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戀上他,所以她不顧一切,非他不要;
因為愛上她,所以他一改風流,就只要她。
何思羽這男人太淡定,萬一諾跟他認識八年,
還沒見過他不淡定的。別說社交圈,連夜生活都沒有,
誰知這麼無趣的男人,外頭女人不但搶著要,連她都為他著迷,
心都給賠上了。明明人家都說,女追男隔層紗,
她這位要風是雨的大小姐,都這麼明示暗示,還囂張地撂話要追他,
這男人卻雷打不動,連她都撲上他的床,跟他這樣那樣了,
他還是說不要她。那她不追總成了吧,既然他看不上她,
她決定不再扮花痴,決定追外頭的男人時,何思羽竟然翻臉了。
什麼叫她怎麼可以不再喜歡他,她不過是順他的意,
再說了,他不要她,外頭追她的男人一大把,她行情好得很。
沒想到,何思羽不淡定了,看著溫吞寡情,怎麼上了床,
不但色急,還大玩花樣,把她折騰得要多乖有多乖,
接著更不淡定地揚言,再敢多看外頭男人一眼,他就再懲罰。!
第一章
何思羽此時坐在萬家的客廳裡,多少感覺有些不太自在。
萬盛豪是伊萬集團的董事長,而伊萬集團是近幾年來家電市場上的一匹黑馬,從默默無聞到隨便打開哪個頻道都能看到他們的廣告,這之間只用了二十幾年時間。一手把這樣一個小公司打造成全國知名企業,也為這位萬先生贏得了業界的威信。
就是這樣一位平日只能從電視雜誌裡見到的人,猛地面對面和自己坐在了一起,還對自己和顏悅色,噓寒問暖。眼前這位慈祥長者的面容和商業巨頭的固有印象差得太遠,感覺有說不出的怪異。何思羽暗地拉了拉自己的校服衣角,低垂著一雙本是晶亮、深邃的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倒不全是因為緊張。
「思羽,我剛說的事你都聽到了嗎?」萬盛豪看著面前這個白淨、羞澀的少年,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喜愛,同時又覺得非常惋惜。
何思羽機械式地點了點頭。
「我聽說你今年高三,正是人生最關鍵的時期,在這個時候,雙親的離開是件讓人非常難熬的事,我希望能在金錢上資助你一直到大學畢業。而寄養那方面的事,你也可以不用擔心,我知道你並不想去那些親戚家,法律程序上的事我會幫你搞定。如果你願意,可以繼續維持本來的生活。」在重要的問題上,萬盛豪再次跟他說明,像是怕他漏聽了一樣。
「萬叔叔,關於寄養方面的事,如果你肯出面幫忙,我真的非常感謝。像我這個年紀雙親去世,還未到成年人的年紀,卻又不是兒童,如果硬是到親戚那,也會給人家添麻煩,我不想離開現在的家。」何思羽想了想,抬起頭看著萬盛豪,「但是關於金錢上的援助,我爸的保險金快要下來了,我自己今後也可以打工,所以……」
萬盛豪擺了擺手,「我當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有能力靠自己生活,只不過這是出自我個人的一點心意,我希望你不要拒絕。你的父親老何跟了我十幾年,我拿他就當家人一樣看待,在他的事情上我無能為力,起碼想幫他的兒子減輕一些負擔,能夠比較從容地面對今後的人生。」
一個叱吒風雲幾十年的人物這樣幾乎討好的語調讓何思羽無法拒絕,而他的內心也是不想拒絕的。只不過,他想表現得矜持一些,好給這個男人留下好印象。
他選擇不語,而這無言的默認讓萬盛豪很滿意,「那麼,事情就先這麼定下了,關於具體的事情,之後自然會有相關人士聯繫你,你放心。如果生活上遇到了什麼煩惱,儘管和我說。」
「謝謝萬叔叔。」
萬盛豪顯得很開心,就像是多年的心結被解開,整個人都放鬆了起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正要再問些什麼,樓上傳來一聲甩門的巨響,兩人不約而同地仰起腦袋,朝聲音的來源看去。當然是什麼也看不到的,但隨著那聲響,二樓的響動倒是越來越大,一些吵鬧的話語跟著急促的腳步聲一齊由遠而近,轉眼到了樓梯口。
萬家的隔音效果做得相當好,就算是這樣,也難以抵擋鳴槍般的噪音。
「都說了,不要攔我!」
通往二樓的樓梯口閃身出現一個身著迷你裙的少女。她像一道閃電般迅速地走著,穿著那麼短的裙子還毫無顧及地大跨步跑下樓梯。當她出現時,再一眨眼,那少女已經近在咫尺之遙。
何思羽注意到萬盛豪的臉頓時黑得像烙鐵一樣。他不做聲,低眼瞧那蹦出來的小太妹,心中不屑地一哼。
全天下的太妹打扮都差不多,穿著印著奇怪花紋的上衣、特地改過的迷你裙,和長過膝蓋的毛線襪,露著一大截雪白的大腿。
何思羽真的很好奇,這些女生這樣穿到底是因為冷還是熱?只不過,他沒想到在萬盛豪的家裡竟然能見到這樣的奇景。
以前總聽他爸提起萬家的女兒,他爸是怎麼說的來著?萬家的女兒比他小三歲,聰明懂事、機靈可愛,一看就是家教非常好的孩子。他爸還總對他說,思羽啊,有機會你真該見見一諾那孩子,多跟人家學學,別看她比你小,她可是有著一顆剔透玲瓏心啊。
萬家到底有幾個孩子?何思羽倒真想拍拍他爸的棺材板好好問問,她這是哪裡剔透了?倒是她眼睛上那烏黑的假睫毛和誇張的紫色眼影快把他給閃瞎了。
