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為了女人,費勁心機只有一句,我們上床吧;
女人為了男人,絞盡腦汁只有一句,我們結婚吧。
假如你想在黑道上混,必須記住三個字:安以風!
因為他是掌控黑道八年的老大,橫行無忌、囂張跋扈。假如你想保住性命,
必須記住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安以風說一,千萬別說二,
因為誰敢和他一言不合,以後別想開口講話!只是,囂張老大也有純情,
當安以風第一眼撞見「良家婦女」,上半身還沒思考,下半身卻開始叫囂。
明知那女人像是不可碰觸的毒品,卻還是一頭熱的栽了進去,為了見她,
安老大的囂張本質再起,竟然大搖大擺的走進警局自首,
見到心中的「良家婦女」後,還大讚乾淨的警局不失是個約會的好去處。
可惜,「良家婦女」的心比銅鐵還硬,害他撞得滿身傷,
惹得手下噤聲、老大瞪眼後,他連忙保證被她坑他認了時,
有個不怕死的竟然吼他:「我他媽不是怕你被坑,我是怕你坑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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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假如你想在黑道上混,必須記住三個字:安以風,因為他是掌控黑道十年的老大,橫行無忌,囂張跋扈。
假如你想保住性命,必須記住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安以風說一,千萬別說二,因為誰敢和他一言不合,以後別想開口講話;假如你想在黑道上混出點名堂,那麼你必須記住幾條秘訣……
第一條:安以風最好的兄弟叫韓濯晨,兩個人一黑一白,有錢有勢!
第二條:暗殺安以風,或許能保個全屍;想暗殺韓濯晨,肯定禍及滿門!
第三條:安以風臉上永遠掛著玩世不恭的笑,若是你讓他不笑了,那麼你可以準備棺材了;韓濯晨萬年冰山的表情絕對不會融化,若是你讓他笑了,那麼你連棺材都不用準備了。
第四條:比韓濯晨還不能愛的男人就是安以風;韓濯晨再風流,頂多一天換一個女人;安以風換女人的速度比眨眼睛都快!
第五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千萬別在安以風面前提起三個字:司徒淳!安以風聽見這三個字至少半個月氣不順,見誰罵誰。所以,自己不要命,也別殃及無辜……
聽到這裡,你一定不急著聽第六條,更想知道司徒淳是誰?一個女人,她是安以風唯一追求過的女人,據說他費盡心機,傾盡真情,最終……沒得到!
◎ ◎ ◎
男人的天堂是什麼地方?當然是夜總會,緋色的光、醉人的酒、荼蘼的音樂,再加上幾個環繞在身側的妖冶美女,這是沒有男人能抗拒的誘惑……
安以風半瞇著邪氣的眼看著對面抽菸的韓濯晨,他閉著眼睛倚在沙發靠背上,絲絲縷縷的碎髮落在黑色真皮椅背上,色澤比黑色的珍珠明亮。
時間就如同他手指間的菸安靜地燃燒著,殘留的輕煙一縷縷飛散,徒留灰燼跌落塵土。
本應激情滿溢的包廂,繚繞著他灰色的憂愁,越來越壓抑,清冷。
安以風不解地搖搖頭,奇怪!這樣的人間天堂,怎麼會有男人不帶著魂魄來……
「你在想什麼?」安以風慵懶地躺在沙發上,修長的骨骼緩緩舒展開,緋紅的燈光下,他閃爍的黑瞳染著誘人的魅,玫色的薄唇邊蕩著迷人的邪。
坐在他身邊妖嬈嫵媚,身材火辣的美女頓時被他性感的笑容勾去魂魄,手不由自主攀上他寬闊的雙肩,輕柔地按摩著他緊實又有彈性的肌肉,並有意無意將傾下身子,向他展示著豐滿傲人的酥胸……可惜安以風的視線略過她媚惑的身體,專注地看著對面的韓濯晨。
「風……」韓濯晨從鼻腔中呼出濃濃的煙霧,總算在長達三個小時沉默後開口講話:「你試過想要一個女人嗎?」
「靠!你現在講笑話越來越冷了。」
「我是說因為愛……去佔有一個女人。」
「……」安以風伸手拿了一根菸,美女幫他點上,他吸了一口,冷笑,「菸真是個好東西,它會讓男人連『多愁善感』的時候都他媽的有魅力。」
「你是在說我,還是說你自己?」安以風沒有回答,深深地吸了口菸,讓尼古丁去麻醉心中陣陣的抽痛。
韓濯晨睜開眼睛,仰頭望著金色和紅色交替的投射燈,「我什麼刺激的都玩過,唯獨沒試過跟我愛的女人上床。」
「我試過一次……」一回想起那一夜,白皙纖瘦的身子在他懷抱中顫抖,任他侵佔的感覺,安以風的血液一陣倒流,嗓子乾澀地發不出聲音,他努力了兩次,喉嚨才發出聲音:「她摟著我說:『我愛你!』我當時……真他媽的為她死都願意!」
「是嗎?那你為什麼放棄了?」安以風苦笑了一下,陽光下的他,永遠是放蕩不羈的笑意,而他酸澀的笑只會在這沒人可以窺見的黑夜間轉瞬即逝。
「你哪根筋搭錯了?今天怎麼問這種無聊的問題?」他一張口,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口吻。
「我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很特別……明明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一看見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晨哥……這種感覺就是他媽的愛情!」是的,叫作愛情,遠離它就遠離幸福,靠近它就靠近痛苦!安以風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頭倒進口中,可惜他的身體已經對酒精徹底免疫,再烈的酒也麻醉不了他心中長期積累的隱痛。
「我知道!」韓濯晨沒有驚訝,似乎早已對這個答案深信不疑。
「感情,我們玩不起的!」安以風說,這句話正是當年韓濯晨曾經勸過他的話。
「安以風,你的對事物的形容能力實在太差了,這他媽跟大麻根本不是一回事……」
「的確不一樣,毒品戒了就是戒了,不會想再嘗試……」安以風不願說下去,其實毒品的毒再痛不欲生都是一時的,但感情的毒能侵入骨髓,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懷念和悔恨。
