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時,她就是他的春藥,教他傻得直追;
糾纏後,他就是她的毒藥,讓她淺嘗難止。
人稱小侯爺的墨子安,京城裡橫著走的天之驕子,
當今聖上是他親舅,長公主是他娘,這身分誰惹得起?
兩年前,他像發瘋似的非娶楊采薇不可,
這不還把人嬌寵上了天。可板下臉鬧著要退親的人,
也是他,逼得皇上只得下聖旨,男女婚嫁,各不相干。
可人囂張久了,總是要還,兩年後,墨子安鬼門關走一遭,
不知又鬧哪齣,竟要皇上再下旨賜婚,娶的還是楊采薇。
這女人他不想放過,也不管皇上會不會劈了他,
他只認一個理,他的女人不喜歡他,哪會讓他睡,
既然都睡了,把人娶回家也算是天經地義。
第一章
楊國公府,一個偏僻的院子裡,一棵柳樹栽在院子門口,一道纖瘦的身影穿著素衣走了出來,她一頭長髮梳成道姑頭,神色平淡地往祠堂走去。
幾個在打掃的小丫鬟看了看她,又低下了頭。其中一個新來的丫鬟疑惑地問她們,「這位姑娘是誰呀?我似乎都沒看過。」
「噓、噓!」其中一個年紀看起來比較大的丫鬟用力地瞪了她一眼,等看不見素衣的女子之後才緩緩道:「這是楊國公府的嫡長女,咱們府上的大小姐。」
新來的丫鬟一怔,「咦,怎麼這副打扮?」
另一個丫鬟嘆了一口氣,道:「大小姐也是一個可憐人啊。」
「怎麼可憐了?」新來的丫鬟特別的好奇。
「大小姐生下來時,額上便帶著一塊紅色胎記,平日裡梳著瀏海看不清,若是撩起來,那可真是一個醜姑娘。」
「啊!」新來的丫鬟大叫了一聲,道:「我聽說過。」
「嗯、嗯,本來大小姐已經訂親了,可後來又被退親了。」
年長的丫鬟輕咳一聲,「反正妳記住,離大小姐遠一些。」
「是。」新來的丫鬟戰戰兢兢地記住。
楊采薇緩緩地往祠堂走去,後面丫鬟們的議論她沒有聽到,但被她聽到又能如何呢?
楊采薇是一個醜姑娘,即使她並不是一個心惡的人,她及笄之後便訂親,那人是長公主和墨侯爺之子,墨子安。
墨子安一表人才,絕對是一個良人。楊采薇少女懷春,以為嫁給那樣的男子便是絕好的事情了,卻萬萬料不到他對她說了一句醜人多作怪,便草草地將婚事給退了。
楊采薇被退親之後,便再也無人敢來說親,被墨子安退親的女子,誰敢娶呢?即便是把她嫁去遠方,這樣的事情一打聽便知道了。楊采薇也知道她的名聲是壞了,再也不想嫁人了。
但楊采薇不嫁人,她其他的姊妹如何嫁人,她拖累了其他姊妹的婚事,別無選擇,要嘛就是死,要嘛便是被送去尼姑庵。可楊夫人心疼她,怎麼也不肯讓她去尼姑庵。最後楊采薇便束了髮,從此每日在府中的祠堂裡唸佛、抄經書,雖然她還是楊國公府的大小姐,卻是一個嫁不出去的醜姑娘。
楊國公也是一個心硬的人,完全不管楊采薇的生死,撤掉了她身邊伺候的人,她從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成了什麼事都要靠自己的普通女子。
若不是楊夫人時不時地偷偷照顧楊采薇,只怕她也是活不下去了。在楊國公府裡,她便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沒人欺負她,也沒有人理她,她從一個被嬌寵的嫡長女淪落成了一個透明的存在。
祠堂離楊采薇的院子並不是很遠,她走了一小段路便到了,進入祠堂,沒想到會看到楊紫薇。她淡淡地說道:「二妹妹。」
楊紫薇俏麗地站在屋簷下,笑盈盈地看著楊采薇,「妹妹特意來看大姊姊,大姊姊近來可好?」
楊采薇只淡淡地吐了一個字,「好。」
楊紫薇笑著說:「也對哦,大姊姊也該習慣了,想想也有兩年了吧,真是歲月如梭啊。」
楊采薇並不是很想理這個庶妹,楊紫薇從小便比她更得父親的寵愛,而她不過是占了一個嫡長女的身分罷了,如今她那父親恨不得她去死吧,免得汙了門楣。
