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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折】你不愛我沒關係《上》

他是池城,五年前突然被個女人招惹了,她跋扈狡猾, 脾氣也差,還總笑得無辜地耍得他團團轉, 讓沉穩內斂的他氣得想跳腳,卻又拿她沒辦法, 惱火地想丟下她不管,卻又捨不得放手。 他以為自己不輕易動情,不容許女人撒野, 更不讓女人左右他,在他眼中,女人等於麻煩,他惹不起, 卻不小心栽在這素行不良的女人手裡。他是她的男人, 所以他對她百般縱著寵著,捨不得說不,可沒心沒肺的她, 前一刻還被他壓在身下嬌喘求饒, 下一刻卻翻臉不認人的吵著跟他分手。 池城承認,他這人是冷漠了些,對女人一向也情淡, 可時顏似乎忘了,他這輩子唯一打過交道的女人是她, 放進心裡的女人也是她,現在她想跟他一刀兩斷,他死也不准!

會員價:
NT$1186.2折 會 員 價 NT$118 市 場 價 NT$190
市 場 價:
NT$190
作者:
藍白色
出版日期:
2013/09/12
分級制:
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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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愛他,她哪會那麼傻,一年等過一年;
因為還是愛她,他只能一回再一回,原地等她。

他是池城,五年前突然被個女人招惹了,她跋扈狡猾,
脾氣也差,還總笑得無辜地耍得他團團轉,
讓沉穩內斂的他氣得想跳腳,卻又拿她沒辦法,
惱火地想丟下她不管,卻又捨不得放手。
他以為自己不輕易動情,不容許女人撒野,
更不讓女人左右他,在他眼中,女人等於麻煩,他惹不起,
卻不小心栽在這素行不良的女人手裡。他是她的男人,
所以他對她百般縱著寵著,捨不得說不,可沒心沒肺的她,
前一刻還被他壓在身下嬌喘求饒,
下一刻卻翻臉不認人的吵著跟他分手。
池城承認,他這人是冷漠了些,對女人一向也情淡,
可時顏似乎忘了,他這輩子唯一打過交道的女人是她,
放進心裡的女人也是她,現在她想跟他一刀兩斷,他死也不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半夜,她醒過來。
  在這間房間赤裸著背脊,靠在身後硬朗的胸膛中,她並不覺得冷,剛才做得太激烈,她渾身痠痛,在男人臂彎的桎梏中轉個身,有些艱難。
  他身上味道繁雜,菸草、酒精還有……她的味道,時顏將下巴墊在他寬厚的肩頭上,輕嗅著。
  曾經略顯清瘦的身軀如今已變得健壯,下顎線條也更為鋒銳,眉峰蹙著,唯一不變的是他的眼睛,墨黑墨黑的,即使是在剛才那樣痴迷而狂熱的糾纏中,瞳孔裡依舊帶著沉沉、壓抑的光。
  連她都訝異,自己對池城的一切竟記得這麼清楚,事實證明,五年時光遠不夠她用來遺忘。
  時顏親吻他菲薄的唇,並開始思考他醒來後,自己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靜謐空間中有他微不可聞的呼吸聲,也許她該奢望時間停在這一秒,但他的手機驀然發出震動聲,原本的安靜就這樣碎了一地。
  時顏動作靈敏,手機響了兩聲就被她按了拒聽鍵。
  黑色iPhone進了一則簡訊,署名是潔一。
  時顏本無意窺探,但就是這麼鬼使神差,看到這個名字,她的手指就失控了。
  點開來看,內容簡短,我兩點的班機到臺北,還沒睡的話來接我。
  潔一……她之前見過這個叫冉潔一的女人,匆匆一面,在池城的辦公室外,那女人似乎是來跟他告別的,離開辦公室前在門口擁抱了他。
  當時的時顏遠遠望著他臉上出現難得的笑容,她死死捏著文件,自己冷笑,那一刻她才意識到,也許在她還痴心妄想著自己無可取代的時候,早就被取代了。
  反觀他們現在這一地、一床的凌亂……那他們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池城翻了個身,睜開眼睛。
  床頭亮著的檯燈是房間裡唯一的光源,這個女人坐在床邊,見他醒了就湊過來。
  池城先看到她面無表情的臉,他一時有些恍神,然後才看到她手裡拿的文件夾。
  他目光一黯,即刻便恢復千山暮雪般的一臉冷色。
  他坐起來,她揚起笑,「池先生,現在有空看看我們時裕的合約了嗎?」甚至連簽字筆都一同送到他手中。
  一室安靜,他凝視了她幾秒,突然發笑,「五年了,妳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接過合約,池城沒低頭看半眼,手一揮,文件夾撞倒檯燈,一聲悶響後房內陷入一片黑暗。
  時顏不置可否,黑暗中一雙眸子很亮。
  一如五年前,面對她的沉默,他又一次挫敗,敗得徹底。
  池城在黑暗中穿衣離去,沒有遲疑,半點都沒有。
  直到關門聲響起,時顏才撿起合約,就此坐在地上沒再起來,良久之後她才仰起頭,終是一笑。

