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男人這活,女人不靠天時地利人合,直接強上;
哄女人這事,男人有錢有人有閒,霸著不放就行。
盛家次子盛允楨,人稱京城四公子之一,
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家世一流、學識一流、人才也一流,
怎麼才開口跟虞靜姝求親,她卻掉頭跑了?
就算是他害她名節盡失,被迫削髮為尼,
他都說要娶她回家了,她怎麼能這麼不識好歹。
虞靜姝自小在村裡長大,只是小戶人家,從沒想高攀高門,
但為了保全家人名聲,她嫁進盛家成了上上策,
可盛家家大業大,家規甚嚴,新婦過門一年無所出者,休妻。
明明盛允楨婚前揚言要對她好,婚後卻讓她獨守空閨,
既然走不了,那她正妻不當了,她自降為妾總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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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盛允楨因為心情鬱悶,決定去郊外的莊子上暫住一段時間,一為消愁,二為避暑。他家有座翠竹山莊,便坐落在那青雁山山腳下的越女灣裡。這一日盛允楨帶了僕從,坐著馬車來到了京郊外的青雁山下。因見此處實在是風景優美,索性棄了馬車,命僕從們駕走,他則帶著書僮明溪步行爬山。
盛允楨帶著書僮且行且看,越發覺這青雁山綿延綿亙、重巒疊嶂,簡直三步就是一景,七步便可入畫,他越看越興奮,越走就越高興,不知不覺便沿著蜿蜒山道深入青雁山之腹地,想要繼續再向前行時,卻覺得口渴難耐。可左顧右盼,周圍既無人家,附近也沒有水源,盛允楨只得用袖子擦了擦汗,與書僮明溪繼續一路朝前走去。
「哎,果然窮鄉僻壤就是窮鄉僻壤啊,走了這麼遠,居然連個茶水鋪子都沒有。」盛允楨被熱得不行,一邊擦汗一邊吩咐書僮道:「明溪,你快走幾步去前面看看,若沒有茶水鋪的話,有戶人家也好,去討些茶水來喝吧。」
明溪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匆匆去了。
天氣實在炎熱得緊,盛允楨一邊慢慢地往前走,一邊用袖子搧著風。可因極度的口渴,方才因為欣賞到美景而變得愉悅、輕鬆的心情再一次陷入了低谷,不由得開始咒罵著這炎熱的天氣,又責怪此處太過於偏僻,以致於想喝口涼水也喝不上。
突然,有道女子的聲音傳來,道:「請問這位公子,怎麼你一人趕路還嘀嘀咕咕的?再說了,我們越女灣究竟哪裡對不住你了,教你說了一萬遍的窮鄉僻壤?」
盛允楨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小娘子正不遠不近地跟在他的後頭,聽她聲音清脆、甜潤,應該還是個妙齡少女。只可惜一排矮綠樹不偏不倚、不高不低地正巧遮住了她的容貌,他就能只看到她的髮髻和下身穿著的桃色半裙和淺青色的褲子,以及腳下的一雙杏色繡花鞋,那小娘子的聲音婉轉、清脆至極,如同林中百靈鳥的鳴叫一般悅耳動聽。
雖見對方是個村姑,可盛允楨還是不敢唐突,便低下了頭,只盯住了自己的鞋尖,然後將雙手攏進了袖子裡,朝那女子作了個揖,說道:「請問小娘子,這附近可有茶水鋪子?在下路過此地,口渴得緊,想求碗茶水來也求不得。」
那小娘子奇道:「茶水鋪?我們這裡從來也沒有什麼茶水鋪。」
盛允楨一愣,心下失望至極。不料卻聽那小娘子又道:「此處距離我們越女灣不過也就是十幾里路罷了,還用得著開什麼茶水鋪嗎。公子,你渴了?」
他實在口渴得緊,聽那小娘子開口詢問了,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些許期望,便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是。
「你站著莫動。」那小娘子說道。
盛允楨聽話地站住了。
小娘子朝不遠處走去,然後悉悉索索地忙碌著,不一會,她又朝盛允楨走了過來,遞給他一樣東西。
盛允楨猝不及防,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小娘子那粉白、紅潤的纖秀玉手給吸引住了,這世上果然有這樣好看的手?不、不,光是用好看二字又如何能形容出這雙玉手的美。
盛允楨呆呆地盯著那手,腦海裡想起詩文裡才會出現的形容,指若削蔥根,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公子,你不是說渴了嗎,怎麼不拿著?」那小娘子奇怪地問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盛允楨啊了一聲,抬起頭看了那雙手的主人一眼。不料這一看,他又是一驚。詩經云,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難道真不是在說眼前人嗎?