「其實大姊姊適當地將條件放寬一些,嫁人為繼室也沒什麼不好的。」楊紫薇裝出一副心疼楊采薇的模樣。
楊采薇淡淡一笑,並不理睬她,逕自在楊國公府列祖列宗的木牌前坐下,靜靜地唸著佛經。
楊紫薇撇了一下唇,不管她裝扮得多好看,不管她如何刺激楊采薇,楊采薇都沒有理她,宛若行屍走肉。楊紫薇噙著惡意的笑容,走到楊采薇的身邊耳語道:「妳可知道墨子安為什麼要退親?」
楊采薇一動也不動,繼續保持著唸經的動作。
楊紫薇邪惡地一笑,「因為啊,他以為妳水性楊花。」
本來閉目不想看楊紫薇的楊采薇,輕輕地眨了一下羽睫,原來這其中還有她這個庶妹的手筆,她心中卻不以為然,不管楊紫薇做了什麼,墨子安退親已成定局,她跟墨子安,此生此世都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當初如何?現在細想當初還有什麼用。楊采薇的眼前不禁浮現一抹身影,頎長的男子站在楓林中,著一身深藍色的錦衣,手中吊著一把玉墜扇,大紅的楓葉絢麗地染紅了半邊天,他朝她燦爛地笑著,叫她采薇……
楊采薇重重地閉上眼睛,將腦海裡有墨子安身影的場景驅至最角落,不允許他再跑出來,他跟她早已沒有關係了。情絲已斷,情根已絕,愛恨情仇,過眼雲煙。
楊采薇閉上了眼睛,卻沒有辦法閉上耳朵,她聽到楊紫薇愉快地說:「聽說墨小侯爺又要訂親了,這一回啊,可是平陽郡主呢。」
楊采薇捏緊了手中的佛珠,淡淡地說道:「恭喜。」
她在少女最美好的時光遇到了墨子安,如一個寵兒得到了他的青睞,順理成章地跟他訂親,她以為她會鳳冠霞帔地嫁給他,可一切都過去了,對他,也對她,他們之間早已斷得乾乾淨淨。他娶了什麼人又關她什麼事情,他那一句醜人多作怪,早將他們之間的情分抹得一乾二淨,一絲餘地也不留。
楊采薇本來還有些放不下,對墨子安當初毫無理由地退親始終懷著不解、不甘,如今知道了始末,她那僅剩的不甘也放下了。
他若真的如楊紫薇說的,誤會她水性楊花,那麼這就注定他們有緣無分。而且他就要娶妻了,她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再執著也無用了,就當自己作了一場夢,夢醒了,夢中寵溺她的男子也該消失在白光之下了。
楊紫薇得不到她想要的反應,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再回頭看祠堂,那筆直跪在木牌前的楊采薇。楊紫薇輕喃道:「嫡長女又如何?」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 ◎ ◎
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裡百花齊放,身後的心腹清風輕聲地問:「小侯爺,你可聽到屬下說的話?」
墨子安緩緩地轉過身,手裡轉著玉墜扇,淡淡地橫了他一眼,「這門婚事本侯不允。」
清風嘴裡泛著苦味,道:「長公主說,平陽郡主小侯爺看不上也罷了,若是小侯爺還是忘不掉那楊采薇,她便給你將人娶回來也無可厚非……」
「不必用激將法。」墨子安冷笑,眼睛忽然瞄到院子裡的一個丫鬟。那丫鬟的背影和那人很像,纖細如弱柳之姿,可惜肌膚卻差了些,那人的肌膚如白玉般光滑,摸上去會令人欲罷不能。
墨子安的眼裡幽光浮動,那丫鬟剛好將臉轉過來,清楚地看見了他的唇角噙著一抹冷酷的笑容,清風看了,頭皮一陣陣地發緊。
「很好。」墨子安看向清風,手指往外一指,正好指著那丫鬟,「她如此喜歡賣笑,便去紅樓坊裡好好地賣笑。」
那丫鬟的臉與那人很像,像到額上的胎記也極為像,可惜那人已經化成一朵彼岸花,深深地刻在他的胸口,即使像又如何,根本不是她!