樓上的萬母穿著拖鞋和長裙,扶著樓梯扶手快而穩地追了下來,一張臉上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即使是萬分焦急的姿態,也不失優雅。
嗯,萬家這個女兒可能是抱養的。何思羽在心裡暗下結論。
萬一諾因為莽撞地跑下來,撞上了萬盛豪而一時呆立在那,顯然是情急之下忘記了她家爸爸還在樓下的事。直到媽媽追過來,才又想起什麼,扭頭就要往大門的方向跑。
「一諾,妳又在搞什麼?妳把自己弄的這是什麼鬼樣子!」萬盛豪一聲怒斥,萬一諾那隻抬起的腳即刻被地心引力拉了回去。
「爸爸,我這是為了去聽演唱會作的準備。」萬一諾理了理自己有些亂糟糟的頭髮,顯得很沒底氣,「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按平時那樣普普通通的打扮,歐巴怎麼會注意到我。」
「妳把自己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那些舞臺上的傻瓜就看得到妳了?」
即使是萬盛豪這樣的人,在面對自己的女兒時,也只是個被氣壞的老爸,何思羽想。
「老公,你快說說一諾吧,她跟同學約了看完演唱會,要去刺青呢。」萬一諾的媽媽此時非常焦急,顧不上何思羽的存在。
「媽,妳怎麼偷聽我講電話啦。」萬一諾抱怨,但被萬盛豪一記怒視,馬上縮起了脖子。
「我哪有偷聽妳講電話,是妳講電話的聲音太大。」萬母焦慮地抓住女兒的手臂,「如果不是我恰好聽到,妳是不是就要瞞著我們去刺青店,在妳的身體上紋那個韓國人的臉?」
何思羽佯裝咳了聲,以掩飾差點笑出來的事情。原來如此,看著像太妹,其實是個韓星的腦殘粉嗎?倒也還滿適合她的,還要在身上紋頭像,還真不怕以後嫁不出去呢。
何思羽的這聲咳讓萬盛豪從震驚中稍回過神,臉上有了些家醜外揚的尷尬,「真是不像話,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回妳的房間反省,今天哪裡都不許去。」
哪裡都不許去?萬一諾本來萎靡的小臉因這句話恢復了生氣。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爸爸,內心似乎正在性命與信仰間作著抉擇。思考過後,她道:「爸爸,去聽演唱會的事是我們之前就說好的,你答應我這次考試考到全班前二十名就讓我去聽的。」
前二十名?何思羽在內心算計著,難不成她的班裡有二百名學生嗎?考進前二十竟是這麼偉大的成就。嗯,吊車尾放到她身上也是很合適的。
「答應妳去聽演唱會是一回事,我可沒答應過妳藉著去聽演唱會,就往身上亂添什麼東西。如果是那樣,妳乾脆從此連這個家門都不要出比較好,我還能多活幾年。」
「怎麼能是亂添呢?那是我經過深思熟慮的。身體是我自己的,為了能感覺到歐巴與我的距離更近,我認為很值得,我是不會後悔的。」
「咳。」何思羽盡量不要咳得引人注目,但是這話實在太好笑了,要壓抑住實在很困難。
果然,萬一諾的視線就像一支箭,毫無預警地射向了他這邊,「那邊那個,你要不要吃點藥啊?沒事咳什麼咳,你是有什麼不滿嗎?」
「萬一諾,注意妳說話的語氣。」萬盛豪皺眉。這個女兒真的只要沾上她那些什麼歐巴的事情,就會變成一隻扎手的刺蝟,進入無差別攻擊的狀態。
「本來就是啊,他在人家家裡偷聽別人說話,還哼啊、哈啊的是什麼意思?超沒禮貌的欸。」萬一諾白了一眼何思羽。還穿校服呢,這說明他年紀也沒比她大多少,從剛才就一直散發著陰暗的氣息,讓人渾身難受。她爸爸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以前沒見過啊。等等,穿校服……
「這是妳何叔叔的兒子思羽。」萬盛豪一語道破。
慘了,因為只想著演唱會的事,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萬一諾暗自吐了吐舌頭,意識到這回真的說錯了話,找錯了發洩的對象。
◎ ◎ ◎
何叔叔是爸爸的司機,雖說是司機,但也算是個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她對待何叔叔和對她的親叔叔沒什麼區別。
何叔叔的老婆得了病,已經住院一年多,雖然她的爸爸也幫了些忙,找了很好的醫院,但那好像是很麻煩的病,這一年來她看著何叔叔臉上的愁容越來越濃,她也大概知道他家的變故即將到來。
只是沒有想到,那天何叔叔剛送她爸爸到達一個活動會場,就接到了他兒子從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是醫院下了病危通知,讓家屬馬上過去。那天正趕上這個春天最猛的一場雨,而會場又離醫院很遠,何叔叔叫不到計程車,開口問她爸爸能不能借公司的車子。
那時何叔叔的樣子看起來實在很著急,她爸爸怕他心太急,開車會出狀況,但眼看著又沒有其他辦法,想著何叔叔是多年的老司機,於是就把車借給了他,誰想到還是出了事。
那輛車好死不死是輛剛買的新車,事故發後的兩個月,新聞就報導了那款車因為有剎車問題被召回,可那已經太晚了。那個大雨的日子裡,何叔叔因為車速過快,導致車子打滑,加上剎車失靈,整個車子撞出了公路。