他本是京都貴胄子弟,與各世家子弟、名媛貴女們都是玩伴,自然見習慣了美人。可是無論是誰,似乎都不如眼前這個清麗的小娘子這樣靈動、嬌俏。
再仔細看看,也不能說她美得驚世駭俗,只是她的五官看起來讓人覺得特別舒服。兩彎眉淺黛微蹙,一雙漂亮的杏仁眼眨啊眨啊,兩排扇子似的翹又濃密的睫毛就像墨色蝴蝶一般撲閃著翅膀,他的心跳快得……簡直心如鹿撞。
「公子,你怎麼了?」小娘子覺得這人實在奇怪,心想哪有人這樣,怎麼突然一下子就變傻了,莫不是被大日頭晒壞了?
「公子,喂,公子,你到底怎麼了?」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盛允楨這才像受了驚似的清醒過來。他面上一紅,還沒來得及想好要不要向這小娘子道歉,便看到了幾根像青竹,但是更細,而且關節處還長著細細長長葉子的東西。
「這、這……」盛允楨下意識就覺得這小娘子看起來為人和善,應該不會騙自己,可他實在不認得這東西,怎麼敢吃?
小娘子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說道:「你沒見過這個吧?這叫蘆粟,是山上野生的甜高梁杆,吃著可甜了,不信你試試。」
她見眼前這人華服玉冠的,定是個富家公子,恐怕不認識蘆粟,更加不會吃了。於是她便示意他先接住了她遞過去的一根蘆粟,然後當著他的面,先是揭去了蘆粟杆上的葉片,然後從蘆粟關節處撕下堅硬的碧綠表皮,立刻露出了裡頭淺青色,飽含水分的纖維。
其實她也不怎麼渴,可為了要示範給他看,她還是咬下了一小口蘆粟杆,先抿著唇在嘴裡細細嚼了起來,然後秀氣地捂著嘴,將嚼去水分的殘渣給吐到了一旁。
盛允楨被渴得不行,見了這小娘子的示範,連忙也有樣學樣地揭去了蘆粟杆上的外皮。只是他動作笨拙,手忙腳亂地弄了好久,才揭去了蘆粟杆表面的硬皮,待露出了淺青色的杆肉之後,這才咬了一大口。甜潤、清涼的豐盛汁水頓時滋潤了他乾渴的喉嚨,又緩緩流進胃裡,將他那滿腹的臊熱暑氣盡數解除。
盛允楨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手裡這根長得很像竹子的蘆粟,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吃,不,這麼好喝的蘆粟?渴得喉嚨快要冒煙的他,忍不住三口兩口就將小娘子遞給他的這根蘆粟給吃得一乾二淨。
「怎麼樣,現在不渴了吧?」小娘子笑吟吟地問道。
盛允楨又一口氣把她遞過來的三根蘆粟杆給嚼吃完,這才意猶未盡地點點頭,朝她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小娘子。」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這裡沒有茶水鋪子的原因。對了,公子,你來這裡做什麼?」那小娘子好奇地問道。
雖然知道她美豔異常,但盛允楨還是不敢抬眼看她,唯恐唐突佳人,便垂下眼瞼說道:「在下自京城而來,準備去前面的翠竹山莊……」
「翠竹山莊啊,我知道那裡,你是頭一回來吧,要不要我帶你走上一程?反正也順路呢。」小娘子笑盈盈地說道。
盛允楨正求之不得。明溪離了此處,他也正愁著不識路呢,當下便立刻應允了,還朝那小娘子謝了又謝。
二人雖同路而行,可盛允楨卻見那小娘子一直離自己半步,若他在分岔路口走錯了方向,那小娘子便會立刻出聲制止。他想著這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貌,雖然言語天真、爛漫,卻絕不粗俗,不由得頓時心生好感。
又見此處重巒疊嶂、蒼山綠水,遠觀曦霧嫋嫋、煙波浩淼,近看奇石毓秀、山花如霞,他一時高興,便吟詩道:「雲來山更佳,雲去山如畫,山因雲晦明,雲共山高下……」
那小娘子聽了,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不料盛允楨已經轉過頭去眺望遠處的風景去了。
「依仗立雲沙,回首見山家。野鹿眠山草,山猿戲野花……」小娘子見他久久不吟下半闕,便接過他未吟完的半首詩,繼續吟唱道:「雲霞,我愛山無價。看時行踏,雲山也愛咱。」
盛允楨一驚,轉過頭來,將這小娘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這是前朝聖賢張養浩所作的雙調令,雙調令的意思,即是將得勝令與雁兒落這兩首詞牌調合二為一,作出來的詞句琅琅上口又清新脫俗,深得盛允楨的喜愛。
而這位張公雖有才幹,但名氣到底不如李杜,留存於世的詩作不過三五首而已。可這樣偏冷的詩句,這鄉野村姑居然也能信口說來?