菸在不知不覺燃到指縫中,劇痛讓安以風尋回理智,他坐直,掐熄手裡的香菸,又恢復了他獨有的玩世不恭,笑著打趣,「有空讓我見見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女人,能把你這萬年的冰山都化成水。」
「你見過。」韓濯晨說話的時候,眼角彎下,眼裡浸滿寵愛,身上攝人的剛毅都被融化,一年前,你遇見的那個女孩……」
「什麼?」安以風幾乎是從沙發扶手上跳起來,「你千萬別跟我說是那個沒成年的小女孩。」
「是!」
「你、你……不是心理變態吧?」好可怕。
韓濯晨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訴他,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晨哥,她的年紀做你女兒還差不多。」
「她就是我的女兒。」
「這樣也可以?」安以風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靠!我當初就該娶司徒淳!」
「那也要她肯嫁給你才行!」
「誰說她不肯嫁給我?是我玩膩了!」安以風滿臉不屑地勾過身邊的美女,吻了吻她的臉:「我身邊的美女哪個不比她漂亮?」
韓濯晨冷哼一聲,悠然說:「眾有萬千美女在懷又怎麼樣?到底不是心裡想要的那個……」
安以風摟著美女的手有些僵硬,他自嘲地笑笑,然後靠著沙發狂放地大笑。
這些年,他在黑道風光無限,身邊的美女數之不盡,他過著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可韓濯晨說的對,這一切並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永遠得不到,因為他走的是黑道,而司徒淳是個好警察!所以他只能選擇放棄,放棄的時候,他以為那是容易的;思念的時候,他以為可以淡忘;看見她幸福的時候,他以為都已結束。
許多年過去了,每當他看見某個女警的背影,他依舊會深深地望著,回憶起他和司徒淳短暫而絢爛的愛戀……
「世界上有那麼多女人,為什麼要去愛一個女警?」記不清是誰問過他這樣一個問題。
他當時答:「有趣!」是的,非常有趣,現在回憶起來,痛的同時,嘴角還會泛起微笑,想起那段甜蜜得讓人心碎的愛情……
第一章
那一年,安以風和韓濯晨初涉黑道……
吵雜的賭場裡,到處瀰漫著濃煙,男人的汗臭,女人刺鼻的香水味。
穿著白色襯衫、黑色牛仔褲的韓濯晨緊鎖著眉頭,捏著手裡的撲克牌,紅心尖彷彿鮮紅的血滴從他明亮清澈的黑眸中滑下去,他揉了揉英挺的眉,偷瞄了一眼對面意興盎然的雷老大,壓抑住想要撕爛所有撲克牌的衝動,攤開牌……
刺耳的尖叫聲裡,一疊帶著腥臭氣息的鈔票被推到他面前,他身邊女人立刻笑瞇瞇地用柔軟的胸口磨著他的手臂,韓濯晨即使沒用眼睛看,劣質的香水味也讓他感到噁心。
他隨手將面前的鈔票推給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女人立刻放開他的手臂,眉開眼笑把錢往包包裡塞。
這就是黑道,赤裸裸的慾望和罪惡,讓人不堪忍受!韓濯晨放在桌下的手骨骼泛白,他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厭煩,正欲起身離開,幾個小弟帶著一個少年走進來。
少年的上身穿著一件很乾淨的白色T恤,下身穿著已經磨褪色的淡藍色牛仔褲,在這種灰暗的環境下,這一身的乾淨清爽的衣著立刻吸引了韓濯晨的注意。
他仔細觀察著這個陌生少年,從他細膩的肌膚和略顯清秀的五官看來,他年紀不大,頂多十七八歲,但以他一米八五的身高,緊實的肌肉,和眼神中那種不屑的倨傲,沒人能否認他已經是個男人!
「大哥!」帶他來的小弟走到雷老大面前,彎下腰說:「您要的人帶來了,他叫安以風。」
雷老大濃眉一挑,粗獷豪放的臉上露出點笑意,他丟下牌站起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個叫安以風的少年。
安以風看看對面的雷老大,又環視一圈圍著他的幾個打手,眼神裡沒有一絲恐慌,「你找我有什麼事?」雷老大沒回答,扯了扯灰色外套的袖子,看了一眼旁邊的手下,七八個人馬上會意,揮拳打向安以風。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韓濯晨一驚,他反射性地起身想阻止,沒想到安以風毫無懼色,乾淨俐落的出拳還擊。他的打法有章有法,力量驚人,出招有收有放,揮灑自如,完全不是一般黑道混混拼命式的打法。
可想而知,那七八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轉眼間,他們已經躺在地上起不來。
「漂亮!」雷老大拍拍手,滿臉讚賞:「這麼專業的自由搏擊,為那些沒人性莊家打黑拳,實在太浪費了!」安以風十指交叉捏捏手指,沒有說話。
雷老大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個旅行袋,丟在安以風面前:「這是一百萬元,以後沒錢隨時跟我要。」
安以風低頭看看旅行袋,直截了當問:「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跟著我混,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我不幫你殺人!」
雷老大眼睛裡的讚賞已經掩蓋不住:「你放心,你不願意做的事,我絕對不逼你!」
安以風揚揚眉:「你逼我,我也不會做!」因為這一句話,韓濯晨也開始欣賞他,夠膽量、夠坦率!
雷老大拍拍他的肩膀,跟賭場裡所有的手下說:「以後都叫他風哥!」
「風哥!」他的手下異口同聲,其中當然也包括剛被人從地上扶起來的幾個小弟。
當雷老大的視線轉到一直保持沉默的韓濯晨身上,他遲疑片刻,問:「晨,你多大?」
「十八!」實際上他還有三個月才十八。
安以風看了他一眼,目光閃動一下,笑著伸出手:「晨哥!」韓濯晨快速伸手,握住他有力的手。他沒說話,再次從上到下打量一番面前的安以風,一個不及十八歲的男孩有這麼好的身手,有這種坦蕩和機敏,混黑道前途無可限量!
