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眼的男人,管他愛沒愛上,先嫁再說;
他心尖上的女人,乖不乖不重要,先娶再說。
誰敢相信,陸成這位鑽石單身漢竟然會相親結婚,
娶的還是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
人前,這場婚姻不過是商場上的聯姻,別說愛情了,
他們夫妻頂多就是床伴關係。因為欠債,為了還錢,
鄭一珍不得不嫁,她也認了。只是陸成這男人太霸氣,
床上床下老是管她,連她想生個孩子他都要管,
不准生是嗎?可以,那就離婚吧!
陸成怎麼都沒想過,他那從小被養在溫室的老婆給天借膽了,
都是他的人了,還敢想離婚,要離婚?可以,等他死了再說。
鄭一珍天真地以為陸成一定會跟她離婚,卻不知道,
陸成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情,唯獨離婚是他的底線。
楔子
鄭一珍站在校園裡,身邊站著英俊的男人,她挽著他的手,親暱地靠在他的身旁,小鳥依人的模樣讓男人的眼神充滿憐愛。
他們這對俊男美女的組合更是讓來來往往的學生看直了眼,眼神裡少不了羨慕嫉妒恨。
「你當初真的在這麼多人裡看到了我,然後一直偷偷暗戀我?」鄭一珍抬著頭,仰望著男人,一臉的不敢置信。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不少人走來走去。
她站在這裡,卻記不住任何走過的人,即便有帥哥,她也只是給了一記驚豔的目光,一個轉頭,她就忘記了那人到底長什麼模樣了。
「嗯。」男人低低地笑了,磁性的嗓音震得她耳膜癢癢的。
她看著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的記性很好嘛。」
「不……」他稍稍一停頓,「這是眼緣。」
她噗嗤笑了,「哦,那抱歉了,我當初還真的對你沒有眼緣。」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沒關係,妳現在是我老婆了。」
她一愣,隨即笑顏逐開,純真的笑容帶著純粹的情意,甜甜一笑,語氣帶著刁蠻,「以後你的眼睛要是隨便再來個眼緣的話,哼哼……」
「這個有點難。」
「嗯?」
「妳以為我會給妳任何藉口來逃開?」男人冷笑一聲,給了兩個字,「作夢!」
她羞紅了臉,咬著唇,憋著氣,乾脆地看向了別處。
「回家了。」他扯了扯她的手,拉著她往外走。
「啊?」
「看什麼看,再好看也沒我好看!」他鐵青著臉拉著她離開,口氣酸酸的。
她任他拉著走,沒出聲回應。
「我說錯了?」
「不要臉!」
第一章
在紐約,鄭一珍勉強地笑著,看著前面的三姑六婆,她感覺自己嘴角的笑意越來越麻木了,連帶著肌肉也變得僵硬。
坐在她前面的是好幾位衣著典雅的高貴女人,只是她們嘴裡說的話此時卻絲毫顯露不出她們的善意。
「阿珍,怎麼,還沒好消息嗎?我上次給妳的補藥沒有效果?」表嬸一臉擔憂地問,但眼神卻不是那麼一回事,「我兒媳婦一吃就有效果了。」
鄭一珍在心裡默默地回道,不好意思,您給的補藥我都奉獻給了窗臺上擺著的植物了,看,長得很不錯呢,效果非常好!
「阿珍,妳表嬸不會說話,妳別理她。」另一位女人嘟著厚厚的嘴唇,「妳還年輕,不用怕,慢慢調理總會好的。」
呃,鄭一珍垂著頭,真的真的很想說,她的身體一直很好,不需要調理,謝謝關心。
「妳們呀,我這個當婆婆的都不當擔心,妳們擔心什麼。」陸母終於發話了,可眼神如針一般掃射著鄭一珍。
鄭一珍差點就要跳起來,死死地忍了下來,而後又聽到陸母說:「別說當婆婆的不幫妳,這些事情妳自己也要放點心思,不要讓外面的狐狸精纏住了阿成。」
鄭一珍心中的小人恨不得上前大吼,妳兒子每次辦事只知道爽,不知道留種,我上哪裡弄個娃給妳老人家!
「對了,對了,最近是不是有一名金髮女郎在追阿成啊?」
「是不是那個電影女明星?」
「哎喲,我女兒可喜歡她了,讓阿成弄個簽名回來吧!」
鄭一珍的腦子開始放空,沒辦法,從她嫁給陸成開始,這種事情是她最常做的,如果不這麼做,或者是要跟她們認真計較的話,後果只會讓她自己很頭痛。
「阿珍、阿珍!」
鄭一珍回過神,是大伯母,她溫馴地說:「有事?」
「那個簽名妳跟阿成要,知道嗎?」
簽名?什麼簽名?她們不是應該跟她同仇敵愾地要陸成離其他女人遠一些嗎?女人不是應該支持女人的嗎!
「妳大伯母這麼一個小忙,妳就答應吧。」陸母開口道。
這都是一些什麼混蛋事情!鄭一珍面無表情地搖搖頭,「阿成很忙。」
一句話堵住了陸母,陸母哪裡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很忙,她只不過是故意要給鄭一珍一些壓力,讓她趕緊給自己生一個孫子。
陸母故作無事地說:「既然這樣就算了。」
一場下午茶在嘰嘰喳喳中開始,在無可奈何中結束。鄭一珍疲憊地送走了她們,靠在門上舒了一口氣。
她的眼角落在沙發腳邊,那裡放著一個購物袋,她中午剛去買了些生活用品回來,就被堵住了,連東西也只草草地放在角落裡。
她嘆著氣走過去,彎腰將購物袋拿了起來,開始整理,將魚肉之類須要冷凍的食物放進冰箱之後,又將紙巾放進了儲物間,手探到最下層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硬硬的物體。她苦澀一笑,是驗孕棒,她在買女性用品時工作人員送的。天吶!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暗示她,該懷孕了。
但是她要怎麼說,她的丈夫陸成做足了避孕措施,除非她能跟聖母瑪利亞一樣能無性生殖,否則要她懷孕,要嘛保險套公司偷工減料,要嘛是她的老公希望她懷孕了。
當她看到貴婦們留下的補藥時,她更是一個頭痛,惱怒地將這些掃進了櫥櫃裡,讓這些補藥永無天日。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男人不需要被懷疑生育問題,而女人通常是首當其衝被質疑。
◎ ◎ ◎
鄭一珍疲憊地揉了揉額頭,她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要到做飯的時間了。陸成五點下班,二十分鐘左右到家。
她慢條斯理地開始幹活,她的手很細白,不像是幹活的人。在她還沒有嫁給陸成之前,她是一位富家小姐,沒有到天高般的富裕,可她的生活一直很順心。她就和一般的千金小姐一樣,會一些才藝,除此之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做飯。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常常做飯,只能說她在做飯方面有些天賦,一看就學會了。
在美國要吃中餐也是可行的,而她的老公陸成也很有錢,她不需要擔心錢財問題,可美國中餐廳的食物怎麼也比不上她自己動手做的好吃。所以一日三餐她都習慣自己做,而陸成也習慣了她的廚藝,他很少去外面吃飯,除非是應酬或者是一些必須要出席的宴會,否則他都會回來吃飯。
她是土生土長的臺灣人,在她大學剛畢業的時候,爸爸的公司出現了財政危機,那時唯一的方法就是聯姻。
而陸成就是當時的救星,陸成的資金注入了鄭氏公司之後,鄭氏公司滿血復活,而她跟陸成從初次見面到訂婚、結婚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但那場婚禮還是很盛大,她的理智猶在,否則真的會以為王子和公主會幸福地生活下去。
事實證明,童話適合孩子,而不是成人。陸成的皮相很不錯,是女生看到了都會臉紅心跳的那種類型。眼睛都傾向於欣賞美好的事物,她也不例外。只是那時一切太匆忙,她快速地從女學生的角色進入了人妻角色,接踵而來的就是離開臺灣,來到她不熟悉的國度。
後來便是什麼時候懷孕成了她的價值標榜,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塊豬肉被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她的價值好像就只有生小孩。
切菜的動作一頓,她的臉色有些難看,其實她也不知道陸成為什麼要避孕,他們結婚差不多一年了,如果要一個小孩也沒關係。
他是不想太早當爸爸嗎?
