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時,為了跟她結婚,他只好找她談戀愛;
相識時,為了跟他戀愛,她選擇了跟他結婚。
今日,姚雨筠從頭到腳都穿得價值連城,也是今日,
她要成為某個男人的妻子。稱呼他某個男人似乎很不敬,
但她跟他之間並沒有半點愛情,她嫁他也不是自願。
龍昭跟她打小就是青梅竹馬,人人口中的金童玉女,
只是她對他這種偽君子不來電,最好打死不相往來,
正好,他也看不上她,反正是商業聯姻,剛好各玩各的。
婚後她也不用為了討好他跟他滾新房的大床,他想找女人,
她吭都不會吭一聲。結果,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龍昭這種天之驕子,高傲又霸氣,若不要她,哪肯娶她,
所以他的床,她滾了,她的人,他不放手,她也逃不了。
楔子
「He looked at the rising moon.It was rising above the houses……」
隱隱約約的吵雜人聲掩蓋不住男孩的朗讀聲。他站在鋪有紅毯的舞臺上,只有他一人。身後的布景紅底金字,寫有大大的壽字以及語意吉祥的祝福語。
對比起來,一旁有五層的豪華生日蛋糕使他看起來矮小且孤單,秀氣漂亮的臉龐卻沒有因為孤身站在會場最顯眼之處,面對眾多賓客,露出過半絲害怕膽怯,從面前麥克風裡流溢出來的嗓音,由始至終保持平穩以及朗讀之時該富有的感情。
男孩圓亮的眼珠始終鎖定在臺下,那個牽著另一名男孩,被數名賓客包圍,拄著拐杖,笑得一臉慈愛開懷的老人身上。
那個人是他的爺爺,而他正在爺爺的生日宴會上,為爺爺朗讀不久前在英文朗讀比賽上得獎的文章。可是除了進場時,那淺淡,不蘊含多少感情的匆匆一瞥,爺爺幾乎未曾再對他投以任何注視。
心中的悶堵沒有隨最後一個單詞吐露宣告結尾而消失無蹤,刻意避開走下臺時爸媽投來表示抱歉的注視,原先表情平緩的臉上僅有過一瞬的眉心微擰,隨即再度被粉飾成毫不在乎的面無表情。
他討厭那個必須喚作爺爺的老人,更討厭時常被爺爺如珠如寶似的牽在身旁,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在那男孩之前,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世上真的有人能夠不勞而獲,真的什麼都不必去做,就能得到所有寵愛,從來不知道……
「喂,我說,那個……」小小帶怯的粉嫩嗓音,打斷他帶有憤恨與不甘的沉思。
低頭去看,糾纏在他衣袖上的是同樣粉粉嫩白的小手,屬於一名打扮得宛如小公主一般,可愛精緻的小女孩所有。
心情煩悶,生人勿近,他選擇沉默。
女孩顯然讀不懂他的沉默拒絕,更沒有因他的不發一語導致氣氛逐漸步向尷尬而有所退縮,「那邊人好多,我、我一個人不敢過去,你陪我去,好不好?」
他抬眼,看向嫩短食指所指之處,一下撇嘴冷笑,不愉快的情緒在心中驀然炸開。不可能,我不可能像其他小孩,被爸媽慫恿,為了得到老頭的青睞,跟老頭攀關係,鞏固生意往來,像哈巴狗一樣去巴結那個男孩,死也不!
可拒絕的言辭滾到喉間便再也滑不出來,只因女孩臉上綻放的那抹笑好甜、好軟、好令人不捨,若能吃進嘴裡,定是像綿綿軟軟、絲絲纏繞的棉花糖,入口即化,滋味甜膩卻停留良久。
就是這樣的笑容掃除了他心裡的陰霾,於是,取代拒絕,從口中逸出的是連他也無法置信的一個字,「好。」
「謝謝你。」
小小的手在那聲好之後自動自發地鑽進他手裡,拉著他就往人群的另一邊走。
他忍不住回握,在穿越人群之時,好幾次為了不讓她被大人撞倒。手中的觸感好柔軟,還帶著小小暖意,觸動著心裡的某個部分,也從此牽動著他的感情、他的心……
第一章
好大的房間,屋子整體裝潢採用歐式風格,而這個房間的面積大概有普通人家裡的三個客廳加起來那麼大,光是衣帽間就占了總體的三分之一,更不要提房內還附帶開放式,內設防水布簾的浴室和洗手間。
牆上貼有描繪著古典花紋的象牙色壁紙,配搭上乳白色的窗簾、棕色窗櫺的落地窗與房門,在光線淺柔精美的水晶吊燈照射下顯得格外華貴典雅,卻也顯得有些莊嚴和壓迫。比方說,那張令人很難忽視的柔軟大床。
拖拽著一身繁重華美的純白紗裙,刻意跳過一室會勾起敏感聯想的物件,姚雨筠踩著那雙足有十公分高的高跟鞋,艱難地挪步來到角落那張看起來同樣價值不菲的梳妝臺前。
真是好一個暴發戶。乾淨明亮的鏡面映入的那張盛妝嬌顏,帶著的那抹笑摻進了幾分明顯的譏諷,不只是為了一室幾乎令人眼花撩亂的華貴裝潢和擺設,更是為了自己。
如同眼見那般,她身上那件礙事的裙子是結婚才會用到的白色婚紗,腳上的高跟鞋鑲了鑽,夢幻得彷如童話裡公主所擁有的水晶鞋。
今日,她從頭到腳都穿得價值連城,也是今日,她跟某個男人步入禮堂,成為了他的妻子,哦,稱呼他為某個男人似乎很大不敬。實不相瞞,她對他並不存在半點與愛情有關的感情,她會嫁他也非自願,而是因為……
「該死。」笑容好僵,臉部肌肉也微微發痠地疼痛著,告訴姚雨筠她剛才在爸媽和賓客面前有多拚盡全力地笑。
她不想讓誰知道這場婚姻背後的不情願,不想讓爸媽為她操心。從敲定婚事的那天起,不管面對誰她始終保持著微笑,一直。而現在,回到跟那個男人的新房,關上房門,她一秒鐘也等不下去,迫不及待地急著卸去外面這層沉重虛假的偽裝。
好不容易用手撫平臉上突兀的假笑,故意無視那枚在鏡中看到,有細小銀光隨燈光折射點點跳躍的婚戒,姚雨筠開始翻箱倒櫃地去找卸妝用具。
就在這時,房門倏地被打開,那個男人十分可憎的身影出現在面前的鏡子裡。
「龍昭。」姚雨筠一時忘記稍作遮掩,開口喚他的嗓音附帶著煩躁、惱怒的恨。