後來她總在聽她爸爸說起當時的後悔,不該讓何叔叔一個人開車回去,他還說最可憐的就是何叔叔的兒子,在那一天同時失去了雙親。雖然保險公司賠了錢,但她爸爸以前就聽何叔叔說過他們家和其他親戚走得很遠,很少聯繫。
她爸爸一想到一夜間變為孤身一人的何思羽,心裡就很難受。她爸爸才想說幫幫何叔叔的孩子,在同家人商量後,今天約了他過來。
但是她完全忘記了!萬一諾偷看一眼何思羽,這是她爸目前最掛心的人,偏偏她又對何思羽大小聲,她的演唱會怕是真的沒戲了。
萬一諾為剛才的衝動後悔,一是徹底惹怒了她爸,二是她也覺得何思羽很可憐。因為他才經歷了那些事,所以他看上去有些陰沉,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嘛,對她咳兩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可能他真是嗓子很乾啊,最近沒少哭的緣故吧。
「思羽哥,你好。」萬一諾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
在起身的瞬間,她的眼神和何思羽對上,萬一諾愣了下。現在是搞啥?他是不是對她笑了一下?而且不是那種親切的、溫暖的,像她歐巴的那種笑容,是那種「低聲下氣跟我問好是不是很不甘心,剛剛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去哪了」的嘲諷的笑容,真是超級陰險的欸。
錯覺、錯覺。萬一諾搖搖腦袋,可就在這眨眼的工夫,旁邊射來的譏諷視線彷彿在她的腦後敲了下,竟然會讓她感覺莫名頭疼,「你到底怎樣,看我吃癟很快樂是不是?」
她這一句話讓萬盛豪剛有些轉好的心情又陰了下去,萬一諾自然瞧了出來,忙替自己洗白,拉著她爸爸的手說:「爸,我剛跟他打招呼,他瞪我欸。」
可看何思羽,微微垂著眼簾站在那,連根睫毛都沒動過,彷彿已經那樣站了一千年。但萬一諾確信自己不會看錯的,何思羽這個人是在她爸爸面前賣乖啊。
好似在回應她的猜測,萬一諾又在何思羽的嘴角看到了那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萬一諾,妳下個月的零用錢取消了。」
「不是啊爸,我說真的啦。」零用錢事小,他們都看不到嗎?她爸爸縱橫商場幾十年,瞧不出來這小子超不好對付的嗎?她可是只用兩秒就看出來了耶!如果她爸發善心的對象是這個人,那感覺真的很不妙啊,何思羽明顯就是不需要別人的善心啊,明顯就是瞧不起他們萬家的人啊。
萬盛豪嘆了一口氣,只把萬一諾對何思羽的敵意歸咎為遷怒,「妳這孩子眼看也該上高中了,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大人樣子。以後思羽會常來我們家,希望妳能從他身上多學些東西。」
學什麼,心懷鬼胎、虛偽狡猾?最重要的是,她爸爸還要讓這個人來家裡嗎?不是談完一次就結束了嗎?開什麼玩笑,這是她的家欸!
「就算是何叔叔的兒子,可他跟何叔叔一點都不像啊。爸爸,你可不要老糊塗了,你想想何叔叔是開著你的車出的事故,當天要不是因為要送你去會場,也不致於跑到那麼遠的地方,趕不及去醫院啊。如果說他的兒子要恨誰的話,我們家可是首當其衝啊。你都沒有好好考量過這個人的品德,就讓他頻繁出入我們家,這樣很危險的好不好。」
「我是沒有好好考量過妳的品德。」萬盛豪氣得差點揚手給萬一諾一巴掌,「妳真是被我們給慣壞了,早就不該放縱妳在網上交那些壞朋友,看給妳灌輸的都是什麼思想。」
「哪裡是壞朋友了,我們是在粉絲俱樂部認識的好不好。」萬一諾還想再說些什麼,已經被她媽媽拉住了手臂,強行住樓上拉了。如果再不把她拉走,放著她胡說八道,還不知要出什麼亂子。
真是忠言逆耳啊!萬一諾把自己想像成那些被冤枉的忠良大臣,而那個何思羽就是挑弄是非的小人,雖然他一個字也沒說。
萬一諾突然發現,何思羽不再是那副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模樣了。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抬起了頭,而且直勾勾地看著她。
萬一諾心下一緊,差點在她媽媽的拉拽下站不穩摔倒。幹嘛要那樣看著她啦?如果她說錯了,他可以反駁啊,反正不用他開口,她爸都是站在他那邊的了,他大可以像剛才那樣看她笑話就好,幹嘛要面無表情地直直瞧著她,讓人怪心慌的。
幾分鐘的時間,萬一諾已經忘記了看演唱會和刺青的事情,此時她回到房間趴在窗臺邊向外看,腦子裡都是剛才何思羽的那張冷漠又冰冷的臉,揮之不去。那個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不會是被他盯上了,要被滅口吧?想到這裡,她打了個冷顫。