那晚,安以風坐下來看他們賭了一會兒,當眾人沉浸在金錢的慾望中時,他悄悄走到韓濯晨身邊,微微牽動嘴角:「晨哥,我請你去喝兩杯吧。」
韓濯晨淡淡掃了他一眼,他的笑容看得人很舒服,他的眼神寬廣能容天地,決不是那種猥瑣的諂媚。
「好!」安以風並未多言,灑脫地把旅行袋往背上一甩,出門。
韓濯晨和雷老大打了個招呼,隨後跟出去。
◎ ◎ ◎
夜風吹散身上浸染的濁氣,他頓覺渾身一輕,呼吸順暢。
他追上安以風,問了一句:「為什麼請我喝酒。」
「因為你長得帥,我看得順眼。」痞痞的笑容浮在他的嘴角。
韓濯晨無語了!喝酒喝到興起,安以風才告訴他實話:「因為我被圍攻的時候,你站起來了。」韓濯晨端起酒杯,酒精在血脈裡沸騰,熱流湧進孤單的胸膛。
那晚韓濯晨不但喝了很多酒,還給安以風講了很多關於黑道的事。
那時候,黑道正是一片混亂之際,在眾多幫派之中勢力最大的是崎野,他們霸佔了碼頭的地盤,主要是做販毒和軍火生意。
崎野名義上的老大叫卓九,在道上混了四十多年,黑道上的人為了表示尊重都叫他九叔,近些年,他不太過問幫裡的事,管事的是他的獨子卓耀,卓耀這個人作風狠辣,為人陰險,是黑道上最不能得罪的人。
除了崎野之外,雷老大和霍東哥的勢力也很大,但他們因為地盤的事有些爭執,最近幾個月幾乎水火不容,兄弟之間動不動就在大街上火拼,死傷慘重,所以雷老大急需用人……
安以風認真地聽著,謹慎地記下每句話。「有人告訴過我,刀子口下的錢好賺不好花。」韓濯晨的語氣中有幾分感慨幾許無奈:「黑道這灘渾水,攪進來很難再洗乾淨。」
安以風倒了一整杯白酒一飲而盡,啞聲說:「我的朋友今天在擂台上被人活活打死了……他上場前簽生死狀,一分錢的賠償金都沒有,他媽媽傷心過度躺在醫院裡,他兒子才兩歲……」
韓濯晨看了一眼他懷裡的旅行袋,安以風的左手緊緊捏著繩帶,這是韓濯晨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那袋錢。
「我不想再打黑拳,我不想臨死的時候,還有人往我身上砸東西,罵我是廢物!」安以風說。
「混黑道下場不一定好到哪裡去。」
「至少能活得風光、死得壯烈!」安以風無所謂地笑笑,又問:「晨哥,那你為什麼混黑道?」
韓濯晨沒有回答。他也沒再追問,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故事。
也許是年齡相仿、也許是個性相投,從那天後,他們的感情與日俱增,半個月後,為了相互照應,他們搬進同一間公寓,一起學抽菸、一起學砍人、一起喝酒聊天到深夜,從此形影不離。
◎ ◎ ◎
夜總會,據說那是男人的天堂。安以風一想起那個地方就頭痛,暗色的彩光越繞越讓人頭暈,濃郁的胭脂味和男人身上的體味混在一起,聞著就想吐,最可怕的是女人一看見他便會狂撲過來,對他上下其手,渾身肥肉壓在他身上,比被人砍還恐怖。
可見這個「天堂」不是帥哥混的地兒,女人一旦好色,比男人更可怕!
一日傍晚,他們接到雷老大的電話,趕到夜總會,安以風剛適應燈光,便看見幾個舞女迎過來,他條件反射地想奪門而逃,可他好歹也是個男人,要冷靜!
所以他反應敏捷地閃在韓濯晨身後,小聲說:「那個女人身材不錯,我不和你搶!」說完他從背後推了韓濯晨一下,以最快的速度逃進包廂。過了足足五分鐘,韓濯晨才整理著衣服走進包廂,面容依舊淡定,只是額頭浸著汗滴。
雷老大看看他們兩個人,豪爽地大笑:「看你們兩個那點出息,被幾個女人弄得滿頭大汗。」
韓濯晨坐在安以風身邊,面無表情踹了他小腿一腳,力道不重,可見僅僅是向他表達不滿而已。
雷老大笑著指指身邊的兩個女人:「她們兩個床上功夫不錯,一會兒讓她們教教你們什麼叫人間極樂。」兩個女人笑得燦若桃花,安以風冷汗直流而下!
「大哥,你饒了我吧!」安以風猛搖頭的時候,刻意瞥了一眼韓濯晨,他摸了根菸點燃,雖然沒有拒絕,臉上已經掩飾不住嫌惡和抗拒。
他和韓濯晨認識的時間不短,但他始終不明白韓濯晨為什麼連抗拒都要掩飾起來,不喜歡抽菸、不喜歡女人;討厭賭博和酗酒、討厭黑道打打殺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又沒人逼他,他為什麼非要裝作喜歡?
「風……」雷老大笑著打趣他:「我看你平時挺男人的,遇到女人怎麼這麼沒出息?」
「那些也算女人?」安以風長嘆一聲:「一個個跟惡狼似的,恨不得吃了我!」
包廂裡其他的兄弟大笑不止,安以風完全不在乎,大義凜然說:「笑什麼?你們這些人怎麼能瞭解身為帥哥的痛苦……」說著,他用手肘撞撞身邊沉思的韓濯晨:「是不是?晨哥?」
韓濯晨搖搖頭,很認真地回答:「我長得不帥,我不瞭解!」
眾人又一陣哄笑,有個小弟忽然頓悟般大嚷:「噢!我明白了……風哥喜歡小綿羊那種類型的,最好讓他獸性大發,撲上去把人家吃了!」
「咦?說的有道理!」安以風靠在沙發上陷入幻想中,如果有個女孩,一頭柔順的長髮,白皙素淨的小臉,笑起來羞羞怯怯的,聽見他說點稍微過火的話,臉會紅的像水蜜桃……
光是幻想他都想「犯罪」!
「風哥,你在想什麼?笑得這麼色情?」
「良家婦女!」笑聲從包廂裡溢出,漫過長長的走廊!
