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女色的他,一旦風流起來,女人哪個不愛;
不解情事的她,要是撒嬌起來,男人哪能不寵。
文燁然的外貌不俗,是個多金帥氣的男人,
可惜,沒一個女人敢惹文燁然,就算一眼,也不敢多看,
沒辦法,誰教他長得太面癱,只消冷冷一瞥,
哪還有女人敢倒貼送上門。可這麼個清心寡慾的男人,
居然靜悄悄地跟女人同居,這年頭,是男人都居心叵測,
女人都拐回家了,那還客氣什麼,當然是壓上床把人給辦了。
楚雲衣也以為,文燁然跟她上床不過是為了玩玩而已,
哪曉得,床單滾完,她委屈地想走人時,文燁然卻發飆了。
什麼叫玩玩?他這人一向行事正派,不風流也不花心,
哪可能為了玩女人就帶回家養著,問他為什麼跟楚雲衣上床,
那還不簡單,因為他看上她,想娶她回家當老婆!
第一章
是誰說過的,寂寞的靈魂喜歡駐紮在酒吧?
入夜,街燈一盞接一盞亮起,雨後的霧氣瀰散著燈光,迷幻得讓人沉醉,誰不喜歡在一天的勞累後放鬆一下自己呢?順著搖曳的燈火,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人們湧入一間間酒吧和俱樂部,燈紅酒綠下,讓人期待的夜生活就此拉開序幕。
「晚安藍色」就是這些俱樂部中最受人矚目的明星之一,它占地頗廣,獨有的縱向空間蜿蜒曲折,一道道水牆在燈光的映照下營造出水簾洞般迷離的效果,更有寬大的舞池和勁爆的音樂供人們在此放縱。
不過讓「晚安藍色」成為明星的可不僅僅是這些外在的裝飾,很多人聚集在這裡都是想一睹「舞王」菲羽和「酒王」DK的風采,可惜今天來的人統統都要失望了,因為這兩人連衣服都沒換,只穿著便服坐在舞池一側的VIP座內,與他們同坐的還有一個男人。
以普通人的眼光來看,這個能讓舞王和酒王重視到一起招待的男人平庸得讓人髮指,自然黑的髮色,修剪成最簡單不過的短碎髮,煙灰色的西裝雖然剪裁合身,可款式保守老舊,毫無新意,至於五官,一眼掃去,別人能記住的恐怕只有「這是個男人」的印象,唯一稱得上有看頭的只有他將近一百八十五的身高,還有西裝也遮擋不住的健壯身軀。
VIP座分布在俱樂部的四角,是半開放的空間,本意是為了方便貴賓們觀望吧檯和舞池中的辣妹帥哥,平日裡坐在這裡的不是多金帥哥就是火辣美女,此時出現在其中的居然是這麼個普通到無聊的男人,讓來俱樂部的常客們不由得跌破眼鏡,同時暗暗懷疑「晚安藍色」是否因經濟危機的緣故而降低了VIP客戶的標準。
「喂,那是誰啊?」一個常來的女孩捅了捅身邊的帥哥服務生,嬌笑著拋了個媚眼,很明顯的,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為問話、實為搭訕,沒辦法,誰讓「晚安藍色」的服務生一個比一個帥呢。
「管他是誰,反正跟我們又沒關係。」不等服務生回答,一個染著金髮的男人搶著說:「而且怎麼看都是又醜又沒錢的樣子,妳不會眼光這麼差吧?」他剛才向女孩搭訕未果,此時又看到她竟然對那個無聊的VIP男產生興趣,簡直嘔得要死。
「你傻啊?沒點特殊之處能坐那裡?」女孩嗤笑,真不知道這種用著刺鼻古龍水、戴著假金飾的男人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別人,人家好歹坐在VIP座欸,這個金髮男連把妹都捨不得一杯酒錢,她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臭女人,敢看不起我?」金髮男小聲嘟囔一句,將挑釁的目光投向VIP座上的那個男人。
太平凡了,為什麼這麼平凡的男人能坐到VIP座上,而他這麼帥卻沒有這樣的機會?金髮男忿忿不平地想著,極力地在那男人身上挑出各種讓他看不順眼的細節,直到他看著那男人以指尖捏起一顆核桃,輕輕一夾,把核桃肉丟進口中。
金髮男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他咀嚼,然後視線不由自主地上移,對上一雙比冰更冷的眸子,那雙眸子裡毫無溫度,也沒有任何情感,卻讓金髮男想起嗜殺的野獸。
冷汗頓時遍布金髮男全身,大腦剛剛處理完剛才看到的情景,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男人只用了兩根指頭就將一顆完整的核桃捏開,這麼可怕的蠻力,十個他也惹不起啊,他驚恐地移開視線,僵硬著雙腿走到吧檯旁,費了半天力氣才平復下心情。
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眼神和力氣?
