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空整垮杜氏的第一步,只能說是石破天驚,
殺得杜佑山措手不及,卻也讓魏南河陪著跌了一跤,
從此古玩界有楊會長,就沒有魏教授,更不會有杜老闆。
復仇的齒輪一旦開始轉動,就沒有停下的理由,不只楊小空,
夏威、段和,還有樂正七,為了柏為嶼,沒有人願意放下……
只是戰場得意,情場就要失意!
楊小空和白左寒的情變戲碼沒有落幕,
楊小空無所不用其極,逼得白左寒直跳腳又無可奈何,
只要白左寒不開心,幼稚的楊小空就會很開心,
但是在聽見白左寒要去南非時,他頓時慌了手腳,
不顧一切追去,彆扭的要求復合,這一刻他們的愛情總算開花結果。
久未見面的柏為嶼回來了,還帶著他收養的小女孩回來,
段殺殷勤地獻上關懷,卻仍喚不回柏為嶼禁錮的心,
彼此的糾結化不開,讓兩顆孤單的心,依舊寂寞……
第一章
半洲島酒店,乃是麥家在海濱投資的第一家五星級酒店,占地面積三百多畝,前期建設的夜總會、娛樂場、海底餐廳、藝術會所,以至西濱支路海灘渡假村都是半洲島的後花園,酒店外觀建設氣魄恢弘,內部設計更是兼具優雅高貴與人性化,以奢華著稱的天元大酒店與之相比,也略遜一籌。
酒店開業剪綵之際,但凡收到請柬的人,不管是商界大腕,還是各業界名流都不敢缺席,畢竟麥家老爺子如今是做正經清白的生意,連政界要員也要賣他老人家面子,誰有膽量忤逆這位曾經呼風喚雨的黑道教父?
儀式於上午十一點舉行,酒店內外記者湧動,不少到場的文藝界名流,光鮮亮麗地爭奪媒體的目光,而非公眾人物就較沒了市場,娛樂公司董事長還不如一個小歌星搶眼,什麼一流劇作家、頂級建築大師之類更是沒人理睬,從相機快門聲就能窺見一斑;不過也有例外,比如天下地產總裁洪安東,那個花花公子走過迎賓的金色地毯,得特地停下來大方地揮手示意,才能滿足記者們的鏡頭,「喀嚓、喀嚓」的快門聲連成一片,而杜佑山走在他的後面,既好氣又好笑,「裝什麼明星呢你?」
洪安東摸著下巴微笑,「像我這樣又帥又有錢的人真是太稀少了。」
杜佑山取笑道:「今天怎麼不把結巴帶出來?」
洪安東一聽杜佑山說他的寶貝謙謙是結巴,立刻翻臉,「他只是說話慢了點,哪裡結巴了?死瘸子!」
「你……你才是瘸子!」杜佑山礙於在眾多鏡頭前不好發作,惱羞成怒地拔腿先走。
楊小空隨後跟著魏南河一起來了,他雖然閱歷淺薄,但憑個頭銜是公認的古玩界門面,收到請柬理所當然;至於魏南河,只是個窮教授,本不算什麼名人,由於和麥濤走得近,也收到了請柬。
洪安東步入酒店後,楊小空成了媒體焦點,到場人士中除了吃青春飯的明星,或一些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只有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傳奇人物,年輕且英俊,平素言行越是低調隱蔽,那一抹神話色彩就越是濃厚。
