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非頊,俊朗挺拔的外表,愛慕他的女生多得不勝枚舉,
可向來冷淡不喜女色的他,獨獨對青梅竹馬的桑竫呵護有加,
他的桑竫,生得比女人還美,雖然過於羞澀,
他卻情有獨鍾。只是這份感情,在他還來不及表白、還來不及細想,
他的桑竫竟然要結婚了,而對象竟是她,
那個曾跟自己有過一夜情的女子,這算是背叛嗎?
心頭那把怒火,燒得谷非頊理智全無,如果這是桑竫拒絕的理由,
那麼他會討回的!誰知谷非頊這一走,就是十年,
當再次重逢時,他的桑竫已是單身,不去多看桑竫眼中的無奈,
他只想渲洩心口上的那把妒火,想到他曾跟女人上床,
谷非頊粗暴的脫掉他的衣服,當高大的身軀欺壓而上時,
那本該懂得取悅自己的桑竫,卻是生澀的由著他啃吻,
轉紅的小臉寫著不知所措,哭著任他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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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陣悠揚的琴聲飄盪在午後,曲目是眾所皆知的「綠袖子」,在有著溫暖陽光的日子,聽起來特別有種感傷而憂鬱的味道,而原因則在於拉琴人,拉琴人的感覺、情感,對曲子的詮釋,使曲子呈現出不同的面貌。
當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按壓在琴弦上的修長手指才緩緩放了下來,抬起來的臉,有著秀氣端整的五官,鼻樑上的細框眼鏡使身上的書卷味更為濃厚,淡然的神情沒有一般青少年的浮躁,反而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
「桑同學,今天的練習就到這裡為止,別忘了這個禮拜的考試。」負責教導的老師讚賞地露著笑容,朝面前纖細少年說著。
「好的,謝謝老師。」從容不迫地收好自己的小提琴,桑竫提起琴盒,向老師有禮地道別後,便離開這間只有特別生才能進入的琴室。
在這裡,所謂的特別生有二種,一種指資質優越,在學業方面不但維持在上等標準,在其他才藝方面更是高人一等,而在這所堪稱貴族學校中,只有達到這種標準的人,才能免費讀這所學校,當然前提之下是,不僅學業要保持,就連比賽也不能掉到十名外才行。
另一種,便是身家來頭不小,在社會上有相定的地位,對學校的捐款也有一定的金額,這樣的人,學校自然也自動列入特別生行列。
至於桑竫,不但資質符合,他的父親更是學校的董事之一,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成為學校的特別生,也理所當然地成為校裡的注目人物之一。
走在長廊上,由於不是尋常人能上來的樓層,所以一路上倒也沒碰上什麼人,只有幾個也是到這裡來練習的學生,但彼此都沒打招呼,有的,只是冷漠的對望一眼,便移開眼而已。
規律的腳步聲在近轉角處,突然停了下來,深咖啡色的真皮軟鞋轉了個方向,走到幾步遠的大窗戶,桑竫停在窗戶前,鏡片後的眼看向窗外,那裡有人在踢球。
距離有些遠,所以那些喧嘩聲和吵鬧聲並不很清楚,每個人看上去也都有些微小,他微微瞇起眼,透過鏡片,看見了那個發光體,一個像陽光般的存在。
看了好一會,不常笑的粉色唇瓣輕輕往上揚,然後轉身離去。
就在桑竫轉身離開窗戶旁時,那被他深深注視的人猛然朝他的方向抬起頭來,很沉地看了一眼,隨後便轉頭跟自己的同伴說笑了起來,爽朗的表情又引來場外女孩的尖叫聲,他卻絲毫不在意似的,聽若罔聞,跟著自己的同伴往休息室奔跑而去。
「喂,小谷,校花也來看你了耶。」一個球員拍了下被稱為小谷的他,帶些羨慕地嘻笑。
「說不定是在看你哦,你和我同一個位置耶。」朝隊員眨眨眼,一點也沒有高興或不高興的樣子。
「我可沒那個行情,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嘛?我妹老纏著我要我問。」他這一問,旁邊幾個隊員也同時靠過來。
「就是啊,每次幫你介紹你都拒絕,難不成你真的有心上人?」
谷非頊聳聳肩,不打筫回答這個問題,「我是來踢球的,又不是來交女朋友,你們都那麼熱心幹嘛?」
「話不是這麼說,你一天沒有女朋友,我們就一天被煩個半死,怎麼叫我們不著急?拜託你行行好,快交一個,不然每一次你在的地方,女孩子眼睛都黏在你身上,哪還有我們的份?」好幾個隊員聽見這個抱怨,都一起猛點頭。
舉起保特瓶,谷非頊灌了一大口,避開了這個問題。