「我以為開門時聽見的該是一聲親愛的或者是老公。」男人感情單薄如紙片般,唇微掀了一個極小的弧,揶揄的意味很是濃烈。
「如果你想聽充滿令人感覺毛骨悚然的發嗲和虛情假意,我大可以滿足你。」她回嘴說著,這回懶得掩飾那咬牙切齒。
親他個鬼,愛他的死人頭。要她喊他老公,可以,等再過三十年後她就喊,只是是多加一個字,喊他老公公。
只是,即使萬般不情願,她也無法否認,眼前這個男人,龍昭,現任龍翔金控總裁排行第四的孫子,娶了她,飛揚國貿的姚家千金姚雨筠,從今天起可以名正言順地以她老公的身分自居。
「不必,我對採用強迫手段才能得到手的東西半點興趣都沒有。」
虧他說得出口!彷彿指控,姚雨筠朝他怒瞪的杏眸自然毫不吝嗇,順便送去一記快、準、狠的憤然。只不過在四目相交之時,就被他笑意滲透不到眼底的慵懶淡笑給四兩撥千斤地撥了回來。
「你、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解釋?」或許,不,是的確,她沒有資格埋怨指控他對她有過半分強迫。
沒有人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也沒有人兼哭帶跪地向她膜拜,這場婚事是她自個點頭應允的,在爸爸的公司負債累累、走投無路之時;當這個男人如同救世主般拯救她,不必讓她像賣身救家人一樣跑去相親之時。但是在那之前,她有一件事必須問清楚,就是他促成這場婚姻的真正用意。
「什麼解釋?」龍昭睜著眼凝視著她,眼神是很純粹,帶著疑問。
「你根本不喜歡我,為什麼要跟我結婚?」其實這裡該用「你為什麼要幫我爸爸」會更好。
姚雨筠沒有察覺,比起在他為何出手相助的原因之前,她更迫切地想要知道,對於她和這場婚姻,龍昭到底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
自從他殺進相親場地,宣告要娶她之後,以及拍婚紗照那天,她沒有再見過他。是他不要見她,他幾乎斷絕了所有她能聯絡上他的方式,直到婚禮的今天她才得以再賭龍顏。
既然這麼討厭她,離她遠遠的不就好了,為什麼有人能像他,打小就卑鄙惡劣,戴著笑臉面具專門找她碴、欺負她,以此為樂,樂此不疲。為什麼他要娶她?
「為什麼?」龍昭將這三個字放在嘴上,輕輕喃著、細細想著,彷彿思忖了良久才搞懂這三個字的意思。龍昭終於有所動作,挪動步伐,放棄腳下所站的那片領域,朝她走來,「我以為妳已經知道了呢。」
她又不是他心裡那隻表面上笑嘻嘻跟人稱兄道弟,背地裡總想著把人往死裡整的鬼。她根本就從未了解過他,她會知道才有鬼。
「抱歉,我不懂讀心術,讀不懂你心裡的想法。」首先說明,她沒有半分期待,縱使龍昭臉上揚著一臉在偶像劇裡才會出現「妳還不明白嗎」的隱晦靦腆神情,可是在一下秒,從他嘴裡吐出來的絕對不可能是「我喜歡妳」或者是「請妳留在我身邊一輩子」這樣痴情噁心又能騙來小妹妹冒愛心眼的對白。
「果然,還是這個樣子的妳最好看。」
「什……」她想問,對於他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譏諷語調。
可當她反應過來,她的人因為無路可退而坐上了梳妝臺,身下的昂貴婚紗加上裙撐磨得她腿好疼,她來不及去撥弄,小巧的下巴早已落入炙熱和冷硬的手指箝制。
熱的是他指腹的溫度,冷的則是他的手指骨感十足,帶些陰寒的力道從皮膚下滲透出來。
「我是說,像這樣,沒有半點大小姐模樣的妳,最是好看。」這是被他氣到整個人快炸開的模樣,他只是半玩笑地刻意給予一兩句虛假稱讚。怕她誤會,龍昭不忘附上一個「請不要自作多情」的惡質笑臉。
「放開。」還有離她遠一點。
姚雨筠當然知道,剛才那句不是褒而是貶。下頷被他掌控著,嬌美容顏非但沒顯露半絲嬌羞、尷尬和不自然,反而怒意更甚。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說的就是龍昭這種類型的人。她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他,卻沒少看過他那張溫和笑臉下的卑鄙和無恥心理。
他最最擅長的,就是不管身在何處、面對著什麼人、說些什麼話,都能保持一張閒雅淡笑到無懈可擊的臉,心底裡謀劃的通常與他的笑容和言辭反其道而行,俗稱的笑臉虎,也是最最令她鄙夷的一種人。
「咦,妳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要跟妳結婚嗎,怕妳聽不清楚也記不真切,我才走這麼近的呀。」
最好他真的有這麼好心。果不其然,接下來的說明沒令姚雨筠感覺受傷,只是更加加深了對他的厭惡。
「我從來沒說過跟妳的這段婚姻是建築在感情之上。我們兩家一向交往甚密,碰巧妳很能討老頭歡心,而且妳爸爸的公司遇到了困難,妳家需要援助,我只是順水推舟,娶了老頭很欣賞的姚家千金當老婆,方便爭奪龍家家產,也等於比其他人對龍翔總裁的位置更能早一步捷足先登罷了。」
他口中的老頭就是龍翔金控的總裁,他的爺爺。
「好,好極了。那麼在你奪下龍翔總裁的寶座之前,我們相互維持相敬如『冰』的關係可以了吧?」姚雨筠平靜地回嘴,加重冰字的語氣,要他了解,是冷冰冰的冰。
雖然表面上認同了他卑鄙的想法,卻也先跟他劃分清楚,他娶她只是為了總裁之位,她就不用懷著滿心厭惡跟他滾房裡那張大床,更不必為他生兒育女。
「為什麼?」這回問這三個字的人變成了他,咬字發音說得充滿疑惑與動聽,空出來的另一隻大手摸索著,意有所指地滑到她大腿上,「再親密的事我們也做過,我為何非要跟妳作這種約定不可?」
臉上那片濃妝因為他越來越不規矩的動作被蹭掉就算了,若非腿上還覆有那層層累贅的婚紗裙,她會考慮藉腳上那雙高跟鞋讓他斷子絕孫!