怒火在燃燒,墨子安的神色卻如冰水般冷沉,看得清風一陣後怕,「小侯爺,這怕是不行。」
「清風,不要再讓本侯重複一遍。」墨子安的語氣很淡,但夾雜著千斤重石般的魄力,壓得清風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長公主是什麼心思,他清風都能摸清,更何況是小侯爺呢。哎,他忽然好想念以前笑容常在,嘴巴壞壞的小侯爺啊。
墨子安將玉墜扇放在一邊,在桌案前坐下,握起狼毫筆,大手一揮,便在紙上畫著。
清風抬眸看了一眼,哦,小侯爺又開始畫了。每當小侯爺心情不是很好的時候,小侯爺就喜歡畫這幅畫,他看了無數次,早已記下。
那是一抹模糊姑娘的背影,站在一棵參天古樹下,給人派粥。那景畫得好,那畫意也有內涵,清風只消一眼便認出了這姑娘是誰,還能是誰,不就是楊采薇嗎。就算小侯爺沒畫臉,可他也猜出來了。
嘶啦,清風聽到耳熟的聲音,再抬頭的時候,便見小侯爺陰著臉將這幅畫給撕成了碎片,回回如此,清風早見怪不怪了。
「收拾了。」墨子安起身,彈指撫開沾在身上的碎紙片,往外面走。
清風低聲道:「是。」
墨子安背著手走出書房,那丫鬟早已被人堵住嘴拉走,他閉了閉眼睛,方抬頭看著遠方,他的眼睛沉靜得不染任何情緒,手指無意識地揉著手腕,他垂眸低喃道:「妳到底什麼時候才不會糾纏我?」
在他的腦海中,穿著樸素的妙齡女子笑著給來來往往的窮人端上一碗碗熱呼呼的粥,她的笑絲毫不做作,她的眼含著憐憫柔光……
「公子,可要一碗?」她笑顏如花地問。
那時她不知道他是誰,只當他是尋常人。
「好,有勞。」一向頑劣的他竟在她面前有了禮數。
彼時,他被迷了心竅,長公主逼婚逼得緊,他長袖一揮,便認定了她。他一直認為他不是一個痴情的人,可遇上了她才知道,原來他也有成痴的時候。儘管她背叛了他,他卻仍然無法忘懷她。他握緊了拳頭,心中有一股複雜的情緒在飄蕩。
即使兩年了,還是無法忘懷她,更忘不了她背對他,跟她的表哥訴衷情,如何如何不願嫁與他,又如何如何聲淚俱下地只想嫁給她表哥。
既然如此,他順了她的意思,她不想嫁,他也不會逼她,她大可以滾得遠遠的。但無論他怎麼大喊著要她滾開,她卻始終不肯滾出他的心口,如烙印般在他的胸口發燙、發熱,「楊采薇……」
◎ ◎ ◎
一個月之後。
「子安、子安,你一定要活過來,娘只有你一個兒子,你是娘的命根子。」
墨子安躺在床榻上,僵硬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動,耳邊聽到長公主的聲音,緩緩地睜開眼睛,聲音虛弱地說:「閉嘴。」
長公主睜大了眼睛,擦了擦沾著淚水的眼睛,「兒子,你醒了是不是?」
「好吵。」
「快、快,喊御醫過來!」
一個月前,墨子安去臨州辦事,好好地去,卻是被人抬了回來,說是半路遇到了土石流,被土石流給埋在了下面。雖然墨子安第一時間閉氣,腦袋卻被砸了一個大窟窿,至此陷入了昏迷中。
墨子安靠在青鏤玉枕上,額上綁著一條白布,唇色發白。清風跪在地上訴說著當時的情況。好一會,墨子安慘白的臉才有了些神色,「這麼說,本侯昏迷了一個月?」
長公主坐在一旁的錦杌上,聽了這話,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御醫說要是再遲些天不醒的話,你就……嗚嗚。」
墨子安皺眉,「娘,我好好的,妳又哭什麼?」
長公主抿著唇,「好、好,我不哭。」
墨子安的視線從長公主的臉上移開,一個一個地掃過屋子裡的所有丫鬟、婆子,眉心漸漸地攥成一處,神色微沉,「她呢?既然我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都不在?」
長公主擦著眼淚,一臉的疑惑,「她?還是他?」兒子說的是誰?
「楊采薇。」墨子安神色越發的冷凝,「我雖與她還未成親,可我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她也不來看我?」
長公主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子、子安……」
「清風,去把她給我喊來!」墨子安心中有一股怒火在燃燒,她這個未婚妻也做得太過分了。
清風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耳邊便傳來墨子安的低吼,「還不去!」
清風被一吼,腦袋發空,「小侯爺,你與楊小姐都解除婚約了,你讓人家來幹什麼?」
墨子安一怔,「你說什麼?」
「讓人喊御醫過來!」長公主不怒而威地喊道。
「是。」一個婆子連忙跑了出去。
可憐的御醫才走出公主府又被拉了回去,仔仔細細地給一臉陰沉的墨子安看了一遍,才摸著白鬍子緩緩地道:「興許是撞到了腦袋,腦中的瘀血還未散開,所以小侯爺才會忘記了這兩年的事情。」
「你是說,本侯失憶了?」墨子安冷著臉。
御醫戰戰兢兢地頷首,「老夫是如此推斷的。」
「這可如何是好?」長公主緊張地問。
「等瘀血自行散開便成,老夫給小侯爺開些祛瘀的藥方加速瘀血散開,可無法保證這瘀血到底何時散去。」礙於長公主的威儀,御醫老實地說。
長公主嘆了一口,「沒事便好。」
等御醫離開,長公主眼中閃爍著狡黠,「兒子,這兩年的事情,娘給你講……」
「清風。」墨子安不想聽長公主如何跟他講,「你說。」
長公主瞪了清風一眼,清風一臉的窩囊,他不懂長公主是什麼意思啊。墨子安也不給他們太多時間去想,冷聲道:「你再不說,以後就不用說了。」
這可不是安撫,絕對是威脅。清風苦笑,將這兩年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墨子安聽了之後,道:「所以,我與楊采薇的婚事已經解除了?」
「不是解除,是退親。」長公主插嘴道:「你啊,也不知道發什麼瘋的,當初要她的人是你,結果後來要退親的也是你,不過後來又訂親了,對象是平陽郡主。」
「那個潑婦?」墨子安冷笑道:「娘,我就算是瞎眼了也不會娶她。」說著,他指著自己的頭,「娘有意要騙兒子?」
長公主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平陽郡主到底是哪裡不如那楊采薇了。她心平靜氣地道:「娘看你腦子倒是好得很。」
墨子安神色平靜地看著清風,「後來呢?」
「後來,小侯爺就退親了。」清風摸了摸頭,都講完了,怎麼還問他後來呢?