「小谷……」
「你們太閒啦?」一聲暴喝,所有圍著谷非頊的隊員頓時飛快四散。
滿意自己的傑作,隊長走近竊笑的谷非頊,坐在他的旁邊,「又被他們催啊?」
「嗯。」關好保特瓶,谷非頊拿起毛巾擦著自己身上的汗,他知道隊長接下來要講的是什麼。
「決定得怎麼樣?要加入了沒?」繼續著十戰九敗的遊說,隊長衷心希望這第十戰能成功。
「早說我不加入任何社團了,有須要我會盡量過來幫你們。」伸展了一下身體,谷非起身換下運動服,準備閃人,既然比賽已經結束了,他也沒必要再留下來。
「小谷,難得你那麼好的身手,不加入我們真的很可惜,只要你出場,我們沒一場拿敗仗的,而且也能招收到更多隊員。」不死心地,隊長再度說著:「我們真的很須要你這個人才,如果你願意加入,隊長讓你當也沒關係。」
咱們隊長還真大方,也收拾著自己東西的隊員互看一眼,在心裡讚嘆隊長的大公無私。
拿起自己的袋子,谷非頊走到門邊,回頭露出一個足以迷死人的笑容,「好啊,等隊長的妹妹來當我的女朋友,我就答應。」一說完,他馬上瀟灑離去,留下拼命忍笑的隊員,和滿臉黑線的隊長,因為隊長……根本沒妹妹。
◎ ◎ ◎
一道纖瘦身影輕巧地避開眾人的視線,拐進校園內隱密的一角後停了下來。
在那裡已有一人躺在青翠清新的草皮上休息。
「你已經到了。」手裡抱著教科書和筆記本及一個大型的飯盒,落坐在對方側邊,「來很久了嗎?」
「剛到。」高瘦的身形一個俐落的起身,伸手接過足足三層的大飯盒,將之攤開放在一條布巾上。由於谷非頊的父親是桑竫父親的下屬,兩人又同年,所以從小就認識,但他們始終避免在他人面前表示得太過親近,以免招來不必要的猜測,造成桑竫的困擾,所以基本上沒有人知道他們兩人其實對彼此很熟識,而且感情更是不錯。
谷非頊打開盒蓋看見裡面的東西時,不禁搖搖頭,「你爸媽把你當豬餵嗎?」
這是桑氏夫婦嫌桑竫太過瘦弱,便要廚子準備一個超大飯盒,讓他帶到學校當午餐,但桑竫根本吃不了一個大男人吃還吃不完的份量,所幸有谷非頊幫他。
桑竫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也動手用餐,只是眼睛還捨不得移開帶來的書本。
突然,一雙手拿走他放在膝上的書本,谷非頊皺起眉數落著:「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吃飯時專心吃飯,不要一心二用,這樣會消化不良,你看你那麼瘦,不想辦法胖一點怎麼成?當心風一吹就飛走了。」
「哪有那麼誇張?」低聲咕噥著,但桑竫還是乖乖地拔下眼鏡動手用餐。
他的度數不深,所以只在上課或看書時會戴上。
在用餐時,谷非頊忽然說道:「你還是不戴眼鏡時比較好看。」
對這句話,桑竫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知道他對外表並不重視,跟他說再多,他也只是回答一些沒啥意義的語助詞,所以谷非頊便自動結束掉話題。
桑竫夾起一口青菜放進嘴裡咀嚼吞下後道:「你上午去幫足球社比賽?」
「嗯,因為結束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所以來不及沖澡,只換了衣服。」說完,他拉起衣服嗅聞,「汗味很重嗎?」
「還好。」桑竫倒不是很在意,「不會臭。」
他對味道很敏感,但不會排斥谷非頊流過汗的味道,因為除了微微的汗味外,還夾雜著一種太陽的味道,而不是一般人的酸臭味,所以他還能夠接受。
「太陽的味道?」谷非頊朝他眨眨眼,笑開了臉,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
桑竫老說他的味道像太陽,有十足的男人味,但他反而喜歡桑竫那種清爽的感覺,就算流汗也沒味道,更別說他的排汗系統不發達,幾乎不會流汗。
又取笑他,桑竫微皺鼻子,送給他一個小小的不以為然。
自從他說過這個形容詞之後,谷非頊只要一逮著機會,便會拿出來逗他,真是無聊!
對桑竫這個不自覺的可愛動作,谷非頊只敢偷偷暗笑,怕說出來後,桑竫會跟他冷戰。他生氣時不會跟自己辯論,不會吵更不會鬧,只會冷冷的不說話,將人的存在當作不存在。雖然他不單開不起玩笑,還挺固執,愛逞強,但心腸卻又比誰都軟,矛盾的個性,總教他擔心不已,放心不下。
桑竫見他不說話,嘴角卻奇怪地上揚著,不禁懷疑地道:「你在想什麼?又偷偷笑我了?」
喔,漏說了一點,桑竫的疑心病也很重,更愛胡思亂想。
谷非頊一聽,連忙否認:「沒有、沒有。」知道這種答案他不會接受,靈活的腦子一轉,笑瞇瞇地道:「我如果像太陽,那你不就像月亮?」
「月亮?你頭殼壞了?我又不是女生。」形容女生的名詞他也拿來套在他身上?