◎ ◎ ◎
「文哥,你又欺負人。」將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菲羽不贊同地搖搖頭,「那人再怎麼說也是客人,哪有你這樣嚇唬別人的。」真是,哪有人這麼禍害自家生意的?把人嚇跑了,俱樂部靠什麼賺錢?晚安藍色不只有她的一份,文燁然自己也是老闆之一啊,而且還是出錢最多的那一個,只不過他喜歡保持神祕感,所以沒什麼人知道。
「哦,我做什麼了?」文燁然一臉無辜地看著菲羽,眸光裡一派真誠善良,絲毫找不到剛才那個冷血殺手的痕跡。
菲羽哼一聲,抓著他的左手打開,一顆完好無損的核桃露了出來,「那這是什麼?」
「核桃啊,妳要吃嗎?」文燁然笑咪咪地將核桃送到菲羽的面前。
「小羽,說正事,別跟文哥鬧了,妳說不過他的。」DK笑著揮揮手,跟文燁然認識多年,對他比演員還逼真的表演和魔術般的手法早就習以為常,這種瞞天過海的小把戲,他以前見識過不只一次了,幾年不見,文燁然的手法變得更加純熟流暢,看不出一點破綻。
不過文燁然可不是魔術師,演技和變幻莫測的手法都是為了讓工作更加順利的工具,在業內,他是極為著名的偵探,不只在臺灣,就連在美國東海岸都享有盛譽,而在大眾眼中,他只是文家不務正業的二少爺,仗著家中豐厚的資產四處遊蕩的紈褲子弟。
他接案子向來隨心所欲,感興趣的案子,一分錢不收也要查個水落石出,若是不感興趣的案子,哪怕天皇老子來拜託他,他也不買帳。
多少公司捧著可觀的薪水等著他,只盼他有一日迷途知返,終於厭倦了居無定所的遊蕩生活,願意安定下來,可惜文燁然至今為止尚未流露出絲毫想安定的傾向,眾多求賢若渴的公司只能扼腕。
菲羽不甘心地丟下核桃,塗著豔紅指甲油的尖尖玉指衝著文燁然比了個鄙視的手勢,「快說,鬼鬼祟祟地溜回來做什麼?你不是在美國混得風生水起?」
「回來休養一段時間,參加朋友的婚禮,順便查點東西。」文燁然笑著把核桃放回桌上,端起水晶杯,惹惱女人是很麻煩的,尤其是惹惱會發脾氣的女人更是不明智,所以他見好就收,乖乖將自己回來的計劃全盤托出。
菲羽和DK對視一眼,自動忽略掉前兩個理由,文燁然的座右銘是生命不息,破案不止,在他們看來,文燁然從不曾真正享受過生活,他這次回來恐怕還是為了查案吧。
菲羽微微嘆息,「文哥,你真的應該找個好女孩,好好安定下來了。」
「是啊,文哥,明天你來,我帶幾個女孩子介紹給你認識好不好?」DK也說。
兩人心思相同,文燁然的生活看似精彩萬分,實際上卻像苦行僧似的,極少見到他身邊有女人出現,時間久了,他真怕文燁然哪天就看破紅塵出家當和尚了。
「放心,不用你們倆擔憂我的個人生活問題。」文燁然扯扯唇角,對他們雞婆的行為毫不領情,「有工夫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不如騰點工夫幫我看看這些。」文燁然將一些資料遞給兩人,目光卻轉向一邊的吧檯。
那裡站著一個穿著淡藍色長裙的女孩,最開始引起他注意的是她的打扮,泡夜店的女孩多半穿著火辣,而她卻穿著一襲優雅有餘、性感不足的長裙,與周圍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而當她走到吧檯前,吧檯的燈光恰到好處地照出她的小臉時,有那麼一瞬間,文燁然為她的美貌驚豔不已,那實在是個很美的女孩,而且是當下少見的古典美人,長及腰間的黑髮披在腦後,小巧雅緻的瓜子臉,直挺的秀鼻,細細的柳葉眉微微蹙起,一雙恬靜黑亮的眸子正有些迷茫地看著吧檯的一角。
驚豔過後,文燁然腦海中浮現出一絲疑惑,這個吸引了周圍一圈人注意力的女孩,他好像在哪見過。
「就是普通的背景調查嘛,沒有什麼新鮮的東西吧?」DK翻看了兩眼資料,知道和平時做的調查差不多,剛要問具體要求,菲羽在一旁捅了他一下。
「噓,你看文哥。」天要下紅雨了嗎?文燁然居然在看美女!
「看什麼看?」文燁然收回目光,心裡依然有些介意,那個美得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他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對自己的記憶力有十足的信心,只不過他當時肯定把她歸納在無關緊要的資訊中了,所以一時半會想不起她是誰。
「文哥,要不要我請她過來?」DK試探著問。
「你也跟著小羽起鬨?」文燁然搖頭,接著和DK交代工作上的事情,菲羽和DK在這一帶有著驚人的人脈網,很多事情拜託他們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在商談中,文燁然不只一次把目光掃向吧檯那抹俏麗的身影,看著她接過服務生遞來的酒杯,看著不停地有人送酒給她……她居然來者不拒?文燁然心下有些不悅,怎麼看她也不像有千杯不醉的海量,而且這些酒顯然別有用心,她難道不知道保護自己嗎?
好在她太過出眾的美貌反而成了搭訕者的障礙,大多數人只敢送酒給她,然後遠遠地看著她竊竊私語,少數幾個膽大上前搭話的人都被服務生不留痕跡地請走。
文燁然瞪了菲羽和DK一眼,卻沒說什麼反對的話,這兩個人精,一定是他們倆發現他在關注那個女孩,所以特意要求服務生多關照她。
可是服務生再多的關照、再偷偷替她把部分酒精換成果汁,女孩清澈的大眼還是變得越來越矇矓,原本優雅流暢的動作也開始遲緩起來,她已經醉了,為什麼還要喝?來這裡的人只有兩種,尋歡作樂和藉酒澆愁,她顯然是後者,誰會忍心傷害一個這麼美麗的女孩?