門無聲息地由外向內打開,鄭一珍沒有注意到背後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在靠近,熟悉的男聲響起,「在想什麼?」
拿著刀的右手輕顫了一下,她還來不及反應時,男人已經從她身後一把抱住她,順勢將那柄菜刀拿了下來,免得她沒拿穩弄傷她自己。
她側過頭正要說話,他溼潤的呼吸逐漸靠近,弄得她心頭一跳。太過曖昧的姿勢加上他炙熱的體溫,她一下就覺得空氣變得稀薄了。
「我回來了。」他邊說,邊在她的臉頰上印了一吻,「做菜怎麼不專心?切到手很麻煩。」
她不自在地推推他,「沒啦。」
陸成的眼睛一掃,看到了一旁還來不及洗的茶杯,「有人來我們家?」
「嗯,媽、表嬸、大伯母。」她一個一個地數著,不是要告狀,只是回答他有哪些人來過。
「又說懷孕的事情?」他的手緩緩地往下滑,慢慢地停在了她的小腹上,神色複雜難辨。
「嗯。」她隨意地應了一聲。
「等等我打電話跟媽說。」他沉穩地說。
「不需要啦!」鄭一珍可沒打算因為她的原因,讓陸成和陸母之間不開心,到頭來陸母又怪她不好。
陸成知道當初自己不顧家人的意思執意要娶鄭一珍,讓家人不滿意,而一心想抱孫的陸母也忍了。可現在他娶的老婆沒有如陸母所願懷上小孩,他的媽媽是什麼樣的人,他也很清楚,媽媽絕對會惱怒鄭一珍。
「一切交給我。」陸成沒有商量餘地地說,她是他娶回來的,陸母再不滿,對著他就是了。
「哦。」鄭一珍應了一聲,伸手扯了扯他的手,「我要做飯了。」
「噓……」
鄭一珍頭一抬,他的臉逐漸靠近,她一緊張就不由得想躲,他直接地伸手摁住她的下顎,薄唇霸道地印了上去。
他的老婆,他要吻,她躲什麼!
他很喜歡吻她,吻著吻著,常常會變調,他含著她水潤的唇,如蜜蜂採花蜜似的啜著她的甜,一口一口,似是不夠,又伸出舌尖輕探著,她被弄得使勁往後縮,他就越精力十足地往前進。
她的鼻腔都是他的味道,小巧的鼻尖可以聞到他慣用的男士香水,很奇妙,明明只是一個名牌香水,可搭配著他的體香,那股香氣發生了變化,清淡怡人,一向不喜香水味的她也忍不住地嗅了好幾口。
很舒服的香氣,可跟他的動作一比,那香氣就淡得如白開水似的,他的動作越發的激烈,恨不得就要將她在這裡給就地正法了。
廚房重地,如果他還想要她繼續做飯,他就必須壓抑這股情潮,他呼吸沉沉地推開,身體仍舊緊挨著她。
她喘了幾口氣,臉蛋緋紅地推了推他,「我在做飯!」她硬邦邦地感覺到臀後的硬物。
他對她在那方面的需求往往超過她的預料,只是他的自制力也很強。她伸手理了理被他弄亂的頭髮,背過身,繼續做飯。
「我上去洗澡換衣服。」他對她說道。
「嗯嗯。」她應了一聲,聽到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了,她放心地鬆了一口氣,想問他為什麼不要孩子的話在舌尖上打了一轉,最後喉嚨一緊,吞了下去。
哎,她還是問不出口。
他們結婚到現在,她對他還沒到推心置腹、有話就說的地步,打開天窗說亮話一點也不適合他們這一對無愛結合的夫妻。
晚餐是簡單的中式菜餚,配著粒粒分明的泰國米,陸成吃得很飽也很滿足,兩夫妻一起整理了桌子之後,碗筷就放在了水龍頭下,用水浸著,油汙緩緩地漂浮在水上方。
陸成不許鄭一珍洗碗,洗碗精對皮膚的傷害太大,鄭一珍當時給了他一記白眼,不以為然,陸成卻相當堅持。
最後這些碗筷就會浸泡在水裡,等第二天鐘點阿姨過來洗。不過鄭一珍還是很疑惑陸成的觀點,洗碗就傷手,做菜也容易成黃臉婆,他怎麼讓她做菜呢?鄭一珍當然不會問了,只能將這詭異的一點放進了陸成檔案之不解之謎。
她回房間泡澡,陸成則是回了書房,關上了門,他沒有坐在書桌前,反而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頎長的身體依在牆上,慢悠悠地抽著菸。
「陸先生會抽菸嗎?」一年前的她這麼問。
「鄭小姐怎麼突然這麼問?」
「哦,我有過敏性鼻炎,聞到菸味我會不舒服。」
菸癮很大的陸成默默地換了一個坐姿,雙手自然地放在桌上,杜絕了被某人發現他褲袋裡的菸,他鄭重其事地搖搖頭,「沒有,我不吸菸,事實上,我很討厭吸菸。」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之後,陸成就開始他艱難的戒菸生涯,天知道這簡直就是在慢性自殺,男人對菸和酒的喜愛,女人是永遠無法明白的。
想到這裡,陸成就想笑,偷偷背著老婆吸菸,還得瞞上一輩子,不過以他的努力而言,從以前要一包菸到現在一天只抽兩三根菸的進步,完全戒掉菸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空著的另一隻手拿起手機,找到號碼,按下通話鍵。
「喂?阿成?」男人稍顯吃驚地開口。
「爸,媽在哪裡?」
「你媽今天晚上跟她那一幫姐妹出去聚餐了。」陸父疑惑地說:「你找你媽幹什麼?」陸成一向很少主動找陸母的。
「我有事跟媽說,」他一頓,「不過跟爸說也一樣。」
「跟你老婆有關?」
「對。」
陸父一點也不意外,「是關於生小孩的事情吧?」他頭痛地揉了揉額頭。
「爸,你幫我勸勸媽。」陸成也有些無奈,他們結婚才一年,需要這麼急著要小孩嗎?