「這跟男女沒關係,我的個性活潑像太陽,你的個性文靜不就像月亮?這樣有什麼不對嗎?」他也不是很堅持這樣的說法,只是覺得這樣逗他很好玩,反正到最後桑竫還是會同意就是了。
「才不要!」蹙起眉,桑竫一口回絕,這樣的說法讓他……很不自在。
「哎喲,說是就是,對不對?認不認同我的話呀……」谷非頊開始耍起賴皮招數,意料中地看見桑竫因為怕麻煩而掙扎快投降的彆扭表情,呵呵,可愛斃了,可是他還是不敢講。
原本是不打算理會的,但受不了噪音的他終究敵不過谷非頊有如跳針的唱盤似的叫嚷,只好一臉無奈的點頭,隨便他了。作戰成功的谷非頊這才停止他的必殺技,高高興興地繼續填飽他的肚子,和桑竫很想翻白眼的表情成反比。
飯後,桑竫又翻開書本和筆記本,向谷非頊詢問他不懂的地方,死板的條例他沒有問題,但一應用到困難而又陷阱多多的實例上,他的腦子有時就會打結似的解不開。但谷非頊就不同了,他的腦筋靈活,理解力強,組織能力也不弱,課業上的內容他只需複習一遍便能到處蹓躂,他的資質聰穎,常讓桑竫十分羨慕。
但是學校的名次上,第一名的常勝軍卻是桑竫,而不是常讓他請益的谷非頊,這點始終讓桑竫無法釋懷,可是只要他詢問谷非頊,他都只是挑挑眉、聳聳肩,沒有回答,這就表示他是故意將「秀才」的名號拱手讓桑竫,只不過從不正面證實罷了。
桑竫其實心裡也明白,谷非頊會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好,因為桑氏夫婦的關係。
他們自視甚高,對於自己總是有著令人厭惡的優越感,再加上社會地位及身價不凡,驕傲的心理作用下,他們絕不可能讓他壞了他們的聲譽。
所以身為音樂家的桑夫人和厭惡體能運動的桑先生便逼迫桑竫不單要在課業上超越任何人,也須在音樂方面擁有一定的聲譽,以免丟了桑氏繼承人的臉……不,正確來說,是他們兩人的臉。
為了他們的面子,桑竫只能拚命唸書,努力練琴,以達桑氏夫婦的標準,否則,他就只好等著接受難聽的辱罵和更苛刻的要求,為了平靜的日子,他的生活除了桑氏夫婦的期望外,其他都不重要。這些事,和桑竫從小便一起長大的谷非頊自然知道,也瞭解桑氏夫婦的厲害和桑竫承受傷害時痛苦的難挨,因此他只能盡量不著痕跡地幫助桑竫,好讓桑竫能在桑氏夫婦掌握不到的地方有個喘息的空間。
為此,桑竫十分的感激,並在心中暗下決定,只要他得到的,凡是谷非頊的要求,他都一定會答應。
這也是他總是拿谷非頊沒轍的真正原因。
問完不懂的地方後,谷非頊突然對正在收拾東西的桑竫問道:「你晚上幾點睡?有黑眼圈哦。」將書本和飯盒放到一旁,桑竫從水壺倒了兩杯茶,「最近要學法文,所以比較晚睡。」
伸手接溫熱的茶杯,谷非頊的眉微蹙,「你學法文做什麼?又用不到。」
他們當他超人?除卻已會的英文和日文,還要他練琴、學電腦程式、模擬公司企劃、解答商業運作弊點、業務拓展演練等等,他光是想像就頭暈了,更何況還不止這些。
輕啜一口管家伯伯為他準備的藥草茶,說是給他提振精神和補充元氣用的。管家伯伯也是除了谷非頊外,能接近他並真心關心他的人,只是礙於桑氏夫婦,而不敢做得太多。
這茶真香!看著杯中橘黃色的茶液,桑竫的神情微露疲憊。
「他希望將來能打入法國的市場。」對從來不曾接觸過的東西和市場,那個人竟然還想擴展自己的事業?但他不敢表示想法,只是默默的學。
谷非頊聽後十分不以為然,但也知道多說無益,發表再多意見,桑竫還是得學。
他抬起腕錶看了下,「還有半個小時,午休才會結束,你就先瞇一下,結束的時候我再叫你。」
桑竫點點頭,屈起手臂當枕,側躺在草地上,閉眼休息。這並不是第一次,只要他問完課業上不懂的地方,如果還有些時間的話,谷非頊都會要他小睡一下,而他通常會在旁邊守著,直到下午的預備鈴響。
剛開始桑竫並不習慣,但久了,也就不再堅持了,而且他發現,向來難以入睡、也習慣獨睡的他竟漸漸地在谷非頊的身旁睡得又香又沉。他想,也許是因為谷非頊是個值得信賴,而且最常待在他身邊的人,所以一放心,要入睡這件事也就不是那麼困難的事了。
至於閒置在一旁的谷非頊就自動自發地幫桑竫在書本上,較艱澀難懂的部份做上註解,好讓他能更輕鬆易讀。這是他們一貫的相處模式,而且從未改變過。
只花了十幾分鐘便完成例行公事的谷非頊,輕輕地合上書本放回原位,然後他的視線移到了只一下子便熟睡的桑竫的身上。他看了半响,接著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唉!睡得那麼毫無防備的。」聲音裡有著小小的懊惱、淡淡的無奈、一點點的寵溺和許多隱藏起來的情愫。
收回幾近膠著的視線,抬頭看向晴朗的藍天白雲。
天氣真好,也許……適合交個女朋友。
◎ ◎ ◎
在越來越強的日光照射下,兩道人影不慌不忙地清理著墳墓四周圍的環境,拔草、掃地、灑水、焚香、祭拜。這是這所墓園中,唯一一個不須管理員清理,並時時有人來祭拜的墳墓。
