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男人搞曖昧,不是悶騷,只能說他愛上了;
乖巧女人鬧脾氣,不是任性,只是想被愛罷了。
任念南是個外表一流、氣質淡漠的男人,總能讓女人飛蛾撲火、
愛得死去活來,甚至主動送上門。可任念南卻彷彿瞎了眼,
對這些女人的勾引全都視而不見,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朋友眼中,他不算風流,但也絕對不是清心寡慾的男人,
可自從崔小兔住進他家後,精力旺盛的他竟沒再交過女朋友。
在任念南的眼裡,崔小兔這小女人吃定了他的縱容,
老是折騰得他想翻臉,可卻又忍不住對她起了色心。
男人嘛,一旦動心了,哪個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為此,他決定跟崔小兔生米煮成熟飯,讓她再也逃不了。
誰知,習慣主宰兩人關係的他,在崔小兔自動送上門時,
竟然春心大亂,忘了問這女人愛不愛他……
第一章
「小兔,妳要不要選擇……重考?」劉陽柯說得小心翼翼,他是崔小兔的班導。
崔小兔從高一入學頭上就頂著光環,永遠的第一名,與第二名拉開不可逾越的鴻溝,三年了,所有老師和同學都期待她會在升學考試的時候創造出傳說。
然而最可怕、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在指考中她竟然完全失常,以吊車尾的成績上了某所私立大學的冷門科系,別說當事人不甘心,連他們這些旁觀者也覺得十分可惜。
「謝謝老師,我會考慮的。」崔小兔溫順地點頭,「老師,那我先回去了,我要跟爸媽商量一下。」
劉陽柯望著這個長久以來最讓他得意和放心的女學生,她的性格十分乖巧,跟她的名字一樣,溫和得就像一隻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小兔子,即使發生了這樣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她也沒哭沒鬧,表現得十分得體。
「去吧,別想太多,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嗯。」
崔小兔沒有坐公車,出了學校後,她低著頭默默地朝家裡走,雖然她家離學校不遠,但也有四公里左右的距離。
天空飄著細細斜斜的雨絲,雖然小,但等崔小兔走到家門口時,除了被傘遮擋的上半身沒有溼,下半身的褲子、鞋子卻都不能倖免,她卻似乎完全不在意,怔怔地望著眼前那幢熟悉無比的白色別墅,庭院裡綠意蔥蔥、流水淙淙,打理得十分漂亮精緻。
崔小兔在庭院也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管家阿姨剛好要出門,就看見大小姐跟木頭一樣杵在自家門口,「大小姐,別站著發呆了,剛好小寶醒著,可好玩了,妳快去看看。」
小寶,又是小寶!
「喔。」崔小兔壓抑著忽然在胃裡氾濫成災的酸氣,默默地往樓上走去,剛走到樓梯口,那一連串的笑鬧聲就飄入了她的耳裡。
「好可愛喔,小寶朝我笑了耶。」
「再笑一個吧,乖小寶。」
「抓癢癢,小寶怕不怕癢癢啊?」
崔小兔走到房間門口,有禮地敲了敲已經打開的門,「媽,我回來了。」
聽到動靜,崔母抬起了頭,目光卻只在崔小兔臉上停了一秒,又重新回到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傢伙上,她一邊逗弄著寶寶,一邊問:「小兔,成績怎麼樣?」
「這是我的成績單。」崔小兔把被自己揉得不成樣的紙團遞給了媽媽。
崔母也沒說什麼就展開了紙團,看清上面的內容後卻愣住了。
「考試的時候剛好發燒了,所以……老師建議我重考。」
「可是、可是……」崔母還想說些什麼,小寶寶卻彷彿感覺到自己被冷落了,不甘示弱地哭了起來,立刻就把媽媽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
「寶寶乖,不哭不哭,是不是餓了?」崔母側臥在床上開始餵小寶寶喝奶,等小寶寶吃好喝足睡熟了,她才意識到房間裡還有一個人。
怕吵醒寶寶,崔母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拉著崔小兔來到門口,低聲說:「小兔,媽媽相信妳,妳一直都很獨立,不管妳要不要重考,媽媽都會支持妳的。」看似情真意切,卻是十足十的敷衍。
崔母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後,又急忙回到小寶寶的身邊,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認真地看上女兒一眼,自然不會發現女兒溼透的褲子以及被凍得微微發白的嘴唇。
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崔小兔望著眼前這其樂融融的畫面,眼睛卻一直覺得發酸,很快視線就模糊了,莫名的委屈跟潮水一樣淹沒了她。
崔小兔狠狠地擦掉眼淚,默默地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離開了這個家。
老天彷彿也知道她心裡的難過,替她哭了起來,雨越下越大,風聲淒淒。
◎ ◎ ◎
這場雨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卻絲毫沒有停的預兆,天空暗黑一片,包容了烏雲和陰影,路邊的燈光發出昏黃的光,在溼漉漉的公路上投下小小的光圈,隨著薄薄的水層浮動。
任念南開著車,心情莫名地有些浮躁。
最近他剛接手一個案子,對方是一家大規模的老公司,只要是同行都很清楚,這類公司的財政帳目最難搞,老就意味著是陳年老帳,光是翻以前的舊帳,大概就要花去不少時間,而一家公司一旦做大,裡面自然不缺兢兢業業的好員工,但覬覦公司、心懷不軌者也一定不會少。
於是那家公司給他看的帳目只能當作參考,其他得自己去找正確答案,其中的麻煩可想而知。
任念南本想拒絕,但聯合會計公司總經理葉鳴拍著他的肩說:「那邊的總經理是我的朋友,剛從美國的分公司調來,他找上我是因為發現帳目上記錄模糊,好幾筆鉅款去向不明,我希望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而我最信任的只有你。」