再說,鄭一珍想不想要才是重點,她這麼年輕,怎麼願意被小孩子纏住呢,而且他自己也有私心,他們在一起沒多久,他更想跟她共度兩人世界。
「你媽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她認真計較幹什麼。」陸父嘆了一口氣,「你媽回來我跟她說說,你讓阿珍別放在心上。」
「她根本沒打算跟我說這件事。」
「阿珍是一個好孩子,你放心吧,我跟你媽說說。」
父子兩人說了一會話,陸成掛了電話,菸也吸完了,他坐在書桌前開始處理一些公事。
兩個小時之後,他去隔壁的房間裡洗了澡才回主臥房,鄭一珍正拿著iPad看韓劇,一會傻笑、一會嘟嘴,可愛不已。
他笑著撲上去,抽走她手中的iPad,將她摟在懷裡,她蠕動了一下鼻子,「你洗完澡了?」
「嗯。」
鄭一珍心中又給他添上一筆,他偶爾會在隔壁客房洗澡,真是奇怪。
「睡覺了。」他的手順勢從她的睡裙下襬溜了進去,炙熱的大掌緊貼著她的大腿往上移動,指尖似帶著電一般在她的肌膚上流連著。
她伸手捂著臉,尷尬地說:「我姨媽來了。」
空氣一瞬間有些停滯,幾秒之後,他才找回他的聲音,帶了點控訴,「剛才還沒有。」
她又不是時間的操控者,還能讓大姨媽來去自如!她無奈地說:「洗澡的時候來的。」
他的大掌以龜速慢慢地挪開了,俊臉埋在她的肩上,她拿回iPad,語氣輕鬆地說:「我繼續看了。」
他無語地盯著她的後腦杓,雙手交纏在她的腰上,低調地貼著她,她不舒服地扭了一下,「你的肌肉磕得我的肉疼。」
他默默地吐了一口氣,低聲道:「老婆。」
她轉頭笑了笑,「你睡旁邊點,我就不會擠到你了。」她很善良地說。
他眼神一黯,伸手直接將iPad關掉扔到床腳,抱著她縮在一起,「睡覺!」
鄭一珍皺了皺眉,「我還不想睡。」
「等姨媽走了以後,妳如果繼續這麼說,我會很開心。」他涼涼地說。
她似被冷水潑了一身,身體一抖,不敢多說了,暗暗罵了他一句,惡人!
她的手心馬上被他掐了一下,「快睡!」
她無奈地閉上了眼睛,他把室內燈光調暗,摟著她,心滿意足地睡覺了。
◎ ◎ ◎
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鄭一珍偷偷地在心裡算著,不過這一會來的人不是她熟悉的,她疑惑地站在陸母面前,「媽,她們是……」
她的手指了指另外兩位中年婦女,她們看起來嚴肅,不大愛笑,筆直地站在陸母的身邊。
今天鄭一珍本來在上班,陸母打電話跟她說有事,讓她回來一趟,她請了假回來,一回來她懵懵懂懂的、雲裡霧裡的。
「哦,我看妳這麼瘦,所以專門找這兩位給妳調養一下身體。」陸母不到黃河心不死,儘管陸父跟她說過了,但她仍是焦急,看鄭一珍這麼瘦,她有點擔心鄭一珍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懷孕。
鄭一珍傻乎乎地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半晌,她才明白陸母的意思。她有一種想哭天喊地的衝動,她抬手輕拍了一下臉頰,「媽,不需要,家族遺傳,我家的人都這麼瘦。」
「什麼家族遺傳?」陸母不免多想,「妳有什麼家族遺傳病?妳之前結婚怎麼沒說!」
咄咄逼人的口吻讓鄭一珍抿了一下唇,仍是給陸母面子,柔聲解釋道:「不是病,我是說我家的人都這麼瘦,是吃不胖的體質。」
陸母不悅地看著她,覺得這一年來她沒有懷孕,也有可能是有潛在的毛病,陸母擔心不已,伸手拉住鄭一珍的手,「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
「檢查什麼?」鄭一珍忍著難受地問,那抓著自己的手就像惡魔的爪牙似的,她恨不得甩開,但在其他人面前,她不能這麼丟婆婆的臉。
「什麼都檢查一下。」陸母不容置疑地直接扯著她走人。
在車上,鄭一珍偷偷地發了一條簡訊給陸成,等了半天,陸成還沒有回,她不著痕跡地咬了一下唇,感覺一種屈辱感油然而生。
她知道,當初是陸成幫了她家,現在她的爸媽身體健康,鄭氏也好好的,一切都事託了陸成的福,除此之外,陸成身為丈夫,對她也無微不至。
所以有時候她願意去忍受陸母的無理取鬧,也願意去體諒陸母急著抱孫的心情,但此刻她只有滿腔的委屈。在陸母眼中,她就好比代孕工具似的,她的存在就跟母雞一樣,要會下蛋,要會給陸家傳宗接代才行。
但不是她不願懷孕,這種事情不要說陸成有意避開,就是他們沒有避孕,長輩也沒有理由這麼對她。
她的手無意識地在真牛皮的坐墊上扣著,從小到大,她沒有受過一點委屈,就是在家裡最困難的時候,父母和哥哥都不願意讓她知道。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家裡出了問題。
她一個人嫁到美國,父母、哥哥都心疼不已,可她不想鄭氏倒閉,看著爸爸和哥哥忙碌的樣子,她覺得自己應該出份力,所以嫁到美國,她也樂意,她甚至都作好了吃苦的打算。
可到了這裡,她生活得很好,陸成對她也不錯,但陸母時不時地逼著她生小孩的舉措真的讓她心生累感。
「去了醫院,什麼方面都做一下,最好是沒有問題。」陸母緊張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落在鄭一珍的眼裡卻是讓她更鬱悶,她忍不住想問,如果她真的有問題呢?可她問不出口,只能低著頭假裝沒聽見。