「她呢?」墨子安不相信他會退親,他還記得他當初如何去討她歡心,如何費盡心思換她一笑,怎麼一轉眼他就主動退親了,連清風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長公主深怕墨子安對楊采薇還有心思,「你便歇了心思吧,被你退親的女子誰敢娶。當初你一意孤行要退親,她這兩年也沒說下訂親的人。」
長公主一直盯著墨子安的臉看,見他的神色微微放鬆,她冷聲道:「可她也束了髮,從此常伴祠堂,一生不嫁。」
墨子安對上長公主的眼。長公主一字一句地說:「娘是了解你的,你雖然頑劣,卻不會胡來,特別是壞女子的名聲,你當初不說個理由,執意要退親,定然是她做了令你厭惡的事情。」
長公主的話很有道理,這確實是墨子安才會做的事情。墨子安的腦海裡卻浮現楊采薇白皙、瑩潤的側臉,粉嫩的櫻唇微微上揚,歪著腦袋望著他,喊他小侯爺。
墨子安的心驀然一抽,劇烈地喘氣著,嚇得長公主撲到榻上,「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他忍著胸口的疼,冷然地搖搖頭,「頭不舒服。」
「別想了、別想了,趕緊躺下,什麼也別想,好好地休息,如今能撿回一條命便是一件好事了,其他的遲些再說。」長公主心疼不已地說。
「嗯。」墨子安閉上眼睛,那股心疼的感覺陰魂不散地緊隨著他,聽著身邊的人來來往往的腳步聲,而他的眼前卻彷彿陷入了黑暗中,腦海裡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他退親了,他跟她早已不是未婚夫妻了……
第二章
楊采薇緩緩地從蒲團上站起來,膝蓋傳來一陣陣的疼,她伸手輕輕地捏了捏,神色淡淡地往外走,此時正是午時時分,從幽暗的祠堂站起來走到外面的時候,她的眼睛被光晃了晃。她忍不住地閉了一會眼,等眼睛適應了外面的強光,她才抬腳緩緩地往外走。
已經臨近初夏,天氣開始悶熱,楊采薇往自個院子的方向才走了一會,鼻尖便冒出顆顆汗珠,她拿著絲絹,低頭去擦臉上的汗珠。
再抬頭時,卻看到一張男性的俊顏趴在牆頭,那張俊顏隨著時間的沉澱變得更為成熟,稜角更為分明,她擦汗的動作微頓,是墨子安。隨即她別開了眼,將絲絹放回袖中,繼續往前走。
身後傳來一聲皮靴踩在葉子上的聲音,楊采薇的眉也不皺一下,神色自然地往前走,彷彿完全不知道身後跟著一個男人。
當楊采薇走進院子,她身後的墨子安說話了,道:「原來妳搬了院子,怪不得我找不到妳。」
找她?找她做什麼。楊采薇沒有反應地走進屋子,先去一旁的小矮房裡燒了水。他靜靜地跟了她一會,輕聲道:「素衣並不適合妳,這髮髻也不適合妳。」
她恍若未聞,小矮房裡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食盒,她逕自坐下,打開食盒。
「怪不得妳的臉色白得沒有血色。」墨子安看著食盒裡的素菜,劍眉狠狠地皺成了一團。
楊采薇拿起筷子挾起了菜,慢慢地吃了起來,耳邊繼續傳來他聒噪的聲音,「妳怎麼吃得下?」
她不語,繼續吃飯,眼不斜視地盯著碗裡的飯,一口一口,細嚼慢嚥,一炷香的時間,她吃完了飯,將碗筷放回了食盒裡。
水也燒好了,滾滾地沸騰著,楊采薇將熱水倒入一旁的茶壺裡,又倒了一杯置於桌上放涼。接著她又去將早上晒在院子裡的被褥收了回來,放在了床榻上。她的動作很穩,大大的被褥被嬌小的她抱著,一點也不吃力。
墨子安的雙手背在身後,腦袋上的傷口被黑髮遮住,任誰也看不到。他打量著楊采薇,現在的楊采薇跟他印象中的楊采薇很不一樣,她的容貌也發生了些變化,曾經的鵝蛋小臉如今尖尖的,總是粉嫩的唇顯得有些蒼白,她以前便很瘦,如今看著比以前更瘦了,以前的她很愛笑,可現在的她不愛笑,甚至她連一個眼神都不屑丟給他。
墨子安抿了抿唇,若不是忍不住心痛,他根本不會來。可每每想起楊采薇,他的心就痛,她讓他痛,他豈能坐視不管,自然會過來看看她,很顯然她過得不好,他本該高興,可沒有,他的心反而疼得更厲害了。
你不是一個胡鬧的人,既然要退親,一定是那楊采薇做了什麼,你才堅持要退親。
長公主的話不經意地迴響在耳邊,墨子安高深莫測地凝視著楊采薇,以前俏麗的姑娘家如今成了悶姑娘,她是為什麼,變成這樣?因為他的退親嗎?那麼當初他又為什麼跟她退親?