一個服務生走到菲羽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菲羽皺眉,點頭讓他離開。
「怎麼?」文燁然問。
「有點麻煩,另一邊VIP座的人看上那孩子了,服務生跟他們說那女孩是我的親戚,他們才暫時作罷。」菲羽有些擔憂地看看另一邊,「文哥,不開玩笑,你最好早點把她帶走,那邊的人不好惹。」這女孩一副純淨如水的模樣,連她看了都忍不住憐惜,真不想她出什麼意外。
「親戚?」文燁然一愣,終於想起來他是在哪裡見過她了。
那還是幾個月前,好友孟煜城的女友離家出走,他在幫忙尋找她的過程中曾經看了不少監視錄影,其中有一段錄影裡就有這女孩的身影,當時孟煜城說過,她是他姨媽收養的女兒,姨媽帶她到公司,拜託他給她一個職位,她叫什麼來著?
「對了,她叫楚雲衣。」不過在錄影裡看到的她舉止優雅得體,和現在的她相比反差極大,這也是他沒有立刻想起她是誰的原因之一。
「啊?文哥,你太神了吧,你是不是背過戶口檔案啊?」DK張大嘴巴,驚訝至極,他知道文燁然有驚人的記憶力,可是也不至於見到一個人就能叫出名字吧?
「呿,搗什麼亂。」菲羽踩他一腳,細長的高跟立刻讓DK閉上嘴,「文哥,你認識她?」
文燁然點點頭,悠悠地嘆一口氣,「算是吧,他是孟煜城的親戚。」是啊,她是好友的親戚,所以他必須對她的安全負責,不能讓她在他的俱樂部出事,「我帶她走,剩下的事明天再說。」
◎ ◎ ◎
會選擇到晚安藍色來,完全是因為楚雲衣沒有別的選擇。
長到這麼大,她沒去過酒吧、沒進過夜店,若不是以前偶然在公司看到這家俱樂部的卡片,她就連買醉都不知道該去哪裡,多可笑啊,對正常人來說最普通不過的消遣,她卻需要鼓起全部的勇氣才敢走進來。
楚雲衣半趴在吧檯邊,迷迷糊糊地撥弄著杯中的冰塊,她喝了多少?一定非常多吧,因為她連意識都變得模糊起來,頭暈暈的,有些想吐,更想哭。
她在這裡坐了這麼久,除了服務生,沒有一個人來和她說話,只是不停地有人送酒給她。
聽說在酒吧裡,喝下別人送的酒意味著會有進一步發展,可是她喝下了每一杯酒,喝到胃都開始發疼了,為什麼還是孤身一人?她連自暴自棄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她不是楚家完美無缺的養女,不是精緻的瓷娃娃,更不是用來聯姻的工具……眼眶又乾又澀,淚水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越想哭卻越哭不出來。
她的人生真的是失敗得徹底啊,永遠活在別人的安排下,永遠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任何事情,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企圖反抗自己的命運,老天爺難道真的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
「不要再喝了。」低沉好聽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她過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這個隱藏著不快的聲音不屬於給她端酒的那個服務生。
楚雲衣想站起來,被酒精麻痺得不聽使喚的神經卻害她身子一歪,斜斜地栽倒在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裡。
「呵呵……」她無意識地低笑,笑聲中滿是自嘲,「我還以為哪怕我醉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理我呢……」
「知道醉了還喝?妳家在哪?我送妳回去。」文燁然皺緊眉頭,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酒氣,任由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不管男女,醉鬼都是最難搞的一類人。
「不要,我不回家,你帶我走。」她低噥,保持平衡太過艱難,她索性整個人都偎進他的懷中,「你知道我的意思……」
什麼見鬼的意思?文燁然對她明確的暗示一陣火大,她根本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就對他進行這種邀請?若是換了別的男人,她也會做出同樣的反應嗎?他懶得再和她廢話,一把將她嬌小的身子撈起來,橫抱在懷中,在眾人驚愕的目送下走出俱樂部。
文燁然抱著她走到停車場,直到將她丟進副駕駛座,不悅的心情才有些微的緩解。
「地址?」他坐回駕駛座,又伸手替她扣好安全帶,這才開口詢問。
「痛……」楚雲衣抱著撞痛的肩膀小聲慘叫,嘴裡卻還是倔強地要求著,「帶我走,我不要回家。」
「為什麼?」文燁然瞪著她,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妳覺得自己長大成人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體驗成人的世界?」手中觸摸到的皮膚又嫩又滑,在車燈下細看,他才發現原來她沒有化妝,長長的睫毛和紅潤的菱唇都是拜造物主所賜,沒有經過任何人為的雕琢。