再這麼一打量,只見這小娘子雖然著粗布衣裙,素面朝天的,但卻是一副衣著整潔、烏鬢如雲的模樣,卻與尋常村姑十分不一般,難道她竟是位富貴人家的小姐?
盛允楨更加不敢唐突,只好又朝著她行了一揖,說道:「小娘子好學識。」
只聽那小娘子噗嗤一聲又笑了起來,說道:「你這人真有意思,難道總是見人就拜的?那外頭有這麼多人呢,你一出門見人就拜,等你一個一個拜過去,回到家裡的時候,腰也彎得直不起來,哎喲喲,公子變成老阿公啦。」
聞言,盛允楨也忍不住莞爾一笑,心想這小娘子也確實天真又可愛。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就走到了一處分岔路口。
那小娘子揹著背簍站在岔路口,指著山腳下一處被鬱鬱蔥蔥的樹林給遮得半隱半現的院落,對盛允楨說道:「公子,那就是翠竹山莊,你沿著這條路下山,一直走就能走到。」
盛允楨想了想,終是開口說道:「敢問小娘子芳名?今日引路解渴之恩,他日定當報答。」
小娘子笑道:「我姓虞,你快去吧。」說著,她轉身離去。
姓虞?這個姓氏可有些少見。盛允楨看著她沿著原路往回走,頓時明白過來,之前她說的順路其實並不順路,只是為了給他領路而已。看著那婀娜纖細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林樹木之間,盛允楨的嘴角莫名就彎了起來。
不多時,明溪領著幾個家丁匆匆趕了過來,見了盛允楨,立刻上前行禮,「公子,您、您不識路,怎麼找到了這的?快,這有水,您先喝上幾口。」
盛允楨已經不渴了,但還是接過了明溪遞過來的水囊,喝了幾口。只是這水囊中的水,哪及方才那小娘子給他吃的蘆粟杆一半甘甜?盛允楨將方才遇到一個小娘子給他引路的事說與明溪聽,又吩咐明溪,要準備些禮物送去這位虞姑娘的府上當作謝禮。
不料明溪一聽就傻了眼,說道:「姓虞的姑娘?她既姓虞,又熟識這一帶的地形,想來就是越女灣下游的虞家村裡的人了。可是公子,這虞家村足有一兩百戶人家,他們可都姓虞啊,您問了她叫什麼名字嗎?」
這回輪到盛允楨傻眼了。他當時以為虞姓稀少,所以也沒敢問那小娘子的閨名。再說了,女孩子家的閨名怎能讓輕易讓外人知道?可誰又知道,這越女灣居然有一兩百戶人家都姓虞呢?說起來,應該還是那位小娘子覺得為他引路的這件事無足輕重吧?
盛允楨搖搖頭,只得作罷,跟著明溪與眾家丁繼續朝山下走去。但不知為什麼,嘴裡似乎還回味著剛才甘甜、清潤的蘆粟滋味,心頭卻泛起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與遺憾。
◎ ◎ ◎
虞靜姝回到家中,先將背簍放下了,然後走到她母親的房裡,問道:「娘,您身子骨可好些了?」
虞母說道:「妳先倒杯水給我喝,躺了這許久,頭暈得厲害。」
虞靜姝果然扶了母親坐起身子,又倒了溫水過來服侍母親喝下。
「妳去鎮上怎麼樣,繡莊老闆可有苛刻妳?」虞母又問。
「怎麼會。」虞靜姝嬌嗔道:「繡莊老闆聽說您病著,還特意要給多我二錢銀子。不過我沒要,爹常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自然不會收取不屬於咱們的錢物。」
說著,虞靜姝去外頭將背簍拿了進來,把自己在鎮上寄賣繡品之後換回來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給母親看,「這回我帶去的繡品一共換了一兩八錢銀子,給爹爹和弟弟買了些筆墨紙硯,再給您抓了兩副藥,又秤了些肉,晚上等爹爹和弟弟回來了,我燉個湯可好?」
虞母用慈愛的眼神看著女兒,卻責怪道:「也不給妳自個買點子花布做件衣裳,又為什麼還要給我抓藥?現在我吃著盧家送過來的草藥,不也挺好的。」
虞靜姝聽了盧家二字,眉頭輕蹙,卻只是笑了笑,說道:「娘,這些是剩下的銀錢,您收好。我去廚房忙一會,先把藥給您煎上。」
虞母看著女兒的背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以前還不覺得,可這回她一病,就覺得女兒是真的長大了,料理起家務可真真是家裡、家外一把抓,而且她還長得漂亮,是十里八鄉出名的美人。可這姑娘大了呢,就得給她找婆家。這兩年,虞母一直在替女兒相看。相來相去的,最後相上了隔壁村做木匠的盧家小子。
可虞父卻並不同意這門婚事,虞家雖然清貧,但虞父是個秀才,不大看得上有了幾個銀錢就不把旁人放在眼裡的盧家,何況盧家祖上還是奴籍呢。但虞母覺得,既然盧家有錢,而且盧家小子又會一門手藝,女兒嫁過去了,至少不會捱窮。至於盧家祖上是奴籍一事嘛,只要盧家小子是自由身,那就夠了。