陸母仍是焦急,低聲地說:「當初結婚之前怎麼不好好做個檢查呢,阿成的身體肯定沒有問題,他每年都有做檢查。」
鄭一珍低頭又瞄了一眼手機,陸成還是沒有回她,她已經亂了,陸母的行為太過激烈了,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陸成,在這裡,她沒朋友、沒親人,陸成是她的靠山。
但,陸成沒有回她。
醫院很快就到了,陸母早已打電話安排了好一切,讓鄭一珍去裡面檢查。這是一間香港人開的私人醫院,陸母跟醫生低低地說了什麼。
同樣是黃皮膚的華人醫生看了鄭一珍一眼,她感覺那醫生眼神帶著憐憫,沒一會,那女醫生就走向她,溫柔地笑著,「不用擔心,很多人都有這方面的疑惑,有疑惑來醫院就對了。」
鄭一珍紅了眼,她不敢說話,就怕自己一開口會忍不住哭了,她胡亂地點點頭。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的檢查,最讓她難堪的是女醫生帶著手套粗魯地撐開她的身體時,她覺得自己腦子裡一下子空白了,等檢查一結束,她藉口跑到了廁所裡,無聲地哭了。
十分鐘後,她用冷水洗了把臉才走出來,陸母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報告還沒出來,先回去。」
陸母送鄭一珍回到住所之後就離開了,留下來的那兩位中年婦人還沒有走,在她去醫院的期間,她們已經做好了藥膳,其中一位圓臉的婦人溫和地說:「回來了?去洗手喝湯吧。」
喝湯?鄭一珍覺得自己現在只想吐,她頭也不回地往房間跑,但兩位婦人之間的對話她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有錢人家就是這樣,明明有問題卻拉不下臉承認。」
「好了,我們也別講了,等等跟陸夫人說一聲就是了。」
鄭一珍關上門,跳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臉,死死地堵住耳朵,當作什麼聲音也沒有聽見。心頭一陣陣泛酸,就跟生吃檸檬似的,酸得要命,眼淚決堤地染溼了被單,她一個人悶悶地哭著,像是哭不完一樣。
◎ ◎ ◎
你在哪裡?
陸成看到鄭一珍這條簡訊時,他正要與一位生意合作人一起吃午飯,順便討論一下合約細節。他正要回簡訊,合作人已經開始劈里啪啦地開始講合約的事情,他笑了笑,合作人的性格是十足的工作狂人。
他想了想,把手機暫時放在了一邊,心想鄭一珍應該不是要緊的事情,否則她應該會打電話給他。等一會他再回簡訊。
這頓飯吃了很久,真正吃的時候估計二十分鐘或者半個小時,其餘時間他們都在說生意上的事情。
等他們談妥了,合作人就起身告辭了,陸成買了單,坐上回公司的車,拿出手機,回了一條簡訊。
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鄭一珍才回了兩個字,沒事。
他挑挑眉,覺得有些怪異,脫下外套隨意地扔在了一邊的沙發上,他扯了扯領帶,心思一轉,看了一下手錶,已經下午三點了。再一會就下班回家了,他也就不急了,既然她說沒事應該沒問題。
到了下班的時間,陸氏公司的秘書室裡的所有員工們看見一向準時下班的總裁居然比以往還早了五分鐘下班。
陸成回了家,看到出現在家裡的兩位陌生婦女時,他愣怔了一下,恍然大悟,想來鄭一珍是要跟他說這件事情。
他扯了一下嘴唇,不用猜,他也能肯定這又是媽媽的手筆,「妳們以後不用來,回去。」
「先生,這……」婦人不安地說。
「這件事情我說了算。」陸成不介意替鄭一珍撐腰,即使這樣很不給媽媽臉面,可媽媽把這些事情擺在明面上,已經不是單單在為難鄭一珍了,根本就沒有一絲要袒護、照顧晚輩的意思。
兩名婦人放下手頭上的活,安靜地離開了。
陸成走進臥室,就看到鄭一珍躺在床上,他走上去,輕輕地道:「別不開心,我已經讓人離開了。」
鄭一珍腦子裡只有那一堆冰涼機械運轉時的場景,以及女醫生給她檢查時的記憶,她別開眼睛,低低地說:「我想回家一趟。」
她不是沒有脾氣,她只是不想讓大家都不好看,結果她退了一步,接下來便是步步退,弄得大家都不開心。婆婆這麼想要一個孩子,就讓別的女人生好了!她不生了,就是陸成不做避孕措施,她也不生了,她不是生育工具,她是一個人,是有思想的人。
如果她嫁給陸成唯一的功能就是生小孩的話,那她不生,這個機會給別人好了,這種被人羞辱的感覺她一點也不想再嘗試一遍。
陸成眼睜睜地看著她眼眶泛紅了,似乎要哭。他只見她哭過兩次,一次是她結婚時,一次就是眼下了。
他心裡發疼,伸手將她抱在懷裡,「我知道媽這次過分了,我會親自跟她說的。」他以為爸爸跟媽媽說過之後,媽媽的行為應該會收斂些,沒想到越來越過分了。
「我想回家。」她堅持地說,淚珠懸在眼眶裡沒有掉落,楚楚可憐的風情之中帶了堅定不移的意味。
「什麼家!」陸成臉一沉,「這裡就是妳家,臺灣那邊不過是妳娘家。」他不由得怒了,她嫁給了他,她是他的人,這時候居然還跟他說什麼家。臺灣的娘家在她心裡是家,那麼這裡的家就不是了嗎?這裡不是她的家,他不是她的丈夫嗎!