若是一年前遇到這樣場合,楊小空一定會怯場,魏南河假裝不經意地側身回頭,看到他的唇邊微勾起禮節性的笑意,沒有半步停留,目不斜視地走過地毯,一舉一動都分外合宜,甚至帶著些許睥睨眾生的傲氣……楊小空今非昔比了,魏南河心情矛盾,憂多於喜。
一襲金色旗袍的迎賓小姐穿梭在大廳內,忙於替來賓別胸花,楊小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瞥見了白左寒的側臉,而白左寒恰似有感應一般,回頭對上了他的目光,兩個人默默地對望良久,楊小空抿嘴笑了,抬腳往白左寒走去,他今天高興得很,如果能讓白左寒不高興,他將會更高興。
方霧不合時宜的截住了他的去路,熱情招呼道:「楊會長,好久不見啊!」
楊小空玩味的端詳著他:「方先生,我本來想和白教授說幾句話,既然遇到你,那就直接和你說吧。」
「哦?請指教。」
「請問您砸了多少資金給杜氏?」
方霧沒料到對方問出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失笑道:「與你這小朋友有何關係?」
白左寒生怕那兩人會起爭端,慌忙的擠了過來,「方霧,你說話客氣點。」
方霧攤手,「我對你的小朋友一直很客氣。」
楊小空兩手插在口袋,笑容單純,口氣也輕鬆得像討論今天的天氣:「你得意不過今天的,我會讓你血本無歸。」
白左寒與方霧頓時面面相覷。
楊小空說完那話,眼睛彎成月牙兒,轉身沒入人群中。
麥老爺子請來兩個拜把兄弟剪綵,陳老爺隱退已久,也是不折不扣的洗錢巨鱷;彭爺論財力不如麥陳兩家,年輕時就是小弟,老了仍舊不敢在老大面前擺譜,一改往日前呼後擁的架勢,只帶了條子龍等幾個親信跟隨。
遠遠的,陳誠實看了楊小空一眼,對視一笑,暗潮湧動……
◎ ◎ ◎
剪綵完畢,酒店大門外鞭炮聲響徹不停,受邀的各家電臺和報業記者隨著嘉賓進入宴會會場。
酒店裝修雖向國際最新潮設計靠攏,但老一輩辦事皆仗著幾分迷信,從格局到陳設都有講究,東北側依照風水先生的囑咐,擺放一面刻有靈獸獻瑞的玉石屏風,寓意富貴吉祥,乃是陳家的賀禮;至於彭爺送來的賀禮,高置於會場正面最奪眼球的地方,蓋著花團錦簇的紅綢子,宛如新娘子般神祕。
麥老爺子撩開一角看了眼後,哈哈大笑,「老彭,你費心了!」
彭爺欣慰道:「老大您喜歡就好。」
麥老爺子揮手招來孫子,「來,東東來揭開新娘子的蓋頭。」
麥家三代單傳的小少爺麥東,十一二歲,長得虎頭虎腦,是老爺子和老太太的心頭肉,從小就被嬌寵慣了,今天本和小朋友約好要去玩,死活不願參加無聊的剪綵,結果被爸爸毆打一頓後抓來了,正滿肚子委屈,聽爺爺叫他,他就三兩步走過去,氣鼓鼓地扯下紅綢。
一對端端正正擺在玻璃罩裡的琺瑯彩瓷展露在來賓面前,器型飽滿線條流暢,紋樣層次分明、疏密錯落有致,色彩鮮豔豐盛而欣欣向榮,譽之名為花開富貴。
魏南河心下忽一咯噔,他一個月前由楊小空介紹,接了外地某個私人收藏館的單子,加緊做出一件雷同的仿品……僅僅一件!