「你閉嘴。」姚雨筠阻止他說出那些傷風敗俗的事。
她的確跟他做過男女間最親密之事,可是不管那是誰先抱的誰,又是誰先誘惑誰,他不喜歡她,不是嗎,她喜歡的也不是他。
從小到大,她所認識的龍昭不管遇上不喜歡的或是極度憎惡的事,都能以笑臉去打發,她也不過是那堆對他而言能隨便打發的事物之一。
「好,妳不喜歡聽,我就不說。反正我從來就只會惹妳不快,而妳從來就只在那個男人面前展現妳的柔情萬分和嫻淑乖巧。」虛假的溫柔,龍昭收走停留在她肌膚上本就少得可憐的小小暖意。
龍昭退了回去,沒再藉助那個不太妥當的姿勢對姚雨筠施以任何不軌之舉,卻驀地低頭摘下左手無名指上與她手上那枚成對的男款婚戒,看也沒看一眼,隨手丟進梳妝臺下的小抽屜裡。
「你……」聽見他那樣的說辭,加上他這樣的舉動,姚雨筠愣得突然。
「妳愛的不是我,不是嗎,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這種建立在虛假形式上的東西。」
這是在跟她抱怨?不,並不是,他的語氣或許有諷刺,卻沒有蘊含醋意。
果然,龍昭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誰,而他並不在乎那個人是不是他。龍昭想要她做的正如同她想要他做的一樣那麼簡單,不過是從雙方身上各取所需,但是不包含感情。
「如果、如果爸媽問起,我要怎麼說?」說我們雙方之間毫無感情,婚戒只是個毫無意義的裝飾,乾脆丟進抽屜,來個眼不見為淨嗎。
她死也不願承認,此時浮湧上心頭的那股苦澀和微酸,是因為他不願戴婚戒的舉動戳傷了她的心,或是為他隨時隨地都能發洩的任性感到為難。
「就說我怕弄丟,交給妳保管了。」龍昭說得輕快,轉身走向門的身影根本毫無留戀,至少不像一個剛結婚的男人,在面對他的新婚之夜時該有的行為。
「你要去哪裡?」時間不對,她知道真的不該將這種話衝口而出。
她是頭一回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到他轉身離開的背影,竟然跟他面目可憎的表面不太一樣,隱隱約約透著一點點的落寞,關心的話一不留心就從嘴裡溜出來。
「去找樂子。」開門時,龍昭那雙閃爍著不可思議光華的丹鳳眼與她有過片刻交會,分明像是想要告訴她什麼,下一刻卻狡猾逃避著移開,「我不想留在這裡面對一個,我娶了她當老婆卻不能碰的女人,還是說在意識到是我大發慈悲拯救了妳家之後,妳打算棄暗投明對我以身相許?」
姚雨筠猜若她真那麼做了,他也不會想要接受。她讀懂了那張俊臉上咧開的可惡笑容的意義,那僅僅只是在說笑,以及想要激怒她。
「不可能。」那種事,想想就好,想著到下輩子再繼續作夢吧。還有棄暗投明是什麼鬼,說得她好像哪國密探、間諜一樣。
「再見。晚安,祝妳有個好夢。」
房門在那一句似笑非笑之後砰的一聲被關上,響起的聲音就跟他的人一樣無情。
面對那扇白得空白一片的房門,姚雨筠有過片刻反省,或許真的是她急躁的驅趕和寧死不屈的態度趕跑了他,可心裡那抹隱隱泛疼的難過是什麼鬼。
「他分明……不喜歡我的……」她也分明不喜歡他。透明滾燙的淚珠從眼眶滾出來,落入皺褶分明、層層疊疊的白紗長裙就不見蹤影,「可惡!」哭什麼,她幹嘛要哭。
這些日子不管面對誰,不管誰提起這場根本不可能獲得幸福的婚姻,她都沒有哭,此時此刻,她竟然為了剛才那個無恥惡劣的男人而哭,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姚雨筠心裡的惱怒、煩躁久久無法平息,為自己的莫名其妙。用力地用手背擦去越發誇張的斑駁淚痕,不在意是否會弄糊一臉精緻妝容,把自己擦成醜八怪,姚雨筠抓起礙事的裙襬就往衣帽間走。
她要去換衣服、洗澡,然後睡覺。管他去找樂子還是去尋筷子,最好他一輩子都不要回來,她就能一個人霸占那張大床,一輩子!