萬一諾房間的窗戶下面就是整棟房子的大門,她呆呆地望著外面愣神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人在門口的聲音,她往下一看,只見一個人走出了大門。那個背影,不是那個何思羽還能是誰。萬一諾不由得支起了身子,她也不知道她這樣盯著人家背後看有什麼用意,但就是移不開視線。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走了一半的何思羽停下腳步,毫無預警地轉過身來,眼睛片刻不猶豫地對上她臥室的窗戶。萬一諾被嚇了一跳,本能地想要跑開,可強壓著沒讓自己的身體移動。她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麼?她勇敢而挑釁地對他揚了揚下巴。
何思羽衝她提唇一笑,不再是遮遮掩掩。他朝她抬起胳膊,手掌向上,四指蜷曲,只有一根中指雄糾糾、氣昂昂地站著,對著她的臉晃了晃。
萬一諾傻在那裡,滿腦子都是那根晃來晃去的手指,和他那副討打的笑容。等她緩過神來,他早已走得很遠,彷彿剛才一幕是假的一樣。
萬一諾雙掌一拍窗臺,想都不想,轉身奪門而出。她邊喊著邊衝下樓去,「爸爸,你聽我說,那個何思羽絕對是為了圖謀我們家的財產,要把我們家搞得雞犬不寧。你用點錢打發就好,千萬不要再和他扯上關係啦。」
結果那一天,她一個花季少女,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罰跪洗衣板。
◎ ◎ ◎
八年之後。
機場裡人群熙熙攘攘,比菜市場還要熱鬧,國際航班出口處經常可見令人感動的場面,不時有人激動地擁抱在一起,像拍偶像劇那樣。
何思羽不時低頭看手錶,自然地將自己與周遭雜亂的人群作了隔離。這班飛機的人都要走光了,怎麼還不出來,難道是出了什麼狀況?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到諮詢臺問一下,他的肩被人以很輕快的力道拍了一下。
「先生,是來旅遊的嗎?要不要找導遊啊?」
何思羽的身體被那突如其來的短暫碰觸搞得不適地僵了下,在連他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到那僵硬時,他的腿已本能地邁開了步子,頭也不回地大跨步,身體筆直地走開。
「欸欸欸,何思羽,你等等啦。」萬一諾喊道。
何思羽只聽背後那個聲音抬高了幾分,邊喊邊小跑著追了上來,離他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他的右後方。
萬一諾不是不想攔住他,是他越走越快,她追一分,他就快一分,她可真有點急了,「你走那麼快幹什麼啊,你要接的人接到了嗎?哪有人來接人,自己先走掉的,你要怎麼跟老闆交代?」
「妳不是已經跟上來了?」何思羽看著前面的路牌,像在對空氣說話。
「你怎麼知道是我?你好歹看我一眼,確認一下啊。」萬一諾見他換個方向又邁開步子,忙向前衝,拉住他的手臂,「不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你也未免太小心眼了吧。」
這下,何思羽總算把目光轉到了她的身上。
萬一諾因為小距離快跑而變得急促的呼吸,在與他對視的瞬間小小地停止了下呼吸。真是人靠衣裝,幾年不見,這張讓人討厭的臉五官變得更深了,稜角更分明了,神情也是越發的跩了。
明明是來接機的,卻好像是被耽誤了什麼天大的事一樣,不停地看手錶,根本沒注意到她出來也就算了。本想嚇他一下,誰知道這人背後長了眼似的,反倒給了她一個下馬威。萬一諾喘著氣,簡直不甘心。她精心打扮,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也堅持不讓妝容花掉,為了就是闊別多年再見面,讓他眼前一亮。
這下好了,她像隻死命纏著老母雞的小雞,樣子不要太淒慘。
何思羽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說:「先去拿行李吧。」
「拿什麼行李,你就只想說這個嗎?」賭氣地甩開他的胳膊,萬一諾站直身體,把頭髮弄得順滑一些,對他眨眼,露出一個對著鏡子練了很久的甜美笑容,「怎麼樣,我有什麼變化嗎?是不是更美了?」
這下,原本只在她臉上掃了下的何思羽,又勉為其難地掃視了下她全身,隨後點了點頭,在萬一諾以為將要聽到理想中的回答時,他說:「總算像個正常人了,妳現在不再把各種情趣道具往身上戴了?」
萬一諾的臉頓時憋成了茄子色,「那都是哪個年代的事了!」
那時她才高中,迷上了地下重金屬樂隊,成天把一些長得像凶器的首飾往身上戴,還故意買衣服只買黑色,還要剪破,然後被何思羽形容成好像剛從SM樂部下班回來,那時她還只是個單純、無知的少女耶,說什麼SM……
為什麼兩人闊別多年才剛見面,想到的會是那種情節啦。
何思羽和萬一諾兩人坐在車裡,何思羽的後車箱為了她整個清空,現在裝滿了她的行李。打量著何思羽的車子,萬一諾顯得很興奮。
「坐車子不要左顧右盼。」何思羽不得不提醒她。
「你不左顧右盼就好,我已經四年沒回國了,到處看看又怎麼了?」
「那就請妳朝窗外看。」
「不要,我喜歡你這臺車。」為了證明似的,萬一諾拍了拍身下的真皮坐椅,「聽爸爸說你在公司做得不錯,今年又升職了?」
「只是個小小的部門經理而已。」
「可你還不到三十歲,能當上部門經理已經很了不起了。」萬一諾不滿地哼了聲,道:「反正這種正經事你也不會主動跟我說,還要通過我爸才知道。」