他們正笑著,門被人毫不客氣推開,一個滿身重金屬的矮個子男人走進來。
一進門便是滿臉堆笑:「雷老大!好久不見!」
「阿豹……好久不見!」雷老大起身迎過來。
阿豹大笑著走過去,看似很熱情地擁抱了一下雷老大,「聽說你發財了?」
「哪裡!只夠養活兄弟!」
他們並肩坐下,阿豹用猥瑣的目光掃了韓濯晨和安以風,曖昧地開玩笑:「呦!從哪弄來兩個美男子……難道你也趕潮流,改養男寵了?」
「我最得力的兩個兄弟……」
安以風拿著酒瓶的手驟然一緊,韓濯晨馬上抓住他的手臂,小聲地在他耳邊問:「要動手,一會兒找個沒人的地方。」
「沒人看見,我打他有什麼用?」
韓濯晨鬆開抓住他的手,摟著他的肩,淡淡微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記性不好!」
「沒關係……」韓濯晨嘴角彎成完美的弧度:「我記性好!」
安以風剛鬆開酒瓶上的手,阿豹的一個手下指指韓濯晨說:「豹哥,你看他長得是不是有點像小韓?」阿豹麻木地抬眼看看,一臉茫然,明顯已經忘了所謂的小韓長什麼樣。
雷老大也掃了一眼韓濯晨,神色沒有太大變化,摟著豹哥的肩膀說:「來,咱們兄弟好不容易遇到,今晚好好喝點,大家隨便喝,我請客……」
酒喝到興起,美女的歌唱到動情……
韓濯晨側身坐在剛剛說話那位年過四十的「小混混」身邊,熱絡地打招呼:「嗨!怎麼稱呼?」
「阿強。」
「你就是強哥啊。」韓濯晨為他倒了杯酒,「我早聽過你,聽說你在道上混了二十多年了……道上人都說你最講義氣。」
「是嗎?」
「是啊!道上誰不知道你強哥的事。」
「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講義氣……」三分醉意的阿強開始滔滔不絕講他的光輝歷史。
韓濯晨耐心聽了一個多小時,陪他喝了半瓶白酒,才裝作無心問著:「你剛才說我長得像一個人,我們很像嗎?」
「你長得很像我以前的一個兄弟。」
「有空我見見。」
「早他媽去見閻王了。」半醉的阿強又倒了杯酒,繼續喝。
「他……怎麼死的?」
「唉!」他嘆了口氣,陷入回憶,「小韓很講義氣,人也不錯,就是愛賭錢……為了賭,什麼都不顧,連高利貸都敢借,動不動就被人逼債,豹哥替他出過兩次頭,後來也不愛管了。」
「之後呢?」
「人他媽到死的時候點真邪……那天他贏了莊家好多錢,還跟我說,他有錢了,他老婆不會跟別人跑了,他兒子也不會看不起他,他要作點小生意,讓他老婆孩子過好日子,沒想到……第二天,有人發現他的屍體,被人砍了幾十刀……」
韓濯晨低著頭看著酒杯,紅色與金色交替的射燈在他臉上忽明忽暗,雷老大凌厲的眼神移到他的臉上,很快又移開,繼續和阿豹喝酒……安以風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他臉上。
韓濯晨好久才抬起頭,笑著問:「是賭場的人做的?」
「那還用說!」
「下手這麼狠,有點像崎野的作風。」
「就是崎野晉爺的場子……」韓濯晨握著酒杯的手收緊,喉嚨發出一聲極低的輕吟。
除了安以風沒人聽清楚,那是兩個字:晉爺!
◎ ◎ ◎
那晚韓濯晨喝醉了,不省人事,他的嘴裡一直重複這兩個字,一聲一聲充滿殺意!
夜半時分,酒精退去,頭疼開始折磨著他,他蜷縮在床上,拼命用拳頭砸著自己的頭,腦海裡反覆出現那一幕……
他跟著媽媽去認屍那天,他爸爸的臉已經被砍得血肉模糊,手心裡死死攥著一張照片,那是他們的全家福,媽媽怕嚇壞他,想帶他走,他拉著爸爸的手怎麼也不捨得鬆開,因為他知道,一旦鬆了手,他以後再也看不見爸爸了……
「爸……我沒有瞧不起你,我從來都沒有瞧不起你……」但無論他說多少遍,他的爸爸再也聽不見了!不知道是幾點,韓濯晨聽見開門聲,接著聽見浴室裡傳來水聲,水聲彷彿刮著他敏感的知覺,扯斷他所有的神經,折磨得他頭疼欲裂……
可他寧願承受這樣的痛苦,也不要再去回憶記憶中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終於熬到天亮,韓濯晨疲憊地走出房間,用力拍了拍浴室的門,對安以風喊:「風,我有點事出去一下。」安以風圍著浴巾走出來,古銅色的肌膚上隱隱泛紅,眼睛佈滿血絲,樣子比他還失魂落魄。「你沒事吧?」他緊張地問。
安以風沒回答,坐在沙發上說,聲音喑啞:「我不想出門,你能不能幫我買一碗陳記的豆漿。」
「好!」韓濯晨拿起外衣出門。
在陳記茶餐廳買完豆漿,他剛要離開,意外聽到一個讓他無比震驚的消息,晉爺昨晚被人殺了,職業殺手的作風,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手法乾淨俐落,一刀致命,唯一奇怪的是殺手沒用槍,用的是刀……這不是職業殺手的習慣!
韓濯晨回到家推開門時,看見安以風還坐在沙發上,連姿勢都沒有變,水滴從他黑亮的髮絲間一滴滴滑落,將米白色的沙發靠背浸濕了一片。
他一步步走向安以風,每走近一步,周遭的空氣都會更冰冷一些,凍得他全身發顫。
連他的聲音都是顫抖的:「我聽說晉爺被人殺了……是你做的。」
安以風猛然抬頭,渾沌無光的眼神閃過一絲恐懼,蒼白的臉色有發青,安以風的表情已經給了他答案。
韓濯晨退後幾步,戰慄的背抵著牆壁才站穩,手中的豆漿摔落在地上,乳白色的液體四處蔓延。「真的是你做的……」韓濯晨瞪大眼睛看著安以風,「為什麼?你知不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
安以風吸了口氣,裝作很平靜地說:「大哥要我告訴你,不管你有沒有當他是大哥,他一直把你當親弟弟……現在,殺父之仇他已經幫你報了,你不想混黑道就別勉強自己,現在脫身還來得及。」
「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不需要你幫我……」
安以風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扯動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大哥給我怎麼多錢,這麼罩著我,不是為了讓我看看場子,收收帳,我當初既然收了他的錢,這條路遲早是要走的。晨哥,我知道你不想混黑道,趁著現在還有退路,千萬別為了仇恨捲進這條不歸路……」
韓濯晨衝到他面前,緊緊抓住他的手腕,「風,回頭吧,混黑道沒有一個好下場……」
安以風閉上眼睛,搖搖頭:「回頭?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大哥,他會輕易放過我嗎?」
「我可以幫你求他。」
「不用了。」安以風很堅定地說:「晨哥,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大哥是個有野心的人,他想要的不僅僅是霍東的地盤……是整個黑道,現在他急需要一個他信得過的人幫他,這對我來說是個最好的機會。」
「他信任你,重用你又能怎麼樣?你要拿命去拼!你沒看見于哥死得有多慘?還有其他兄弟……你早晚和他們一樣……」于哥是雷老大很重用的一個打手,幾天前剛剛被人在街頭亂槍打死。
「我看見了!所以我想得很清楚,既然選擇了混黑道,我就一定要混出點名堂……我要做整個黑道的老大!」
「你!」韓濯晨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還是兩個月前那個坦坦蕩蕩的少年。
「晨哥,黑道要亂了,你別再攪這灘渾水,趁早脫身吧。」
韓濯晨坐在沙發上,焦躁地拿下茶几上的一根菸點燃,任由灰色的濁氣浸染他的胸膛,他的確不想混黑道,不想在這種砍人與被人砍的生活中生存。
可是現在脫身,他對不起雷老大,更對不起安以風……
韓濯晨用指尖撚熄,劇痛從指尖傳遍全身,在胸膛聚集,只有這種刺痛才能讓他保持清醒,保持應有的理性,「等我幫大哥除了霍東,我就離開。」安以風點點頭……
從此以後,安以風不再買白色的衣服,他所有的東西都是黑色,死氣沉沉的黑色!