不對,孟煜城說過,她已經大學畢業,那她至少有二十二歲了吧?文燁然嘲弄地挑高她的下巴,「還是說妳太熟悉成人的遊戲,而且樂在其中?」
後一種猜測讓他心裡十分不舒服,她看起來這麼清純無邪,他怎麼也不希望她會是那種女人。
「我不是……我沒有……」楚雲衣被他的手勁捏得有些疼,更被他刀子似的話戳得喘不過氣來,她沒有想玩任何遊戲,她只是想逃開自己的命運而已。
楚雲衣本能地伸手想掰開他的手指,可她的力氣在他眼裡簡直不值一提,他只用一隻手就輕鬆地制住她微弱的反抗。
「這不就是妳想要的嗎?」文燁然冷冷地看著她的柔弱,心內不期然地有一絲嗜虐般的快感,她是這麼的嬌小美麗,他可以輕易操縱她的一切。
「不要……放開我……」楚雲衣難受地掙扎,她已經這麼淒慘,為什麼他還要羞辱她?箝制住她的手始終不曾鬆開,她徒勞的掙扎只累得自己氣喘吁吁。
「放開我……」掙扎無效,楚雲衣忍耐已久的委屈終於爆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把我當成任人擺布的人偶?」淚水迅速充滿乾澀的眼眶,然後爭先恐後地溢出來,看到男人臉上微微詫異的表情,她才留意到自己哭了出來。
「妳說什麼?什麼任人擺布?」文燁然精準地抓住她話中的重點。
「我不要嫁給陌生人,我不要什麼都聽別人的安排……」楚雲衣流著眼淚,拚命搖頭,如果她乖乖出嫁,未來的每一天都還是會和現在一樣,連幾點起床都有人替她安排好,這樣的生活,她只要想像一下就沒有勇氣繼續下去。
「妳今天跑去喝酒,是因為有人要妳嫁給陌生人?」文燁然從她混亂無序的哭訴中理出一點頭緒,回想一下最近上流社交圈的八卦新聞,他大概想明白了前因後果,據傳楚家為了鞏固自家地位,同時向幾個家族拋出繡球,原來那個「繡球」的實體就是楚雲衣。
楚雲衣點點頭,滿是淚水的小臉惶恐無助,看得文燁然心底微微一疼,他可以猜測出她的想法,這個天真的女孩,她不會以為她這樣做就會迫使楚家取消計劃吧?實際上,以楚家的作風,他們最可能做的是掩蓋一切,然後風風光光地把她按照原計劃嫁出去,她這樣自暴自棄的行為只會讓自己受傷,完全於事無補。
「別胡思亂想了,我送妳回家。」文燁然嘆口氣,雖然有些同情她的境遇,可是他只是一個外人,就算看不慣這種過時的聯姻行為,也沒有什麼質疑的資格,他能做的只有把她安安全全地送回家,不要讓她受到什麼額外的傷害。
「不要,求你,我不想回去。」楚雲衣捉住他扶著方向盤的大手,「我在家裡……連呼吸都好痛苦……」她沒有說謊,已經好幾年了,只要聽到養母的聲音,她就會下意識地把自己的呼吸調得悠長均勻,因為這樣可以讓人的氣度看起來更加雍容典雅,而完美再完美,就是養母對她唯一的要求。
「楚家虐待妳了?」文燁然一怔,被收養的孩子表面光鮮亮麗,實際上在家飽受虐待的案例屢見不鮮,難道楚家也是這樣?他伸手在她身上輕輕觸摸,並翻看她掩藏在衣服下的皮膚,尤其是大腿和上臂內側附近,以檢查她身上是否有受到虐待的痕跡。
「不、不是那樣……」他突然的舉動嚇得楚雲衣急忙躲閃,可是酒精加上安全帶的束縛,她能移動的空間小得可憐,「你要幹嘛?」好在他的動作輕快而迅速,她還沒來得及害羞,他就已經結束了所有的行為。
「還好沒有傷,不然……」文燁然頓了頓,將剩下的半句話咽回腹內。
她太過嬌柔,太容易激起他人的保護慾,剛才他想的居然是,若是楚家真的欺辱了她,他一定要給他們好看,似乎在見到她之後,他的情緒就一直有些不太對頭,他也是頭一次發現,原來他是這種喜歡保護弱小女性的男性。
「傷?」楚雲衣不明所以地微微側頭,「我沒有受傷啊。」一顆淚珠滑稽地掛在她的鼻尖,惹得男人忍不住低笑,「你……你笑什麼?」
「這裡。」文燁然微笑著以指尖拭去淚珠,「別哭了,嗯?」
「嗯……」她呆呆地看著他的臉,他剛才凶她的時候,眼神像是凌厲的鷹,嚇得她想哭,可是現在他微笑著勸哄她,好溫柔……
「臉紅什麼?」文燁然眼尖地發現她的小臉忽然漲紅,心裡不由一動,在理智控制自己的行為之前,身體自動自發地行動起來,他靠近她,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咦?」她後知後覺,小手撫向自己的唇,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喏,這樣滿意了嗎?」文燁然對自己的行為丟下一百個鄙視,沒想到他也有被美色吸引而衝動的一天,掩飾著自己的動搖,他故意有些粗魯地揉弄她的髮頂,「看,我都被妳的魅力所吸引,拜倒在妳的石榴裙下了。」
「什麼啊……」楚雲衣被他搞得有些糊塗。
「妳不是很不開心坐了一晚上都沒有男人找妳說話?」文燁然低笑著發動車子,「休息一下,今晚我不送妳回楚家了,我們一起去孟煜城家借住一夜。」
「我不是那個意思,欸?你、你知道我是楚家的……」楚雲衣吃驚地瞪大眼睛,「你認識我?」
「嗯,當然。」文燁然輕撫一下她的長髮,「妳叫楚雲衣,對不對?」
「對……」
「初次見面,我叫文燁然,是孟煜城的朋友。」
第二章
半睡半醒地睜開酸澀的雙眼,楚雲衣被映入眼中的景象驚得瞬間清醒過來,這……這不是她的房間啊,發生什麼事了?