何思羽懶得理她。
萬一諾倒也不覺得失落,自顧自說得很開心,喋喋不休地從她出國的第一天,買到第一包美國本土洋芋片,結果難吃到嚇到,到她是怎麼在找房子的途中迷路,只能到處亂晃,被當成可疑人士,然後被員警帶走。還有因為對語意上的理解不同,在學校和黑人同學發生衝突,大打出手,之後兩人又怎麼變成好朋友等等。
在講到她大二那年和朋友一起救了隻受傷的貓頭鷹時,萬一諾終於感到了有些口渴,「喂,你車上有沒有水?」
「知道渴就少說些話,妳時差都還沒有調回來,不累嗎?」何思羽光教育她,卻並沒有給她水的意思。
萬一諾知趣,往椅背上一靠,賭氣地看向了車窗外的街道。一點都不了解人家的心情!對她精心打扮的妝容沒有任何反應也就算了,還嫌她話多、煩人。他們四年沒見了耶,就沒什麼話想對她說的嗎?好像只有她自己在瞎興奮,一頭熱似的。
「好吧,那我不說話了,靜靜地等著渴死。」
何思羽透過後照鏡瞟了眼萬一諾帶著疲倦與怒氣的側臉,這個人還是氣來得莫名其妙,他體恤她長途飛行很累,讓她先休息也有錯?無聲地嘆了口氣,他遞了瓶礦泉水給她,「可憐那隻貓頭鷹,好不容易被你們送去了動物救助組織,卻還是感染了疾病死掉了。」
聽到這段話,萬一諾的耳朵一豎,從椅背上彈了起來,上一刻還說坐著非常舒服,很喜歡的椅子這會卻嫌棄得要命,恨不得整個人脫離它,直接跳進何思羽的懷裡,「對嘛,我們知道後真的好氣啊,難得做了件可誇耀的事,竟然是這種結局,你說是不是?」
是什麼啊?何思羽不得不抽出一隻手把她按回椅子上,「這些事之前不是都說過了?」所以他真不明白,她一下飛機就這麼著急地說這件舊事做什麼,就好像他不知道似的。
「你還真敢說,我的簡訊你都是收十則回一則,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全看了。」
「我要上班,回給妳的那一則不都超級長嗎?」
一提到她那些簡訊,簡直是何思羽生活中的一大障礙,她隨時隨地都有要分享的感悟,但是請考慮一下時差,他要睡覺的啊,當然不可能逐條回復,每天起床後都要優先總結她的感悟給予回復,她還有什麼不滿的?
當然,如果他膽敢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任何回復,她的電話就會接踵而至,如果他膽敢不回復她,那麼她爸的電話就會接踵而至。
「好啦,你那種回憶起什麼糟糕事情的臉真的很難看耶。」萬一諾不打算一見面就跟他鬥嘴了,反正他會回她的簡訊也多半不是出自自願,她知道,但她大人不計小人過,「既然說過的事情你不感興趣,那就來點新鮮的好了,之前在電話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何思羽一愣,「什麼事?」
「就是我順利畢業的話,你就和我交往的事啊。」
何思羽的手一抖,險些沒有握穩方向盤。
第二章
早上五點剛過,對於一般年輕人來說,很多都才剛剛入睡。何思羽不是那樣的年輕人,他長年的作息就是晚上十點睡覺,早上五點起床。要說他深詣養生的奧祕也不對,他每天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點上一支菸,他吸菸不配咖啡,但要配一杯冰水,要坐在連通臥室的陽臺籐椅上,一邊看著窗外天色漸亮,一邊配著冰水慢慢地將那支菸吸進肺裡。
這期間,他的頭腦會走向清醒的過程,會在腦中將接下來這一天的要事理順。完全清醒後,將菸蒂熄滅在菸灰缸裡,拿起手機,通常會看到十幾則的未讀簡訊,無疑全是萬一諾發來的。清晨最後悠閒的十幾分鐘,何思羽會用來回復她的簡訊。
現在萬一諾回來了,他的手機不再在晚上收到簡訊,他清晨的自由時間又多出了一些,但他一點也沒為此覺得輕鬆。
當時在萬一諾畢業考試的前幾天,他的確是接到過她的電話,她問他,如果我能順利從大學畢業,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當時何思羽只以為是畢業考的壓力把她那個容量不大的腦袋瓜給逼瘋了,或者是什麼惡劣的玩笑,或者是什麼考試必過的迷信。就像是「寫一百遍某人的名字,那個人就會喜歡上自己」那種類似的騙小女孩的玩意,這也許就是「如果一個認識超過五年的異性同意和自己交往,考試就能通過」的祕法,所以他完全沒往心裡去。
如今看來,既然萬一諾已經順利畢業,那麼當時她說的,還是惡劣玩笑的機率大一些。畢竟比她嘴裡說出的「交往、喜歡」之類的詞,是連半分信用都沒有的。
除了讓人覺得大禍臨頭之外,壓根令人產生不了任何感覺,他這樣斷定是有底氣的。這些年,何思羽親眼見過不下二十個萬一諾聲稱喜歡得不得了,想要交往的對象,其中包括歌手、演員、畫家、作家、體育明星,還有兩個天文學家。
何思羽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他絲毫不想填補她喜歡的人裡「真實的身邊的人」這一空缺。萬一諾所謂「喜歡」的最大特點就是喜歡時掏心、掏肺、掏錢、掏力,一旦膩了,對方馬上就成了昨日黃花,棄之不及。
既不想當萬一諾喜歡的對象,也不想當她捨棄的備選,光是應付平平常常的她,就足夠讓他絞盡腦汁了,那麼該怎樣才能讓她盡早放棄這可怕的想法呢?