◎ ◎ ◎
如安以風所料,野心勃勃的雷老大很快掀起一場黑道的血雨腥風,經過幾次交鋒和血拼,雷老大和霍東鬥得可謂慘烈,手下兄弟死傷慘重、兩敗俱傷,為了保存實力,雷老大不得不由明變暗,選擇派安以風施行暗殺。
誰知有人走漏了風聲,霍東不但很快聞風躲了起來,還派了很多人追殺安以風。
看似風平浪靜的黑道,暗藏著洶湧的急流,蔓延的殺機……
有天清晨,一直藏身在某倉庫暗間的安以風突然接到電話,電話是韓濯晨打的,他說話的聲音很急促:「風,快點帶人去綿德街一百三十號B座地下室……」
安以風還沒來得及問清楚,電話已經掛斷,安以風皺眉看向跟著韓濯晨混的一個小弟,問:「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昨天晚上,我看見晨哥在夜總會門口救了一個被欺負的女學生,晨哥送她回學校……」
「女人?」安以風的眉峰蹙得更深,韓濯晨一向不喜歡和女人有所糾纏,又怎麼會在這種殺機暗洶的時候,單獨跟女人去過夜,除非……
安以風立刻意識到出事了,他根本沒有時間召集人手,直接帶著身邊負責保護他的十幾個人趕到韓濯晨所說的地下室。
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偷偷帶著人潛進霍東藏身的潮濕地下室時所看到的情景,房間裡有十幾人,一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少女倒在血泊中,美麗的身體已經僵直,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不肯閉上。
而韓濯晨蜷縮在地上渾身痙攣,臉色蒼白如紙,半裸的上身早已血肉模糊,地上除了鞭子,斷了的木棍,還有一支剛剛注射過藥物的針管,針頭上血跡還未乾……
霍東揪著他的頭髮,大聲問:「說!安以風在哪裡?」
「我不知道……」韓濯晨口齒不清地回答,頸上的動脈都是青紫色的,很明顯是藥物刺激過度。
「媽的,再給他打一針,我就不信他不說!」
陰暗得發霉的地下室,安以風瘋了一樣衝進去,在他的憤恨中,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他槍口前倒下去;一條條生命在鮮血中被終結,血流遍地的同時,他的良知徹底被仇恨麻痺……
「晨哥?」他衝過去拉起韓濯晨。
韓濯晨的目光開始渙散,不停地嘔吐,可意識模糊中他還在說著:「我不知道……」他毫不猶豫背起韓濯晨,奔向最近的醫院。一路上他深刻地體會到一句話,做兄弟,有今生,沒來世!
◎ ◎ ◎
醫院的急救室門外,安以風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原來韓濯晨救的那個女人是霍東的情人之一,她刻意打扮成女學生欺騙韓濯晨。
一整夜,她想盡辦法糾纏他,以套出安以風藏身的所在,卻沒想到韓濯晨除了對她悉心地照顧,毫無雜念,第二天清晨,霍東出現的前幾分鐘,那個女人實在不忍心傷害一個如此真誠善良的人,告訴他真相,讓他快走,並在韓濯晨的追問下,說出了霍東的藏身之處。
韓濯晨急忙跑到樓下打電話給安以風,電話剛接通,正好被趕來的霍東抓住。
而那個女人也因此被霍東活活打死……
得知真相的安以風痛苦地用染血的雙手捂著臉,可他的耳邊始終縈繞著韓濯晨如遺言般絕望的聲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第二章
幸好韓濯晨年輕,身強體壯,搶救及時,經過兩個小時的急救,醫生總算把他的命從陰曹地府搶回來。三天後,韓濯晨終於度過危險期,他醒過來看見安以風,鬆了口氣,才問:「那個混蛋死了沒有?」安以風張開口卻找不到任何聲音,只得點點頭。
「有沒有幫我多砍幾刀?」他口齒模糊地問。
「嗯!」安以風搓搓臉,強迫自己笑出來,「幫你剁成肉餡,包成包子了……估計夠你吃一個月的。」
「靠!」他看看韓濯晨被纏滿繃帶的身體,「晨哥……你為什麼不說?」
韓濯晨苦澀地笑笑,「說了也是死。」
「至少死得痛快點!」
「我相信你會來!」昏暗的病房裡,他們依舊笑著。
「兄弟」這個詞對他們來說已經不再是一個名詞。
休息了半個月,韓濯晨的傷勢基本沒什麼大礙,但有些東西已經侵蝕了他的血液,傷透了他的靈魂。
◎ ◎ ◎
數年後。
自從霍東的事轟動了整個黑道,安以風無疑成為黑道第一殺手。結果也許是輝煌的,但過程有多麼慘烈沒人會知道,他砍死過多少人他自己都不記得,他唯一記得的,就是他殺的都是些該殺的人!