可知女莫若母。虞母又怎會看不出女兒的不情願,但這又有什麼法子呢?眼看著女兒也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啦,再不說親,恐怕就要被人戳脊樑骨啦。何況盧家還是很有誠意的,所以虞母一直在穩著盧家,也一直在夫君和女兒跟前斡旋。她打定主意,只要夫君和女兒的態度一軟和下來,她就立刻應下這門婚事。
虞靜姝在廚房裡忙碌了起來,她一邊看顧著小炭爐上替母親煎的藥,一邊揮著鍋鏟,手腳俐落地做著飯菜。
不多時,外頭響起了弟弟虞仲生的聲音,「姊、姊姊……」
虞靜姝才應了一聲,虞仲生就從外頭衝進了廚房,氣喘吁吁地說道:「姊姊,妳看。」說著,他拎起了自己手裡提著的東西,讓虞靜姝看。
虞靜姝被嚇了一跳,這一堆用草繩串起來的,白花花又軟趴趴的東西是什麼?好臭啊。待她看清之後,頓時皺起了眉頭,豬大腸?
「拿開、拿開,家裡又沒人吃這個,你還跑去買?」她嫌惡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連忙問道:「等等,你哪來的錢,怎麼有錢去買這個?」
「不是我買的,是盧大哥給的。」虞仲生氣沖沖地說道:「我原和他說了,家裡沒人吃這個,可他卻說這好歹也是葷腥,還說咱們娘病了這許久,家裡肯定沒錢了,定是許久沒沾過肉了吧,還教我別嫌棄……」
盧大哥?虞靜姝的臉色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虞仲生打量了一番姊姊的臉色,猶豫再三,終是說道:「姊,不是我說,這個盧大柴啊,或許心地不壞,可為人也太粗俗了……姊,妳真要嫁他啊?」
虞靜姝煩悶地嘆了一口氣。
「姊,我知道娘也是為了妳好,盧大柴家境殷實,姊妳要是真嫁了過去,以後肯定是衣食無憂的。可是姊,妳就真的看得上他嗎?」虞仲生和姊姊很是親厚,也一直替姊姊的婚事捏了把冷汗。他才不願意自家如花似玉的姊姊嫁給盧大柴那樣一個自大又粗魯的人呢。
「姊,妳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啊?」虞仲生又問。
聞言,虞靜姝白了弟弟一眼。她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她還沒有喜歡過哪個男人呢。若真要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起碼也得是個看上去不討厭的人吧?
不知為什麼,白日裡在山上遇到的那位公子的身影,便悄然浮上了她的心頭。嗯,他個子高高的,生得很俊俏,而且衣著看起來華貴,像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最難得的是,他十分守禮,她與他同路了這麼久,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地面,從不曾正式抬眼看她,而且言辭之間彬彬有禮、態度謙遜,是個教養良好的人。
不知不覺的,虞靜姝的嘴角邊就浮起了些許笑意,臉也有些發熱。
「姊,妳在想什麼?」虞仲生好奇地問道,還伸手在姊姊面前揮了揮。
一陣惡臭頓時襲來,熏得虞靜姝幾欲作嘔,她頓時嫌惡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還往後退了一步,甕聲甕氣地說道:「虞仲生,你快把你手裡的東西扔出去……不不不,還是別浪費了,送到村東頭的七叔公家裡去吧,他一個孤老,原也吃這個的。」
虞仲生一聽,是這個理,連忙又拎著那副豬大腸走了出去。
虞靜姝追上去,衝著弟弟的背影說道:「欸,送完了東西以後,你先去河邊把手洗乾淨了再回,只要留得一絲氣味在,你就別回來了。」
虞仲生遠遠地應了一聲,拎著豬大腸飛快地跑了。
虞靜姝嘆了一口氣,回到廚房繼續做飯。她先是手腳麻利地剁了瘦肉泥做了一道鮮百合香蔥蒸肉餅,然後又煨了一罐荸薺瘦肉枸杞湯,再清炒了個豆角,一個蒸南瓜。
不多時,虞父也從學堂裡回來了。虞靜姝聽到了聲響,連忙上前接過了父親肩上搭著的搭連,又打了熱水過來請父親洗手淨臉。
很快,弟弟虞仲生也回來了。虞靜姝教弟弟支了張桌子在母親的病榻前,一家人親親熱熱地吃了一頓飯。只是為著女兒的婚事,虞父和虞母總有些不對付。虞父是不願意讓自己心愛的女兒嫁給隔壁村的木匠盧大柴的,所以最近和虞母有些冷戰的意思,但又因為妻子病著,他也不好說重話,所以虞靜姝的婚事就這麼被晾了起來。
第二章
過了幾日,虞母的病情漸漸好轉,便想從虞靜姝手裡接過那些家務活,可虞靜姝卻害怕母親病情反覆,便堅持不允,只每日裡忙著洗衣、做飯,照顧一家人的起居。