她猛地坐起身子,又立刻按著額頭一動也不敢動,整個頭部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拳,頭疼欲裂,「好疼……」腦海中閃過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段,對了,昨天她去晚安藍色買醉,然後……然後好像有一個男人凶她……要帶她走?
「咚咚。」敲門聲響起,楚雲衣慌張地驚呼:「等、等一下……」小手慌亂地摸索一下衣服,發現自己仍然穿著昨天的衣服,只是變得皺皺巴巴的,這才緊張地請來人進門。
「早,我剛才去幫妳買了幾件便服,妳先湊合著穿一下。」
進來的人是個高大健壯的男人,楚雲衣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回憶起是他強行將她帶離俱樂部,他應該是個好人吧?
「早……那個,請問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明媚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楚雲衣的身上,雖然她尚未洗漱,小臉也因為宿醉的緣故而顯得有些蒼白,文燁然還是因她的絕色而失了心神,她像是個迷迷糊糊誤闖入凡間的仙子,讓人驚嘆上天所能創造出的美。
「先生?」得不到回應,楚雲衣只得又輕聲追問,這個男人看她的目光裡充滿了讚賞,這讓楚雲衣頗為不適應,因為她向來害怕看人的眼睛,所以極少有機會與人對視,可是他的眸光十分溫和,一直吸引著她的視線。
「妳不記得了?妳還記得我是誰嗎?」文燁然微微皺眉,看來她在喝醉後會忘記之前發生的一切,這樣太危險了,他必須提醒她,以後絕不能再做這種傻事。
「不記得了。」楚雲衣搖搖頭,尷尬地咬住下唇,她的記憶只到她被他帶離俱樂部,剩下的基本是一片空白。
「我是文燁然,孟煜城的朋友。」她連他是誰都記不起來,肯定就更想不起來那個蜻蜓點水般的淺吻,文燁然嘲笑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期待,灑脫地揮揮手,「昨天我在那邊遇到妳,妳醉得很厲害,我怕妳出事,所以把妳帶出來,這裡是孟煜城家,妳不用害怕。」
「這樣啊……」想了一下昨天衝動冒失的行為,楚雲衣自己也有些害怕,她當時大概對婚事太過恐懼,所以才會做出這麼大膽的事,現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議,「謝謝你這麼照顧我。」
「不用客氣,妳是孟煜城的親戚,我照顧妳是應該的。」文燁然仔細打量她的神態,她真的不記得了,「孟煜城要上班,等下我送妳回家。」
聽到回家兩個字,楚雲衣的身子明顯一顫,細白的手指緊緊攥住被單,她全身的姿態都在表現著抗拒,可是從她口中說出的卻是,「好的,麻煩你了。」到最後,她還是沒有勇氣抵抗命運。
文燁然開車送她回楚家的路上,始終有些心不在焉,只不過相隔幾個小時,坐在他身邊的還是昨晚那個女孩,可他卻有一種深深的違和感。
昨夜那個會哭、會害怕,會大聲叫著不肯回家的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曾經在錄影上看到的那個像瓷娃娃一樣完美的名門淑女,她的臉龐依然嬌美,文燁然卻覺得像是在看一張標緻的面具或是人偶,無法引發他一絲一毫的驚豔,相反的,他只覺得可悲,對她所擁有的生活感到悲哀。
昨夜安頓楚雲衣睡下後,他和孟煜城有過一番談話,根據孟煜城了解的情況,楚雲衣原本是楚家遠房親戚的孩子,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父母因空難去世,當時孟煜城的姨媽正好想收養一個女兒,一看楚雲衣是個小美人胚子,立刻就決定將她接到楚家。
這些年來,在物質上,楚家沒有虧待過楚雲衣半點,她過的完全是千金小姐的生活,可是在精神上,楚雲衣卻過得連乞丐都不如。
孟煜城的姨媽有極強的操縱慾,這種操縱慾對已經成年的老公和越來越大的兒子們不太有效,她只能控制住年幼且性格軟弱的楚雲衣,對她的一舉一動都有具體的要求。
當初孟煜城的姨媽收養女兒的原因,是覺得自己生的都是兒子,以後在聯姻上會有諸多不便,現在楚雲衣大學畢業,姨媽大概認為她已經培養完畢,所以開始在上流社會替她尋找合適的婆家,確切的說是尋找適合楚家的聯姻目標。
關於這件事還有個小插曲,姨媽原本想讓楚雲衣嫁給孟煜城,特意在孟煜城戀愛期間帶著楚雲衣到他公司,逼得孟煜城的女友離家出走,文燁然就是在尋找線索時,在監視錄影裡見到楚雲衣,不過楚雲衣本人對此一無所知,她大概真的以為養母帶她到公司,是想讓她在孟煜城的公司工作。
幾天前有消息說,財大勢大的程家有意和楚家結親,指的恐怕就是楚雲衣了,可是程家目前唯一沒有婚配的男性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而眾所周知,他始終不肯結婚的原因是因為他喜歡男人。
文燁然簡直無法想像楚雲衣的生活有多麼可怕,二十多年都在養母嚴格的控制下生活,花朵一樣的年紀卻被安排嫁給一個對女人根本沒興趣的老男人……怪不得她會說在家裡呼吸都好痛苦。
昨天應該是她最大的抗爭吧?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也許應該由著她去放縱一回,也許她能就此打開枷鎖,至少她能對自己的人生作一次選擇。
可是孟煜城的話卻肯定了他的做法沒有錯。
「燁然,以楚雲衣的性格,昨晚若是真的和陌生人發生了點什麼,等她清醒了搞不好會跑去自殺,所以你阻止她一點錯都沒有,但是你若想阻止這場荒唐的婚事,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亮出你文家少爺的招牌,搞不好我姨媽會把楚雲衣打個蝴蝶結送上門給你喲。」
當然,文燁然的回答是給了孟煜城一拳,這樣的阻止有什麼意義?楚雲衣還不是被當作物品送來送去?