麥老爺子繞著展示台走了一圈,撚鬚而笑,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小麥東哼道:「不就是對破罐子嗎,切。」
他的小嘀咕立刻被眾人的讚美聲淹沒,麥濤揪過兒子恐嚇道:「給誰臉色看,信不信回去我再打你一頓?」
小麥東撇嘴,撲到奶奶身邊,對著老爸翻白眼。
魏南河脖子後頭冒出一層冷汗,焦急地撥開人群找到楊小空,低聲問:「上次那個收藏館負責人的電話號碼給我,我有事要問問。」
「魏師兄,不好意思,那個單子全是我安排的,有什麼事問我就好。」楊小空背著手,彷彿在等著什麼。
魏南河恍然大悟,心驚肉跳地輕喝:「你瘋了,會害死杜佑山的!」
楊小空好整以暇地挑起眉梢,「魏師兄,你開玩笑吧?」他湊近魏南河耳邊,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你怎麼還不明白,我就是為了害死他。」
魏南河握住他的肩膀,「楊小空,你們弄的那場爆炸案還不夠嗎?我要你收手。」
楊小空收斂起笑容,「魏師兄,你急什麼,看樣子你要維護他來揭穿我?可別忘了那件東西是你做的,我也是你提攜的,你很難明哲保身,況且……你說出來,誰能信你?奉勸你不要做無謂的事了。」
魏南河啞口無言。
展示台那兒,麥老爺子爽朗地笑問:「彭老弟,又讓你破費了,花了多少錢吶?」
彭爺答道:「不多不多,不過兩千萬而已,我請杜老闆拍回來的。」
杜佑山滿臉堆笑,實則有苦難言。
成雙成對的琺瑯彩全品實在稀有,更何況是這樣極盡繁麗的精品,不過,它們起拍價八百萬,合理的價格在兩千萬以內差不多了,彭爺也就給了杜佑山兩千萬,照理說拍回來不成問題,哪想那場拍賣會橫生枝節,不知道哪一路混蛋也一口咬住這對瓷器不放,彭爺要的東西可不能出任何差池,杜佑山只能打腫臉充胖子,硬是將價格拔到三千八百萬才搞定,自己墊了一千多萬,還不敢告訴彭爺。
不等麥老爺子搭腔,一聲突兀的聲音響起:「兩千萬還不貴?」說話的人是陳誠實,他吊兒郎當地歪著腦袋,「彭叔,萬一是假貨怎麼辦?」
陳太太一把拉過兒子,「誠實,別亂說話,拍賣行裡拍回來的怎麼會是假?」
「怎麼不會是假?」陳誠實裝出一臉無知,「普通收藏家能分辨出真假的玩意兒滿大街都是,我聽說真正以假亂真的贗品才會出現在高級拍賣行……」
陳老爺呵斥道:「閉嘴!」
陳誠實還想狡辯,陳太太掐他一把,眼色一拋,「在家隨便你胡鬧,這裡沒你說話的分。」
陳誠實知道家人雖寵他,但從來只是把他當十歲小孩,完全沒有說話權,只好沮喪地抿緊嘴。
麥濤見幾位老人臉上難看,忙解圍道:「哈,爸,我朋友也是行家,要不,請他看看。」也不等老頭答應就招手,「南河,來來,麻煩你瞅瞅,你可不是普通的收藏家呵。」
魏南河繞著展示櫃看了一圈,完全看不出哪個是真的,哪個是他自己仿的。
媒體的鏡頭全部對準展示櫃,所有嘉賓都等著聽結論,魏南河冷汗簌簌地流淌,硬著頭皮說:「我看,確實是乾隆真品,兩千萬貨真價實。」
他這麼著急地肯定這兩件瓷器,無非是相信楊小空出於對他的尊敬,一定會維護他,在這樣的公眾場合,但凡楊小空有一丁點理智和良心,都應該知道推翻他的結論,等於直接把他的權威性踩在腳底下……他用自己名聲來賭自己和楊小空的情分!
杜佑山鬆了口氣,卻聽記者群中有個人冷不丁丟出一句:「楊會長不是來了嗎,怎麼不請他看看?」
場內一陣騷動,杜佑山神經質的抓緊褲側,手心裡都是汗;魏南河抱歉地歎了聲,用眼神告訴杜佑山:對不起,我盡力了。
也許來賓中有很多人還不知道楊會長是誰,皆竊竊私語地左右旁觀。
那一齣不合場面的鬧劇,白左寒只看了一半就看出端倪,快步走到楊小空面前斜擋住他的半邊身子,顫聲央求道:「麵團,看在我的面子上,別亂來。」
楊小空依然保持溫和的笑容,親暱的低語了幾句話,旁人看來,他一定在與白左寒聊著十分開心的話題,心情很是不錯。
而只有白左寒一個人,聽到了一番尖酸刻薄的話:「你有什麼面子,當我還稀罕你嗎?你賤透了,倒貼我,我都不要。」
白左寒的嘴唇微啟微合,說不出話,他望進對方黑沉沉的眸子,想要看清楚這個人還是不是他所熟悉的麵團小綿羊,無奈,有層薄薄的水霧蒙住了他的雙眼。