葉鳴是大任念南三屆的直屬學長,也是聯合會計公司的少東,任念南當初進這間公司也是由於葉鳴的推薦,但葉鳴從不藉此對他的工作指手畫腳,這點讓任念南對葉鳴生出了幾分好感。
何況葉鳴的個性雖與任念南南轅北轍,但他並不討厭,兩人偶爾也會一起喝喝酒,談談自己對案子的看法,感情應該算得上不錯。
葉鳴如此隆重而正式的拜託是第一次,任念南心裡不免有些疑惑,卻也更肯定了這件案子棘手的程度,雖然心裡有些不情願,但於情於理,他都沒有拒絕的餘地,不過他不樂意純粹是因為怕麻煩,世上還沒有一個案子能讓他望而卻步。
他今天加班到現在,但帳目只看了不到二分之一,至於捉出幕後玩弄帳目的高手更是一點頭緒也無,他皺著眉,不由自主地深踩油門加快速度,想早點回到家,好好洗個熱水澡放鬆一下,然後再翻帳目,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新的東西。
前方空無一人的街道陡然飄出一個人影,被昏暗的燈光剪出單薄輕盈的身影,毫無知覺地橫越公路。
刺耳的急煞車聲終於引起了她的注意,崔小兔茫然地抬起頭,望了望距離自己只有十幾公分的車子,咬了咬唇,默默地就要走開。
「妳給我站住!」任念南啪的一聲甩上車門,氣勢洶洶地殺到她面前,「妳是眼睛瞎了嗎?大半夜的跑出來橫衝直……」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彷彿從水裡爬出來的女鬼,溼得似乎要融入這片雨幕,那張還算清麗的小臉面色慘白,嘴唇沒有一點顏色,看起來十分可憐。
「崔小兔,怎麼是妳?」
崔小兔的爸爸崔瀾寧是任念南的前輩兼同事,兩人打過幾次照面,可能因為是養女的關係,她永遠表現得十分乖順聽話,像極了沒有生命力的玩偶。
任念南連忙把她拉入自己傘下,她的身體冷得沒有一點溫度,神情也恍恍惚惚的,茫然地盯著他半晌,才像受驚一樣叫了出來,「任叔叔?」
「對,是我。」
任念南還待說些什麼,傘下的崔小兔突然一把推開他,轉頭往外跑,重新跑入那一片雨幕裡。
「崔小兔……」任念南拔腿就追。
雨中那個女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她不甘心,忍著疼痛掙扎著要爬起來,衣服全部報廢了,一張素白的小臉也被汙水染得黑一塊白一塊,活像一個小丑。
「現在妳沒辦法走了吧。」
崔小兔一隻手突然被攥住,任念南用了巧勁,不至於弄痛她,卻也讓她難以掙脫。
崔小兔抬起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英俊冷漠的臉。
任念南墨黑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如深海一般迷人難測的眸子盯著她,看她半晌不吭聲,微微挑了挑眉,「妳不說也沒關係,現在我就送妳回家。」
這句話就像打開了某個開關,本來安靜沉默的崔小兔像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咪,劇烈地掙扎起來,饒是任念南在不傷害到她的前提下,要控制住她的動作也有點難度,別說他一隻手還握著一把傘。
見崔小兔一時不肯安分,他索性一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都按進自己懷裡,「好,要我不送妳回家也行,那妳說妳大半夜的跑出來幹嘛,發生什麼事了?」
可能是任念南穩健的心跳聲給了自己莫名的安定感,可能是明白了自己不給出一個理由,沒辦法從他手裡掙脫,崔小兔悶悶地開口了,「我說,你先放開我。」
「這才乖。」任念南倒也不懷疑她在使詐,真的鬆開了她,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喔。」崔小兔到現在才注意到自己渾身又溼又髒,支支吾吾道:「我、我衣服……」
「沒事,反正明天也要送洗。」
「喔。」
雖然主人說沒關係,崔小兔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坐上副駕駛座之後,小心翼翼地只坐了三分之一,盡量不讓背脊碰到椅背。
任念南收了傘之後也坐了進來,看她那拘束的樣子,脫下外套遞給她,「先穿上吧,我開了暖氣,希望不要感冒。」
「喔。」崔小兔像個玩偶一樣聽話,乖乖地把幾乎可以塞進兩個她的外套穿在身上,不自知又無辜地看了任念南一眼,「謝謝。」
任念南勾起唇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髮,卻摸了滿手的水,挑了挑眉毛,一邊用衛生紙擦手,一邊說:「現在說吧。」
崔小兔沉默了很久,任念南也沒催她,外面雨越下越大,擋風玻璃上淌過一條條小溪,最終匯集成汪洋。
「因為媽媽不能生育,我才能夠離開育幼院,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我知道我該知足,後來媽媽治好了病,懷上了小寶寶,可是我忽然覺得好難過,那段時間剛好面臨指考,全家的注意力卻全都在小寶寶身上,誰都沒心思理我。
指考前一天,媽媽突然陣痛,我和爸爸都很緊張,冒雨送媽媽去醫院,指考的時候我發燒了,整個腦袋都暈暈的,考得亂七八糟,爸媽沒怪我,反正他們有了小寶寶,我怎麼樣也無所謂了吧,那我留在那裡還有什麼意思呢?」
崔小兔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一雙溼潤的大眼也跟窗外一樣下起了滂沱大雨,像是下到了任念南的心裡,他忽然也有點難過。
任念南本來就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面,沉默了半晌,最後也只擠出了一句,「如果妳不回家,那妳又能去哪裡?」
是啊,她又能去哪裡呢?離開了家,她就像遊魂一樣在街上遊蕩,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著雨一會兒大一會兒小,肚子餓得咕嚕叫,後來餓過頭也不覺得餓了,只覺得冷,冷意好像隨著雨水透過皮膚,一直滲到骨子裡,冷到麻木。
如果這樣沒有目的地走下去,她應該不是被餓死,就是被凍死吧?