這一天,虞靜姝忙完了家裡的活計,便端了木盆,挎了個裝髒衣的竹籃,跟母親說了一聲,準備去河邊洗衣。她走到半路,遇上了同村的十三嬸和虞四嫂。她們的手上都端著木盆和裝髒衣的竹籃,看樣子也是去河邊洗衣的。那兩人可是有名的長舌婦,所以虞靜姝也不想與她們同路,便低了頭,快速越過了她們,匆匆朝河邊趕去。
那兩人見了虞靜姝,交換了一個眼神。虞四嫂說:「喲,她十三嬸,您瞧瞧人家秀才家的小娘子,就連走路的姿勢也格外與眾不同呢,瞧那小腰扭得……哎喲,都快斷了。」
十三嬸冷笑道:「那又怎麼樣,憑她怎麼清高呢,最後還不是……」說著,她的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也不知她到底說了什麼,總之語氣之中充滿了興災樂禍。
虞四嫂頓時驚問道:「啊?妳說什麼,十三叔在街上看到盧大柴逛窯子去了?天吶。」
虞靜姝腳步一頓,微微側過頭,看了那兩人一眼。
十三嬸立刻狠狠地白了虞四嫂一眼。虞四嫂自知失言,見虞靜姝望了過來,連忙也回瞪了她一眼,然後不說話了。
虞靜姝沒再理那兩個饒舌婦,她端著木盆,提著竹籃匆匆趕到了河邊。只是她選了個遠離那兩人的位置,開始蹲下來,清洗衣裳。
話說盛允楨在翠竹山莊住了幾日之後,漸漸喜歡上這個山青水秀又寧靜優美的地方,煩惱、鬱悶的心情稍有緩解。
這一日,盛允楨如往常那樣,來到山莊後面的河灣裡游水解暑。在炎熱酷暑的天氣裡,解了外衣,在這樣清涼、透亮的淺淺河水中嬉戲遊玩,他覺得好不愜意。只是他覺得,如果能在這時候飲上一壺冰鎮的葡萄酒,豈不更加妙哉?於是他立刻遣了守在一旁的明溪趕緊回去取酒。
明溪領命而去,盛允楨則繼續在淺淺的河水裡游泳戲水。可幾個猛地扎下去,不知不覺,他竟隨著流動的河水,慢慢游到了越女灣下游的虞家村口。
盛允楨在水裡游得正開心,一個猛子就扎到了河底,摸了塊潔白、橢圓的鵝卵石之後,又順著水流的浮力鑽出了水面。只是剛一冒出水面,他突然看到了三兩個女子蹲在河邊?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縱然是天氣炎熱,可盛允楨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原來不知不覺的,他竟順流而下,遠離了翠竹山莊,來到了村莊口?這、這可如何是好?想想自己因為戲水而解去了衣裳,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條褻褲,可不遠處就有三兩個婦人正蹲在河邊洗衣,盛允楨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想來想去,他決定悄悄地往上游游去。可這事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這河水並不深,可水流挺急的。不然他也不會不知不覺地被急流帶到了下游而不自知,而這會子他想要逆流而上,簡直是不可能的。
盛允楨知道自己沒辦法子逆流游回上游之後,索性半蹲在了水裡,藉著河流轉彎處露出水面的幾塊石頭暫時遮住了自己的身形。他心想,乾脆等這幾個女子洗完了衣裳走了以後,再想法子出水,找個男子求救吧。
但誰又知道,這三個女子洗起衣裳來就沒完沒了,一個未嫁女打扮的小娘子倒是動作十分麻利,可另外兩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不但動作是慢悠悠的,還不住地又說又笑。
盛允楨蹲了一會,覺得腿都快麻了,好不容易等那小娘子洗完了衣裳,起身端了木盆,拎著竹籃準備離開時,他才伸了個頭出去,想要打探一下,看看另外兩個婦人洗完了衣裳沒有。
不想的他兩條腿都已經蹲麻了,又冰涼的河水中浸泡了太久,已經有些不聽使喚。再加上他還在水底挪動了腳步,正好一腳踩在河底圓溜溜又生了青苔的石塊上,身形頓時一滑。
「哎喲。」盛允楨驚呼了一聲,整個人滑入了水底,因為不曾防備,口鼻被水嗆得猛然咳起嗽來,「咳咳,救、救……」他不由自主地就拚命地揮舞起雙手來。
盛允楨是會游泳的,而且這河水並不深,只是他受了驚嚇,又兼之腳軟,一時之間卻無法使自己浮出水面,兩隻手便不停地打著水。
正在河邊洗衣的十三嬸和虞四嫂被盛允楨鬧出來的動靜給嚇壞了,她們尖叫了一聲,立刻扔下了木盆和衣裳,驚慌失措地逃開了。而端著木盆已經走到了岸邊的虞靜姝一轉頭,突然看到有人落了水,還不住地在水裡撲騰著,她不由得著急地大喊了起來:「哎呀,有人落水了,快來人,救、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可環顧四周,除了她以外哪還有人呢?