他無言反駁,雖口口聲聲說自己沒欠對方什麼,但到底是欠還是沒欠,欠了多少,心中有數……但直至這一刻,所有愧和悔都煙消雲散了,只有恨,「利用我害我的朋友?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哪一天沒有算計我?」
楊小空的聲音輕得難以聽清:「誰叫你錢多人傻呢,不算計你算計誰?」
「求你收手,會害死杜佑山的!」
「就算我們還在一起,我也不會服從你,更何況現在?」楊小空繞過白左寒,人群向旁邊讓開,主動給他讓出路。
這一天,各個領域的名流都註定會對楊小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寵辱不驚的假意推脫道:「不了,既然兩位長輩都確認是真品,應該不會出什麼差池。」
可惜,麥老爺子被勾出了好奇心,朗聲道:「聽說你是魏枕溪的嫡傳弟子?我十幾年前見識過你師父的本事,相當神奇!年輕人,別拘謹,過來試試。」
楊小空欲擒故縱,隔著玻璃罩掃一眼琺瑯彩瓷器,說:「是很開門的真品,麥老先生,您大可放心。」
「魏枕溪不是用看的,是用摸的,你這不是敷衍我嗎?」麥老爺子有些不高興了,叫來保安:「打開玻璃罩。」
玻璃罩打開之時,保安在展示台周圍以人牆圍了個圓弧隔開來賓,以防磕碰到瓷器。
楊小空終於如願以償了,他的手觸上兩件一模一樣的瓷器,眉頭一皺,似乎萬分傷腦筋,閉口不語。
「怎樣?」麥老爺子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不好意思,魏師兄,我必須推翻你的結論,」楊小空端起左邊的瓷器,幾乎是迫不及待,「這一件是贗品。」
話音剛落,全場引起軒然大波,閃光燈混合著快門聲此起彼伏,麥老爺子面上波瀾不驚,眼裡已有了不快;魏南河偏開頭不看楊小空,以免流露出過多憤怒的情緒;杜佑山則慘白了臉,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彭爺臉色驟變,條子龍見情形不對,忙搶上前去,「彭爺,杜老闆跟了你這麼多年,他的處事你最明白,不可信那個楞頭青的片面之詞。」
彭爺怒喝:「需要你多嘴?退下去!」
條子龍依言退到他身後,一個勁朝杜佑山使眼色:還不快想辦法擺平!
杜佑山方寸大亂,頭腦一片空白。
「請問……」方霧站了出來,清咳一聲問:「楊會長,你的依據是什麼?」
「我不需要依據。」楊小空不假思索。
「可是大家需要依據。」方霧的口氣咄咄逼人:「這兩件瓷器幾乎沒有分別,起碼十個專家鑒定過,他們資歷深厚,個個都能做你爺爺了,憑什麼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陳誠實往保安的人牆裡扭啊扭,努力鑽進去,條子龍眼明手快,逮住他賠笑道:「陳少爺,你想幹什麼?」
陳誠實傻笑著撓頭,「我想進去看看假貨和真貨有什麼區別。」
「您到處亂跑,陳太太會擔心的。」條子龍對這鬼靈精怪的少爺大傷腦筋,一不留神他就要玩花招。
陳誠實眨巴眼睛懇求道:「龍哥,放了我吧,我就進去看一眼。」
條子龍不吃他這一套,恭敬且強硬的扣住他的手腕,「陳少爺,這個麻煩可大可小,拜託您別去湊熱鬧。」
與此同時,楊小空難以掩飾慌亂,強裝鎮定道:「肉眼看不出,但胎骨絕對是新仿的。」
方霧反應靈敏,接著道:「既然需要看胎骨,不如改日送去鑽個眼做碳十四鑒定,不過若是真品,楊會長你要賠償杜氏一切經濟損失。」
楊小空捏住罐口躊躇不決:改日?只要自己的手離開這件瓷器,天曉得事態會有什麼轉機,杜佑山和方霧那兩隻老狐狸偷天換日的本事,可比他楊小空厲害多了。
人牆外頭,陳誠實顧不得裝可愛,一張天真無害的娃娃臉陡地降溫三十度,寒聲道:「條子龍,你以為你是誰啊?惹毛我,我到彭叔面前去耍賴死磕,弄不死你就見鬼了!」
條子龍驚出一身冷汗,訕訕地鬆了手。
方霧向麥老爺子邁出一大步,不卑不亢地慫恿道:「麥老先生,是真是假今天難以定出個結論,宴會最為重要,不如……」
楊小空一咬牙:一旦拖延,難保不會節外生枝,為今之計,只有拼個魚死網破!
