走向門口,「不打擾妳了,有空再聊。」
「沫沫!」深雅忍不住問:「妳沒問過安,怎麼知道他不愛妳?」
沫沫拉開門時,回過頭,笑容澄澈如溪:「因為他曾經親口說過,我的年紀做他妹妹他都嫌小,他根本沒法把我當成一個女人看,他什麼都願意為我做,除了愛……」
對一個女人來說,再沒有拒絕比這更狠,更絕!
◎ ◎ ◎
蘇深雅總以為嫁給安諾寒是個最美的夢。
可夢真的變成了現實,當她穿著白色的禮服一步步走向安諾寒,她反而有些退卻。
高大英挺的安諾寒含笑對她伸手,他手中的鑽戒耀眼而奪目,可她卻一點都不興奮,因為她總感覺安諾寒的眼神是落寞的。
儘管如此,她的腳步並沒有停滯,堅定地走到他身側,「妳願意嫁給我嗎?」他優雅地執起她的手,輕聲詢問。
她點點頭,他便將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戒指很涼,和他的手一樣的涼。
台下響起不太熱烈的掌聲。掌聲落下,一陣鋼琴樂響起。
沫沫坐在鋼琴前,一襲粉紅色的長裙熱情而明豔,她的手指在鋼琴上飛舞,樂聲如火如荼的熱烈。
蘇深雅聽得出,那是貝多芬命運交響曲中的一段,也是安諾寒最喜歡的一段。
自從樂聲響起,安諾寒的眼光便一秒鐘都沒有離開沫沫,彷彿早已忘記了一切。
漸漸的,樂聲變得悲愴,死亡一樣的悲傷撕扯著、蔓延著、糾結著,那彷彿是命運垂死的呼喊,渴望著一切不要結束……
樂聲就在那最哀傷的音律中中斷,動人的樂聲在天地間殞滅,沫沫拖著及地的長裙緩緩走向安諾寒。
她自然的捲發散在背後,俏麗的臉上施的淡妝,淡粉色的眼影、亮粉色的唇彩,讓她看上去那般年輕靚麗,光彩照人。
「小安哥哥。」沫沫柔柔地微笑:「恭喜你!」
安諾寒的表情有些呆滯,「謝謝!」
「這首曲子我為你練了十年,就是為了在你的訂婚宴上彈給你聽。」沫沫可以把「你的」兩個字咬得很重,「喜歡嗎?」
安諾寒笑了,笑得十分苦澀,「為什麼不告訴我,妳會彈鋼琴?」
「為了給你一個驚喜,驚喜嗎?」安諾寒點點頭,臉上沒有一點驚喜的表情。
沫沫繼續笑著,笑到眼淚都流下來,「其實我只會彈著一首曲子!我是為你學的。」
她伸出手,抱住他,雙臂用力地抱緊,「小安哥哥,明天我就要走了,我祝妳和深雅姐姐白頭偕老。」
沫沫鬆開手,安諾寒的雙手卻緊緊摟住她的雙肩,臉貼著她的髮絲,「為什麼要走?」
「我長大了,不再需要你照顧,以後你要好好照顧深雅姐姐,別讓她受委屈。」
見安諾寒點頭,沫沫推開他,腳步凌亂地跑出禮堂,鮮紅色的地毯下,落了一連串的淚……
蘇深雅看向安諾寒,他尷尬地對她笑笑:「她總是這樣,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 ◎ ◎
訂婚的酒宴結束,已經很晚。
走出酒店的時候,安諾寒脫下西裝搭在蘇深雅的身上,扶著她上車。
亞拉河畔,安諾寒牽著她的手,漫步在河邊。
「我們什麼時候回英國?」她問。
「妳想什麼時候?」
「明天好嗎?」
「好!」安諾寒笑著摸摸她的長髮,攬著她的肩,「從今以後妳就是我的未婚妻,無論什麼事,我都可以為妳做。」
深雅遲疑良久,才說:「能陪我回家見見我父母嗎?」
「好!」他閉上眼睛,擁她入懷:「我回去處理好公司的事,就去見見妳父母……談談我們的婚事。」
她又說:「我想在我小時候最常去的教堂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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