隨著雷老大不斷吞併其他的幫派,擴張勢力,安以風和韓濯晨早已不是剛出道時拿命去拼的小混混。他們也有了自己的手下、自己的勢力,正當安以風雄心勃勃想和崎野一較高下,在黑道有一番作為的時候,雷老大卻沒有了最初的雄心壯志。
他娶了老婆,安於現狀,一心只求安安穩穩過完下半生,他還分給韓濯晨和安以風兩間夜總會,兩間賭場,告訴他們有空想想怎麼多賺點錢,別跟人結怨,尤其別跟崎野的人對上。
對有些男人來說,能風風光光過著終日醉生夢死的日子,求之不得,但對安以風來說,他想做黑道老大的夢想離他越來越遙遠。
他除了偶爾有事做,每天睡到中午,起來後去夜總會吃點早餐兼午飯,和韓濯晨去健身中心練練拳,再回夜總會和兄弟喝酒喝到午夜,有時他直接睡在夜總會的沙發上,有時回他除了睡覺不會待的公寓。
想起自己沒有色彩,百般無聊的生活,安以風心口一陣憋悶,他將車停在街邊,買了一條韓濯晨最喜歡的香菸,坐回車裡,他慢慢拆開包裝,把十包香菸塞進車子的置物箱裡,繼續向健身房的方向開……
紅燈時,安以風搖下車窗,雨後的天空潔淨得的如剛剛被水清洗過。這時,後視鏡裡他看見一個女孩在街上奔跑,如黑緞的直髮和淡黃色的長裙在風裡飛蕩,看上去似秋天的落葉……
他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後視鏡上灰塵與雨滴凝結的污漬,看著女孩越跑越近,纖細的身材讓他禁不住擔心她會被風吹起來……
當後面的車發出催促的喇叭聲,他才發現綠燈亮了,剛要啟動車子,女孩突然出現在他車前,按著下腹不停地急喘。她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臉上都是汗水,略顯凌亂的長髮黏在沒有任何修飾的素顏上,半遮的眼瞳黑白分明,流轉的眼波清涼如山泉。
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多了,追他追得氣都喘不過來的他還真沒見過,為了她這份執著,安以風決定下車表達一下「關心」。
「妳不要命了?」他大聲怒吼。
女孩按著下腹足足喘了三分鐘,才將拿著錢包的手伸向他,「你的錢包……」
他啞然失笑,原來是他買菸的時候把錢包掉了。他接過錢包,見她輕咬著因為劇烈運動而充血的紅唇,手指把略濕的髮別在耳後,一絲孱弱的美讓他心生憐惜,有種想去為她理順髮絲的衝動。
他不禁起了逗逗她的興致:「追我追得這麼賣力,我還以為妳是警察呢!」
「嗯?」她愣了一下,一點沒有領悟到他的幽默感。
「開個玩笑!」
她僵硬地笑了笑,「這個玩笑很好笑?」
他講笑話有這麼冷嗎?太很打擊他的自信心了!
她轉身離去,毫無留戀。安以風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風吹亂了她長長的直髮,她淡黃色的裙襬……
安以風剛上車,接到韓濯晨的電話,他說臨時有事不能去練拳,安以風只好一個人在夜總會喝酒打發時間。
「生活啊!」酒過三巡,安以風感慨萬千,「真他媽的太無聊了!」
生活灰暗不要緊,沒有彩虹五顏六色的絢麗也沒關係,人生哪怕讓他有點事情做也好啊!
他的手下阿蘇非常善解人意地湊過來,「風哥,要不要我幫你找個美女?」
「美女?」他抬眼掃視了一圈「波濤洶湧」的夜總會,「對我投懷送抱的美女遍地都是,還用得著你幫我找?」
「這麼多尤物,你一個都看不上?」
「我品味高!」想找個女人填補一下寂寞的時間,對他來說當然很容易。可要找一個能滿足他口味的,還真是不容易。
有一次他看見一個女人長得不錯,樣子也蠻清純的,於是叫她過來聊聊,誰知他開場白還沒想好,名字還沒來得及問,那女人便靠在他肩上,柔膩的小手在他的大腿上來回撫摸,塗著淡粉色眼影的眼睛緊盯著他半敞的領口……
如果他不是個男人,他一定會說:「先談談感情不行嗎?妳沒發現我挺有內涵的嗎?」
阿蘇見他一臉厭煩,又貼近他一點,覆在他耳邊小聲說:「夜總會新來了幾個男的,長得不錯……」
「男的?」因為他太過驚訝,聲音不自覺提高,當他發現他的手下們都在用異樣的眼神看他時,他一巴掌拍在阿蘇的頭上,「滾一邊去!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喜歡男人?」
阿蘇揉著頭坐到一邊,茫然看看大家,表情似乎在說,他不喜歡男人,難道喜歡女人?
◎ ◎ ◎
傍晚時分,安以風實在忍受不了夜總會的燈光,開車回家。他剛走下車,意外地看見中午追了他幾條街的女孩,她左手拖著大大的行李箱,右手提了個旅行袋,背上還背著一個比她肩膀還寬的雙肩背包,樣子看起來好無助……
他正欲紳士一次,以回報她追了他五條街的壯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跑過來,行動敏捷地掏出她口袋裡的錢包,飛奔而逃。
她愣了一秒,沒像別的女孩一樣驚慌失措,也沒大喊大叫,而是直接丟下手裡的行李追了過去,她跑得很快,身姿輕盈,沒超過兩百米便抓住小男孩的手臂。
「你……」她喘了一口氣,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滴:「你幾歲了?」
安以風聞言不自覺牽動一下嘴角,這問題問得實在很可愛。
「放手!」男孩試圖掙脫,發現怎麼努力都是徒勞,他只好把錢包丟在地上,不滿地大叫:「還妳!」
「年紀這麼小就敢搶東西,跟我去警察局……」
男孩泛黃的眼珠一轉,隨即跪在地上,可憐兮兮說:「我才十一歲……我媽媽病了,我想幫她買藥,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別想騙我。」
「我說的是真的……妳饒了我吧。」男孩聲淚俱下中,一個一瘸一拐蓬頭垢面女人撲過到她們面前,抱著她的腿慟哭:「他才十一歲,進了警察局他以後還怎麼做人?妳送我去吧,都是因為我有病……都是我的錯……」司徒淳看看面前年幼無知的孩子,又看看骨瘦如柴的女人,目光漸漸由憤怒變成憐憫,她的手也一點點鬆開。
「你們住在哪裡?」
女人指指街邊垃圾一樣的生活用品,「我就住在這裡。」
孱弱的舊報紙鋪在街邊的一個角落,報紙上放著滿是油污的薄被,薄被邊擺放著又髒又破的碗筷、水杯,還有一些她根本分辨不出為何物的東西。
一個住在這裡的人,做什麼都是可以原諒的,司徒淳俯身拾起地上的錢包,拿出裡面僅有的幾千塊錢,「這些錢先拿去買點藥,明天我幫你們聯繫紅十字會,讓他們接妳去治病。」
「謝謝!妳真是個好人!」
「這是我應該做的,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我住這棟樓的A座五一一號。」