陳誠實泥鰍狀刺溜一下鑽了進去,好像被誰用力推了一把似的,跌跌撞撞地撲向展示台,在眾人的尖叫聲中撞倒楊小空手中的罐子,隨著瓷器跌破的清脆聲,摔了個狗吃屎。
「哎呦!」陳誠實爬了起來,手掌被瓷器碎片割破了一道口子,委屈兮兮地含淚怒指條子龍,「龍哥,你幹嘛推我!嗚嗚,好痛啊……」
條子龍有口難辯:「我……我哪有!」
破碎的瓷片,胎骨露了出來,真相大白,隨便一個對古瓷鑒定了解點皮毛的初學者都能看得出紕漏,誰也無須再狡辯。
全場譁然!無數媒體人為搶得先機,扛著攝影機蜂擁往前,更有人已將麥克對準了幾個當事人,聒噪地問東問西,全然忘記了此番宴會的本意。大廳內的保安控制不住局面,場外訓練有素的保鏢魚貫而入,差點與過分活躍的記者起肢體衝突,場面一度失控。
半洲島酒店剪綵開業之日就鬧出這麼個天大的笑話,麥老爺子臉上掛不住,忿然拂袖而去,丟下爛攤子給麥濤去收拾。
陳家兩老不知道要怎麼處置闖禍的兒子,陳老爺中年得子,把寶貝兒子當成祖宗,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麥家老太太攬過陳誠實,哭笑不得地打了他的手背幾下,唸叨道:「你真是比東東還小,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陳誠實厚著臉皮撒嬌,「乾媽,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條子龍推我……」
「我,我……」條子龍比竇娥還冤:陳少爺,你不能這麼誣賴人啊!
彭爺怒火中燒,「條子龍,還不快給陳少爺道歉?」
「陳少爺,真是對不住……」條子龍欲哭無淚。
彭爺恨恨地瞪了杜佑山一眼,冷笑,「你辦得好極了!」隨之也甩手離席。
洪安東經過杜佑山身邊,略一頓,沉聲道:「不好意思,這回你惹的麻煩我罩不住了。」
魏南河被閃光燈閃花了眼,隔著人群向楊小空投去一個冷然的目光,抬腳便走。
楊小空追上去,放低了架子,語調誠摯卑微:「魏師兄,希望你能諒解我。」
魏南河道:「抱歉,我無法諒解。」
他們都知道,從今開始,古瓷器鑒定的權威席上,只要有楊會長就再沒有魏南河和杜佑山的位置……所謂養虎為患,魏南河今天總算明白了個透澈!