此時,管理員提著打掃用具經過,「桑少爺,您來啦,今天天氣很不錯!」
纖細的身影微欠了下身,揚著淺淺的笑容回應,「嗯,您辛苦了。」
「呵呵,工作嘛,您可別太累!」和善的態度明顯地表示十分喜歡桑竫。
從三年前起,這位身份尊貴的大少爺便每個月一次,風雨無阻地來到這個墓前整理、祭拜,剛開始只有他一個人,但一年後,另一名身材高瘦、相貌堂堂的少年就跟著出現,而且他不像桑少爺文靜不愛說話,相反的,人大方爽朗,很會說好聽的話,常讓管理員一見到他便笑。
不同於桑竫的有禮淡然,谷非頊朝不遠處管理員打招呼:「伯伯,我有帶您愛吃的羊羹冰在冰箱,是芋香和蜂蜜口味的哦!」
已上了年紀,但身子仍硬朗的管理員竟笑開臉,「謝謝,有空到我那裡去泡個茶、聊聊天。」他每次來總帶些不一樣的小點心給他,讓他甜到了心坎裡。
他是不知道埋在地下的人和他們有什麼關係,但看沉默的桑少爺那麼勤勞地每個月都來,想必是很重要的人吧!不過他從不曾主動去問,怕會不小心去侵犯到他人的隱私。
雖說如此,但他還是很喜歡這兩個孩子。
對管理員的提議,谷非頊只是笑笑,因為桑竫是不可能去的,他會寧願坐在這裡一整天,時間到了再回家,所以他得找時機哄他離開,以免難得的休息假日泡湯了。
目送管理員離開後,谷非頊一轉身,看見桑竫已放好漂亮的鮮花,正點香欲祭拜。
他接過點好的香,跟著桑竫拜了拜後,便退到台階下,讓桑竫慣例性地和躺在地底下的人心靈對話。桑竫把香插好,雙眼凝視著照片中的人,陷入沉思,其實,這個已故的人是他的母親,是生他、育他、愛他的母親,名高月荷。
怎麼說呢,其實並不複雜,不過是一個很通俗的故事,高月荷是桑家老爺內定的媳婦人選,並非大戶人家,只是一名好友的女兒,在好友夫婦因意外逝世後,桑老爺將這名他極為喜愛的女孩給帶回,並讓她成為自己的媳婦。
誰料桑原早有女友,只是礙於父親並不喜歡她的嬌縱及傲慢,無法順理成章的來往,為了龐大的桑家家產及父親的命令,他不得已娶了這麼一名陌生的女孩。不幸的是,桑老爺在他們婚後一年,不幸因病去逝,桑原也跟著喪禮的進行,和高月荷離婚,並將她掃地出門,且以閃電般的速度再婚。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的是,高月荷當時已有身孕,卻選擇默默離開,不願再過這種貌合神離的日子,更何況她名義上的丈夫根本不愛她。只是身無分文又體弱的高月荷,在生下桑竫後,身體更每況愈下,終於在照顧了桑竫七年後,撒手人寰。
那時的桑氏夫婦在經過醫院鑑定後,才接受了桑竫是桑原親生的事,正巧,桑原也正為喬若晰的不孕所苦,所以桑竫的到來,倒是替他們解了一椿麻煩事。
而年幼的桑竫站立在桑氏夫婦面前時,滿懷期待和憧憬的他怎麼也沒想到,等待他的是殘酷的現實和往後不堪忍受煎熬。
像打量一件貨物般的將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他名義上的父親,用無所謂的口氣道:「長得是不錯,就是不像我,我不喜歡。」他的小臉瞬間刷白,聽見世界出現裂痕的聲音。
而桑原美麗優雅的太太,喬若晰皺起她精緻的眉,面露厭惡,「這哪像桑家的小孩?瘦瘦小小的,還一副呆呆蠢蠢的樣子,真是什麼樣的女人生什麼樣的兒子。」她連看都怕礙了自己眼睛的表情。
桑竫的世界崩落,變成一塊塊不成形的碎片散落一地,他冷凝著臉,不願示弱。
「不准妳批評我媽媽。」他尖聲喊叫,不能容忍有人罵他的母親。
桑原聞言皺起了眉,不悅地動手給初見面的兒子一巴掌,力道毫不留情。
「頂嘴?誰准你這麼說話的?」說完,他的眉皺得更深,朝喬若晰道:「是欠管教,不過還是需要他。」被大人的力道打得倒地的桑竫,根本感覺不到腫起來的半邊臉和受傷的口腔傳來的疼痛,他只感覺到胸口那種刨心般的痛苦和絕望。
喬若晰為難地看了下地上那小小的身軀,隨即轉開臉,「好吧,就讓他留下好了。」
似是十分勉強般,桑原對著桑竫道:「你是我桑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我可以給你優渥的生活,不過你得給我表現出一個桑家繼承人的樣子,懂嗎?」
桑竫僵著身子,他根本不稀罕他們讓他留下來,他甚至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不單夢想破滅,還被他的親生父親如此蹧踏、羞辱,他幾乎想衝動地掉頭走人,可是,他又想到平日媽媽的教誨和臨死的期望,終於他咬牙點了頭。
桑原對他沒有卑躬屈膝的態度很不滿,但只撇了下唇,「陳伯。」
一名年約五十幾歲的中年人走過來,「先生。」
「帶他去安頓一下,另外該買的買、該教的教,別讓他丟了桑家的臉。」
「是。」交待完,桑原和喬若晰便欲轉身離去,突然,桑竫開了口,童稚的聲音冰冷清晰地揚起:「請你……給我媽一個喪禮。」
「喪禮?」不就是人燒一燒、放到靈骨塔去嗎?還要什麼喪禮?