爸媽應該沒發現她不見吧,反正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小寶寶身上了……
崔小兔重新安靜下來,只抬起一雙還在哭泣的眼睛,無聲地瞅著任念南。
任念南撫額,有點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基於現在的情況,他只有一個選擇了,「行啦,妳可以先在我那裡暫住一下,沒問題吧?」
崔小兔點頭如搗蒜,任念南右眼皮用力跳了一下,隱約感覺到自己招惹了一個燙手山芋。
◎ ◎ ◎
用磁卡打開大門後,任念南順便按下電燈開關,視野瞬間亮如白晝,映照出將近二十坪的客廳,客廳統一採用冷色調,比主人還要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裡面略顯空蕩,只有幾件名牌傢俱孤零零地待在最適當的地方。
「妳一定受涼了,先去洗澡吧。」任念南把她送去了浴室,「浴巾在外面的櫃子裡,應該有新的,至於睡衣我去找找,找到了再拿來給妳。」
「喔。」崔小兔也不問任念南要幫她找什麼樣的睡衣,乖乖地走進了浴室。
任念南替她關上門,折回了房間,翻遍了櫃子也只有幾套前女友留下來的睡衣,他前女友走的是狂野火辣美豔路線,睡衣一套比一套性感。
崔小兔才十七八歲,乖巧可愛,青澀得跟春天剛萌芽的柳樹似的,要她穿這些也太不倫不類了吧,但他這裡除了這幾件女性睡衣,剩下的都是男人穿的。
搖了搖頭,任念南各拿了一套,敲響了浴室的門。
過了一會,門開了一條縫,鑽出一個被熱氣熏得終於恢復了血色的小腦袋。
「我只找到這些了,一套是我前女友留下的,一套是我的,但還沒穿過。」
門縫裡又探出了一隻細細白白的藕臂,一點都沒有猶豫,迅速地把任念南右手上的那件睡衣搶了過去,那是他的睡衣。
任念南摸了摸鼻子,「妳受涼了,待會多泡會,去去寒氣。」
「喔。」
任念南見自己不走,崔小兔就不關門,只好先走開了,果然沒一會,耳邊就傳來了清脆的關門聲。
任念南沒有回頭,逕自走到離浴室最遠的陽臺,然後掏出手機撥了崔瀾寧的號碼,鈴聲響了好一會,最後接起電話的卻是一個女人,「喂?」
「崔大哥在嗎?我是他的同事任念南。」
「喔,他在洗澡,待會我請他回你電話?」
「不用了,妳一定是嫂子,我只是想問問,你們的女兒崔小兔怎麼樣了?」
「小兔啊……瀾寧一定跟你說了吧,小兔這次考砸了,不過她很堅強也很平靜,應該沒事的,從小她就是一個不會讓人操心的孩子。」
崔母的聲音悅耳動聽,卻讓任念南覺得十分刺耳,「那她現在在幹嘛?」
「下午之後就沒見過她了,應該去同學家了吧,跟同學好好談談心,什麼煩心事都沒了,到時無論她選擇重考還是直接入學,我們都會支……」
任念南冷冷地打斷了她,「她離家出走了,剛好被我碰上,現在在我這兒。」
「啊,怎麼會?老天,怪不得她這次出門沒報備,我還當她心情不好懶得說話,但是好好的,她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呢?考得不好又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會怪她,不好意思,小兔給你添麻煩了,等瀾寧洗完澡,我們馬上去接她。」
「不用了,已經很晚了,你們又要忙小寶寶的事情,等她冷靜下來後,我會把她送回去的。」
雖然一開始打電話的初衷確實是為了送走崔小兔,但現在他卻不放心把她交給她不負責任的家人,她確實是個燙手山芋,但也不能隨手扔出去,會把她扔壞的。
「喔,那麻煩了。」崔母回道。
任念南掛斷電話後也沒急著回屋,他雙手撐在欄杆上,望著黑得化不開的天空,心情也彷彿這天空一樣鬱鬱沉沉。
「任叔叔、任叔叔……」
屋內傳出的清朗呼喚讓任念南回神,他拉開陽臺與客廳之間的玻璃門,看見了崔小兔。
她跟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纖細的身體藏在寬大的睡衣裡,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烏黑的頭髮還溼溼的,幾縷髮絲黏在臉頰上,更襯得皮膚晶瑩剔透、吹彈可破,一雙烏黑的眸子無助地望了過來,小小的牙齒咬住下嘴唇,三分無措、七分倔強,意外地惹人憐惜。
「看樣子這衣服果真太大了。」任念南替崔小兔挽起袖子,露出被藏在其中的兩隻白玉般的小手,「去把頭髮吹乾,吹風機在浴室裡,我去幫妳煮薑茶。」
任念南剛要轉身,衣服的下襬卻被崔小兔拉住了,他訝異地回頭,卻對上一張表情糾結的小臉,「任叔叔,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任念南愣了愣,「誰教我倒楣撞上了妳,妳爸好歹是我同事。」
「我爸他們……」他們發現我不見了嗎?他們擔心我嗎?他們有在找我嗎?