◎ ◎ ◎
在姚雨筠的認知裡,龍昭並不是最初便是那個看起來笑臉迎人,心底裡卻打著陰損主意的混蛋傢伙。
至少姚雨筠仍記得,最初在龍家爺爺壽宴上看到的那個年紀小小的他看起來好漂亮,像童話故事裡齒白唇紅的王子殿下,清秀可愛,只差他的頭髮不是金閃閃,而是烏黑烏黑的。
他有些沉默,不輕易將心中所想表露在臉上或將其化作言辭與人侃侃而談,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許多,卻也孤單許多。
就是因為瞅見他不合群的姿影,那年在龍家爺爺的壽宴上,仍屬天真可愛時期的她才會靠近他,想要把他拉進人群,教導他合群的真理。
記得她曾有過一段時間十分依賴他,只是隨著年齡增長,那傢伙漸漸變得不可愛,先前對他的認知也必須全部拋光光。
她重新認識他,眼裡看到的是一個笑臉惡鬼。別人所看不到的,那張笑臉底下的頑劣陰招,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還特別喜歡找她麻煩,好似不時常玩玩她、耍耍她,他的生活就會像炒菜不放調味料一樣淡然無味。
幸好,那樣的人生和那樣的男人只維持到高中結束,龍昭出外讀書,她以為這輩子都可以與他再無往來,等到他哪天回來,身邊應該已經有了與他相伴的女性,再也沒有閒暇工夫將心思分些給她。她真的這麼以為,可事情總是事與願違。
那天晚上是她剛畢業踏入社會時的某場酒會,也是在爸媽、長輩極力撮合下,嘗到了冰冷的拒絕和失戀的滋味。
她好難受,她必須要離開那裡。
想當然,哪個剛被拒絕的人還能一臉笑嘻嘻地站著,自欺欺人地談什麼我很堅強、我要用笑容掩蓋悲傷。若真有那種人,那不是堅強勇敢,而是腦殘兼少根筋。
她極力忍耐,逞強地以委婉的淺柔淡笑一路回絕想上前跟「姚家小姐」攀關係的賓客,經過服務生身旁,順手拿走一杯連她都叫不出名字的綠色液體,閃進會場中最不顯眼的角落。
她不是想借酒消愁,只是純粹需要發洩。姚雨筠將手上那杯酒搖晃一下,仰頭猛灌進喉嚨,一飲而盡。好甜,然後好苦,真是像極了她這種失戀的人,甜的是以為長輩出手幫忙,一切都能事事如意;苦的是遭到清楚明白拒絕後的那股落寞與難過。
「妳在這裡做什麼?」突然,一道再熟悉不過的嗓音在背後響起。
幻聽,一定是因為酒太苦而產生的幻聽,否則令她熟悉到厭惡的好聽男性嗓音不可能偏偏選在這時候出現,還是她最衰、最倒楣的此刻。
「雨筠,好久不見。」那道嗓音明顯不想遭到她忽略,霸道地屏除會場內的喧譁,更進一步地糾纏著,縈繞耳際,「這麼久不見,妳卻對我這麼冷漠,真讓我受傷。」
「你怎麼會在這裡?」果然是他。
姚雨筠驀地轉身,在震驚詫異之餘,不忘擋住那隻想要搭上肩膀跟她示意友好的大手,順便將空掉的酒杯塞進他另一隻手,以防遭到意想不到的偷襲。
身後的人是龍昭,他們有四年不見了吧。他又長高了些,雖然他本來就很高,她只是對需要更加努力抬頭仰望他稍嫌不滿。
比起其他男性,龍昭的膚色偏白,卻非病弱、毫無生氣,而是偏向細緻的那種瓷白,劍眉不顯凌厲反而略含秀氣,若非細看之下,那雙單單只有形狀好看,積滿深沉思慮的丹鳳眼拉低了些許可信度,配上微勾著溫和魅人笑意的薄唇,穿一身正式服裝的他可算是人模人樣、俊秀好看。
「護照和身分證上都清楚寫著我是臺灣人,我為何不能在這裡?」
好,算她問了個白痴問題,她閉嘴,而且她現在沒有心思理睬他。
貝齒狠咬了下下唇,咬走些塗抹在唇上的粉潤唇膏,姚雨筠後退一步,只想著彰顯不想理會他的決心,沒有留意咬唇之舉引來他炙熱貪戀的目光。
她看不見,應該是從來都沒有察覺到,那充滿想念和愛戀的熾熱注視,「四年不見,我以為我會聽到更友好的問好方式。」他剛下飛機就匆匆趕來,只因前幾天偶然聽到老頭說要撮合她跟三表哥的消息。
龍昭知道姚雨筠喜歡他的三表哥,他最討厭的男人,所以他今天是來搗亂的。
「在打招呼之前,你抱持的想法就不怎麼友好吧。」否則也不會有那麼輕佻的戲弄。姚雨筠在心裡暗暗翻著白眼,暗諷他的惡人先告狀。
「抱歉,我以為妳剛才在哭,想要安慰下妳,看來是我杞人憂天了。」
他以為她是要哭的,可是她沒有,她轉身之時,龍昭甚至能清楚瞅見大眼裡雖有水波蕩漾,卻不見淚花搖晃,在看到他之後還不忘加深深處那抹堅強,附上一記鄙視怒瞪。堅強得好令他惋惜,也堅強得一點都不可愛。
「你都看到了?」用那雙好看的眼睛親眼目睹她慘遭拒絕的全部過程,再假裝是好人跑過來安慰她。他不是杞人憂天,是本來就心懷不軌,他根本就是差勁到極點!