他佔有慾極強地抱著她,「這裡就是妳的家!」他的手勁偏大,弄得懷裡的人情不自禁地動了動,他卻當她是在鬧彆扭,反而箍得更緊了。
鄭一珍差點不能呼吸了,忍著痛道:「好,娘家是吧,那我要回娘家,我要回臺灣!」
陸成心疼她,她剛過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懂,他派了助理跟著她,直到她完全沒有問題了,他才讓助理回公司。她想找工作,他找朋友給她安排了一個文職工作,不過她平時不怎麼跟人交際,那些開放的外國人跟她合不來,她就是上班下班,回家給他做飯。
她的生活一點也不多姿多彩,他知道,在臺灣,她有親人、有朋友,想逛街有人,想出去玩也可以找到人,可在這裡,她熟悉的只有他。
她從來沒有跟他抱怨過,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揉了揉她的頭,「是不是不喜歡在這裡生活?」
「我就是想回去。」她的口吻沒有意思軟化。
心頭一軟,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好吧,妳也一年沒有看到岳父、岳母了,想他們了就回去吧。」
她沒有解釋,任由他誤會,她木然地沒作反應,他忍不住伸手捧住她的臉,「不過要早點回來。」
她看著他,目光幽然,看得他心頭一跳,好像有什麼東西跳脫了他的掌控,他凝視著她,強調地說:「要早點回來,妳的家在這裡,我在這裡。」
她垂下眼,乾脆地不說話了。他不喜歡她這副沉默的樣子,始終不放開地摟緊她。
第二章
「Jane,妳要辭職?」鄭一珍的頂頭上司,同時也是陸成的好友彭超聽到人事部的消息,特意找鄭一珍詢問,「是做得不開心嗎?」
「不是的……」鄭一珍搖搖頭。
「哦……」彭超露出一抹會意的笑容,「是有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打趣地問。
鄭一珍現在最反感的就是這件事情,臉色直接變綠,「不是!」
彭超訝異地看著她,她的反應有些激動,和平時不一樣,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沒有再問下去,隨意地跟她交談了幾句,便放人了。
鄭一珍走出總裁辦公室,莫名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她的反應太大了,真的是糗大了。
鄭一珍整理了自己的辦公桌,接著就拿著自己的東西離開了,走到門口,她就把那些沒用的東西直接扔掉了。
她沒有跟陸成提起要辭職的事情,她也不打算跟他說,冷靜下來之後,她更清楚自己的想法了,更是打定主意回臺灣去,至於要不要回來,跟他之間的關係又該如何解決,她心裡是很明確的。
現在她跟他就差明說了。
婆婆要她生小孩,他卻不要她生小孩,而她現在也不想生了,他們想怎麼樣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她不參與。
結婚的時候,她沒想過離婚,現在極有可能離婚就因為生小孩的問題,想想她都覺得好笑。但一想到回臺灣之後,不會再被逼著生小孩,她的心情雀躍了。
陸成明顯感覺到鄭一珍的心情好了很多,煮飯時會哼歌,走路時不時地跳幾下,原先籠罩的烏雲不再,反而變得越發的明亮。
吃完飯,他一改之前去書房辦公的習慣,走到主臥室,靠在門框上,看著她一臉喜悅地整理著行李。他不知道讓她回家一趟就能讓她這麼開心,早知如此他就會擠出時間陪她回去玩玩,他們除了度蜜月的時候去了一趟復活島之外就沒有再一起出去玩。
看著她明媚的笑臉,他心中的陰影無限放大,她去臺灣,那他就一個人了,雖說人夫和人妻都需要放風時間,可他一點也不想離她太遠。
「等夏天的時候我們去歐洲玩吧。」他開口,原以為這個建議會得到她的欣喜若狂,卻料不到她驚訝的神情。
鄭一珍心中咋舌,敷衍地說:「到時候再說吧,現在早著呢。」
陸成看了她一會,突然說:「我回來的路上碰到媽了。」
「嗯?」
「媽讓我轉交一樣東西給妳,一個文件袋。」陸成解釋道。
鄭一珍一想,就知道那所謂的文件袋裡裝了什麼,無非就是那天的檢查報告罷了,「媽還說了什麼?」
陸成聳聳肩,見她臉色並無不對勁,笑著說:「沒說什麼。」
聞言,鄭一珍就知道那份檢查報告肯定是沒有問題,「我等等去拿。」
陸成問過陸母,知道那是鄭一珍的身體檢查報告,關心地問:「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鄭一珍真的不想說這件事情,拉下臉,冷冷地說:「沒有。」
她冷酷的神情讓陸成一怔,很少看到她擺出這樣的神情,就是生氣時候,她也就跟一隻小白兔似的委屈可愛,現在這樣倒是有幾分冷厲。
他走過去,蹲在她的身邊,「回臺灣待一段時間,不要待太久,知道嗎?」
她覷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 ◎ ◎
沒良心的女人,真的很沒良心!
鄭一珍走的時候就是給他打了一通電話,之後就關機了,在十幾個小時之後,估計她到臺灣了,她也沒有打一通電話回來。
現在一想她當時的電話,他就想笑,她就說了一句我走了,他剛應了一聲,她就掛了電話。他心中隱隱覺得怪怪的,因為她沒有跟他說離開時間?因為她沒有表現出一絲不捨?還是因為公寓裡少了她的身影?
這種怪異一直延續到她離開一個星期後,還一直讓他很不爽。坐在他對面的彭超看著他的黑臉,笑嘻嘻地說:「你這張慾求不滿的臉擺給誰看啊?」
難得的下班之後沒有回家,他約了彭超出來喝酒,被彭超揶揄了,他也不生氣,不正經地笑著,「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很明顯,方圓五百里都能看到了。」彭超浮誇地說,摸著下巴。
「她回臺灣了。」
「嗯,辭職是為了放假?其實也沒關係,我們這麼熟了,也沒必要辭職,要放假的話,我一定準假,還讓你老婆多玩幾天。」彭超一副好老闆的模樣。
陸成一愣,「你說什麼?」
「啊?」彭超無辜地看著陸成,他剛才說了這麼多話,他哪知道陸成問的是哪一句。
陸成的指頭輕叩著光滑的桌面,瞇著眼睛,「你剛才說我老婆辭職了?」
彭超疑惑地點點頭,而後睜大眼睛,「她沒跟你說?」
「說你個大頭鬼!」陸成瞬間站了起來,桌上的酒杯被碰倒,暗色的液體直接流向了對桌的彭超。
彭超優雅地避開了,雙掌交叉,一副看戲的模樣,「不是吧,妳老婆辭職沒有跟你說,厚,有嫌疑。」
陸成握著拳頭,終於有了一個缺口可以去解釋這種怪異感了,真是好極了!對的,她什麼都沒多說就這麼走了,包括她的辭職,而他這個老公不知道。
彭超絕對是損友,完全不顧及陸成難看的臉色,火上澆油,「看來你這個老公很不稱職。」
陸成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彭超,冰霜覆滿俊臉,「閉嘴!」
彭超樂乎地笑個不停,站起來伸手勾住高腳杯,風流倜儻地說:「看來我今晚得重新找一個人陪了。」
陸成面無表情地瞟了他一眼,彭超笑呵呵地走開了,陸成神色猙獰地走出酒吧,往黑色的轎車走去,他坐上車,拿出手機,飛快地撥通了鄭一珍的號碼。
關機?很好,他的老婆逃了,而他居然不知道!