見那人一直死命地在河裡撲騰著,虞靜姝一著急,也顧不得許多了,扔下了木盆和竹籃,拎著裙子就朝著河跳下去。她好不容易才涉水到了河中央,見那人一邊撲騰著,一邊猛烈地咳著嗽,模樣狼狽至極,於是便從他身後伸出雙手抓住了他。
一抓之下,虞靜姝只覺得這人十分沉重,不過因為有了水流的托勢,她倒也能將他從河中央給慢慢地拖到了河岸邊。
方才眾人的驚呼聲已經招來了不少村民,在眾人紛紛趕到之後,見渾身溼透的虞靜姝已經將一個男子給拖上了岸。那男子幾乎全身赤裸,而且虞靜姝全身上下也溼透了,玲瓏有致的身材頓時曲線畢露,村民們圍著二人議論紛紛了起來。
偏偏這時,虞靜姝又認出了這個落水的人,居然就是前幾日她在山上遇到的那個要去翠竹山莊的公子。
而這時,盛允楨也漸漸恢復了理智,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溼透了衣衫的美貌小娘子。是她?她正是那日替他領了路,又贈予他蘆粟杆解渴的那個小娘子。
「是妳,就是妳,我找到妳了!」盛允楨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高興成這樣,似乎歡喜得一顆心就快要炸裂開似的,他突然緊緊地抱住了她纖細的腰,彷彿她是隻會飛的鳥、會游水的魚似的,只要他一鬆手,她就會飛跑、會游走。可他為什麼這麼高興呢?是高興她救了他,還是高興他終於又遇見了她?
但盛允楨的話,落在圍觀的村民們耳裡,卻成了樣。
「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說這後生是被靜姝這丫頭推到河裡的嗎?」
「哎喲,真是世風日下啊,這光天化日之下,年輕的後生和小娘子抱成一團還不肯撒手,簡直是傷風敗俗喲。」
「就是,還說什麼秀才家的小娘子呢,瞧瞧她那狐媚樣子,好像恨不得把全村男人的魂都給勾走似的。」
「大夥快瞧瞧啊,這男的不穿衣裳,女的……哎,這穿了衣裳也跟沒穿沒啥區別了,他們怎麼還抱在一塊呢?真是不知羞恥啊。」
眾人的話,越說越難聽。
虞靜姝又羞又惱,她用力扳開了盛允楨環在她腰間的雙手,一轉身就想跑。可她轉念一想,他畢竟是位公子哥呢,而且上一回見到他的時候,他可是個彬彬有禮的公子呢,如今卻這副打扮……她咬著牙,撿起了一旁自己剛洗好的溼衣裳朝他扔了過去,然後匆匆地擠出了人群,哭著朝家裡跑去。
其實以虞靜姝的力氣,根本就掙不脫盛允楨的禁錮。而且盛難楨原本也並不想鬆手的,可周圍的人已經開始指指點點,他慢慢冷靜下來,果然覺得十分不應該……至少現在他的舉動是十分不雅的,只好鬆了手。他一鬆手,她便逃開去,卻還不忘朝他扔了件溼衣裳過來。
盛允楨忙不迭地撿起溼衣往自己身上一遮,卻發現那是件粉紅色的裙裳。再看看周圍圍觀他的村民們那副嘰嘰喳喳的模樣,他也顧不得許多,用那件粉色衣裳勉強遮住了自己的身體,慌慌張張地朝翠竹山莊跑去。
◎ ◎ ◎
話說虞靜姝一口氣跑回了家,自然驚動了正坐在院子裡做針線活的虞母。方才女兒出門洗衣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一回來就渾身上下溼漉漉的不說,還哭了?再一看,女兒身後還跟著幾個熊孩子。那幾個熊孩子也不進她家的院子,就在院子門口拍手叫道:「秀才娘子,方才妳家的大姑娘和一個年輕後生抱在一塊,河岸邊多少人看到了,羞羞羞,不要臉。」
虞母一呆,見虞靜姝已經跑進了自己的房裡,還砰的一聲,落下了門閂。虞母氣急敗壞地趕走了那群毛頭小子,然後趕緊去拍女兒的房門,可惜女兒就是不願意開門。