任念南看崔小兔欲言又止的樣子,心思通透的他怎麼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有些話說出來更傷人,而他並不想說謊。
沉默了幾秒,任念南才避重就輕地說:「我打過電話報平安了,妳不用擔心。」
「喔。」崔小兔不是笨蛋,當然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她怔怔地鬆開手,故作鎮定,一雙漂亮的大眼裡還是掠過了失望的神色。
任念南也有些於心不忍,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拍了拍她的肩,轉身去煮薑茶了,走到客廳轉角回頭看,卻發現她還站在原地發呆,如同迷路的孩子。
任念南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有當奶爸的天賦,不僅煮了薑茶給崔小兔喝,而且還要幫失魂落魄的她吹頭髮,她的頭髮倒是非常柔軟,微微帶著溼意,柔軟順滑得跟絲綢一樣,吹完頭髮,他忍不住又多摸了幾把。
「可以了,睡這個房間吧。」任念南帶著崔小兔去了客房,客房十分整潔,跟客廳如出一轍,除了必要的傢俱,其他什麼都沒有。
有容身之所就該謝天謝地了,崔小兔當然不會有任何意見,她乖乖地爬上了床,把被子拉過腦袋,於是呈現在任念南面前的就是一條白白的大蟲子。
「這樣睡……」任念南頓了頓,還是沒有糾正她的睡覺習慣,替她關了燈出去了。
她心情已經夠不好了,就隨她吧,等她睡熟了,他再過來把她的小腦袋從被子裡撥出來就好了。
任念南回到書房,拿出從公司帶來的帳目,一頁一頁地審閱起來,然而看著看著,眼前的數字卻成了無法溝通的蝌蚪,怎麼樣也沒辦法看進大腦裡。
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任念南拿起手機,看了一下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心裡有些微的不情願,以至於過了好一會才按下了接聽鍵,「媽。」
電話那頭傳出的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念南,今天是你妹妹大婚的日子,我一個月前已經跟你說過了,你怎麼一直沒有出現……」
「啊,對不起,媽,最近工作忙,我忘了。」
另一端沉默了好一會,才幽幽嘆了一口氣,「沒事,是我不好,應該今天早上再跟你確認一下的,好了,我不打擾你了,你別太累了,早點休息。」
她對他的口氣總是這樣,謹守本分,沒有絲毫逾越,如同他們兩人只是初相識的陌生人,但她分明是他唯一認可的家人。
「嗯。」
任念南默默地望著手機螢幕暗了下來,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線。
他是真忘了還是故意忘的?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不想深究。
他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是,他不想去所謂的妹妹的婚禮,都快十幾年不曾會面,就算擦肩而過可能也認不出彼此,她卻堂而皇之地佔著他唯一的親人,這樣的她怎麼能不讓他嫉妒,即使去了她的婚禮,又怎麼能送出真心的祝福,所以他不去,對誰來說都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雨夜的天空黑濃如墨,卻抵不過他眼底的黑,沉沉的,濃得化不開。
第二章
任念南不知道自己在書房發了多久的呆,猛地回神,發現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時間跨越了區別日子的界線,宣告又是新的一天。
他知道自己今天狀態不對,不適合工作,不如好好休息,等明天恢復了精力,再來應對這些讓人頭痛的帳目,不過睡覺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從書房出來,對面就是客房,任念南將手放上門把,輕輕一轉,門就開了。
走廊上明亮的光線投進黑暗的房間裡,映出坐在床頭上抱著雙膝哭泣的身影,她好像被突如其來的光線給嚇到了,怔怔地抬起了頭,露出一張哭得淚痕交錯的小臉,「任叔叔?」
崔小兔哭得太久,導致大腦有點遲鈍,好一會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誰,慌慌張張地從床頭扯了衛生紙擦眼淚,試圖銷毀證據。
任念南走過去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別這麼用力,把臉都擦紅了,沒事的,我知道妳心裡難過,睡不著爬起來哭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我、我……」崔小兔鼻子莫名地更酸了,哽咽得一時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任念南把她手裡糊成一團的衛生紙扔到一邊,重新抽了衛生紙幫她輕輕拭淚,「我早該想到妳心裡難過,不該讓妳一個人的,妳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麼對妳好嗎?除了妳爸是我同事,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啊?」崔小兔瞪大了一雙紅紅腫腫、如同核桃一樣的眼睛,卻也只撐開了一條縫。