「看到了什麼?」龍昭竟然還裝傻地問。然後佯裝無辜地聳了聳肩,將酒杯交還給碰巧擦身而過的服務生,「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哦,不對,那個詞叫什麼來著?對了,是青梅竹馬。我受到邀請前來參加酒會,一進來就瞅見自己的青梅竹馬跑進角落裡面壁思過,好不委屈,過來關心一下有何不妥。」俗稱的睜眼說瞎話,配上一抹笑容可掬。
他確實都看到了,看到她如何被拒絕,看到這麼多年後她依然喜歡著那個男人,而她對他始終是這種充滿敵意與淡漠的態度。
他好氣,氣她始終看不見他,氣得只能讓笑容鑲嵌在臉上,笑得更加燦爛。
如此,他帶著扭曲的心態冷眼旁觀完那場鬧劇才來關心她,也沒有什麼不可,更不覺得何錯之有。
「沒有不妥。」那句青梅竹馬不過是客套用語。龍昭所謂的關心,不過是拿她耍著玩,表面上溫柔體貼,內心卻有張扭曲的笑臉,哈哈哈的冷笑旁觀,想要看盡她的各種醜態,這種伎倆從認識他開始她就沒少看過。
「請你讓開。」長那麼高大做什麼,都怪他,一靠過來,整個角落都被蒙上一層陰影,害她覺得想要跑過來緩口氣的自己頓時變得有如衰神附體,好淒慘、好可憐。
「請。」他等了好多年,也謀劃了好多年,這次回來除了想徹徹底底地要她認清事實,還想著要把她得到手。都已經等這麼久了,他也不在乎再等個一時半刻。
第二章
姚雨筠沒想到龍昭當真不以為意地讓開。等等,會期待他繼續糾纏下去,她才會被認為有問題吧。四年,四年了,這四年他沒有聯繫過她,一次都沒有。
他是喜歡就消失,高興又出現,任性得可以,她卻對他的這份隨便避之唯恐不及,只希望他從今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妳還真是將對我的討厭表現得淋漓盡致,面對我三表哥卻一臉柔情似水。」害他每回瞧見都忍不住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剛才的事龍昭果然都看到了,「好女不與惡男鬥,我忍。」更不要與他這種人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姚雨筠低聲咕噥。
時隔多年,對於當年龍昭不留隻字片語就離開,至今姚雨筠仍會感到憤怒。當然,這並不代表她對他有多在乎,令她感到憤怒的只有他的行為,龍昭的不辭而別更讓姚雨筠明白到他只不過拿她當傻子。
對,就是這樣沒錯。只是越是這般自我解說,雜亂煩人的思緒就越是理不清,姚雨筠懊惱地極力想將其拋諸腦後,邁步朝會場中心往回走,沒想到身後的腳步聲卻亦步亦趨地跟著。
「你跟著我做什麼?」別告訴她,他想來當多年不見的青梅竹馬的跟屁蟲,跟她套交情。
「剛好同路罷了,順便關照妳,總不能忘記跟多年不見的親人打招呼呀。」龍昭笑著,那客套的笑容是多年來練就的無懈可擊。
「隨便你。」愛跟就跟,管他跟到地老天荒。
在這種場合,姚雨筠不好開口斥責,對龍昭表現過多的厭煩。她倒也想看看,等會面對他最討厭的爺爺,他臉上完美的笑臉會不會出現可笑的龜裂痕跡。
「姚小姐,妳好,今天很高興認識妳,我是永輝的負責人。如果方便,能否跟我去那邊喝兩杯,多聊幾句?」
只可惜,走了沒幾步,突然冒出個攔路路人甲,阻擋住他們的去路。
「姚小姐喝多了,這杯酒就由我乾了吧。」
「欸?」不過是一杯酒而已。姚雨筠還正對著路人甲先生呈疑惑狀,傻傻站著,不明所以,想著永輝是什麼企業,負責人又是誰,拒絕了有沒有關係……等等。而剛才走在後頭當跟屁蟲的男人倒是倏地搶身到她面前,攔路搶劫走那杯酒。
「你是姚小姐的什麼人?」鼓足勇氣唐突佳人,卻慘遭不識趣的電燈泡破壞,路人甲先生臉上很是不悅。
「你認為我是她什麼人,就是什麼人。」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呃,不對……龍昭才是最有自信笑到最後的那一個,不介意現場表演何為牛嚼牡丹。他三兩口解決掉那杯酒,把酒杯還給男人,多謝款待。
「走吧。」龍昭轉過頭看姚雨筠,又是另一副面貌,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分明就很想人家對他無盡感激。心裡對他的鄙夷一直沒有停止過,被他拖著走了一段路,姚雨筠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麻煩你放手。我自己會走。」
她是不怕跟他像這樣手牽手在會場裡一直走會被誰看到,反正這些年,每當有人問起龍昭對她做過的庇護以及安慰之舉,龍昭都會用「不過是青梅竹馬罷了」把話堵回去。
她只是不想跟他這樣走到喜歡的人面前,僅此而已,對,跟他是否把「青梅竹馬」表達得比陌生人稍微相熟一點點毫無關聯。
「妳不跟我一起過去嗎?我爺爺和三表哥都在那邊。」龍昭沒想挽留,甚至已經鬆了手,他想看的不過是在提到三表哥時,姚雨筠無限精彩的面部表情罷了。
而對於他太過刻意的找碴,姚雨筠的確有過片刻的臉色驟變,很快又恢復成溫婉美好的乖巧模樣,像川劇變臉一樣,說變就變,讓他嘆為觀止。
「我跟你不同,不會剛踏入會場就到處亂晃,我都會先跟長輩好好打招呼。」意思是她比他做得體面多了,在其他人面前始終維持著標準大小姐的風範,不像他,只會虛情假意地賣笑。再說她也突然改變主意,不打算與他同行。
「是嗎,真可惜。」沒有下文了,龍昭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恭送她離開。