墨子安看著她端起那一杯稍稍放涼的水,淺淺地喝了一口,他突然上前,驚得她的手一晃,溫熱的水從她的杯中晃了出來,沾溼了他的衣襟,他卻似沒感覺一般,直接伸手撩起她前額的瀏海。紅色胎記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很明顯,卻不醜,他上回看見的時候便說不醜,一點也不醜,就如一朵烈焰花兒般。
也有人傳言,這人都是乾乾淨淨地來到這世上,若是這人臉上有胎記,那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壞事,這一世才會有烙印,這樣的風言風語在楊國公府上也不少,楊國公因此也不是很喜愛楊采薇。
但以前楊采薇端莊、大方,從未做錯事,甚至還跟墨子安訂親了,這樣的話是不攻自破,不過楊采薇被退親之後,似乎無形中印證了這樣的話,上輩子做了壞事,這一輩子也別想幸福,注定孤獨一生。
「妳是楊采薇。」墨子安肯定地說。
楊采薇甩了甩手腕,卻掙脫不了,平靜的水眸看向了他。
這是他進來這麼久她第一回拿正眼看他。墨子安被她一看,連呼吸都急了。
楊采薇淡淡地道:「小侯爺,請放手。」
這話如一桶冰冷的水一樣,從墨子安的頭上嘩啦啦地灌了下來,他瞬間清醒了很多,如鐵爪的手緩緩地鬆開,她纖瘦的手腕上已經有了紅印。
見他放開了她,楊采薇便錯開他,繼續做她自己的事情,倒水,喝水。
墨子安偷偷地磨了一下牙根,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真他娘的難受。於是他乾脆伸出兩隻手,分別抓住她的手。
果不其然,楊采薇平板著臉,淡淡地說:「小侯爺,請放手。」
墨子安怔怔地看著她,他要是不妨礙她,她便什麼聲音也沒有,他要是讓她無法自由活動,她才會正眼看他。他深吸一口氣,「楊采薇,妳看到我,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楊采薇看了他一眼,眼中夾雜著淡淡的嘲弄,「有什麼話好說?」
墨子安氣得牙齦都疼了,「我們之間可說的話多了去。」
楊采薇漫不經心地看他一眼,「不知道小侯爺有什麼話要與小女子說?」
墨子安瞥了她一眼,「妳……」他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真是奇了、怪了。
「男女有別,還請小侯爺自重。」
墨子安就跟見了鬼一樣地瞪她,「我們兩個是未婚夫妻,拉拉手又有什麼關係?」
他蠻橫無理的話令她刮目相看,她詫異地說:「小侯爺自個做過的事情忘記了?」接著她語氣微緩,「兩年前,小侯爺便退親了。」
她為何能這麼冷靜地說出這番話?她難道都不怨他、恨他嗎?墨子安抓著楊采薇的手更加的用力了,霸道地說:「我不記得了。」
楊采薇看他,小嘴微張,「你什麼意思?」
墨子安的唇角勾起一抹邪惡的笑,「楊采薇,我不記得我跟妳退親的事情,我只記得我跟妳訂婚的事情。」
楊采薇的眼睛緩緩地睜圓,「小侯爺,開玩笑也要有一個限度。」
「不記得就是不記得。」墨子安說著,就抓起她的手往他頭髮裡摸,「腦子被砸了一個坑,流了不少血,這兩年的事情也記不得了。」
楊采薇睜著大眼,對上他無賴的笑容,她的腦袋一陣眩暈,她狠狠地咬住舌尖,舌尖的疼令她打起精神,指尖摸到他腦袋上的傷口,她的眼睛一冷。
「原來小侯爺失去了記憶。」楊采薇用力地收回手,面無表情地說:「那又如何?」
不知為何,她這樣的表現氣得墨子安咬牙切齒,本來他也不想幹什麼,只是看她這副模樣,他卻很氣,「我不認帳了。」
楊采薇吃驚地笑了,隨即她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溼潤,她笑著說:「不認帳……」
「沒錯。」他衝動過後,卻覺得這個想法還不錯。
「小侯爺,你該不會忘記當初這門親事怎麼退的吧?」
「什麼意思?」墨子安瞇起眼睛。
「你要退親,我父親自然不肯,你又不肯說出一個所以然,於是我父親便向皇上告了你一狀,可無論如何,你始終堅持要退親。」楊采薇笑著,「我們之間的婚約解除是經過聖上的手,你確定你要忘記我們解除的婚約再繼續?」