「四個字,同病相憐。」任念南故作無謂地挑了挑眉毛,「我比妳好一點,在我有記憶的時候,爸爸就去世了,但我有一個對我很好的媽媽,可惜後來媽媽又嫁人了,又生了一個小孩子。
因為繼父不喜歡我,也因為媽媽有了其他生活重心,沒時間搭理我了,就把我送去寄宿小學就讀,從小學、國中再到高中,大學更別說了,我們老家在花蓮,而我在臺北讀書,一年最多回去兩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那個家裡,我就是一個外人了。」
這些往事,任念南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他是一個好強而自制的人,最不喜歡把自己軟弱的一面曝露給別人看,但今天他說起這些來卻又那麼自然,沒有一絲為難。
或許是被媽媽一通電話刺激,讓他有了傾訴的慾望,或許因為和崔小兔有相同的境遇,知道她可以了解這種心情,或許只是看著崔小兔實在可憐,忍不住想說點什麼安慰她,或許是三者都有……
在這樣下著雨的深夜裡,到底是什麼原因,有了這樣一次坦然交流,其實沒什麼好深究的。
崔小兔握住了任念南的手,小手很冰,卻試圖給他溫暖,讓他詫異地抬了抬眼睛,她正一臉擔憂地望著他,「你一定很難過對不對?」
任念南輕描淡寫地說:「還好啦,失去了這些,我也得到了很多東西,人生是自己的,自己過得開心充實才是最實在的,而且我知道她到底還是在乎我的,每個月都會打一次電話給我,妳說,她會打電話給一個陌生人嗎?」
「應該不會。」崔小兔怔怔地搖頭。
「這就對了。」任念南抬起她的下巴,與那雙核桃眼對視,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凝重,「所以有時候要換個角度思考,妳爸媽對妳或許沒有比小寶寶好,但那是親生的,在所難免,但他們還是願意為妳做很多事情,如果不在乎妳,他們需要這麼做嗎?
妳一定要調整自己的心態,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能因為一時負氣就放逐自己,這樣對誰都沒好處,妳也不會活得更開心。」
任念南每一個字說得都不重,卻如同小石子一樣,在崔小兔心頭激起了陣陣漣漪。
以她的年紀閱歷,當然不可能想到這麼長遠的事情,她至今認真讀書甚至不是為了自己,只是為了讓爸媽以她為傲,但她是個聰明的女生,她知道他說的字字在理,即使還是難以釋懷,卻已經好受許多,不再鑽牛角尖。
「謝謝任叔叔,我會好好想想的。」崔小兔用力點頭。
「這才乖。」任念南低下頭親了親崔小兔的額頭。
那是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如同天使的羽毛一樣,在她的心頭一掠而過,崔小兔的心狠狠地跳了跳,她睜大眼睛,好像是第一次看見任念南一樣,傻乎乎又專注地望著那張天生顯得冷淡薄情的俊臉。
「幹嘛這樣看著我?我可不是佔妳便宜,妳在我眼裡只是一個小女孩,我小時候也經常看我媽對她女兒這樣做,如果妳不喜歡,我向妳道歉。」
可能因為是同事的女兒,加上她的眼神又單純得跟小兔子一樣,他自然而然把她當成了小朋友,但實際上她卻是個即將上大學的成年人了,他的行為確實有欠考慮,以後多少還是要注意分寸。
「妳好好休息,我走了。」任念南收回了下意識要去摸摸她腦袋的手,跟她告別。
崔小兔卻還是怔怔的,只拿一雙紅彤彤的核桃眼看他。
該說的都說了,任念南雖然還是有點擔心她,卻已經沒有再待在這裡的必要了,他揉了揉鼻子,替她關了門出去了。
◎ ◎ ◎
不需要鬧鐘,因為任念南的生理時鐘比鬧鐘還要準時,七點半準時從夢中醒來,先閉目養神一分鐘,然後起床更衣、刷牙洗臉,一切準備完畢,剛好八點整。
任念南拿起公事包準備出門,走到玄關望見那一雙溼漉漉、髒兮兮的球鞋,這才把昨晚撿來的小女孩給想了起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任念南看了毫無動靜的客房門一眼,又看了看手錶,應該還在睡覺吧,昨晚一定累壞了,就讓她睡吧,睡夠了心情也就好了。
在玄關停了三十秒後,任念南重新邁開腳步,離開了家。
崔瀾寧到底還是關心女兒的,一大早就來到事務所,一見到任念南,頭一句話就是問崔小兔好不好。
「她好不好,我也不能亂說,這個你可以自己去看。」任念南把住處的磁卡給了崔瀾寧。
崔瀾寧二話不說就離開了事務所,走之前拋下一句話,「幫我跟boss請假。」
任念南望著崔瀾寧急匆匆離開的背影,不知怎麼忽然有點欣慰,等他回家的時候,崔小兔應該不在了吧。
她會那麼難過,也是因為太在乎自己的家人,所以只要家人放低姿態,她應該就會什麼都不管,重新回到那個家吧。
「任先生,葉總找你。」助理辛蘭亞甜美的聲音打斷了任念南的思緒。
任念南回頭,恢復了一貫的冷淡自持,「嗯,我知道了,這就去。」
接下來任念南完全沒有空餘的時間來思考這些工作之外的事情,先是跟葉鳴探討目前的進展,之後又去那家公司實地考察,午餐時間就在車上啃三明治。
一直忙到下午六點鐘,任念南才風塵僕僕地回到公司。