「幫她找個好風水的地、建個莊嚴的墓地、挑個好日子讓她可以入土為安。」媽媽只希望能入土為安,其他是他加上去的。
管家陳伯的眼驚愕地望著年僅七歲的小孩,訝異他竟能說出這番話來。
桑原倒是出乎意料的沒有拒絕,「陳伯,這種小事給你辦,別來煩我。」
「是。」聽著腳步聲遠去,陳伯才上前想扶起可憐的小孩,一探頭,話還來不及說便給愣住了。
在桑竫狼狽的臉蛋上,早已爬滿了淚水,而一雙漂亮的眼眸裡除了些微的憎恨外,還有著深深的悲哀與沉慟,搭上不相襯的面無表情,比他失聲痛哭、哀哀低泣還令人心酸不捨。
一個七歲的小孩,就被人給逼出這副模樣,真是不應該,而始作俑者竟然是第一次見面,付予他生命的創造者。而多年後,從陳伯那知道此事的谷非頊,不小心說溜嘴,問了桑竫,當年為什麼會知道要提出那種要求?是他媽媽的遺言或有人教的嗎?
起初桑竫一直不肯說,後來實在受不了谷非頊在他耳旁持續不斷的噪音干擾,才很不自在地說了出來。之後,他即因谷頊怔愣過後,爆出的笑聲和他冷戰三天。
因為他的答案是,「看電視學來的。」
第二章
做人要懂得知足感恩,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我很感激你爸爸,因為沒有他,就沒有你,無論如何,都別去憎恨你的父親,他再不是,你都不能去恨他……
我很慶幸自己可以做你的媽媽,讓我這短暫的一生有和你共同生活的機會,答應媽媽,在媽媽死後,去找你的父親和新媽媽,和他們一起生活,讓他們照顧你,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別忘了,我愛你、我愛你,你是我最心愛的寶貝……
風徐徐吹過,夾帶著一絲溼熱的氣息,不但沒有比較涼爽,反而讓周遭的氣息顯得沉悶。
谷非頊坐在階上,擦著汗、搧著風,卻還是感到躁熱無比,瞟了眼高高掛在天上的太陽,差點頭暈目眩。
媽呀!怎麼熱成這樣?聽氣象報告說今天會是今年最熱的,而且還會創下歷年來的最高溫。
還是早點離開,雖然才十點多,太陽也不是最大的時候,可是他怕熱,像桑竫,還穿得住早上出門的那件薄外衣!本來只瞄了一眼桑竫便回頭的谷非頊,又迅速半轉身子看向一動也不動的桑竫,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不熱嗎?都看得到他露出的頸項已經被曬紅了,他還能毫無所覺地像尊石像般坐著,真服了他了。他扒扒頭髮,直起身子走到他的身旁,為顯然沒有感覺的人擋去刺人的光線和熾人的熱力。
「小竫,走了好不好?很熱耶!」
桑竫沒有抬頭看他,只是輕淡地低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再坐一會兒。」
谷非頊聞言,立即皺起他斜飛的眉,然後又馬上鬆開,一屁股坐到桑竫旁邊已掃乾淨的地磚上,將頭靠到他纖瘦的肩頭上,用著十分虛弱的口氣,朝桑竫進行第一波的遊說。
「太陽那麼大,我們又一大早就起床跑到這裡來,害我頭好昏,早知道今天那麼熱,我昨晚就早點睡了。」奇怪?桑竫的身上怎麼一點汗味也沒有?