墨子安傻傻地看著她,薄唇呢喃道:「怎麼可能?」
「小侯爺。」
墨子安回過神,怔怔地看向楊采薇。她神色平淡地說:「你走錯地方了。」
墨子安不知道他是怎麼從楊國公府裡出來的,清風在路上攔住他,「小侯爺,你的傷口剛結痂,你跑去哪裡了?」
墨子安一聲不吭。
這樣的墨子安是清風這兩年熟悉的,冷硬、深沉,誰也不知道墨子安在想什麼。清風也不敢再多問,跟在墨子安的身後到了宰相府,墨子安經過門僮的通報後大步往書房裡走。
「不是受傷了,怎麼來這裡了?」文慶林站起來看著墨子安,見他臉色尚好便放心了。
「我來便是要問你一件事情。」
見墨子安臉色凝重,文慶林認真地點頭,「什麼事情?」
「我與楊采薇之間的婚事可是由皇上下旨解除的?」
墨子安話音剛落,便看到文慶林的臉上浮現一抹古怪的神色。文慶林猶豫地問:「你……」
「這兩年的事情,我忘記了。」墨子安無所謂地說。
文慶林挑眉,確定墨子安不是在開玩笑,他正色地道:「也不算是皇上下旨解除的,只是那時候鬧得有些僵,楊國公執意要一個理由,你偏偏又不說,皇上自沒有要管的意思,只讓你們私下好好調解,但鬧到皇上面前了,而皇上又是這樣偏袒你的態度,楊國公沒有辦法,便默認了這退親。」
說完之後,文慶林倒了一杯茶給墨子安,墨子安搖頭。文慶林無所謂地放在一邊,又說:「所以你們的退親也算是在皇上那過了明路。據我所聞,這楊大小姐從此束了髮,發誓不再嫁人,當一個老姑娘,而你呢,我聽長公主的意思,是準備給你定下平陽郡主,不過你也沒答應。」
墨子安聽了明白,僵硬地說了一聲謝便要往外走,文慶林涼薄的聲音徐徐地響起,「如今失憶了也好,這兩年的你倒是悶得慌。」
沒有理會文慶林的話中有話,墨子安快速地往外走,正好碰上了宰相夫人譚佳如,譚佳如手裡抱著稚子,見到他行了禮,他匆匆回了禮便往外走。
譚佳如走進書房,文慶林便抱過睡得極深的兒子,隨後便放在一旁的小榻上,轉身抱住了譚佳如。
「墨小侯爺是怎麼了?」譚佳如輕輕地問道。
「他能怎麼了。」文慶林不在乎地說:「不過是後悔了。」
「後悔什麼?」
「天機不可洩露。」
「喂。」
◎ ◎ ◎
清風哀怨地跟在墨子安的身後到了晨王府。清風最不想來晨王府,因晨王府的世子爺商寒韞性格陰晴不定,正巧世子妃又懷上第二胎,整日食慾不振,世子爺正走在暴怒的邊緣。
墨子安剛見到商寒韞,問了同樣的問題,「我與楊采薇之間的婚事可是由皇上下旨解除的?」
商寒韞哪裡有心思管墨子安,直截了當地說:「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還問什麼?當初你自個死也要退親,墨侯爺還要打死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兒子,你都挨過一頓揍了,婚約也如你所願解除了,還問什麼?」
一個丫鬟跑進來,「世子爺,世子妃又在吐了。」
「該死的庸醫,什麼止吐法子,混帳!」商寒韞咆哮地衝了出去。
墨子安定定地站了一會,默默地離開了晨王府。
清風低聲問:「小侯爺……」
「我與她的婚約都解除了,我還問什麼呢,清風。」墨子安背對著清風,幽幽地說。
清風皺著眉猜測道:「小侯爺也許是因為忘記了,所以不安分了?」
「跟她有關的事情,我總是不安分。」墨子安低低地笑了,「我與她為何解除了婚約?」
清風都要哭了,「小侯爺,這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
墨子安揉著頭痛的頭,「罷了,回府。」
清風跟在後頭小聲地說:「小侯爺,跟楊家大小姐有關的事啊、人啊,你可萬萬不能沾。」
墨子安腳步一頓,側著臉問:「為何?」
「當初小侯爺死也要解除婚姻,如今這般,是為什麼?」清風提醒道,既然當初都斷得乾淨了,如今再糾纏就不好了。
墨子安一聲不吭地回了公主府,墨侯爺正在花廳等他,看到他便大凶,「不孝子,身子剛好就亂跑,又想惹你娘掉幾缸淚水啊。」
墨子安桀驁不馴地在一旁的梨花椅上坐下,一腳隨意地踩在椅上,懶散地說:「女人是水做的,兒子也沒什麼辦法。」