不多時,虞父與虞仲生也聞訊匆匆趕了回來。
在家人的輪番勸說下,虞靜姝終於紅著眼睛開了門。一見女兒安然無恙,只是兩眼紅腫得和兩顆熟透了的桃子一樣。
虞母首先就鬆了一口氣,嗔怪道:「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讓妳哭成了這樣?好歹也和爹娘說一聲啊。」
虞父也急道:「女兒莫哭,且與為父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虞靜姝抽抽噎噎地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與父母、兄弟聽。家人們一聽,面面相覷。其實她的做法也沒有錯啊,畢竟那是一條人命,難道真要為了虛名而見死不救?再說了,她救了一個人的性命耶,為什麼還要被那些不分青紅皂白的人胡亂汙衊?
「姊姊,妳莫要理那些饒舌之人。」虞仲生揮了揮拳頭,生氣地說道:「這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屠呢,這本是好事。對了,那個人是誰啊?」
虞靜姝想了想,搖頭道:「我哪裡認得。」
虞父也道:「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只是這裡的鄉親們未經開化,見識又少,故此有些浮臊罷了。妳不必理他們,只靜待些日子,這事過了就好。」
虞靜姝見家人都理解自己,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可虞母卻面含憂色,她也能理解女兒的做法,可是眼下女兒正議親呢,萬一鄰村的盧大柴也聽說了這事,那女兒的婚事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結果還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當天下午,盧大柴就託了個媒婆過來,一是索回之前他給虞家的那些禮物,二是透過媒婆傳話說與虞母聽,說虞靜姝敗壞門風,這樣水性楊花的小娘子他可要不起,從今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媒婆出言不遜,態度也極囂張,直把虞家人氣得夠嗆。臉色鐵青的虞父直接就去屋裡將先前盧大柴送來的禮物找了出來,統統扔到了外頭,虞仲生也氣沖沖地上前把那個媒婆給推搡了出去。這下可把虞母氣得本來病剛剛才好,這下子又被氣病了。
虞父只是安慰女兒,教她不必多想,還說小村莊民風閉塞,村民們又食古不化,說得難聽一點也沒什麼,時間長了大家也就忘了。
虞靜姝也覺得父親說得對,於是她再不出門,只在家中照料母親,做些家務罷了。
這一天午飯後,她正在坐在院子裡做針線活呢,突然之間啪嗒一聲,也不知打哪飛過來一顆小果子,正好落在了她的繡鞋邊。
「欸、欸,小娘子,請妳過來一下。」一道有幾分熟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虞靜姝抬頭一看,圍牆上好像趴著一個人?盯著那人看了半晌,虞靜姝認出來,這個人就是半個月前她去鎮上賣繡品回來時在山上遇到的那位公子,以及上回就是他落了水,她去救他才惹回了一身的麻煩的。
「你幹什麼啊?」一見到這個人,虞靜姝就覺得委屈,她好好的生活現在全被這個人給攪得亂七八糟,這會子他來做什麼,難道還嫌給她添亂添得不夠嗎?