姚雨筠無語。她真笨,竟然會跟他攪和許久。她早該知道,每回見面她都忍不住會對他冷言冷語,然後他只是假意包容,句句言語輕鬆,實則是想看她鬧笑話、出醜。
心裡的那股難受比剛才遭受拒絕之時更沉重、更令她感覺喘不過氣。她不願細想,也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做出更多會招惹他笑話的舉動,匆匆轉身,遠遠跑開。
◎ ◎ ◎
一甩開龍昭,姚雨筠就跑到一旁拿酒猛灌。
又酸又甜的味道蔓延在味蕾,其實味道好古怪、好難喝,但對於此時急著想要發洩的她來說正好。她完全不擔心會醉得顛三倒四或被人乘人之危,她挑的都是果酒。
她不哭,絕對不哭。就算被拒絕了,就算在最倒楣的時候又遇上龍昭那個瘟神。這些年,像這種事哪回不是像剛才那樣循環反覆,她早已學會堅強,學會不被人看笑話,特別是被龍昭。
「咦,妳沒聽說嗎,酒會上提供各式各樣的酒供賓客品味,其中當然不乏果酒,只是幾乎都混了伏特加這類高酒精含量的洋酒。妳這樣豪邁的喝法,真的沒有關係嗎?」
陰魂不散!乍聽之下感覺好溫和,充滿關懷的磁性男聲,細細去聽就會察覺那層溫柔比初冬凝結於湖面的那層薄冰還要薄。
「你、你不是去找你爺爺和三表哥了嗎,唔……」好想打酒嗝,不行,給她忍住。
「去過了。」知道姚雨筠不愛與自己有過多接觸,龍昭偏想把她逼進角落,順便擋住她,不讓想讓覬覦「姚家千金」的男人有機可乘。
「騙子。」這個騙有兩個意思,一個是龍昭說她手中這杯果酒裡混了伏特加在裡面,另一個則是他回來糾纏她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前後還不到三分鐘。
「我有沒有騙妳,妳怎麼會不知道。」龍昭偶爾會對她說謊,偶爾。無傷大雅的那種,或是對她無一害處的那種。例如,他真的不覺得去找兩個一大一老的男人噓寒問暖、聊表情誼有什麼好說的,所以他根本沒去。
他又朝她靠近了一步。姚雨筠站的位置本來就離牆很近,因為他的步步緊逼,只能一退再退,因穿著露背晚禮服而裸露出來的背部自然而然地貼上會場的冰冷白牆。
「你……」姚雨筠不是不想逃,也並非不能推開他,而是……糟糕,眼前的龍昭在左右搖晃,越來越劇烈,好像快要分裂成兩個。這是酒的關係,他說的是真的,非常遺憾,她知道得太晚了。
姚雨筠開始微微抖顫,發軟無力的雙腿光是站著就很勉強,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貼緊著牆支撐著身軀,眼睜睜地看著他俯身將萬惡的唇貼在她耳邊,吐露邪氣滿滿的言語,「我怎麼會騙妳,怎麼捨得騙妳,我從來都沒有騙過妳啊。」
「沒騙就沒騙。」不是騙,而是捉弄,正如此刻。只是他靠這麼近幹嘛?笑容還突然變得好扭曲……不、不行,頭好疼,越來越暈了,「阿、阿昭……」
「嗯?」久違的稱呼讓龍昭感覺心情愉悅。光聽那聲阿昭,他就知道她至少已經醉了一半。
「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晃了,你、你都已經變成兩個了呀。」不靠牆了,改扶著他。因為醉意,姚雨筠對他的嫌惡變得單薄如紙張,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不再如平日那個笑臉惡鬼一樣可怕又可惡,相處起來根本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他好似又變回了小時候那個沉默卻能讓她依賴的他。
「好呀。」他幫她,絕對幫她。他向來言出必行,只對她。龍昭招來服務生,拿走托盤上那杯酒精含量高到不能再高的透明液體,遞給她說道:「解酒茶,喝吧。」
「謝、謝謝。」
看著姚雨筠不疑有他,接過就仰頭猛灌,龍昭愉快揚笑,並數著,「一、二、三。」倒吧。
果不其然,姚雨筠大而迷茫的杏眼傻傻地眨了數下,佳人腳下一軟就倒進他懷裡。
「好乖。」龍昭順手拆掉她用來盤髮的髮梳,輕輕撫摸著姚雨筠一頭柔順的烏黑長髮,給予讚嘆。
睡著的她很乖,不會跟他冷漠頂嘴。醉到昏頭昏腦的她更乖,會分不清東南西北,會又把他當成最遷就她的大好人。
為了不那麼快把她嚇得魂飛魄散,等到她有足夠能力勇敢地面對他,他等這一天等得很辛苦,她這樣乖巧的模樣是屬於他的,她的一切也將屬於他。
脫下西裝外套給穿著單薄的姚雨筠披上,龍昭抱緊她朝會場的出口走。
他討厭這種場合,討厭跟旁人分享她的美麗。招呼打不打、會不會被長輩責罵,有什麼關係,他今天會來的原因只是她。
再說,要他懂得那些嘮嘮叨叨的禮貌、規矩,還是等那老頭眼裡有的人是他,而不是他三表哥再說吧。
◎ ◎ ◎
對付醉鬼,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地方讓她躺平,一邊讓她喊著頭好暈、好疼,然後任其自生自滅。
龍昭也是這麼打算的。可是當他才將車開出地下停車場,姚雨筠就睜眼醒了過來,搖晃著腦袋問:「去哪裡?」
龍昭記得她酒品很差,只要一喝醉就變了個人。若沒猜錯,就現在這個迷糊可愛的模樣來說,她應該還在醉酒當中。
「送妳回家。」龍昭回應得乾脆直接,眼睛沒有看她,只看著前方和後照鏡,專心開車。
他沒有說謊,心思也的確如此純正單純,今天他來就只是為了帶走她,不讓她跟他三表哥擁有過多的接觸機會,也不讓她留在會場當一個被人拒絕還假裝堅強的傻瓜。