「你……」墨侯爺被說得無言以對,隨即又想起一件事情,「你方才去哪了?」
「找了宰相和晨王世子。」
「嗯。」墨侯爺挑了一下眉,也不再多說,只道:「多多休養,等養好了身子,隨你愛去哪就去哪。」
交代完話之後,墨侯爺便快步離開了。
墨子安的眼裡升起一道閃亮的光,他乖覺地垂下眼,讓他愛去哪就去哪,可他偏愛去的地方……
「楊采薇住的院子怎麼換了?」墨子安扭著頭問清風,他記得她以前住的院子,因為他常常爬牆偷看她,這種事情他想起來也不覺得虧心,反正他都做了。
但今日他再沿著記憶中的線路去找楊采薇,發現那院子住了別人,是她的二妹妹楊紫薇,於是他憑著上乘的輕功在楊國公府繞了一圈,才在那不起眼的祠堂附近找到了她。
想到今天去的小院子,墨子安的眉狠狠地皺了起來,因為他想到今日他看到的是她一個人孤獨地生活在那偏僻的院子,沒有丫鬟、婆子伺候著,這不是一個嫡長女該受的待遇。
清風嘆氣道:「小侯爺,自從你跟楊大小姐解除了婚約,這兩年你從不過問她的事情,也沒讓小的去打探,所以小的也不清楚。」
「去查。」墨子安冷聲道。原來這兩年,他從來不曾關注過她。是因為厭惡、恨毒了她,還是故意忽視她?他問他自己,卻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清風生硬地說:「小侯爺,你……」
「本侯要知道的事情一定要知道,清風。」墨子安語氣平平地說。
他話裡的警告令清風吞下了原本要說的話。哎,小侯爺倔強冷沉的心思真的好難猜。
兩年前。
「蓮兒,妳再去替我問問。」
「大小姐,奴婢去好幾回了。」蓮兒低下了頭,紅了眼,「奴婢想小侯爺應該不會來的。」
「就算他要退親,就算他有千萬個說不出的理由,他總得來見我一面,不是嗎?」楊采薇坐在臨仙閣裡,眼神飄忽地看著外面的雨絲。
春雨總是讓人急躁,綿綿不斷,就如情人淚一般下個不停,她伸手捂著發疼的胸口,「是、是他,是他要與我訂親,是他對我好,他突然這樣,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啊。」
蓮兒聽得眼淚嘩嘩地流,「大小姐,妳是偷偷跑出來的,若是天黑了還不回去,綠竹那肯定是瞞不下去的。」
「是啊,綠竹正替我裝病呢。」楊采薇紅著眼睛,淚水模糊了視線,那春雨與她的淚水不經意地重合了,她用力地眨掉淚珠,「天黑,我便等到天黑,若天黑了,他還不過來……」
蓮兒低著頭,不敢大聲說話,更不敢說,大小姐,死心吧,墨小侯爺是不會來的,若是肯來豈會讓她等,以前小侯爺哪裡讓她等過一回呢。但看著日益憔悴的楊采薇,蓮兒無奈地閉上了嘴。
楊采薇望著窗外,從白天等到了傍晚,眼看著天一點一點地暗下去,她笑了,乾涸的眼再也哭不出淚來了。
「大小姐,該回了。」蓮兒哭著說。
「是啊,該回了。」楊采薇虛弱地站起來,彷彿踩在雲朵上一般,飄著腳步,在蓮兒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她孤獨、嬌小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黑夜裡,被熱鬧的街市淹沒了,被悲傷的絕望吞噬。
楊采薇偷偷地從後門回到了院子裡,在外間看到了一臉冰霜的楊夫人。
楊夫人什麼話也沒有多說,朝她揚起手。
楊采薇害怕地閉上眼睛,卻沒有任何疼痛,她睜開眼,看著憔悴的楊夫人心酸地放下手,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采薇,妳死心吧。」
楊采薇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娘……」
「妳爹已經放棄妳了,妳……」楊夫人一臉的恨,「妳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楊采薇早就知道了,楊國公對妾侍俞氏的寵愛,連帶得也對楊紫薇格外的好,若不是她占了一個嫡長女之名,只怕楊紫薇都要騎到她頭上了
「采薇,妳擦亮眼睛看清楚,不要再傻了。」楊夫人泣不成聲。
楊采薇軟著雙腿,跪坐在地上,傻,她真的傻嗎?