公司裡還有不少人,這很正常,從事這個職業就必須要接受永無止境的加班,但不尋常的是,自從老婆給他生下寶貝兒子後,每天一下班就準時往家裡跑的崔瀾寧居然也在。
任念南一進門,崔瀾寧就迎了上來,「念南,我有事跟你說。」
「怎麼了?」
任念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崔瀾寧也跟了進來,順手關上辦公室門,成熟英俊的臉上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任念南看他神情不對,連忙問:「到底怎麼了,難道小兔又跑了?」
「不是不是……」崔瀾寧連連揮手,「小兔很好,心情也平穩了許多,我和她好好溝通過了,也知道很多事情是我們做得不夠周全,以後一定會改進的,只是她說她暫時不想回家,她說你很會開導人,想多跟你相處一段時間……」
「我會開導人?」任念南真心不知道自己怎麼多了這個技能,他向來對這方面不太擅長,也很少有人會主動跑到他面前要求開導,這次碰上崔小兔,也是迫於無奈說了一些有的沒的,教訓意味遠遠大於開導勸慰吧。
「跟你相處這麼久,這我也真沒看出來,但小兔不會說謊話,昨天她難過到離家出走,現在卻已經好了很多,這一定都是你的功勞。」崔瀾寧一直往任念南頭上戴高帽子,「現在寶寶剛出生,我們難免會把注意力放在寶寶身上,對小兔也很不公平。
何況她現在心境還沒調整過來,我怕一不注意又會傷到她,讓她在你身邊多待待也好,你是我同事,我們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對你也放心,小兔的換洗衣物什麼的,我已經送過去了。」
「什麼!」任念南正在考慮要如何拒絕他,他最後一句話卻表明不管自己是否拒絕,這已經是不容更改的事實了。
崔瀾寧見他臉色變了不禁心虛,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厚道,一步步往門口退,「念南,我好歹也是你的前輩,幫幫忙吧,我也知道先斬後奏不好,可……」
崔瀾寧終於退到門口,任念南的臉色也越來越差,「你大嫂要我下班就回家,已經耽誤很久了,我走了,再見。」
崔瀾寧打開門,迅速從任念南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
任念南微微冷笑,正如崔瀾寧所說,他們兩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要算帳有的是機會,不需要急於一時,現在更重要的是家裡的那隻小兔子。
崔小兔是很乖、很聽話,但他一個人住慣了,並不喜歡有人入侵他的生活,收留她一晚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而且有這麼一個女孩在家裡,他以後怎麼把女朋友往家裡帶,這會嚴重影響到他的生活品質,更別說她有著跟他相同的遭遇,一個雨夜多愁善感就夠了,他不需要有個人時時提醒自己可憐的童年生活。
◎ ◎ ◎
任念南面冷心善,他在見到崔小兔之前,已經堅定了一到家就要把她掃地出門的決心,然而等他開了門,看見繫著圍裙蹲在地上努力擦地的崔小兔時,那些毫不留情、不容商量的逐客令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倒是崔小兔聽到動靜,抬起頭見是任念南,一張小臉立刻露出梔子花一般乾淨純白的笑容,「任叔叔,你先去洗手,我做了晚餐,馬上去端出來。」
「我已經……」任念南剛要開口,眼前的梔子花只餘一縷花香,飛快地跑進了廚房,完全沒有聽他說話的意思。
不出幾秒鐘,崔小兔就小心翼翼地一手端著一個盤子從廚房出來了。
任念南連忙上前幫忙,從她手裡接過盤子,放在餐桌上,她手裡空了又立刻往廚房趕,這樣來回了三趟,她才乖乖地在餐桌前站定。
任念南望著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湯,眼裡是止不住的訝然,「這些都是妳做的?」
糖醋鯉魚、椒鹽排骨、肉末茄子、蛋黃南瓜、蠔油生菜、青菜豆腐肉丸湯,每一道菜都算是家常菜,但卻十分需要真功夫。
崔小兔驕傲地挺起胸脯,「對啊。」
任念南點頭,「看不出呀,妳真有兩把刷子。」
任念南舉起筷子一道一道嚐過,一張面癱臉從始至終沒有一點變化。
崔小兔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住他,一雙眼睛都盯酸了,也沒辦法從他那張俊臉上看出蛛絲馬跡,只能提著一顆心問:「任叔叔,怎麼樣啊?」
「呃,這個很難說。」任念南露出為難的神色。
崔小兔失落地低呼道:「啊。」
任念南一點也不懷疑,如果崔小兔腦袋上真長了兩隻兔耳朵,這時候她的長耳朵會瞬間垮下來,沒精打采地垂著,光是想像這個充滿喜感的畫面,就讓他心情好了不少,他放棄告訴她自己已經用過飯的事實,而是招呼她一起坐下來。
「是啊,很難說,因為很好吃,讓我都找不到詞彙來形容了,不信妳嚐嚐?」
因為驚喜過度,崔小兔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裡流露出大大的歡喜,「我就知道一定好吃啊,爸爸、媽媽總誇我做得好。」
「是啊是啊,妳天賦異稟,瞧妳那得意的樣子。」任念南把幾道菜都推到她面前,「大廚,妳辛苦了,一定要多吃點。」