拿起桌上不停震動的手機,自從他用手機的那天起,這還是頭一次不到六點就接到電話,他倒要看看是出什麼火燒眉毛的事。只瞧了眼顯示的來電姓名,何思羽不免面色發暗。
不到七點,何思羽站在一扇很普通的公寓門前,再次確認了手機裡發來的地址,按響了門鈴。還不到五秒,門就被十分粗暴地從裡面打開,那力道像股旋風,讓他本能地往後傾了傾身子,像在躲避什麼攻擊。
「慢,真是太慢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明明告訴你十分鐘內趕過來的!」開門的自然是萬一諾,但又不太像她。
何思羽緊抿著嘴角想說什麼,又覺得說出來就等於自己的智商被拉低了一個層次。總之,這個一身酒氣,蓬頭垢面,衣著邋遢的女人他不認識,所以他決定轉身走開。
哪知萬一諾一個飛撲,抱住他的胳膊,瞬間眼含熱淚,演技的精湛讓人佩服,「好啦,我錯了,我會檢討自己的語氣。」還假意地在他的袖子上蹭了幾滴眼淚,「你要是走了,我就只能抱著孩子從這頂樓跳下去了。」
所以現在又是串到什麼劇情去了?何思羽認命地被她拽進了屋。
萬一諾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她爸媽讓她自己搬出來住,理由是反正她爸媽也要經常出國,沒辦法和她住一起,那個家對她一個人太大了,她在國外積攢了豐富的生活經驗也不會有問題。最重要的是,只要有解決不了的麻煩,她保證會找他們最信任的何思羽商量,這還不夠讓人放心嗎?
當知道自己成了並不在場的擔保人時,何思羽知道這天早晚會來。
萬一諾租的房子倒是不大,走過玄關就能看到整個客廳,客廳陳設簡單,並且就和他想的一樣,亂七八糟。在靠近窗戶的牆角處,有一個小朋友正跪在地板上,手上拿著疑似口紅的東西,開心地在地板上畫來畫去。
那小孩也就兩歲左右,抬頭看了進來的人一眼,咧嘴笑了下,又繼續在地上畫起了畫。
何思羽瞬間石化在那裡。他是知道萬一諾這個人腦迴路異於常人,經常做一些離經叛道的事,最可怕的是她本人卻很認真,但這次她也太過分了。
「妳這是從哪弄來的?」何思羽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氣無力。
「什麼話,說得好像是我偷來的似的。」前刻還眼淚汪汪的萬一諾,這會又不高興了。
難道不是嗎?說偷倒不致於,但要是她的話,像「小朋友,你跟爸爸、媽媽走散了嗎?去怪阿姨家住幾天好不好啊」這種事,她不是幹不出來。
「我這裡又不是警察局,怎麼能隨便帶陌生小孩子來呢?你也把我想得太沒常識了吧?」聽她這麼說,何思羽剛鬆口氣,萬一諾又說:「也可能是我的私生子呀。」
何思羽沉默了兩秒,看著她,篤定地說:「妳想得太多了。」
什麼意思?萬一諾隨之反應過來,「何思羽,你是說沒有男人要我是不是!」
這孩子是萬一諾兩個好朋友的小孩,那兩個朋友結婚時她還在國外,這次回來不好容易安定了住處,就想把以前的朋友都約來辦個趴,那兩個朋友也在其中,順便也把小孩一起帶來了。後來快半夜了,孩子睏了就自己去睡覺,等大家都鬧得差不多了,也就各自回家了。可能是那對夫婦太興奮了,忘了把睡著的兒子帶走,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別人辦趴都留男人,妳留個孩子。」何思羽似乎在佐證她真的沒有男人要這點。
「這說明我的趴超正經的好嗎。」萬一諾氣呼呼的,「總之,我給打了電話他們,可一個關機,另個沒人聽,以我對他們的了解大概是手機沒電,又睡死過去了。」說真的,一大早被個這麼小的孩子拍臉拍醒真的好可怕。
「那現在是要把他送回家了?」所以才找他當司機嗎?
萬一諾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又不知道他家在哪。」說著,她不知從哪提起被子,沒精打采地躺到沙發上將自己蓋好,「我是想說我太睏了,實在沒有力氣陪他,拜託你幫我照看一會,反正他爸媽醒了,自然會往這邊聯絡的。」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啥?何思羽的臉色微變,看了眼那個正跟他笑的小孩,和這邊彷彿已經睡死過去的演技達人。讓他帶小孩?看了眼手錶,他還要上班啊。
「先說好,你可別走,你可是答應我爸會照顧我的。你要想好,工作是你的,但公司可是我家的。」萬一諾的聲音輕飄飄的。
他從來沒有答應過,是他們父女擅自決定的。
「好,大小姐。」何思羽保持風度,之後又問:「妳為什麼不去床上睡?」
「你自己去看,別吵我。」
何思羽瞇起他那雙本就細長的眼睛,兩道冰冷的箭射向沙發上那個裹得像粽子的人,但她是個修練成精的粽子,根本不為所動。
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何思羽看了眼牆角處那個未來的小畫家,這孩子不哭也不鬧,心倒是夠大。想到那對把小孩忘記的爸媽,何思羽感嘆這大概就是遺傳的神奇之處。
在那小孩自娛自樂時,何思羽徹底打量了番這所住處,廚房裡當然是亂七八糟,杯子、盤子堆了一堆,和這裡相比,客廳都算很乾淨了。他毫不避諱地打開萬一諾的臥室門,床上堆滿了衣服和一些他不認得的女人的小玩意,角落還堆放著很多大紙箱。
據他的分析,應該是些沒整理完的行李,因為要舉辦派對,所以才把它們都移到臥室藏起來,整間臥室就像一間儲物間,還沒有那張沙發舒服。
很有她的風格。如果把這些都拍下來發給萬盛豪,包準馬上讓她滾回大宅,再也別想出來住,這樣他也能少一項麻煩。
想到這,何思羽瞧了眼已經拿在手上的手機,又把它放了回去。可那樣的話,不就不好玩了嗎?