之前他以為,他對楚雲衣會有特別的感覺是因為她太美了,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現在他驚訝的發現,當她變回那個教養良好的楚家小姐時,他對她的興趣一下子煙消雲散,會讓他在意的是那個雖然怯懦但生動的楚雲衣。
楚雲衣用全部精力抑制住想哭、想逃走的念頭,端正的坐在副駕駛座上,養母要求她出現在別人面前時必須端莊大方,有名門淑女的風範。
為了培養她的氣質,她從小就必須學習很多東西,在別的孩子開心玩耍時,她只能乖乖回家上課,芭蕾、書畫、鋼琴……只要養母覺得有必要,不管她是否有興趣,都要做得出色才行。
一開始,對養母的感激和尊敬讓楚雲衣竭盡所能地去做一切,只要能讓養母高興,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自己的人生越來越感到迷茫,這是她的人生,還是養母的人生呢?
她不能隨心所欲的哭或者笑,因為養母認為那樣是沒有教養的表現;她不能隨意選擇自己愛吃的東西,尤其不能吃甜食,只因為養母怕她吃壞牙齒或者身材走樣,那會讓她的美貌扣分。
她一天比一天更加希望自己是個沒有思考能力的人偶,這樣大概最符合養母的期待,昨天聽到自己將要嫁給一個陌生人時,她無法忍受地跑出來,想要徹底墮落一次,可是卻被文燁然打斷,還是應該感激他的,如果真的那樣做了,她大概會再也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而徹底崩潰吧。
回家做最完美的瓷娃娃,她已經做了二十年,不在意再繼續做下去了。
不長的一段路,兩人各自想著心事,均是一言不發。
車子駛入楚家大門,因為孟煜城提前打了電話,楚家的管家劉伯早已在門前恭候。
「文先生,我們夫人昨天下午去香港還沒回來,三少爺剛做完運動,正在沖涼,他請您和小姐到花廊喝茶,他馬上就到。」
「好的。」文燁然看了楚雲衣一眼,「你們夫人昨天下午就不在家了?」
「是的,參加一個慈善活動。」
「嗯,我知道了。」怪不得膽小的楚雲衣會選擇昨天跑出去。
◎ ◎ ◎
楚家的花廊在溫室旁邊,挑高的廊架上爬滿繁茂的紫藤花,此時正是花期,滿藤花開,美不勝收,可是細看之下,文燁然發現了一些異樣,藤蘿的枝條柔軟,需要攀附在廊架上才能生長,而這些枝條全都被繞成同樣的角度和形狀,整齊得有些詭異,還有茶几和籐椅的擺放,全都一絲不苟地對準花磚排成直線。
「那是母親要花匠做的,母親喜歡它們規規矩矩的樣子。」注意到文燁然的視線,楚雲衣輕聲解釋。
「花也要規規矩矩的?」文燁然對這位夫人簡直嘆為觀止,連植物的走向也要控制在手中才滿意嗎?
「家母的一點小小癖好,讓文先生見笑了。」楚家三少爺楚鈞鵬微笑著從花廊另一側走過來,跟在他身後的管家將茶具和茶點擺好,躬身離開。
文燁然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楚鈞鵬幾眼,做偵探的人往往都有極強的識人能力,乍一看去,他沒在楚鈞鵬身上看出什麼特別之處,他的外表和氣質都是典型的富家公子,看起來胸無大志,只想躺在先輩的基業上好好享受,但文燁然沒有漏看他的眼神,這位三少爺的眸光內斂、從容平靜,不會是什麼好應付的人物。
「三哥。」楚雲衣有些驚惶地站起來,三個哥哥裡,她最害怕的就是這個三哥,另外兩個哥哥對她一向不理不睬,她反而輕鬆些,只有三哥,不知為何,他很熱衷於和母親一起管教自己,「對、對不起,昨天我不應該自己溜出去……」
「昨晚楚小姐在孟煜城家過夜,我送她回來。」楚雲衣眼底的慌張和畏懼落入文燁然眼中,他微嘆,還是忍不住替她求情,「楚先生看在我和煜城的面子上,這件事能不能瞞著令堂?」
「既然文先生這樣說了,我自然不能拒絕。」楚鈞鵬優雅地端起茶杯,做了個請的手勢,「這茶出產自我家在印度的茶園,文先生不妨品嚐一下。」
主人發話,文燁然也只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好茶。」文燁然客氣地稱讚,實際上他根本不懂茶葉的好壞,倒是趁機潤了潤喉嚨,「我今天來其實還有點別的事,聽說楚家想和程家結為親家?」
「是,消息傳得還真快。」
「恕我直言,程家那位還沒結婚的少爺,似乎對婚姻沒什麼興趣。」文燁然索性順著他的語氣,也文謅謅地咬文嚼字,思索了一路,他始終還是沒辦法對她的處境坐視不管,如果能試著說服這位三少爺,也許能通過他影響其母的決定。
楚雲衣端著茶杯怔住,沒想到話題一下子轉到自己身上,而且還這麼直接,文燁然一開口就在勸阻她的婚事,她不敢插話,心裡卻重新生出了希望,晶亮的眸子帶著期盼的神情,怯生生地望著文燁然。
文燁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將茶杯從她的手中接過,放回托盤內。
楚雲衣呆呆地鬆開手,這才驚覺自己一直死死地握著杯把,極小聲地道了謝,一邊留意著兩個男人間的對話,一邊低頭按摩有些發疼的指尖。
楚鈞鵬微微一笑,不直接回答文燁然的話,而是垂眸看著茶杯裡清亮的茶水,「這座茶園位置非常好,環境優美、產量極高,年產量大概在幾千公斤。」
「產量的確不小。」文燁然知道他說這些話一定有什麼目的,而且這個目的多半和楚雲衣的婚事有關。
「如果這些茶葉賣不出去,再好的茶葉也無法體現它的價值。」
原來如此,文燁然醒悟,怪不得他們要選擇程家,在台灣,程家的茶葉生意是做得最興盛的,他家沒有自己的茶園,所有的茶葉都來自於收購,如果楚家能成為程家最大的供應商,這樁婚事就太划算了。