桑竫直視照片的眼終於移開,看向閉著眼靠在他身上的谷非頊,平淡的語調有了些許動搖。
「你昨晚……幾點睡?」
「嗯……」他想想,昨天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好像有看時間,「三點多吧。」
一樣是男的,桑竫的身上卻永遠有著清新怡人的氣息,又一副清爽自的模樣,讓他好羨慕。
單薄的身子小小地動了一下,一對秀美的眉峰也微微靠攏,桑竫靜默了許久,在谷非頊開始萌生睡意時才再開口,聲音裡有著自責與無奈。
「那我們走吧,你站得起來嗎?」雖然是谷非頊自己硬要陪他來的,但他總也是一番好意,所以他若因此而不舒服,他還是會過意不去。
谷非頊眨眨眼,坐正身子看向桑竫,在心裡暗唸,有問題的是桑竫才對,「可以。」
桑竫點點頭,跟著谷非頊起身,卻在一瞬間感到昏眩,他快速地穩住身子,讓眼前短暫的黑暗褪去後,他對一臉關心的谷非頊道:「我們走吧。」
確定他是真的沒事後,谷非頊才和他併肩走向階梯,往停車場走去。
來到停放車輛的地方,谷非頊將其中一項安全帽遞給桑竫,轉身發動引擎。
「要不要去看電影?最近上映了幾部不錯的西洋片,有沒有興趣?」掀開面罩,問著欲上車跨坐的桑竫。
桑竫稍稍提音量回答:「不要。」他的心情還沒有恢復,提不起勁。
谷非頊想了一下,又回過頭問:「那你有沒有想買的書?還是要先吃些東西?」
「你頭不昏了嗎?」懷疑的眼神直接投遞過去。
十分自然地,谷非頊指指左前方的大樹,「比較涼快了,所以好了。」
「那……」心想還很早的桑竫直覺便要下車,卻被谷非頊一把扯住,阻止他的動作。
伸手關掉有些吵雜的引擎,谷非頊的口氣有些衝地朝著桑竫威脅道:「你如果要繼續回去做你的老僧入定的話,我就直接昏給你看。」
對谷非頊似孩子耍賴的話,桑竫有些啼笑皆非:「你的身子壯得很,哪可能昏倒?如果你有事或覺得無聊,那你就先回去,我……」
「小竫。」谷非頊無力地摘下安全帽,抹了下臉後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我那裡有一本日光的新書,市面上還看不到……」
「你怎麼會有?」桑竫也摘下安全帽,突兀地打斷他的話,平時冷靜的表情有了一絲急切和興奮的光采。
「我爸爸的朋友是那家出版社的社長,他知道我有興趣,就先拿了一本給我。」他好嘔,居然得用一本書來吸引桑竫,讓他很不是滋味。
不曾在他人面前出現的笑緩緩揚起,差點讓眼前人失了魂,「那先借我好不好?我看完一定還你。」筆名為日光的作家,是谷非頊在書店中無意間發現的,書中的故事吸引了他,同時也吸引了顯少閱覽閒書的桑竫,正巧那間出版社的社長是谷爸爸的朋友,知道他喜歡後,便總是在新書未上市前,拿樣書給他。
手撐住下顎,谷非頊意興闌姍地道:「不用,送你吧!」桑竫第一次看完時的反應他至今還牢記在腦海中,那略帶腼覥、夢幻般喜悅的神情,教他開始後悔把那本書拿給桑竫,說穿了,就是他的私心作崇。
訝然地回視谷非頊,桑竫難得地眼眸也笑了,「謝謝。」說完,他戴回安全帽,輕聲催促:「走啊。」帶著認命似的口氣,谷非頊坐正身子,「是。」
◎ ◎ ◎
下午六點還差三分,桑竫走進家門,一關好大門,抬頭便看見桑原夫婦衣著華麗地走下階梯,一如往常,喬若晰連看也不願看地偏過頭,好像他是什麼會傳染的細菌似的。
半低下頭,桑竫低聲喊道:「爸、媽。」桑原淡淡地回應,看見他手上的袋子,「裡面是什麼?」下意識地握緊袋子,桑竫儘量不動聲色,怕桑原查看,「只是一本書。」
「書?」桑原挑高眉,看穿了他隱藏在表面下的不安和緊張,他在商場上打滾了那麼久,怎會不知道沒什麼歷練的桑竫所刻意表現出來的鎮定?「我看看。」
身子一顫,桑竫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只是一本書,沒什麼。」桑原皺眉,顯然對他的不順從很不滿意,他一把搶過他手中緊握的袋子,倒出裡頭的書本,一看,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這是什麼?依戀的心……暢銷作家日光?眾所期待的第三本散文小說?」桑原一字一句地唸著精美外皮上的美麗字樣,愈唸,那聲音愈發冷峻。