「我不要回家。」不要被爸媽看到醉酒的模樣,不想被知道她被喜歡好久的人給拒絕,不想讓人知道她……失戀了。
所以,趁著紅燈,姚雨筠攀上龍昭手臂的那雙小手很柔軟、很黏人、很是依戀,不忘附上一個可憐兮兮的眼神懇求。
「我不會把妳帶去我家。」龍昭嘴上說著狠心絕情的言辭,卻沒有甩開手臂上溫暖弱小的小小依戀。
先說清楚,不是他不想收留姚雨筠,而是他家人太多了。他怕什麼都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被爸媽的噓寒問暖和一雙弟妹跑來湊熱鬧的好奇心給殘殺到遺憾結束。
「我們、我們去飯店好不好?」姚雨筠很努力、很努力地試圖甩開腦袋裡不停旋轉的疼痛,得出的唯一結論,能暫時成為容身之所的地方就只有飯店,但不包含任何色情念頭。
「不太好。」不管是於她,抑或是於他而言。
他喜歡姚雨筠喜歡了許多年,而姚雨筠喜歡另一個男人喜歡了許多年,標準狗血的「他愛她,她不愛他,愛著他,他又愛著她」的情節。
如果認為他會自憐自艾,並做出任何瘋狂的行為那就大錯特錯了。他不是哪部言情劇裡的壞心男配角,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喪心病狂的病嬌行為。他的感情沒有那麼卑微,他也從來不會讓自己成為卑微的人。
他今晚還不打算碰她,特別是姚雨筠懷著滿心希望,在其他男人面前展現過柔情萬分然後被拒絕了之後,那多少會令他有些胃口盡失。
「這樣……回去,爸爸、媽媽會很擔心我的。阿昭、阿昭,好嘛,你幫我,好嘛,我知道你最好了。」
前言撤回,當姚雨筠試圖撲過來抱住他,他及時踩下剎車阻止闖紅燈之時,「好。」龍昭回應了她,給予她最想聽到的那個字。
◎ ◎ ◎
「嗚,好、好難受……」
龍昭抱著姚雨筠進飯店,進了房,把她放到床上,要不是她一直在床上滾,嚷著好難受,龍昭真想讓她看看剛才開房時,前臺小姐看他們的那個鄙夷眼神。
「妳先難受著吧。」大熱天出了身汗,他要去洗澡,回來再想怎麼料理她。又或許,洗完出來仍然心情欠佳的他,就那麼喪盡天良地讓她一個人忍受酒醉,像條毛毛蟲痛苦滾一晚上。
「別走、別走呀。」
「嗯?」
喝醉酒的她是把小時候對他的依賴記得有多清楚啊,剛才還癱死在床上的傢伙,一瞬間就撲到床尾、撲到他面前,死死抱住他的腰,好像在抱一棵救命大樹,只差沒好好使勁,強迫他把肝臟吐出來,這下就真的是走不了了,就差直接橫倒在她面前,順便被她做成標本拿去珍藏。
「我好難受,你別走呀。」姚雨筠的意思是她已經有夠不辭勞苦的了,拜託龍昭乖一點,不要再到處跑。
真是……辛苦了。
「想要我幫妳嗎?」龍昭見姚雨筠這麼痛苦,不,是他被死死抱住,有點吃不消,臨時打算大發慈悲,並發自內心地為臉上的笑容添加一抹狠厲,當然,抱住他拚命用小臉往他腹部磨蹭的姚雨筠沒看見。
「要……」頭痛得快裂開一樣,快幫她把裡面一直在旋轉、在吵的東西挖出來,就是揍暈她也好呀。
「我是誰?」龍昭突然問,一改平日輕浮無所謂的態度,將姚雨筠拉起,強硬地逼她注視他,讓自己的面容、身影深深映落在那雙黑透發亮的瞳心。
「阿昭。」姚雨筠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想要的又是什麼樣的答案,只是本能地回應道:「阿昭,你長得好好看哦。這個你……看起來一點也不討人厭,跟以前一樣,好好、好好,我最喜歡你了……」還不忘附上酒醉後,對眼裡所見到的他的感言。
姚雨筠已經把這當成是夢了,真正的龍昭已經壞到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了,又怎麼會像此時這麼溫柔,一直陪著她。既然是夢,那麼在夢裡說再多任性話,跟他索討再多,也不會被笑話的。
「謝謝。」被誇好看,他完全當仁不讓。只可惜,她所說的喜歡並非他想要的那個。
龍昭當然知道以前的自己在她眼裡是好成什麼樣子的,幾乎能上臺接受一張「你是好人」的獎狀。但那只是以前,打從知道她喜歡的人是他三表哥,龍昭就收回所有對她的好,絕不再應允她她想要聽的那個好字,不讓她再拿他當拐杖依賴。
不是他小氣,只是氣她好瞎。為什麼他一直在她身邊,她想著要依賴的分明是他,卻還要口口聲聲說她喜歡的是別人。
「阿昭,我好熱,頭好疼……好難受。」
又來了。龍昭發現她的工力比起八爪章魚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旦找到他依附就死死攀緊,不願放手。
哦,不對,這次有點不同。發現與龍昭肌膚碰觸好舒服,姚雨筠就開始往他身上亂摸,原本被他掌控的小巧下巴掙脫控制,同時一下、一下,像貓對主人撒嬌那般,用粉嫩的臉頰在他臉上磨蹭。
「吻我,妳自己來,我就幫妳。」龍昭放棄了,他認輸。
本來想處理完她,讓她一個人去滾大床,他就去蒙頭大睡。一開始他根本沒打算碰她,只想等到她夠傷心欲絕、肝腸寸斷,等到能夠收網,她不得不乖乖待在他身邊,再也無法離開的那一天。只是真是太可惜了,她醉得一塌糊塗,神經不知道錯亂到哪一年,自己送上門來。
「好。」這次換她應允他。臉上綻開的那抹笑柔美甜蜜,哪裡還有半點平時那副冷若冰霜,無法與他和睦共處的淡漠模樣。那甜入心扉的笑靨分明就是小時候的她才會展現的,並且只給他一人觀賞。
有龍昭允諾在先,姚雨筠依言去辦,噘起嘴,吻上兩片終於卸下虛假邪笑的薄唇。她的吻技生疏又笨拙,這些年她一直追著不喜歡她的人跑,沒能談過半次真正的戀愛。
龍昭很慶幸,自己是頭一個,也是唯一能嘗到她所有美好的男人。