◎ ◎ ◎
黑暗中,楊采薇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灰色的床幔,眼神空洞了好一會,她笑了,如一朵開在懸崖的孤花,悄然地盛開。她確實是傻了,也還好,她現在已經不傻了。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她的養氣工夫還不到家,每每想到這件事情,除了哭便會難過,她還做不到看淡所有的事情。
楊采薇坐了起來,靠在床柱上,緩緩地調節呼吸,她只願不要再看到墨子安,就這樣粗茶淡飯,不起波瀾地過完這一輩子就好。她曾經想問他,為什麼要退親,等她終於能見到他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重要了,她已經不想知道了。
外面的天色正由黑到灰,露出了濛白的天色,楊采薇臉色不佳地掀開床幔,耳邊聽到古怪的聲音,她神色微變,赤著雙足踩著繡花鞋。
門吱呀地開了,她的臉上浮現一抹驚恐,下意識地從枕頭下抓出一把匕首,再轉過頭卻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她閨房裡的人。
「墨子安?」楊采薇驚訝地看著站在門口,一身玄衣的墨子安赫然出現在她面前,她疑惑地看著他。
「妳院子裡什麼人也沒有,就不怕進了宵小?」墨子安臉色發青地說,想到他能暢行無阻地到了她的屋子裡,他便一肚子的火。
楊采薇揚揚眉,「小侯爺是在說你自己嗎?」
墨子安可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尷尬,他大步往她走去,她神色一凜,「小侯爺還是站在那比較好,男女授受不親。」
墨子安一頓,停在了屋子的中央,微笑地看著她,「妳說的有幾分道理。」眼睛滑過她拿著匕首的手,眼神一黯,「倒是不知道妳一個姑娘家也喜歡舞刀弄槍。」
楊采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緒地看著他,「小侯爺到底有什麼事情?」
聽到她的口吻帶著不耐煩,墨子安用一種受傷的眼神望著她,「采薇……」
聽著他喊她的名字,楊采薇深深地不以為然,「如何?」
「我只是來看看妳。」他語氣真誠地說。
她冷淡地說:「來看我?這個時辰?」在天都還沒完全亮起來,還沒什麼人走動的時候來看她,他倒是會挑時間。
「我睡不著。」
「請回。」懶得去聽他為什麼睡不著,楊采薇不客氣地說。
墨子安輕輕地嘆氣,無辜地說:「我睡不著。」
楊采薇木然地看著他,他聳聳肩,「所以我就來看看妳。」墨子安說著,便找了一張椅子,高大的身子往上一靠,看了她一眼,「看完了我就走了。」
楊采薇就這麼拿著匕首,神色默然地看著他。
墨子安看著她好一會,忽然開口道:「妳該知道我武功不弱吧?」她不吭聲,他繼續說:「我真的要對妳做什麼,妳這小小的匕首也沒用。」
楊采薇低頭看著那匕首,眼底深處閃爍著一抹黯淡的光,他盯著她,沒有錯過她眼裡那一閃而過的懼意。她是在怕他?她不該是恨他,恨得想直接殺死他才對嗎?墨子安暫時將這個疑惑放下,注意到她僵硬的身子,他的眼一柔,「坐一會,我便會走人。」
楊采薇冷笑,「小侯爺要不要我給你倒杯茶,讓你慢慢看?」
聽出她咬牙切齒的聲音,墨子安笑了,「那就有勞了。」
厚顏無恥!她扭過頭不去看他。
他忽然又說:「妳怎麼醒得這麼早,莫非跟我心有靈犀一點通?」
楊采薇咬唇,不想與他多說什麼,直接扭過頭,瞧也不瞧他。
墨子安自顧自地說:「不是?那就是想我了?」
楊采薇握緊了拳頭,她確實是作了一回關於以前的夢,即使過了兩年,她都覺得歷歷在目,忍不住地難受,但這只是暫時的,這類夢她作得多,清醒過後再緩一緩,她的情緒也就平復了,可偏偏他竟然來了。
「咦,我猜對了?」墨子安一臉的喜悅,「真巧,我想妳想得也睡不著。」
采薇,我想妳想得睡不著……那時他也會偶爾夜探她的院子,可憐兮兮地跟她這般說,她總是會羞紅了臉,低下頭說不出話來。而如今,她面不改色地看著他,「小侯爺,你看夠了嗎?」
墨子安看著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又想著清風調查的結果,自從他退親之後,她楊國公府嫡長女的地位一落千丈,從此就被趕進這個偏僻的小院子,什麼事情皆不假他人之手,都得自己來。日日去祠堂,頓頓是素食,難怪她模樣清瘦,氣質也清冷了不少。
墨子安知道,他的退親也只是一個原因之一,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是楊國公極為喜愛妾侍俞氏,有意要提高府中二小姐的地位,進而打壓楊采薇,一個小小的楊國公府竟有這樣齷齪的事情。
當墨子安知曉楊采薇這兩年發生的事情,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疼,那時她被他放在心尖上,溫柔地呵護,盡情地寵愛,如今她退去了繁華,竟傷痕累累,他焉能不氣。他想不起來為什麼退親,他只覺得心疼,只恨不得揍那些欺侮過她的人一頓。
「小侯爺,你看夠了沒?」楊采薇忍耐地又問了一遍。
墨子安嘆了一口氣,緩緩地站起來,「暫時,今日我先回了。」說完,他如來時那般離開了。
楊采薇狠狠地瞪著,關上門,緊緊地抓著匕首,好一會,她才緩過氣,將匕首重新放回了枕頭下。緊張過後,她的身子一軟,整個人都趴在了被褥上,渾身乏力。但願他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了,老天爺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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