崔小兔看起來很嬌小,胃口倒十分好,在任念南用過晚飯戰鬥力不足的情況下,把剩下的菜全部一掃而空,一點都沒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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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崔小兔十分主動地站起來收拾一桌殘骸,任念南過意不去,「妳坐著吧,碗我來洗。」
崔小兔朝他笑了笑,「那一起吧。」
「好。」正好趁這時候跟她好好說說,讓她打消留宿的念頭,任念南開始思考怎麼開口比較好。
水聲嘩啦啦響著,白色的泡沫在手心盛開,專心致志洗碗的崔小兔臉上掛著盈盈笑意,一雙黑色的眼睛明亮無比,燈光映在漆黑的瞳仁裡,彷彿鑽石在發光,這個畫面美到無可挑剔。
任念南的目光微微一動,忽然不想說話了,不想打破這種和諧的美,但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卻煞風景地響了起來,是他的前女友沈一嘉,一個性感火辣的空姐。
「念南,你在家嗎?我想把上次來不及拿走的東西打包帶走。」
「當然。」任念南瞥了崔小兔一眼,暗自慶幸,幸好她沒穿沈一嘉的睡衣,不然他這回就囧到了。
任念南剛放下手機,門鈴就響了,「我去開門,這裡就拜託妳了。」
「沒事,我也快好了。」
任念南朝崔小兔笑了笑就過去了,崔小兔開始對付最後一個碗,真跟洗碗精廣告似的,仔仔細細地刷洗,不放過任何角落,把碗洗得閃閃發亮。
門一打開,任念南眼裡閃過一絲訝然,「一嘉?」
電話才剛掛斷,前女友就跑到眼前,這也太快了吧。
沈一嘉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別驚訝,我知道你在家,我在樓下望著你家窗戶已經很久了,只是缺乏一點勇氣,所以才打電話……」
沈一嘉賽雪欺霜的手臂探了過來,撫上了他的肩,美麗的臉龐凝視著他,表情深情而痛苦,「念南,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不再任性,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任念南望著眼前這張精緻絕倫的臉,因為她有八分之一的德國血統,所以眼睛在燈光下泛著一層藍,十分迷人,他過去就是被這樣隱約而神祕的藍俘獲,可在接下來的交往過程中,他對她的感情卻被她無理取鬧的任性一點點消磨。
如果她不再任性……他的呼吸微微有些不穩,熟悉的迷人香水味如同一張無孔不入的網,撩撥了他的心弦,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下意識要攬住她越湊越近的美妙身軀。
「你、你們……啊!對、對不……」崔小兔剛出廚房就撞上這一幕,小女生心思單純,除了電視、電影中的情節,哪裡見過這樣的情景,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
被這樣一打岔,任念南沒什麼反應,沈一嘉卻已經激動得一把推開了他,一雙迷人的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任念南,好吧,是我傻、是我蠢,心心念念忘不了你,你居然這麼快又找了一個,你、你太過分了……」
沈一嘉完全不給任念南反應的時間,說完連鞋子都沒換,穿著一雙拖鞋以閃電般的速度衝了出去,瞬間沒了人影。
任念南嘆了口氣,回頭看崔小兔茫然地站在沙發邊的樣子,終於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了。
在他眼裡,崔小兔是個與女人搆不上邊的小女孩,可對沈一嘉來說就不是了,這是一個可以進駐他家的美麗女人。
崔小兔不是笨蛋,當然知道自己突然出現導致了什麼誤會,十分抱歉,「對不起、對不起,任叔叔,要不要我追出去解釋?」
「不用了。」任念南把門關了,眼神卻怔怔地望著門,彷彿透過厚重的門,望見了那雙美麗神祕的眼睛,「有些感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人性難改,真在一起了又能怎麼樣,當初怎麼分開的,最後還是會走向同一個結局,何必呢?」
崔小兔默默地凝視他的背影,站得很直很直,如同一把尺,溫柔又決絕。
任念南在門前呆站了好一會才回身,轉頭見崔小兔還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擔心地望著自己,忽然覺得有種不同尋常的溫暖包裹了自己的心臟,沒那麼難受了。
「不用擔心啦,我們都是成年人,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很正常。」任念南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倒是妳,妳真想留下來住?」
「嗯嗯嗯。」崔小兔點頭點得跟打洞機一樣。
任念南看得眼都有點花,「停,妳聽我說,我沒有妳想像的那麼好,我工作很忙,沒辦法顧及妳,我脾氣也不好,可能會因為工作的事情遷怒妳,如果妳真的不想回家,也可以約幾個同學一起去旅行,很有紀念意義。」