所以,當姚雨筠不知道該不該、能不能把怯生生的舌頭鑽進他嘴裡的時候,他乾脆取回主導權,按住她的後腦,讓四片唇更為貼近,方便他更容易、更深地長驅直入,撩撥發覺不太對勁,已經開始驚慌失措,企圖四下躲避的小小粉舌,狠狠蹂躪有些害怕發顫的雙唇。
龍昭沒有很強硬,他向來討厭強迫任何人。願意就願意,不願意便罷,雖然她是例外。
姚雨筠也沒有真的很怕他,只是有點被嚇到了,雖然在微微顫抖,卻沒有用多大動作掙扎拒絕的嬌軀就能讓他明白。也拜這樣所賜,他並沒有成為強迫良家婦女的大惡人,輕易就讓她變成光溜溜地躺在他身下。
「剛才說了,妳自己來,我就幫妳。」偏偏一切準備就緒時,他又突然使壞。大手撫過粉頰,給她使她眷戀的溫度,僅僅一瞬,又毫不留戀地收回,往旁邊躺下就再也不願起身,要她明白讓她自己來的意思。
「阿昭、阿昭……」姚雨筠快哭了。他好壞。
現在的她不記得平日最討厭的他是什麼模樣的,就算知道在跟他做很羞人的事,腦子裡像蒼蠅嗡嗡嗡、像漩渦在不停旋轉的那股痛感,只是讓她更為眷戀他肌膚的溫度,好懷念剛才那個會令她感到甜蜜美好的吻。
「不要嗎?我睡了哦。」龍昭閉眼,作勢跟她道晚安。過了這村,沒了這店,他從來不等人。
結果,才剛閉上眼一秒,嬌小的暖意就覆了上來,跨坐在他腹部,帶著不安的顫意。
「吻我。」龍昭搶先命令著說道,在她開口要求之前。
姚雨筠依言再做,這次算是熟練許多,至少沒剛才笨得那麼無可救藥,已經懂得跟他偷學,想要取悅他。
低沉而且愉快的笑聲從龍昭喉間滾出來,馬上被她吞食殆盡,因為她不喜歡他這種笑聲,好似他一這麼笑,又會變成她最討厭的那個他。
然而姚雨筠如狼似虎的舉動只是令龍昭笑得更開懷,帶著足以燎原的火熱大手撫過光裸雪背,滑下俏臀,像獎勵、像引導,來到最幽祕的那一處,輕輕撩撥,逼出她嬌嬌軟軟的呻吟以及準備好接納他的一片甜美水澤。
「阿昭……」姚雨筠感覺更熱了。她趴在龍昭觸感結實的胸腹上微微喘著氣,醉酒迷濛的眸子因為他在做的事再添上一層薄薄迷離,想要跟他說些什麼,卻引來脖子和肩上細小酥麻的啃咬,還有更多更多是他的手,不停在她身上遊移著愛撫點火,從沒停止過。
「嗯?噓,先別出聲。」不要喚他喚得這麼可憐兮兮、這麼甘美誘人。
龍昭發現,只要他親吻姚雨筠白皙的頸子,她會微微哆嗦;用手籠罩她胸前飽滿的豐盈或以指撩弄頂上淡如粉櫻般的嫩紅,她就會似不安又似難耐地扭動,像隻只一心想得到他寵愛的美麗寵物,可愛至極。
她裡面好熱,先拔頭籌鑽進窄小嬌嫩裡的指清楚感覺到那誘人一探究竟的溫度和熱情的挽留,令他的血液沸騰起來,除非狠狠地愛過她一回,否則絕不可能平復。
當龍昭覺得她已經準備好了,便不再等待,輕輕拍了拍那張沉溺在他所帶來的小小歡愉裡,卻無限羞赧的小臉,誘哄著說道:「乖,先起來。」
姚雨筠還是聽話照做,不知道接下來龍昭要她做的事有多大膽淫媚,若在平時,到底要用多大的決心才能做得出來。
「坐下。」
隨著這聲命令,加上他施壓在腰上的力道,姚雨筠無法抗拒,但順從的結果卻是嘗到了凶狠擠入她體內的那股沉重壓力。
「阿昭、阿昭……」她好痛。
這跟先前說好的不同,他沒有幫她,只是讓她更痛。姚雨筠小嘴求救似的呼喊著他的名,帶著埋怨和痛楚,唇咬了又咬,依然沒得到他的疼惜、幫助,她開始不想要了。
「動起來,慢慢來,妳就不會痛了。」龍昭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混帳。可她需要的,不是嗎。
而姚雨筠確實也受到他的鼓舞和誘惑,小手撐在他腹部,忍住不知名的燥熱和害羞,藉力扭捏地扭動身軀,像表演熱舞的美麗女郎,在他面前展露出妖嬈惑人的妙曼舞姿。
「錯了,還要這樣才可以。」
宛如懲罰,扶在她腰上施力帶動的男性雙手不見半分緩和,只是教導她如何更準確地起身、坐下,如何更容易將他昂揚糾結的雄性巨大徹底吞食,滿足他,也滿足她。
起初,姚雨筠還會小小抱怨,但隨著快感堆積得越來越多,可怕的歡愉一而再、再而三地衝擊著感官,她開始放棄掙扎,將一切交給能帶給她快樂的他,安心沉淪。
若不是房內空調呼呼吹送著冷風,房內的溫度一定比外面還要熱。
姚雨筠聽見自己發出令她無比害羞的叫喊,可她阻止不了,因龍昭在她體內帶來的強烈撞擊與不住深入,小嘴裡除了哀哀吐露嚶嚶嬌吟之外,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接近橫蠻的占有方式反而讓她感到欣喜,她知道的,這個他不是真正的他,否則哪會對她有這種在乎。
她不管了,什麼都不想管,只想沉醉在有這樣的龍昭的美夢裡,就算明天睡醒了就會消失也無所謂。
她的動作變得更瘋狂,美豔放蕩得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奇妙的是,他沒有取笑她,只是像想要獎勵、想要寵愛她那般,無比配合,讓她在慾望的海水中沉得更深,發誓不將她推上快樂的最高點就絕不願善罷甘休。
「好好睡吧,晚安。」
當她玩累了,再也動不了了,嬌嬌軟軟地睡倒在他身上之時,聽見他這麼說,隨即落在額頭的還有一個充滿柔情的吻。
果然,她就說吧,這是夢,連說晚安的聲音都像日本男聲優用聲音演繹的深情。
睡吧,只是好可惜,明日睡醒,這個對她好、對她溫柔、給她寵愛的龍昭,就會像泡沫一樣消失得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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