桑竫白晳的臉更加蒼白,幾乎無望地看著桑原手上的那一本精裝書,桑原狠狠地看向個一點也不像他的兒子,嚴厲地斥喝:「誰准你看這種東西的?」
「我……」桑竫說不出口,心中有著驚懼。
桑原看他不語,心中大怒,高聲喊來傭人和陳伯,轉身往二樓走去。
桑竫心口一緊,被男傭人揪著往二樓前進,眼神茫然地看著憂心的陳伯、面無表情的傭人、盛怒的桑原和看戲的喬若晰,心中升起淒涼的感覺。
這就是他的家、他的父母,而他卻像個帶罪的犯人。
來到桑竫的房間,桑原對著雖寬廣,但十分單調且死板的房間喝道:「搜,給我把不需要的東西給搜出來。」兩名女傭像是很熟稔般地翻箱倒櫃,找出了另外兩本日光的書交給桑原。基本上這不尊重的行為已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桑原自桑竫上了高中後便不再這麼做,今天是兩年來的第一次。
拿著手上的三本書,桑原冰冷的眼神像利刃般地,以著鄙視的態度睨著靜默的桑竫,「你的膽子變大了嘛,居然敢給我看這種沒用的東西?我放你假可不是要讓你給我亂來!」桑原愈說愈氣,揚起手將三本精裝書甩到桑竫的身上。
桑竫不躱不閃,任那三本書重重地打到他的身上後,再直直地掉落在地毯上,對身上的疼痛一時失了感覺。
「以後你一個月一次的休假給我取消!」桑原怒斥。
「不要!」桑竫一直低下的頭倏然抬起,雙眼無畏地直直看向桑原,眸中透著堅持。
若是他不去了,那媽媽不就沒人去看她了?還有他也會因此減少許多和谷非頊在一起的時間,不,他不要這樣。
「不要?」桑原一聽,更是怒火高漲,手一揚,桑竫本能地閉上眼,等待將要落下的巴掌。
在桑原的巴掌將落下之際,喬若晰出了聲,她這一出聲,引來他不解的回視和桑竫的訝異和戒備,「等一下。」
她不懷好意地抿嘴而笑,櫻唇輕啟:「不如這樣吧,你當著我們的面把書燒了,那每個月的休假照常,如何?」不知為何,她就是討厭桑竫,從他第一次出現在她眼前就讓她看不順眼,尤其是他的眼神,倔傲不屈更令她不舒坦,再加上他媽媽是桑原的前妻,這就更讓她不舒服了。
桑原放下抬高的手,一臉興味,「嗯,不錯的提議。」他轉向桑竫,「怎樣,看你是要燒了書,還是不再外出,自己選擇。」
緊緊咬住下唇,桑竫瞪視他們許久,最後才木然地作下決定,「我……燒書。」
桑原冷笑,「那好,陳伯,給他打火機。」陳伯猶豫了一下,才拿出打火機遞給桑竫。
接過打火機,沒看陳伯擔心的眼,桑竫蹲下身,拿起一本,從書角開始點燃,許是書皮太厚,花了一段時間才讓它產生火苗,吞噬掉雅緻漂亮的文字,連著三本,桑竫僵硬的手沒有停頓。
在平靜的外表下,他的心在哭泣,那些文字……曾代表他說不出口的夢想,曾牽動他孤寂的心、曾溫暖他的寒冷,還有谷非頊,他唯一的朋友,贈書的情誼……是他將這些書帶入他貧瘠的世界,讓他發現自己原來仍存有對未來的希望。
燒了這些書,就好像糟踏了谷非頊的心意似的,令他的心,好痛好痛,可是淚卻流不出來,眼睛乾得發澀。
看著三本書已經燒成了灰燼,桑原和喬若晰的心情竟也在瞬間好轉,勾起得意的笑,兩人帶著所有的人離開,獨留下桑竫,盯著那堆殘骸,桑竫的腦中卻是空白一片。
◎ ◎ ◎
不對勁!雖然桑竫仍和往常沒兩樣,文靜不多言,認真聽講,也不和人講話,但他就是感到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他那裡古怪,若真要找出個原因的話,應該是感覺吧!總覺得桑竫似乎更憂鬱、更……哀傷了。
哀傷?可是不可能,他記得昨天拿給桑竫的書裡,沒有任何可以勾起哀傷的地方,頂多是些淡淡的愁而已,那為什麼桑竫的氣息會顯那麼沉重呢?
還是,昨晚他的父母又為難他了?他生活在一個父慈母愛的家庭中,幾乎無法想像怎麼會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更何況桑竫長得如此俊秀出色,人又斯文有氣質,雖是安靜少言了點,但該不至於對人視若無睹,真搞不懂他的父母還在挑剔什麼?