◎ ◎ ◎
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就在半洲島酒店剪綵之際,離市區五十公里的一個縣城中,杜氏的古董行分店裡,這日來了一個「老農民」,自稱是外地人,前不久在某個山旮旯子的農戶家借住時,發現主人醃菜的罐子挺漂亮,便花了一百塊買來,請人瞧瞧。
其實這件瓷器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所謂的「老農民」心裡有數……絕對開門的乾隆官窯琺瑯彩瓷器,少說是百萬以上的貨色。
為了保留賀禮的神祕性,沒幾個人知道杜佑山替彭爺張羅的私人收購行為,故而小分店的經理根本不知道老闆也買過這樣一對精品;再則,古董行隔三差五會遇到撿漏的好事,沒必要一一向老闆彙報,不過撿到如此大漏,經理自然不敢怠慢,親自瞧過後,又請來幾個鑒定專家掌眼,確定以肉眼鑒定全無紕漏,便連哄帶騙地開出六十萬懇請「老農民」割愛。
「老農民」是專程來割愛,別說六十萬,六萬他都割,當即偽裝出摸不著東南西北的土樣,為了這一筆橫財激動得熱淚盈眶,只差沒把經理當成再生父母。
雙方一拍即合,麻煩的是,老農民不會用支票也沒有銀行卡,只認現金。
也罷,以當今琺瑯彩的行價,這六十萬一轉手少說翻十倍,六十萬現金對杜氏來說只是拔根汗毛,經理二話不說提來一箱現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六十疊封好的鈔票,用點鈔機點了五遍,老農民仔細地自己點了一遍,花了兩個小時才點清錢,千恩萬謝,拎上箱子一溜煙逃了。
於是,那件琺瑯彩花鳥罐華麗麗在杜氏分店安了家,經理按程序往拍賣行報去消息,準備參加正在籌備的夏季拍賣會。
楊小空這一招落井下石拿捏的恰到好處,不出一天,杜佑山得知店裡收到琺瑯彩花鳥罐真品,驚得魂飛魄散,趕緊將之從拍賣名單上撤下來,派人去調查那個「老農民」,但人家拿了現金後早人間蒸發了,哪裡還找得到蛛絲馬跡?
而彭爺全當什麼「老農民」是杜佑山編出來的藉口,大動雷霆之怒,心想:拍回贗品還可推卸責任?你倒好,竟敢偷梁換柱,扣留真品換上仿品,用仿品從老子這賺了一半錢,要不是露餡了,你還要拿真品去賺另一半,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這下杜佑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他忍氣吞聲將花鳥罐送往半州島酒店當是賠禮,又如數奉還彭爺兩千萬現金,條子龍替彭爺收下錢,彭爺則閉門不見。
「杜老闆,我知道你不會做這麼缺心眼的事。」條子龍苦笑,「不過彭爺面子丟大了,還在氣頭上,你最好小心處事。」
杜佑山憂心忡忡地請求道:「煩龍哥多替兄弟說些好話。」
條子龍點頭,「我盡力。」
第二章
夏威扮完「老農民」,換了身裝扮在縣城裝無業遊民磨蹭了三天,待風聲平息了才敢回來,把鈔票倒在床上,整個人躺上去打滾,「錢啊,錢啊……」
段和冷靜地用箱子蓋住他的腦袋,「點十萬出來還給小空。」
楊小空坐在沙發上含笑看著他們,「不用了,算利息。」
夏威笑得滿臉是牙,一手捏一疊鈔票貼著臉,「好好好,算利息。」
「好你的頭!錢多髒啊,都是細菌……」段和揪著他的頭髮拖下床來,一臉嫌惡,轉而問楊小空:「你借的錢都還清了嗎?」
「早還清了。」楊小空懶散地攤開手,靠在靠背上,「不瞞你說,這對琺瑯彩一般情況下拍出兩千萬差不多了,我找到賣家,和他商量好由我全權操作,多拍出一千八百萬,扣掉拍賣行的傭金和稅收,我只提個零頭來還債綽綽有餘。」
「你真是太冒險了。」段和皺眉道:「其中只要有一個環節出意外,你就會身敗名裂。」
「我吃定杜佑山非拍不可,別說三千八百萬,就是喊到八千八百萬他都得拍,我算是厚道了。」楊小空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得意之情溢上唇角,「不過方霧比我想像中更囂張,他拿我閱歷淺薄說事,害我差點下不了台,要不是陳師兄替我解圍,以後會發生什麼事還很難講。那件贗品好歹是彭爺花了上千萬買來的賀禮,陳師兄碰碎它頂多被打幾下手背,若是我有意碰碎,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