「小娘子,請妳、妳過來一下。」盛允楨扒著她家的牆頭,低聲說道。
盛允楨一直都知道,一個女孩的名節有多重要。他也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其實他並不適合再出現在她的周圍,可如果不親口對她說一聲多謝的話,他會良心不安的。所以這一天,他還是在村口徘徊了許久之後,終於等到了四下無人,這才瞅準時機,悄悄地溜進了村子。因為他已經事先讓打聽到她家在哪,所以很順利地就找了過來。
虞靜姝本來不想理他的,可轉念一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讓人知道有個男人趴在自家的牆頭,她的名聲可就真的全毀了,唯今之計,就是趕緊讓他走。她走到了圍牆邊,恨恨地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你來又為了什麼?」
盛允楨的雙手牢牢扒著她家牆頭,見她過來了,心中大喜,便艱難地將舉起了雙手,朝她作出了一個作揖的動作,說道:「之前承蒙小娘子引路並贈飲解暑之恩,那日我落了水,又幸得小娘子相助,這才撿回了一條命,不想卻給小娘子帶來了這麼多的麻煩,實非我所願。」頓了一頓,他看著她,真誠地說道:「這次我來,是為了親口向妳道謝的,多謝小娘子救了我。」
虞靜姝也不是傻子,當時她和十三嬸、虞四嫂一塊在河邊洗衣時,並沒有看到這位公子是怎麼過到河中央的,那麼只有可能是這位公子已經在水裡待了好一會了。說不定他是為了要避嫌,才不得不在水裡蹲了那麼久,最後腳都麻了,不然他也不可能在齊腰深的水裡失足溺水。
虞靜姝和弟弟自幼在父親的教養下飽讀詩書,也很有一套自己做人的原則。此刻聽他真心誠意地向自己道歉,先前心裡對他的埋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盛允楨繼續說道:「小娘子幾番相助之恩,在下實在無法回報,思來想去,在下頗有些家財,如小娘子不嫌棄的話……」
「靜姝,妳在跟誰說話呢?」躺在屋裡病榻上的虞母聽到了外頭院子裡的聲音,不覺有些疑惑,便揚聲詢問道。
虞靜姝被嚇了一跳,盛允楨也吃了一驚,還以為自己被誰給發現了,被嚇得渾身一抖,砰的一聲,就掉到了圍牆的那一端。虞靜姝見狀,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靜姝、靜姝,妳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呢,出了什麼事?」虞母見女兒久久不答話,不由得更是擔心,一連喊了女兒好幾聲。
虞靜姝連忙說道:「娘,我沒事,方才外頭有隻貓,我本想逗牠進來玩玩,不想牠卻跑了,我沒事的。」
虞母這才放下了心,又說道:「靜姝,妳去瞧瞧灶上的藥可煎好了?我有些睏,不如妳拿了藥來給我吃,我吃了就睡一覺吧。」
虞靜姝連忙應了一聲,正準備進屋,冷不丁地一回頭,看到那位公子再一次爬上了她家的牆頭,她連忙朝他擺擺手,意思是你快走吧。
然而盛允楨卻覺得,只是口頭上的道歉似乎誠意不夠,又見這小娘子家中似乎十分清貧,不如他贈些金帛之物與她,可好?可還不待他開口說話,待在屋裡的虞母已經催了虞靜姝好幾次。虞靜姝便不再理會盛允楨,掀了布簾子,進屋裡照顧母親去了。
直到服侍母親服了藥又睡下了,虞靜姝才又去了院子裡。
院子裡靜悄悄的,圍牆上也沒有人,只有一樣十分顯眼的東西靜靜地躺在牆角邊的花圃中,虞靜姝走過去將那東西撿起來一看,是個荷包。再看看這樣好的料子和繡工,想來是那位公子留下的。她打開荷包,發現荷包裡裝著一塊質地精美又水色極佳的溫潤白玉珮,以及一塊新鮮的樹皮。
樹皮?虞靜姝拿著那塊樹皮翻來覆去地看,終於辨認出樹皮的內側被人用小刀小心地刻上了對不起三個字,她忍不住莞爾一笑。想想她初遇他時,他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再想想當她將他從水裡救出來的時候,他猛然看清了她之後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死活不肯撒手,嘴裡還不停地叫著,是妳,我找到妳了。
也不知為什麼,虞靜姝突然覺得自己的面頰像被火燒了似的,簡直熱得能烙熟麵餅。她慌慌張張地將那塊樹皮和玉珮塞進了荷包裡,然後又揣著荷包匆匆逃進了她自己的屋裡,待回到屋裡之後,她才又重新打開了那個荷包,拿出了玉珮仔細地看。
咦,玉珮上刻著一個盛字,他姓盛?嗯,好像翠竹山莊的管家也姓盛。再想想初見他時,這位盛公子周身的氣派……想來,他不大可能是那位管家的親戚,那就是說,他應該是翠竹山莊的主人囉?可村裡人都說,翠竹山莊的主人可是權貴人物呢,這、這……
想到這,虞靜姝突然陷入思考,想來他那樣的貴公子跟她這樣的小戶之女,是扯不上關係的吧。
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將那塊刻了字的樹皮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自己的妝奩裡,然後又將那白玉珮收回了荷包裡,塞進了櫃子。她想著,這玉珮太貴重,恐怕不是她這樣的平民百姓能夠擁有的,還是找機會還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