在女人和孩子的感激聲裡,司徒淳沒有一點輕鬆的表情,步伐反而更加沉重。她走回樓前,拾起地上的行李時又看了一眼街邊鋪滿舊報紙的角落,沉重地嘆息。
但她不知道,她進門後不久,女乞丐便滿眼貪婪地跟小男孩爭搶著她同情的施捨,看完整個過程,安以風無奈地搖頭。
「這麼笨的女人來這個區,早晚被人賣了!」
◎ ◎ ◎
何為緣分?既是人生無處不相逢。
還是同一天,午夜十二點。安以風下樓去便利商店買菸,剛要付帳,意外地看見角落裡的司徒淳拿著試用的口紅塗在柔軟豐盈的雙唇上,略有些蒼白的臉上頓時染上色彩,清雅得攝人魂魄,可她努努嘴,揚了揚尖尖的下顎,說了句:「難看死了!」放下口紅,抱著幾桶泡麵走向收銀台,付款。
安以風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沒有存在感,他們幾乎都站在一起了,她卻對他完全視而不見。
他隨口問:「妳住對面那棟樓?」
她看看四周,沒見到其他人,才確定安以風是在跟她說話,「嗯,怎麼了?」
「這附近住的全都是壞人,妳最好別相信任何人!」
「這麼說你也是壞人?那我應不應該相信你的話?」
「我?」他湊近她,嗅到一陣幽幽的馨香,比起刺鼻的香水味那味道說不出的誘人,引人犯罪,「我是最壞的……妳晚上見了我可要小心點,最好繞著走。」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這個玩笑很好笑?」
「我是認真的。」難得他誠實以告,這小妞居然不信,真傷心。
她裝好泡麵,從他背後繞過去,走到門口,對他回眸一笑,「你要真是壞人,見了我可要小心點,最好繞著走!」安以風看著她走進夜幕,拿出根菸,「這女人,有點意思!」
便利商店的小弟立刻拿出火幫他點上:「風哥,這女孩一看就是良家婦女!」
「是嗎?」安以風勾勾嘴角,吐了口濃煙並吹散在空氣中:「我最喜歡良家婦女!」
◎ ◎ ◎
有人說,愛情是寂寞的產物。所以,有些事也許是偶然,但偶然中往往存在著它的必然。
比如年少輕狂又閒著沒事幹的安以風與聰慧可愛又多情司徒淳相遇。
安以風叼著菸走出便利商店,剛好看見司徒淳被幾個站都站不穩的男人圍在中間,他不自覺揉揉額頭,小聲嘀咕一句:「都什麼年代了,還調戲人家良家婦女。」
不過司徒淳的表現倒讓他有點意外,正常情況下,被幾個醉鬼圍在中間的女孩子,即便不被嚇得尖叫「救命」,也該慌慌張張奪路而逃才對,可她似乎很冷靜,表情清冷地打量著一步步像她走進的男人。
「小妹妹。」一個五短身材的男人湊近司徒淳,口齒不清地問:「哥哥以前怎麼沒見過妳,新來的?」黑夜裡,安以風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一聽這聲音,他已經認出了是誰。他是雷老大的一個兄弟,道上的人都叫他楊哥,在雷老大面前安以風和他也算是平起平坐,但楊哥已經四十幾歲,講義氣,夠兄弟,出於尊重,安以風也叫他楊哥。
楊哥這人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好色,好色對男人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可像他這樣一見到漂亮女人就邁不動步,不拉上床誓不甘休的作風,著實有點過了。
安以風從來沒有過英雄救美的閒情逸致,不過看在人家撿了他錢包,追了他五條街的份上,他也不能站在旁邊看熱鬧。將半支菸丟在地上,用腳撚熄,走過去,準備大展身手,誰知還沒等他說話,「啪!」一個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安以風幾乎不信一個看上去如此柔弱的女孩,打人時有這麼打的力氣,這麼快的速度,別說醉酒的楊哥,就算是他,也未必躲得過這個耳光。
「操!」楊哥怒了,大手一把抓向司徒淳的頭髮,她身子向後一傾,用力把手裡的泡麵砸向楊哥,楊哥忙側身一躲,司徒淳趁著其他人沒來得及反應,從楊哥旁邊的空位跑出來。
不幸的事,她剛巧撞進安以風的懷裡,一股幽香,一絲溫暖,還有一種特別的柔軟……
安以風的心微微一顫,既然人家主動投懷送抱,他總要表現出君子的風度,大大方方地抱住。
司徒淳看見是他,片刻的驚訝後,忙掙脫。他輕咳一聲,笑著說:「寶貝兒,別怕,楊哥跟妳開玩笑的。」
「你……」
安以風打斷她後面的話,「還不快點跟楊哥道歉。」
楊哥一看清說話的人是安以風,一臉怒氣立刻化成笑意,「呦!難怪這小美人脾氣這麼火爆,原來是你的女人!」
「不好意思,楊哥,你可別跟女人一般見識,哪天我請你吃火鍋,給楊哥去去火。」
「哈哈!我作東,咱們敘敘舊!」楊哥忙搖頭,藉著月光瞄了一下司徒淳染著紅暈的臉,「你們好好玩,我先走了!」
等到楊哥帶著手下走遠,司徒淳才站直,偷偷看他,遇到他的目光又緊張地避過,白皙的臉上佈滿紅暈……
「謝謝你!」那種少女獨有的羞怯眼神,不禁令他胸口一熱。忽然起了逗逗她的興致,笑著說:「妳打算怎麼謝我?」她迷惑地看著他,她迷惑的表情十分可愛,清泉一樣的眼眸化成輕煙。
「我救了妳,按常理說……妳該以身相許的。」他原本想戲弄她一下,可是當他看見她垂下紅透的臉,那半羞半嗔的表情讓他忍不住認真思考起這個提議……如果她非要以身相許,他似乎也可以勉為其難接受。
「你在開玩笑?」羞怯的眼神頓時沒了蹤影,只剩一張嚴肅的小臉。
唔,這女人真不可愛,明明年紀不大,整天跟個老男人似的一本正經,「放心吧,想對我以身相許的女人多的是,就算妳想,也得先排隊……」他看了一眼掉在地上,被踩扁的泡麵,說:「走吧,我請妳吃飯!」
「為什麼?」
「因為妳撿到我的錢包,追了我五條街。」
她恍然大悟,隨即搖頭:「不用了,那是我該做的。」
「真囉嗦,請妳吃頓飯而已,又不是吃妳……」他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拉著她直奔最近的餐廳。
餐廳裡,司徒淳低頭專心致志吃著飯,一句話都不說,安以風仔細地看著她,美女他見過很多,但她們縱然五官再美麗,妝容再精緻,骨子裡總是掩不住那股風塵味,虛榮、勢力、輕浮,全部清晰地寫在眼睛裡;而司徒淳卻有一雙清明的眼,澄澈得像個剛出生的嬰兒。
「妳有男朋友嗎?」他們這種道上混的男人,一向不懂得什麼叫含蓄,比起楊哥,安以風自認為他還不算太直接。司徒淳愣半晌才咽下嘴裡的米飯,搖搖頭。
「我也沒有……女朋友。」他笑著欣賞她更加紅暈的臉,見她拿起冰水,放在唇邊剛喝一口,他壞壞地一笑,說:「不如我們兩個湊合一下吧。」
她被水嗆到,咳了好久才喘過氣,臉更紅了,但依舊不說話,那嬌俏的臉分外誘人,看得他心裡癢癢的,恨不得把她抱在懷裡解解癢!