啪,他將手機扔在車門上,額上的青筋直突突地跳著,快速地放下手剎車,他一腳踩在油門上,車子飛一般直接往住所開去。
◎ ◎ ◎
此時的鄭一珍完全不知道在地球另一邊發生的事情,她回到臺北,調好時差。在週末的時候回了一趟家裡,鄭父、鄭母看到她的時候都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又是喜又是驚。
「阿珍,妳怎麼回來了?」鄭母一年沒看到女兒,思念成疾,伸手重重地抱住女兒,一臉要哭的樣子。
鄭一珍心裡一酸,回抱了一下鄭母,「媽,我想你們了就回來了。」
鄭父同樣激動,大掌不斷地輕拍著女兒的肩膀,「想回來就回來。」
「嗯。」鄭一珍點點頭,臉上帶著淚的笑靨看起來格外的美麗動人。
短暫的溫暖之後,鄭母朝她身後看了看,「阿成沒有跟著回來?」
鄭一珍暫時不想把在陸家發生的不愉快告訴家人,「沒有呢,他很忙。」
鄭母臉上有著自責,「都怪我們不好,如果沒把妳嫁這麼遠,妳想回來也方便。」
鄭一珍撒嬌地將臉往鄭母肩膀上湊了湊,轉移話題地說:「媽,我好餓。」
鄭父、鄭母對她回來並沒有什麼疑惑,畢竟他們的女兒從小就黏人,一年都在外面,肯定是想他們才回來。只是等到鄭一珍的哥哥鄭培源回來的時候,鄭一珍才發現這個家裡最難對付的人就是她哥哥了。
一家四口開心地用完餐,鄭培源隨便找了一個藉口就把鄭一珍喊出來,兩人在附近的公園散步。
「哥,你不是說買水果嗎,怎麼走到這裡了?」
「妳跟他發生什麼事情了?」鄭培源開門見山,一點也不婉轉地問道。
在她不在的這一年裡,她的哥哥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的人看起來黑了不少,眼神精銳,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
「不要撒謊。」鄭培源冷著嗓子說。
「哦,撒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她開玩笑地說,「哈哈……」笑到最後莫名地消音了,「不好笑喔?」
鄭培源雙手環胸,臉上沒有半分笑意。
鄭一珍抿了一下唇,「哥……」她無力地喊著。
「說。」鄭培源的聲音充滿磁性,但帶著不退讓的堅持。
鄭一珍蠕動了幾下嘴唇,選擇性地說了一些,說完之後,偷偷地看著鄭培源的臉色,那張臉比綠咖喱還難看。
「妳婆婆逼妳生小孩?」鄭培源聲音裡充滿了不悅和氣憤,他自己心愛的妹妹被一個婦人當作生子工具,任誰他都無法給好臉色。
「嗯。」鄭一珍想起醫院檢查這事,眼睛眨了好幾下,裝出一副堅強的模樣,「所以我就回來了。」
「然後呢?」鄭培源雖然覺得氣憤,但這樣事情應該不足以讓她生氣地回來才對。
「我真的快被煩死了。」
鄭培源看著她無意識地扭著她自己的手,那是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的習慣,一煩惱就會不由自主地扭手。
「陸成怎麼說?」
鄭一珍一愣,嘴角一撇,「是他不想要小孩,那我現在也不想要了,所以……」
「妳想離婚?」鄭培源皺起了眉頭。
「哥,我是不是很不懂事?」鄭一珍咬著唇,楚楚可憐地看著鄭培源。
她清楚這場婚姻中她所扮演的角色,她就是一個孕育工具。她不想,一點也不想自己的人生是這樣,離婚這個念頭自然而然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相比起離婚之後要面對的狀況,她卻鬆了一口氣,她情願選擇離婚之後他人的議論和指指點點。
鄭培源面無表情地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沒事,公司已經走上正式的軌道,至於當初那筆資金,等個一兩年就能周轉回來,到時候我會連本帶利地還給他們陸家。」
鄭一珍舒了一口氣,鄭培源的話無疑是強心針,讓她心安不少。
「陸成那邊妳好好地跟他談一下,到底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俗話說得好,勸和不勸離,但不是絕對,「如果還是這樣,就離婚。」
但他也不許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負!既然是陸成不想生小孩,為什麼要他的妹妹去承受陸母的逼迫。
鄭一珍笑得沒心沒肺,「沒什麼好說的,就這樣吧。」等過一段時間,她會跟陸成說離婚的事情。
生小孩這件事情現在就跟魚刺似的卡在她的喉嚨,難受得要命,說離婚也不是衝動,就算陸成對她再好,她也受不了被催生的壓力。偏偏她跟他抱怨也沒用,畢竟這種事情他要是不願意,難道她還要強上了他嗎?以陸母對陸成的疼愛而言,就是陸成單方面不想要,婆婆也還是會為難她。
她以前不懂那些嫁人了的同學為什麼說,嫁一個好老公不如嫁一個好家庭的原因,現在多少明白,從一個家庭到另一個家庭,其中的過渡期好漫長,如果遇上不講理的長輩,那麼就是無休止的漫長。
就從她能看到的局限性來說,陸母就沒有質疑過陸成,而她身體好好的都可以被誣陷成不孕,真的身心疲憊了。這種被質疑、被侮辱的感覺,深深地被刻進了骨子裡,一時半刻忘不了,放不下。
「妳現在住哪裡?」鄭培源沒有看她帶行李回來。
「在原來爸媽買給我的小公寓裡。」
「那裡很老舊了。」鄭培源不贊同地搖搖頭,「妳搬回來吧,反正早晚要跟爸媽說……」
「不要!」鄭一珍慌張地說:「現在不行,他們今天看到我很開心,我不想破壞他們的好心情,我不想他們擔心我。」
鄭培源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隨妳。」
「哥,你不要皺眉了,像個老頭子似的。」
鄭培源默然。
「小心沒人要了。」鄭一珍取笑道。
「阿珍,我是妳哥。」
「哈哈……」
◎ ◎ ◎
鄭一珍見了父母以及幾位好朋友之後,接下來幾天就待在小公寓裡看看熟悉的鄉土劇、搞笑的綜藝節目,過了幾天愜意的生活,她的臉色紅潤,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叮鈴。
她笑著揉了揉眼睛,綜藝節目看得她肚子都笑痛了,她揉了揉肚子,聽到門鈴聲,她一邊輕拍著笑僵了的臉頰,一邊往門邊走。
門一打開,她就當場傻在了那裡。
「好久不見了,老婆。」
站在門口的赫然是陸成,他風塵僕僕、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前咬她一口,在飛機上沒有休息好的眼睛帶著血絲,看起來很糟糕。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的臉上沒有喜只有驚,他不該出現在這裡,他這麼忙碌,他應該留在紐約公司裡,而不是出現在她這小公寓前。
「我怎麼在這裡?」他狠狠地重複著她的話,「妳告訴我,妳的電話為什麼打不通?」
臺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找一個人還是不容易的,如果不是他知道她的性格,她不可能住在娘家,猜到她百分之七十會在這裡的話,那他真的要大海撈針了。
鄭一珍沉默不語,關機的手機現在還在行李箱的最底層呢。
「辭職呢?」
她仍是沒有回答。
陸成冷冷一笑,「也就是說,妳是故意這麼做的,對吧?」
鄭一珍低頭看著腳尖,沒有說話。
「所以我沒有誤會妳。」他淡淡地說。
鄭一珍深吸一口氣,「我覺得我們不適合,我真的不能接受……」她深吸一口氣,想到陸母的求孫心切,她就頭痛。
「不能接受什麼,不能接受我?」陸成輕哼一聲:「鄭一珍,我平時沒有看出妳對我有什麼不滿。」
「我……」
陸成用力地咬著牙,每一句話都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妳還想說什麼?」
她其實什麼都不想說,也沒什麼好說的,既然都已經決定要撇清關係了。她抬眸看著他,認真地說:「我們離婚吧。」
我們離婚吧!他笑了,他的長相很好,是在第一次見面就能給人好感的人,既不是高冷路線的貴公子,也不是庸脂俗粉的普通人。即便此刻他的面容看起來有些疲憊,可無損他的光華。
鄭一珍微微扯了一下唇,「我們不適合。」
話音一落,她轉過身,將門關上。修長的大掌擋在了門框上,力道很大,推開門的同時也讓她退後了好幾步。
他要幹什麼?