段和在他身邊坐下,扳過他的肩誠心勸道:「小空,魏教授幾番請求我,我看我們見好就收吧,到此可以停手了。」
楊小空沉吟半晌,搖頭,「不行,打蛇必須打死……」
「否則後患無窮。」夏威接上他的話尾,如野獸般的陰鷙眼眸中帶著些許狡黠和譏諷,「這個道理,是杜佑山教我們的……」
段和抬手,打斷夏威的話:「小空,我不是為杜佑山求情,到了這一步,你只需坐等看戲,不要再去蹚那渾水了。」
「好,我明白。」
段和又問:「白教授和杜佑山的交情不一般,八成氣瘋了吧?你讓著他點。」
楊小空的笑意淺了些,「我和他分手了,誰管他怎樣。」
「啊?」段和吃驚不小,「為了這事?」
「沒。」楊小空不想過多解釋。
夏威大驚小怪地嚷嚷:「什麼時候?為什麼?」
「我走了。」楊小空撣撣衣服上的煙灰,不自覺地輕歎了聲,「還有不少事要忙呢。」
夏威色情兮兮地捏捏他的肩,又摸摸他的胸,「阿咩別難過啊,哥哥我比白教授年輕力壯有活力,不如哥哥收了你做小吧……」
楊小空沒搭話,只是微笑著端詳夏威,渾身肅殺之氣噴薄欲出。
夏威咻地躲到段和身後,心驚膽顫地咬手絹,「我我我,只是想開玩笑安慰安慰你耶,和哥哥,快保護我,人家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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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這一對琺瑯彩花鳥罐讓杜佑山前後花上了將近六千萬,撈來個眾叛親離,彭爺尚且沒有公開針對那齣鬧劇做出什麼表態,所有合作夥伴自覺地和杜氏撇開關係,連杜佑山的老朋友洪安東也一再迴避,以免惹火上身。
幸好杜氏拍賣行和古董行底子厚,還能苟延殘喘,但畫業方面承接的各項工程紛紛撤單,眼看難以維持,杜氏的周轉越發舉步維艱,唯有眼巴巴等著拿一筆銀行貸款緩解壓力。
不料,樹倒眾人推!向來與杜氏關係良好的銀行,新上任一個行長,新官上任三把火,徹查了杜氏以往的貸款資料,雞蛋裡挑骨頭,挑出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漏洞,使本該到位的貸款無限期拖延了下來,此舉對杜氏的打擊無疑是雪上加霜,別的銀行有榜樣在先,也跟著質疑杜氏的還貸能力,全含含糊糊地打太極。
杜佑山找方霧合計,決定偷偷給那位新行長送份大禮賄賂賄賂,至於送什麼?房子和現金似乎都太招搖,兩個人大傷腦筋。
白左寒與魏南河通了電話後,身心俱疲,啞聲說:「奉勸你們別指望拿到貸款了,認栽吧。」
「什麼意思?」方霧納悶。
「那位新行長姓邱,是樂正七的親姐夫。」
杜佑山頓時張口結舌。
「還沒明白嗎?他擺明了是公報私仇,行賄只會弄巧成拙。」白左寒點起一支煙,踱到杜佑山身邊,緩聲道:「杜佑山,放棄畫業吧,拆東牆補西牆不是良策,只會拖垮整個杜氏。」
杜佑山猶豫不定,「畫業垮了如能保全古董行倒也值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怕……」
白左寒歪頭思慮良久,自嘲地笑了笑,那口氣不知是誇獎還是諷刺:「只怕他們趕盡殺絕?」
方霧插嘴:「幾個小孩子而已,我就不信他們還能鬧出什麼壞事!」
「方霧,收起你的自大吧。」白左寒截斷他的話頭:「都走到這一步了,你還囂張什麼?他們真的會讓你血本無歸的。」
「不錯。」杜佑山頹然道:「尤其是楊小空,他在半洲島剪綵時耍了一招漂亮的踩人上位,把我和魏南河的權威性都駁倒了,現在更是聲名顯赫,恐怕連魏南河也沒料到會演變成那小子隻手遮天的局面,不知道他還會玩什麼花招……」
方霧恨聲道:「乾脆雇人給他點教訓!」
白左寒猛然如炸了毛的野獸,「你敢!我告訴你,就衝著你這句話,他出了什麼意外,我不會讓你有安寧的一天,你出得起錢雇人,別以為我出不起。」
方霧詫異道:「你發什麼火啊,我這不就隨便說說氣話嘛。」
白左寒指著他,「閉上你的嘴!」