他回到客廳,隨便脫了西裝,解了領帶,瞥了眼在沙發上睡死的萬一諾,最終目光定在了那個小朋友身上。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她都特地趾高氣揚地命令他了,他又怎麼能違抗大小姐的命令呢?
「小朋友,你喜歡畫畫嗎?」何思羽笑容滿面地道。
那個小朋友也笑容滿面地點了點頭。
「別在這裡畫,把阿姨的家畫髒了,她要生氣的,我們去別處畫好不好?」
小朋友又笑容滿面地點點頭。
◎ ◎ ◎
大約兩小時後,萬一諾睡醒了,她聽到何思羽在講電話,似乎是在說工作上的事。她睜開眼睛,眼前亮堂堂,何思羽站在不遠處,見她醒了,對她招手,笑了笑。
啊,真是久違啊,她已經很久沒見何思羽這樣笑過了。多半時間,他都是那樣似乎很嫌棄她的面無表情,所以從以前起,她就喜歡做各種激怒他的事,她知道他這個人其實很小心眼的,一點事情都能讓他懷恨在心,然後他就會展露出這種報復的爽朗笑容。
不知為何,她看到他這樣笑,心裡就會很踏實,就像是在原始森林的溼滑、泥濘的土地下挖出了寶物。雖然說看到這個表情後,多半她是要倒楣了。
嗯?萬一諾突然想到什麼,翻身坐起,同時何思羽也講完了電話。
「孩子呢?」她趕快問。
「在廚房玩,剛才吃過早飯了。」何思羽說,並指了指廚房。
廚房的確傳來細微的響聲,說明那邊有人在。萬一諾長出口氣,還以為何思羽為了報復被她使喚,他偷偷把孩子扔了。
「是哦,你還會給小孩做早飯,看不出來呢。」
「因為怕他餓了會哭,打擾妳睡覺,從網上查了簡易兒童餐。」何思羽說。
天啊,這麼體貼?萬一諾掃視她的房子,剛才起來時就覺得眼前似乎異常明亮,仔細看下她的屋子,也變得太乾淨了吧?桌上的杯子、瓶子不見了,地上的垃圾也不見了,墊子被很好地歸放在一邊,甚至連那小朋友剛剛亂畫的口紅痕都擦掉了,櫃子上一塵不染,簡直和她剛搬進來時一樣。
「你幫我打掃了屋子?」萬一諾捂住嘴,差點感動得哭了。
是她錯怪他了,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見她在家連張睡覺的床都沒有,不光替她看小孩,還好心地為她收拾了屋子,給她一個驚喜。要是以往的他是絕不可能做這種事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兩情相悅?
「你真是太貼心了,是不是很累?」她其實也是想收拾的,但是光想想就覺得很麻煩,他一個人用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打掃得這麼乾淨,還沒有吵到她睡覺,那一定更加費力。
何思羽聳肩,「其實並不很累。」
「中午我請你吃大餐。」
萬一諾正在考慮要不要飛撲過去給他一個擁抱,再在他臉上親上一口時,待在廚房裡的小朋友快樂地跑了出來,是因聽到她說話的聲音,所以跑出來看看。
小孩子真的是小天使呢,衣服玩得髒兮兮的還是那麼可愛,手上還拿著她那支過期口紅呢。等等,那好像不是過期口紅,是她新買的那支名牌款,因為那支口紅太受歡迎,她去了櫃檯三次才買到的那支。那他另隻手上的是什麼?腮紅?是大廠牌新出的紀念套裝裡的那盒腮紅?
沒道理啊,一定是幻覺,就算她真的疏於打理、收拾家裡,可這些比命都還珍惜的化妝用品她可都有收好,小孩子怎麼可能翻得到?
何思羽對她笑了下,萬一諾覺得身體溫度驟降了三度,剛才還想抱著他親上一口,現在只想勒緊他的脖子,往他的臉上吐口水。
萬一諾連找他求證的勇氣都沒有,快速地衝去臥室,撞開了門,然後發出了一聲慘叫。她的屋子是怎麼樣了,遭遇了龍捲風嗎?為什麼會滿是零食包裝?床上的衣服上面為什麼還摻雜著疑似抹布的東西,梳妝臺的空礦泉水瓶又是怎樣?最關鍵的是,她放化妝品的抽屜為什麼是打開的,裡面的東西呢?
萬一諾像風一樣地衝出臥室,瞧了眼那一臉無辜的小天使,強吸口氣,又一頭扎進了廚房,然後又是一聲慘叫。
本來已經滿是碗盤的廚房現在又加進了客廳的那些杯子、瓶子,可她一步也不敢踏進去碰那些髒餐具,因為整個廚房的地板上都被小孩子的塗鴉占滿。上面畫的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畫具,往臉上畫的東西能往地上畫嗎?