「我相信好茶葉的香氣自然會有人發現,不會輕易被埋沒。」文燁然知道他這句話沒什麼說服力,如果程家已經應允合作,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下,楚雲衣只能被犧牲。
「是的,我也一直這麼認為。」楚鈞鵬笑得十分愉悅,親自持壺替文燁然將茶水續滿。
回想起孟煜城半真半假的打趣,文燁然徹底明白為什麼他會說除非由文家取代程家作為姻親了,文家在臺灣雖然不怎麼涉足茶葉生意,卻在海外有相當穩定的市場,尤其在英美均有自己的品牌,對楚家來說的確是更棒的選擇。
「抱歉,我從來不參與文家的生意,你找錯人了。」文燁然不想再跟他雲裡霧裡的兜圈子,直截了當地打消他的念頭。
「那好,我可以說服母親取消雲衣的婚事,但是她不能再以楚家大小姐的身分在楚家生活,她要像普通人一樣自食其力。」楚鈞鵬變臉變得比文燁然還快,立刻就跳回到原先的話題,「楚家不能白白養著一個對家族沒有任何貢獻的人。」
「你要趕她出家門?」
「我可以離開楚家?」
兩聲問話同時響起,不同的是文燁然的聲音中夾雜著對楚鈞鵬的不滿,而楚雲衣的聲音中卻滿是驚喜,她一直聽不太懂他們兩人充滿暗示的說話方式,但是這句話她聽得清清楚楚,楚鈞鵬說她可以不結婚、可以離開楚家,這是她多年來的夢想啊,難道真的要實現了?
「我提醒你,她必須在一週之內找到工作,不然以她的積蓄,也許用不了幾天就要露宿街頭了。」
楚鈞鵬的話像是一盆冷水,從楚雲衣的頭上狠狠澆落,三哥的話一點錯都沒有,她根本沒有什麼積蓄,也從來沒有試過真正的工作,她在孟煜城的公司沒做幾天就被養母叫回家中,然後再沒去過,她只是一個可悲的寄生蟲,一旦離開楚家,她恐怕連獨自生存的能力都沒有。
「我……」她想說她不怕吃苦,她能養活自己,可是楚鈞鵬的語氣像是篤定她會失敗、會餓死,她想說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淚光蓄在眼中,她只能拚命瞪大眼睛,不讓淚水滑落,養母不喜歡她隨隨便便就落淚,因為淑女應該很好的控制住情緒,這樣才有高貴的氣度。
「先別哭,告訴我,妳願意嫁給程家的那個人,還是願意離開楚家,過自己的生活?」她的喜悅和絕望,文燁然都看在眼中,也很清楚楚鈞鵬在玩什麼把戲,對於楚雲衣這種沒有太多主見的柔弱女孩,將她們的弱點曝露給她們看,她們就會對自己喪失信心,然後任人擺布。
這麼多年來,楚家人就是這樣控制她的吧?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文燁然扳過她不由自主看向楚鈞鵬的小臉,讓她與自己對視,「楚雲衣,看著我,好好想想,妳想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怔怔地看著文燁然關切的眸子,她的聲音軟弱得讓人心疼,「我、我什麼都不會……」
「別胡說,妳是S大中文系的畢業生,不是什麼野雞大學混來的文憑,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會?」若不是孟煜城特意說明這一點,文燁然也以為她像很多千金小姐一樣,隨隨便便弄張文憑了事,沒想到她的成績這麼好,還真是讓人出乎意料。
「可是、可是我連去哪裡找工作都不知道……」學習成績和生存能力應該是兩碼事吧?學習對她來說從來不是什麼難事,她早就習慣了學會新東西來讓養母高興。
「不要想那些,我只問妳,未來幾十年,妳想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怎樣的生活?她想隨心所欲的哭或者笑,想自由自在的去想去的地方,想嫁給喜歡的男人,不再是受人擺布的人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他擋在她的面前,不讓她看到楚鈞鵬的眼神或動作,寬厚的肩膀給了她濃濃的安全感。
好奇怪,他也只是個陌生人而已,為什麼她會覺得他這麼可靠,這麼值得信賴?楚雲衣深深吸了口氣,微弱但堅定地說:「我想離開楚家。」
「很好。」文燁然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對楚鈞鵬說:「她已經作出了選擇,想必三少爺可以幫助她向令堂解釋?」
「當然沒問題。」楚鈞鵬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文先生準備假公濟私,讓雲衣去文氏企業旗下的公司工作?」
「當然不。」文燁然輕輕拍拍楚雲衣的肩膀鼓勵她,「我的工作室需要一個私人助理,令妹剛好可以勝任。」
「工作室?」楚鈞鵬略有些驚訝,「我聽說文先生在美國是很著名的私人偵探,這次是準備回臺發展嗎?」
「只是個混飯吃的小偵探罷了。」文燁然眸光一閃,想不到楚鈞鵬連他的情況都這麼了解,他的第一印象沒錯,這個楚家老三的確不簡單,絕不只是表面看起來的樣子。
楚鈞鵬本來恐怕想用文家取代和程家的聯姻,見文燁然拒絕得乾脆,立刻轉而箝制楚雲衣,在他的預測裡,楚雲衣應該會恐懼外面的世界,從而乖乖留在楚家,但他漏算了文燁然對她的影響,她居然會在文燁然的鼓勵下作出離開的決定。
明明吃了虧,楚鈞鵬卻還能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文燁然推測他可能還有一個想法,既然文燁然對楚雲衣這麼在意,那就索性讓他們在一起,也許會擦出什麼火花,等有了火花,婚姻還會遠嗎?