杜佑山嘶聲喊:「吵夠沒有?拜託你們關心關心我的正事。」
「關心有鳥用?」白左寒狠狠瞥了方霧一眼,總結道:「放低姿態去尋求和解的方法,這是杜氏唯一的出路。」說完這話,他的唇邊浮現一絲若有似無的酸澀,提及楊小空,他難過得心如刀絞,自從分手後沒有一天舒心過。
他把手機裡的親密照片全刪了,唯獨留下一張楊小空的單人照,傻小子蠢蠢地撓著腦袋對他笑,笑容毫無城府,唇角半彎,眼眸軟柔,像一杯摻了一小杓蜂蜜的溫水……那是他唯一可以緬懷的依託,常常看著發呆。
可惜,今早發現照片全被刪得乾乾淨淨!他本是想假裝不知道方霧搜他的手機,可是方霧偏要含沙射影挖苦他,兩個人大吵了一架,對彼此都放出狠話,差點大打出手。
從杜佑山的辦公室出來,白左寒走在前面,方霧跟在他身後,見他直接往大馬路上走了,忙拉住他問:「去哪?車在那呢。」
「我想招個計程車,四處逛逛。」
「想去哪?我陪你。」方霧歉然道:「還在為早上的事生氣?對不起,我錯了,還不行嗎?」
「我沒怪你,我也有錯。」白左寒神情淡漠,「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方霧注視著他的雙眼,帶著哀求的口氣說:「左寒,我們以前是窮光蛋,可都過得很幸福,現在有錢了,還有什麼可愁的?你對他念念不忘我能諒解,但也別讓我太洩氣行不行?我們回到過去那樣恩愛該有多幸福,我一直在努力,可你幾乎沒給我個笑臉,你到底還愛不愛我?」
白左寒沒有看方霧,眼神越過他的肩,飄忽著落不到一點實處,少頃,短而淺地歎了聲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我欠你的……其實,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在你沒有回來之前,一直都很幸福。」
方霧眼中的殷切之情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悲涼,兩個已到而立之年的男人,什麼都不缺,缺的是當年那拼死相守的愛情,他們揣著一個回到過去的夢想,不惜撕裂各自擁有的生活,回身去撈支離破碎的往事殘骸,拼湊所謂的幸福,這樣值不值得?
到底,能不能回到過去?
白左寒掙開方霧,「你好好考慮考慮我們該怎麼辦吧。」
「你要我考慮什麼?」
「對不起,不是我不努力,但我忘不了他,對你是很不公平的,你忍不了我多久的……」
方霧強硬地擋住他的去路,「我忍還不行嗎?」
「我不能忍,我他媽不想忍了!我們除了吵架還有什麼話好說,除了吵架我們還擁有什麼?像這樣吵成仇人似的有什麼意思?」白左寒一口氣喊完,深喘了幾口氣,乾脆丟出一句話:「還不如早點好聚好散!」
方霧聲嘶力竭地吼:「你也知道這對我不公平?我們這麼多年的艱辛就換來你一句好合好散,你忍心為了他一個……」
「你別激動!你們倆,我誰都不要了。」白左寒盡量好聲好氣地說:「我欠你什麼你開一張單給我,我用別的還你。」
方霧愕然,「別的什麼?」
「錢唄,除了錢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還你了。」白左寒說完這句絕情絕義的話,沒有勇氣看方霧臉上的表情,走到路邊招了輛計程車,對司機說:「學生街後巷。」
◎ ◎ ◎
最後,他在工作室的休息室沙發上蜷了一晚。
等待的七年中,往事美好如夢,別人憧憬的是未來,他憧憬的是過去,想必方霧也是一樣。
方霧回來的這段日子,他們爭吵不休地互相指責,又各懷心事,他們共有的那份憧憬裂開了一道裂縫,瀕臨破碎,只是他們都不肯承認罷了。
他和方霧都不是二十出頭的楞頭青了,七年的分離使彼此的生活和觀念都多了許多衝突,在一起朝夕相處不過一個多禮拜,這些衝突全赤裸裸地暴露出來。
另外,他們每天為楊小空這個話題吵得山崩地裂,互相揭對方的傷疤,用最難聽的話刺激對方,吵完後沒有氣憤,只有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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