任念南難得擠出了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連他都覺得她不可能拒絕了。
然而崔小兔拒絕得很乾脆,「不要。」
任念南被她的冥頑不靈氣到了,「崔小兔,妳到底在想什麼?妳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跟妳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收留妳?」
崔小兔被吼得愣了三秒鐘,在任念南開始檢討自己的態度時,她說話了,「不是非親非故,你和我爸是同事,我也不需要你照顧,我還可以照顧你啊,而且你都和你女朋友分手了,我應該也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
這丫頭居然連最後一層都想到了,任念南一時間無以反駁。
崔小兔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至於旅行,我也想啊,可是突然考那麼差,我不想聽見別人安慰我,他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到了最後,聲音裡已經有了哽咽的味道。
「任叔叔,我知道我的行為很魯莽,會打擾你的生活,可是是你安慰了我,只有這裡才能給我安心感,除了這裡,我還能去哪裡呢?」崔小兔抬起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紅了,泛起了一層薄紗般的淚幕,小小的貝齒咬住下嘴唇,像隻小兔子一樣我見猶憐。
任念南吃軟不吃硬,人家都說到這分上了,他哪還能說出拒絕的話,何況她說的句句在理,反而把他給說動了。
「隨便妳了。」沉默了好一會,最後是他妥協了。
「任叔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崔小兔瞬間破涕為笑,化身小導彈,給他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任念南一時不察,竟被撞得退了一步,肋骨隱隱作痛,垂下眼眸,恰好對上她笑意盈盈的臉,一雙黑眸子滴溜溜地轉,眸光瀲灩,哪裡還有小兔子的單純可愛,完全是一隻小狐狸的翻版。
「任叔叔,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小狐狸微微笑著,卻笑得任念南心裡毛毛的,感覺自己無意間中了什麼套。
應該只是錯覺,崔小兔只是一個乖巧聽話的笨女生,能搞出什麼花樣來?
◎ ◎ ◎
崔瀾寧的先斬後奏真的不只是流於表面,在徵求主人的同意前,他已經放肆地把崔小兔的許多家當運到了這裡。
玄關處長著兔子長耳朵的毛絨拖鞋,沙發上一件蕾絲點綴的防晒外套,浴室深藍色杯子旁邊的粉紅色漱口杯……甚至在任念南的書房,書架上也猛然多了好些封面花俏的書。
任念南隨手拿起一本書名為「天使在左,惡魔在右」的小說,兩個風格迥異的動漫帥哥背對背站立,眼睛低垂,只一隻手不約而同地往後伸,掌心向上,向中間有著一張卡哇伊臉蛋、笑容燦爛的女生發出了邀請。
「任叔叔,你是不是也喜歡這本書?我可以先借給你看。」
任念南回頭,崔小兔不知何時也跟著他進了書房,此刻正大搖大擺地坐在他專屬的位置上,一手無意識地翻著霍金的時間簡史,一手支著下巴,笑容可愛地朝他眨眼,「當作交換,這本書借我看吧。」
任念南眼裡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不悅,書房對他來說是十分隱密的地方,書桌上隨處堆著關於工作的文件,而這些文件當然不能給無關的第三者看到。
「我要工作了,這本書妳可以拿到房間去看。」
任念南把書架上那些封面花俏的書都拿了下來,十幾本厚厚的一疊,跟小山一樣,「這些書也都拿出去,以後不准再進我的書房。」
「為什麼?」崔小兔露出迷茫之色。
「妳說呢?書房是我工作的地方,這裡有很多資料不能給別人看見,妳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貿然走了進來,妳覺得沒問題?」
任念南說話的語氣並不嚴厲,但崔小兔的笑臉卻一瞬間垮了下來,委屈地為自己申辯,「可是這裡的門又沒有鎖,我發誓,我絕對沒有亂看桌上這些東西,我知道這些東西不能看的,在家裡我也不會看爸爸的文件。」
任念南看她癟著嘴巴的委屈樣,倒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但心底還是沒來由地生出了一絲愧疚,「瞧妳把嘴巴癟的,都快成唐老鴨了,我有說妳看了嗎?」
崔小兔搖了搖頭,又點頭道:「但是你要趕我出去。」
「不是趕,是請,這是我的書房,我不喜歡別人進來,誰都不行。」任念南主動捧起那堆像小山一樣的書本往外走,「走吧,我幫妳把這些拿到房間去。」
他都走到門口了,發現崔小兔還賴在他的座位上,「崔小兔!」
崔小兔不看他,用雙手抱住腦袋,趴在書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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