雖然不爽就這麼被人算計,可是這是楚雲衣最好的機會,她不必背負忘恩負義的罵名,也不用對楚家有所愧疚,所以就讓楚鈞鵬利用他好了,至於火花?他文燁然可是具有騎士精神的男人,怎麼可能趁人之危?楚鈞鵬未免看扁了他。
「文先生不必過謙,既然如此,小妹就拜託文先生照顧了。」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表面一派平和,文燁然順順利利地帶著楚雲衣離開楚家。
送走兩人,管家劉伯有些擔心地看看楚鈞鵬,「三少爺,夫人那邊您不好交代吧?」
「怕什麼?」楚鈞鵬笑咪咪地替自己倒一杯茶,「我去找程少爺敲敲邊鼓,明天程家大概就會有人去找我媽正式拒絕婚事,與其再找別家,還不如相信我那小妹絕色的美貌,至少這麼多年,我從沒聽說過文燁然和任何女性有過緋聞,這次卻一見面就替她打抱不平,你也是個男人,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麼?」
「小姐的確美,可是我看文少爺對小姐的態度很君子,不像是有什麼想法。」劉伯憂心忡忡,他到楚家工作時間不算太長,只有楚鈞鵬一直對他很客氣,他實在不想看到三少爺惹怒夫人,楚家人都知道,讓夫人生氣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明智的事情之一。
「總之你放一萬個心,上次做的那個鹹的點心我很喜歡,還有嗎?」
「有、有,我去拿來。」
劉伯匆匆忙忙走遠,楚鈞鵬放下茶杯,隨手擺弄裝飾在靠墊上的流蘇,雖然有一點利用文燁然的意思,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壞人,讓家族利益和個人利益完美結合,這是多麼難得的結果,難得他當「好人」一次,這兩個人一定要對得起他的期待啊。
第三章
「這裡一直沒有人住嗎?」跟在文燁然身後走進樓房,楚雲衣興奮地參觀屋子,完全不顧雪白的長褲被灰塵弄髒。
這是棟兩層樓高的樓房,格局寬敞、結構合理,樓下還有花園,從樓房的外表可以看出它在全新的時候肯定很美,只可惜現在長期沒有人打掃,灰頭土臉的,頗具鬼屋的架勢。
離開楚家的這兩天,楚雲衣都暫住在文燁然的公寓裡,文燁然會講很多辦案中遇到的趣事給她聽,告訴她,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她不再惶恐,不再害怕重新認識這個世界,也許心底還隱隱有一些不安,可是有他的陪伴,她應該可以做到。
「大概有七八年了吧,姑媽移民後這裡就空下來了,以前就說過,如果我要回臺灣成立工作室的話,一定要用這裡,姑媽不希望老房子荒廢掉。」文燁然有些懷念地摸摸門上的刻痕,「看,這是我們小時候的傑作。」
「小狗?」
「是貓啊,小貓。」文燁然不滿意地指著刻痕,「狗的嘴巴那麼長,妳看這裡嘴巴很短。」
原來貓和狗的區別在於嘴巴的長短……楚雲衣默默地在心裡吐槽,不打算打擊自己衣食父母的自信心。
「這邊以前是舞蹈室,姑媽很會跳舞,特意把這間房間改造成一整面的鏡子,方便她在家裡練習。」來到小時候熟悉的環境,文燁然的話也不由得多起來。
「真好,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楚雲衣羨慕地說。
「傻瓜,妳現在也一樣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啊,喜不喜歡跳舞?」文燁然搖搖頭,這丫頭的陰影嚴重得誇張,總是一邊期待一邊害怕,他要反反覆覆地告訴她,她可以尋求讓自己開心的事,並且把想法付諸行動。
「嗯……可是我只會芭蕾,母親說芭蕾對氣質的提升最有幫助。」
「什麼都好,跳一段來看看。」
「可是沒有音樂,我也沒有換衣服……」
「不要在意那些,喜歡的東西不會因為這些外在改變。」
對呀,她現在已經離開楚家,不再需要按照規矩做每一件事……楚雲衣小心翼翼地脫掉鞋子,站在滿是塵土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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