好不容易等到午休時間,谷非頊和桑竫避開眾人耳目地來到他們聚會的地方。
谷非頊一看到桑竫,便迫不急待地開口:「小竫,你還好吧?」
桑竫從容地坐在草地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臉色微變,桑竫揚起不太自然的笑,想找些藉口帶過去,但不知為何,喉頭卻一陣緊縮,讓他聲音出不來。
看出他的不對勁,谷非頊不禁皺眉,神色盡是擔憂,「你爸媽昨天又找你麻煩了?」
他知道桑竫私底下仍然渴望桑原夫婦能正視他,而不是只當他是個繼承人,可是當年的羞辱以及這些年來的漠不關心與排斥,已在他的心上造成不小的傷害,但為了他母親臨終時的遺願,桑竫還是咬牙撐了下來,不管再苦,他仍然努力生活著,就只為維持完整的家庭的假象。
桑竫突然低下頭,用力咬住唇,沉默好一會後,才低聲地開口:「……對不起。」谷非頊再度皺眉,英俊的臉添上不解。
「幹嘛跟我對不起?」無緣無故的。
「我……」深深吸了口氣,桑竫抬起頭直視谷非頊的眼,「你送我的那三本書,昨天晚上被我燒掉了。」這下他是更困惑了,桑竫不可能做出憤而焚書的事來,更別提那是他最喜愛的書了,在腦中浮現出許多問號時,谷非頊突然又有了些了然,腦中的問號頓時消失無蹤。
他看見桑竫那雙澄淨的眼閃著愧疚與害怕,還有許多的難過和傷心,但在這些象徵脆弱的情緒的同時,更夾雜了一絲氣忿,他想事出必有因,而這個因八成和他的父母脫不了關係,他緩和了臉上的線條,以包容的眼神望著桑竫。
「沒關係,如果昨天那本你還沒看過的話,我再去拿本給你。」
垂下眼,桑竫輕輕地搖頭,「不用了,我爸……他不准……我看。」頓了下,又道:「他說,我再看的話,以後就不讓我……有休假。」
不曉得他有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谷非頊看了他絞得發白的手好半响,才嘆了口氣,伸手擁住他纖瘦的身子,用他最輕柔的聲音安撫:「好了,那沒什麼難解決的,往後你就在我那裡看吧,看完再放我那就好了,這樣你爸就不知道了。」
聽了谷非頊的話,桑竫緊繃到僵硬的身子才漸漸軟化,他慢慢地放鬆自己在比自己厚實的胸前,感覺到溫柔的暖流自谷非頊的身上,一點一點地注入冰冷的身體裡,將幾近枯竭的熱源再度加溫,一顆失去依靠的心也不再徬徨。
一旦心安了,桑竫的淚便開始掉落,他開始隱隱啜泣,把自己的頭埋在谷非頊的胸前,不想讓自己這種狼狽的模樣毫無遮掩。
谷非頊沒有說話,只是用他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撫過桑竫細軟的髮絲,藉此傳遞他無言的關心和憐惜。
桑竫在某方面,是個倔傲不服輸的人,而他之所以始終維持著堅強的外貌的原因,就是害怕受到傷害,更怕別人同情,因此在人前,他絕不示弱,一直以一副完美無暇的表象面對他人,這是他保護自己,一貫的手法。
「我一直很聽話,他們……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桑竫自壓抑的低泣中,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低啞悲傷,「可是,為什麼……他們還是不滿意?」
谷非頊默然,心中卻忍不住泛起疼痛。這是一個他無法回答,卻也想問的問題。
桑竫又悶著聲音流著淚,好一會兒,才止住哭泣離開谷非頊胸膛,他已不再落淚的面容上,看起來略顯憔悴,茫然的眼神看起來無助得像個小孩。
「小竫。」谷非頊輕喚他,不想看他這種好似失了魂般的樣子,隨著他的叫喚,桑竫失焦的眼才慢慢地看向他,卻仍是沒有回過神的跡象。
谷非頊見狀,不免有些慌亂,又再度喚了一聲,這時的桑竫才終於收回心神,他仍泛著淚光的眼帶著困惑地看著谷非頊,喃喃自問:「為什麼我的父親不愛我?我到底是哪裡還不夠好?非頊,你能不能告訴我,我不想……再這麼難受痛苦了。」谷非頊在桑竫說完時,突然緊抓住他的雙手,堅定而確信的回答他充滿哀怨的問題。
「你沒有哪裡不好,你爸爸不愛你是他眼光短淺、太過自大驕傲,所以才會看不見你有多好,你的優秀是有目共睹的,隨便抓個人來問都一樣。」
「是嗎?」桑竫有些動容,在他現在這麼脆弱的時候說這些話,就算是哄他的,他也覺得窩心。
「當然,我這麼多年來,死賴在你身邊就是證明,證明你的魅力無遠弗屆,連同性的我也迷倒在你的西裝褲下。」谷非頊朝桑竫眨眨他漂亮而略狹長的眼,似真似假地說著,但暗地裡,他卻是大大地寬了心。
桑竫被他做作的動作逗笑,不禁展露笑顏,「難怪有同學說你是放電王,一雙電眼迷死一干女孩。」
「誰亂說的?」谷非頊放開桑竫微掙動的手,感覺那股細緻而又滿足的甜蜜似夢醒一般,有著消失時陡升的失落,「我可是很專情的,才不會亂放電,要電我也只會電我喜歡的人。」
見他收起笑容,似認真又似隨意地說著,桑竫不覺有些介意,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介意什麼,是他的反應,還是話語?
他還不曾想過谷非頊會有女朋友的一天,但那也只是遲早的事吧!但……他卻不太願意去想像,因為他只有谷非頊這麼一個朋友而已,在私心裡,他是希望和谷非頊一直這樣相處下去。
或許是他逃避吧!逃避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也逃避他自己想像出來的假設,因為……他還不想和另一個人分享谷非頊,或奪走谷非頊所有的注意,他甚至想如果他和谷非頊都別結婚,一直在一起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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