「行不行?」他又問一遍。
「……」
「妳說句話吧?到底行不行,妳總該表個態!」她還是沉默。
安以風等得沒了耐性,這是什麼態度,不拒絕?也不接受?「再不說話,我就當妳默許了!」
她看著他的臉,眨眨明眸,「我有權保持沉默。」
安以風忍住罵髒話的衝動,「我又不是警察,妳怕什麼?」
「我怕你是壞人。」
說的也是!為了增進瞭解,他決定先講明一下他的缺點和優點,「我這人稍微有一點壞,不過我本性善良;我長得雖然不帥,但我很有內涵……反正妳也找不到男朋友,妳將就一下我吧。」
「你不是說想對你以身相許的女人太多,我需要排隊嗎?」
「我允許妳插隊!」
她的唇角輕輕上挑,垂下臉偷偷笑著……
很明顯的她不討厭他。安以風頓時被她的笑容鼓舞,緩緩伸出手,很慎重地將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她遲疑一下,抽走放在桌上的手,但那種又軟又暖的感覺流淌進他的血液。
手摸起來都這麼舒服,不知道其他地方……他禁不住好奇心看向女人最柔軟、最迷人的地方……那唯美的曲線看得他一陣熱血上湧,男人最原始的罪孽被她全部勾引出來。
司徒淳看出他眼中的火焰,有些無措:「我要回去了。」
「我送妳!」安以風送她到家門口,忽然有點不想她消失在他的視線,他抓住她的手,再次「深情無限」的表白:「不管妳願不願意,從現在開始妳是我的女朋友了!」
她小聲問:「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沒得商量!」
「哦!」她快速轉身,跑進陰暗的樓梯間。安以風望著她消失的背影陷入迷茫,「哦」是什麼意思?
◎ ◎ ◎
那晚,一向嗜睡的安以風竟然失眠了,他躺在床上一回憶起她羞怯的笑意,便忍不住遐想萬千,難怪色狼都喜歡調戲良家婦女,有點意思,相當有點意思!
午夜兩點,他按耐不住打電話給韓濯晨,「什麼事?」對方的聲音睡意正濃。
「今天我認識一個女人,她長得很……」
「講重點!」
「跟一個女人從認識到上床最快需要多長時間?」
「如果加脫衣服的時間,五分鐘!」
「靠!」安以風低咒一聲:「我說的不是妓女!」以為誰都跟他似的是女人都上,他可是很純情的。
「哦,那要久一點……」電話裡沒了聲音,韓濯晨似乎在認真回憶:「至少兩個小時。」前戲也很重要……
「你他媽的跟女人談談感情不行嗎?」說完,他不等對方回答,摔上電話。
一分鐘後,韓濯晨打回來,聲音已經沒有了睡意:「千萬別跟女人談感情。」
「為什麼?」
「這世界上有兩種女人,一種是坑我們的,一種……是被我們坑的!」
他喜歡她,當然不會害她,「我只想試一次,被她坑我認了!」
「安以風!我他媽不是怕你被坑,我是怕你坑了別人!」不等他說話,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
他啞然看著只剩嘟嘟聲的話筒,不怕他被坑,需要發這麼大火?韓濯晨這種男人,什麼都好,就是嘴硬!
◎ ◎ ◎
連續幾天,安以風發現自己越發地無聊了,有事沒事在街上閒晃,總盼著又一次不期而遇,他甚至想了好多偶遇的對白。
「嗨!好久不見!」或者,「這幾天妳跑去哪裡了?我還以為妳跟別的男人跑了!」再或者:「作為妳的男朋友,妳有必要告訴我妳的聯絡方式。」幾日後的一個深夜,幾分醉意的安以風走出夜總會的時候,他們真的偶遇了,但他想了好久的對白一句都用不上。
因為司徒淳跟幾個警察走在一起,她一身警服在黑夜裡都是那麼的刺眼,涼夜的風,寒意絲絲入骨,澆熄了他初燃的熱情。
安以風無言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去,故意沒去接觸她含笑的目光,可當他聽見一個警察說:「他就是安以風……」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在那一身莊嚴的警裝下,她再也沒有孱弱的美,反而風姿照人。
夜總會的燈光照在她純淨無瑕的臉上,她嘴角的笑譏諷中帶著苦澀,「這個玩笑實在太好笑了!」
他也笑了,在心裡說:「是啊!這個玩笑太他媽好笑了!」之後,他們很多次見面,司徒淳總是遠遠繞開,安以風也裝作沒看見,繼續走他的路。
若說他有多愛她,倒也不是。他不過是覺得她是個好女人,僅此而已。
但若說此刻他對她已經完全沒有了感覺,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清楚,警察和罪犯走的是兩條路,他們絕對不可能有結果!
他以為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直到有一天……安以風和手下在街上晃,剛好看見司徒淳追一個搶皮包的男人,他一時好奇,在旁邊看熱鬧,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女人打人打得那麼有美感,一頭烏黑的捲髮在風裡飛舞,比熱舞還有味道……
沒幾下,她便用手銬把罪犯銬住,拾起地上的警帽戴在頭上,帶著人離開,可他的眼前還是她乾淨俐落的一招一式。
他的手下阿蘇色瞇瞇地瞇著眼睛說:「可算給咱們區送個夠味的女警,腿踢得這麼漂亮,身體柔韌性肯定不錯,在床上絕對讓男人……」
另一個手下阿億揮手給了阿蘇一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人家可是警察,當心玩死你!」
失神中的安以風突然冷笑一聲:「警察怎麼了?我倒要試試警察是不是女人!」
兩個手下均是一愣,湊過來仔細看看他:「風哥,你不是來真的吧?」
「真的!」他邪邪一笑:「我非要嚐嚐這天鵝肉是什麼滋味!」
阿蘇搖搖頭,「風哥,她是警察,你玩什麼不好,要玩自己的命?」
他當然知道後果有多嚴重,他不在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風哥,你今天喝了多少酒?」安以風靜靜看著自己的手掌,掌心還清楚地記得她的溫暖和柔軟,酒未醉人,人已醉……
◎ ◎ ◎
安以風本以為追個女人很容易,浪漫加山盟海誓沒有女人能抗拒,沒想到追求司徒淳的過程可謂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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