下一刻他的動作告訴了她的答案,他箭步上前,伸向她的大掌就如半空襲向獵物的獵鷹,又準又狠地箝住她的手臂。她吃痛地哼了一聲,雙眸詫異地看向他。
他湊向她,高大的身影帶著澎湃怒意,「妳要跟我離婚?」
她沒有猶豫,很快地點頭道:「對。」
抓著她手臂的大掌開始收攏,她不舒服地皺起眉,「你……放開……」男人與女人天生的體力差距在此刻顯現。
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向溫文儒雅的他會有這麼冷硬的一面,往日帶笑的英俊臉龐此刻冷得就如沒有生命力的石雕,雖然還是那張熟悉的俊美的五官,卻陡然生出一股生疏和威迫。
「鄭一珍,妳把我當成什麼了?」陸成神色沉沉地望著她,大掌毫無所覺地用力,從知道她故意逃開,到她說出「離婚」兩個字時,他的理智早就長了翅膀飛走了。他作夢都想不到,有一天他會被他的女人給拋棄了!
生活總是愛開玩笑,她沒想到自己結婚才一年就要離婚,她自己都覺得很好笑。
她跟陸成不是因愛結合,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和諧,卻沒有情侶之間的愛情,分開似乎是注定的,本來就不是很堅固的婚姻加上有形的壓力,即便是想維持下去也難。
離婚,她能接受,但他好像無法接受,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嗎?是因為她先提出來的緣故?
唇瓣有些乾澀,她舔了舔,婉轉地說:「我沒有要玩弄你的意思,我一直是很認真,從開始到結束,我都很認真地對待婚姻,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去忽視或者忍受就能過去。
其實問題很好解決,他們生一個小孩,陸母就不會再說什麼了,但最大的問題就是他不想要小孩。一個男人不要小孩,也許他還覺得太早,或者他不喜歡小孩,更有可能他覺得她並不適合生小孩,無論是哪一個可能,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他起碼要負上一大半的責任。但就算他現在同意生小孩又怎樣,她已經被弄得都有心理陰影了,她不想生了!
她對待婚姻很認真,那麼她對待他這個人呢?她就沒有認真過嘛!陸成握緊了拳頭。
「妳給我聽著……」他冰冷地打斷她的話,掌心的炙熱溫度和他臉上冷若冰霜的神情恰恰相反,「要離婚,妳作夢!我絕對不會跟妳離婚的。」
鄭一珍一頭霧水,神色不定地看著他,「不管怎麼說,我已經決定……」
「不可能!」他無法容忍自己的耳朵還要再聽她說一遍「離婚」了,這兩個字簡直就是夢魘。
鄭一珍已然忘記掙扎的事情了,手臂上的痛也漸漸麻痺了,她睜大眼睛,就跟金魚一樣,「你什麼意思?」
他緩緩地俯首,低沉磁性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在她的耳邊響起,「鄭一珍,我永遠都不可能跟妳離婚,就是作夢,也別想!」
他類似警告的話讓她有一種遍體生寒的恐懼,現在什麼社會了,離婚是多常見的事情,可他堅定的語氣讓她有一種感覺,他是認真的。
「你別開玩笑了。」鄭一珍搖晃著腦袋,黑髮隨著她的動作擺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弧線,「我知道我提出這件事情,你會不開心,但是不適合就是不適合……」
「哪裡不適合?」陸成上前一步,將她死死地抵在了門後的角落,她進退維谷,根本不能動彈,「我們哪裡不適合?」
鄭一珍第一次覺得陸成是一個固執的人,之前的夫妻生活告訴她,他是一位很容易相處的人,他們沒有吵過架,就是他有時悶悶不樂的源頭也絕不是因為她。但此刻他的一舉一動都告訴她,這個男人很難纏,如果他認定一件事情,他會堅持到底。
但離婚是多大的事情?他在國外這麼多年,難道還比她這個土生土長的傳統女性還無法接受嗎?
「我……」
啪的一聲,他空著的一手一掌拍在了她的右臉邊的牆壁上,發出的刺耳聲音快要刺破了她的耳膜,讓她忍不住地抖了抖身子。
「不用說了,反正我們不會離婚。」他們也沒有哪裡不適合!
「陸成……」她輕顫著雙唇,輕輕地說:「我真的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她到現在還記得那些冰冷的機械在她身上檢查時的觸感,被強硬地要求做了那些根本不想做的檢查。
他的陰影投射在她的身上,她只覺得他看起來像大山般沉重。她不經意地咬著唇,覷了他一眼。
「離婚,我是認真的!」話音剛落,她不知哪裡生出一股強勁的力道,突然一把推開他,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狠狠地把他推了出去,順帶關上了門。
她小心地呼吸著,耳朵如兔子般豎得高高的,心跳怦怦的,宛若要爆錶似的,過了好一會,她聽到門口的人動了。她鬆了一口氣,拍拍胸口,他走了,終於走了……她坐在地上,將臉埋在了腿上,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他來得太突然了。
第三章
一個星期之後,鄭一珍參加大學同學的婚宴,她帶著笑看著站在上面的新郎、新娘,坐在她旁邊的李默看了她一眼,「喂,新郎是妳的前男友,妳可不可以有點不開心的反應。」
「拜託。」鄭一珍優雅地翻了一個白眼,「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在讀大學的時候,趙飛向她表白,她覺得可以試試看,兩個人就交往了,可在畢業之前趙飛因為工作關係,要去南部發展,交往了兩個月的他們就分手了。
「也是,妳都結婚了。」李默笑呵呵地說。
這時,臺上開始播放新郎和新娘的生活照,還有一些是大學同學的照片,鄭一珍懷念地看著。
這一段時間,陸成沒有出現在她面前,本來忐忑不安的她也放心了,那個男人肯定是因為放不下臉,才說不離婚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更堅定地相信這一點了。
「哈,這張照片是趙飛那小子去參加國際文化交流會時候的傻樣。」
李默的聲音喚回了鄭一珍短暫的失神,她抬頭一看,不由得也笑了,那張照片裡的趙飛傻乎乎的,臉上有著沒有出社會的稚嫩,復古眼睛戴在鼻梁上看起來就像一位老教授。
目光一移,鄭一珍愣住了,那張照片裡站在趙飛的後面有一個高大的男人,只拍到半張臉,但她還是在第一時間認出來了。
是陸成!