「何思羽,你這個幼稚鬼!」萬一諾找到了原凶。他只不過是把所有垃圾都扔到其他地方而已,難怪他會說「也沒有很累」了。不只不累,還很輕鬆、愉快吧。
「怎麼了?妳本來不就是那種表面光鮮就好的人嗎,只是本就亂一點的地方再加一些東西而已,但妳招待別人的客廳可是很整潔的,完全符合妳的做事標準。」
萬一諾差點咬到舌頭,因為他說得對。她的確就是那樣的,而且她也清楚地知道這個人在拐著彎訓斥她平時不打理屋子。覺得她家很亂,用說的就好,誰會在別人家如此「大動干戈」啊!
「可即使那樣,你也不能拿我的化妝品給小孩玩啊,還在地板上畫。」
「妳原本不就給了他口紅在地板畫?」
那是過期的啊!不,他會說他分不出過沒過期,只是以為她讓小孩拿化妝用品當筆而已。萬一諾咬著嘴唇把即將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都怪她,那個時候她實在太睏了,頭腦都不太清醒,又突然跳出個小孩要畫畫,筆塞到哪裡去她早就忘了,才拿了支口紅,給了他一塊地方讓他畫,想著瓷磚、地板反正以後好清理,一時犯懶而已,竟然埋下這種大禍。
萬一諾一時想不出什麼好理由,站在那,嘴一張一合,像條離了水的金魚。憋了好久,她才道:「何思羽,你就不能成熟點嗎?」
竟然被她這麼說,真是奇恥大辱。和不講理的人講理,和卑鄙的人卑鄙,和幼稚的人幼稚,這有什麼不對?何思羽問:「怎麼才能表現得成熟呢?」
「比如說你氣我硬把你抓來看小孩,然後我家又稍微有點亂,讓你看著心煩,想要教訓我一下,那麼現在已經達到目的了,我現在真的很後悔叫你來幫忙。然後身為一個男人,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就要顯得有些風度,負責善後。」所以說,她已經被氣到了,他該滿意了,總不能真把她家弄成垃圾場吧?
何思羽舉起手機面向她,讓她看手機裡的照片,「妳家的慘狀我已經拍了照,順便也把這個『私生子』也拍進去了,如果妳今天把屋子收拾好,我就把照片刪掉。如果沒有,我就把它發給萬叔叔。」
「你威脅我?」
「自己的屋子自己收拾,這算是威脅嗎?妳在美國這幾年是怎麼生活的?」
「都有室友幫忙啊,她收拾屋子,我出去採購,不是很合理嗎?」
何思羽點頭,「可惜妳現在沒有室友了。」
萬一諾要氣炸了,可當著小孩的面殺人又有點不太好。
何思羽看了看手錶,「妳還有八小時的時間。對了,我今天不去公司了,要借妳的電腦查郵件,中午是去外面吃還是叫外送都可以,客廳那張桌子我就先占用了。」
什、什麼?他這是說他要在這裡待一天,監視她打掃嗎?她不滿地道:「何思羽,我不過是耽誤了你幾個小時,遲到一些而已。你是部門經理耶,循點私怎麼了,遲到幾小時並不耽誤你這一天的工作啊。」
「職場殘酷,尤其我這種剛升職的小小部門經理,因私事遲到還不如病假休息,這就不勞妳操心了。但妳以後也少說濫用職權這樣的話,公司可是妳家的,這樣的話可不妥。」
這傢伙幾年不見,心眼竟然更小了,他是瘟神嗎?她是不是要焚香、跪拜才能送走啊?
結果萬一諾的那兩個朋友直到快中午才聯繫她,正如她猜測的那樣。沒過多久他們就滿頭大汗地來接小孩,因那時萬一諾正在洗碗,不方便開門,對方見到開門的是何思羽,嚇了一跳。
何思羽不理那邊感動的場面,去客廳處理他的郵件,當自己不在,但對方似乎沒辦法也同樣無視他,才抱抱親親自己孩子一會,眼珠子就一直在他身上打轉。
「一諾,那個人就是妳說的那個何思羽?你們住一起嗎?」
「怎麼可能,小點聲啦。」萬一諾偷瞄一眼何思羽,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拜託妳千萬不要做這麼可怕的想像,跟他住一起我會死的,累死。」說著,給對方看她還沾著水滴的玉手。
「哎呀,妳在洗碗啊?真是的,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會變得賢慧起來呢。」那邊的媽媽絲毫沒有意會到萬一諾的意思,還很興奮的樣子,「妳昨天不是還抱怨表白後,他對妳超冷淡嗎?我看著不像啊。不過倒是跟妳說的一樣,看上去很不好相處的樣子。」
何思羽的眼睛看著電腦螢幕,在心中暗嘆萬一諾交朋友非得交跟她一樣沒大腦的嗎?人家都告訴她小點聲了,還聽不到嗎?也該稍微注意本人還在現場吧?
「我現在寧可他對我超冷淡了!」叫別人小聲點的萬一諾反而激動地大叫起來,道:「好啦,你們一家三口快滾回家幸福去啦,連小孩都亂放生,就不要別操心別人了。」
夫妻兩人聽後,大笑起來,被萬一諾硬往外推也毫不在意,「不是很好嗎,又能跟喜歡那麼多年的人打情罵俏了,明明他不理妳時,妳那麼寂寞。」
「好啦、好啦,再囉嗦下去,就讓你們賠我化妝品的錢哦。」
「什麼化妝品?」
「問妳的畫家兒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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