「站在趙飛身後的男人是妳老公吧?」李默突然開口道。
鄭一珍皺著眉頭,眼裡充滿疑惑。
「妳也不知道妳老公是我們學校的吧?」他笑著說:「妳那時候結婚,趙飛就認出了妳老公,說他們曾經是一個社團的,妳老公聽說很厲害,好像比我們大三屆吧。」
鄭一珍愣在那半天,原來陸成跟她是曾是同一個大學的!她吃驚不已。
婚宴很熱鬧,新郎趙飛最後被人給灌醉了,弄得新娘又氣又笑,鄭一珍突然想到了她跟陸成的婚禮,他們的婚禮,呃,可沒這麼鬧騰。
他們規規矩矩地完婚,至於那些想搗蛋的人都被陸成給攔住了,不著痕跡地一手一個地扔出去了。
接著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晚上,她來大姨媽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大姨媽每一次來得都湊巧啊,當時她就看到陸成黑了一張臉,可還要硬生生地笑著安慰她。
「看來明天新娘要暴打趙飛了。」李默落井下石,「新婚之夜喝醉成這樣,還要照顧他,新娘要是不暴走,我服了。」
鄭一珍笑出了聲,「呵呵,你就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李默嘿嘿一笑,「妳等著好了,我一定要兩腳抹油,絕對不會喝多。」
「哦。」她不懷好意地笑著,「我一定會把這番話如實轉告同學們的。」
「哇,阿珍妳可別出賣我!」
兩人笑著走出了酒店,「我送妳回去吧。」
「不用了,我們兩個不同方向,我搭捷運就好。」鄭一珍婉拒了他的好意。
「好。」李默點頭,「對了,妳要是回紐約的話,記得跟我們這幫老同學說一聲。」
鄭一珍頷首,她暫時還沒把她回來就不回去的事情說出來,也沒有把她準備要離婚的消息廣而告之,「好。」
李默走了之後,她朝附近的捷運站走去,兩旁屹立著路燈,路上沒什麼人,安靜得只聽到婆娑的風聲。
走到一半,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下意識地拉緊了背包,據說這幾天有搶劫犯,她小心翼翼地一回頭,一張俊臉近在咫尺,「啊!」
她嚇得叫了一聲,等她捂著嘴時,站在她前面的陸成才懶洋洋地開口,「怎麼,作賊心虛了?」
鄭一珍拍了拍胸口,「你說什麼?」誰是賊啊!
「妳一個有夫之婦跟男人約會,妳說呢?」他笑著,但笑意不達眼底,明亮的路燈也沒有照亮他眼底的光芒。
鄭一珍怒極反笑,「他是我同學。」
他盯著她好幾秒,最後不自在地移開眼睛,手一抬,很自然地攬著她的肩膀回去,她不樂意地扭了扭肩膀,「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拿開。」
他清揚一笑,「妳確定,妳確定要我動口不動手?」
黑白分明的大眼在他性感好看的薄唇上飄過,不知為何總覺得他說的話是一個陷阱,最好的回答就是不要回答。
「嗯?」他靜等著她的回答。
搭在她肩上的長指有意無意地輕敲著,無意間迎合了她的心跳節奏,她屏住呼吸,推開他的手,正經地說:「都不要動。」
他淺淺一笑,出乎意料地聽話收回了手,轉而拉起她的手,「這是我的底線。」
她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拽了拽手,沒能成功地拔出來,氣餒不已,「陸成,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是妳老公,牽著妳不行?」他冷冷一笑,「別說是牽著妳,就是跟妳上床,這也是妳的義務。」
被法律這頂大帽子一壓,她身體裡的氣血開始翻騰,「你……」
「要離婚?可以,等我死了再說!」
他是死也不跟她離婚的意思了?鄭一珍神情漸漸放空,實在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想幹什麼了。
趁著她發愣的時候,陸成直接拉著她的手往回走,他的車就停在飯店的附近。他這一個星期都住在陸家在臺灣的房子裡,湊巧出來吃飯,看到了她。她既然不打算回紐約,那麼他陪著她。
經過好幾天的說服,陸父終於勉強答應他,讓他管理臺灣的分公司。他正在考慮把事業重心移到臺北,她不喜歡紐約的生活,那麼就回來好了。很多事情可以重新來過,包括如何取悅她,但前提是她這個老婆沒有丟掉他,否則做再多也枉然。
剛出來吃飯就看到她跟一個男人有說有笑的,他的火一下子就冒了上來,對著他,她是無奈;對著別人,她是笑容迎人。
這樣的區別是他最無法接受的,也讓他知道,他的老婆行情很好,他之前真的是放心得太早了,他就該把她綁在身邊才對。
「你帶我去哪裡?」聽到引擎的聲音,她回過神來,一臉的不解。
「送妳回家。」他說得簡單明瞭。
鄭一珍的戀愛經歷並不豐富,就是之前那段感情她也只是懵懵懂懂,她跟陸成做了一年的夫妻,但她不了解他,特別是在她說離婚之後,她越來越不懂了。
儘管如此,她還是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不是在演電視劇,不需要跳車來威脅男人放她下車,這樣太傻氣了。
沒一會,她就到了,她快速地解開安全帶,「我到了,掰掰。」說完,也不給他時間反應,她就好像被野獸追著的小動物似的跑走了。
鄭一珍住的老式公寓在五樓,沒有電梯,她的運動細胞不好,走了幾步就氣喘吁吁,最後慢慢地爬到了五樓,剛要開門,清晰的腳步聲又響起。
她側過頭,沒有意外地見到陸成,可看到他手邊的提攜式行李箱,她瞠目結舌,「你……」他該不會是……
「我們是夫妻,沒有分開住的道理。」他好心地接過她手上的鑰匙,一把插進鑰匙孔裡,轉了幾下,輕哼了一聲:「這個不安全,明天換成密碼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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