    ◎             ◎             ◎

  一段記憶,一座空城,時顏離開了這間小屋。
  曾經租住的這裡有太多歡樂與爭吵,一下子只剩下她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格外恐怖。
  時顏小心翼翼鎖好門,差點習慣性的就要將鑰匙放到廊簷的花盆底下,這時才想起他根本不會再回到這裡,不管有沒有留下鑰匙都無關緊要了吧。
  坐在車裡,時顏回眸看那沒亮燈的房間。
  當初分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很快就能放下,直到後來才明白,她把自己所有的快樂都遺落在這座城池。
  時顏腦子有點暈,車開到家裡車庫時,她看了看時間,凌晨三點多,沒想到這麼晚了,席晟竟然還沒睡。
  「怎麼還沒睡?」
  「怎麼現在才回來?」
  兩人同時開口,席晟笑了,「我剛完成一幅汽車設計圖,正要去倒水喝。」
  高大的年輕男子穿著睡衣站在玄關,卻是小貓一樣可愛的動作,揉揉眼睛,遞上拖鞋。
  她「哦」了一聲,換上拖鞋,回頭就要進房間,卻被席晟攔下。
  席晟上下打量她一番,明顯不一樣,幾枚衣釦都被扯掉了。
  「去約會了?」
  時顏掩了掩敞開的領口,搖搖頭,她的腰很痠痛沒辦法走快,否則一快走腳就有點不聽使喚的席晟絕對追不上她。
  席晟下巴點一點她頸上曖昧的紅痕,「裴陸臣?」
  時顏沒有回答。
  「還是那……池什麼的?」
  她越是不回答,席晟越是篤定,掃一掃她的肩,「都不錯、都不錯。」
  不錯?時顏眉一皺,如果我告訴你,就是他害你差點要坐一輩子輪椅的,你還會覺得他不錯?
  時顏的話壓抑在心裡沒說出口,到嘴邊的依舊是那一句,「在把家裡的債務還清之前,我不會想其他的。」
  「妳別這麼……」
  時顏覺得很煩,「如果你還寄望我有錢供你回南加州繼續讀ACCD的話,現在就給我閉嘴。」
  這壞脾氣……席晟自討沒趣,乖乖溜去廚房。

    ◎             ◎             ◎

  白色Land Rover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上疾馳,路燈的光隔著擋風玻璃映在池城眼裡,是旖旎卻淡漠的光澤,他不覺越開越快,快得像不在乎車毀人亡一樣。
  五年時光荏苒,什麼都在變,唯一沒變的只有這個女人,她還是知道怎樣能最快讓他動容,也最快讓他動怒。
  到岔路口時紅綠燈轉換,池城回神瞥見,一個緊急煞車猛地停下。
  被安全帶勒得有點痛,他把領口扯開一些,看到鎖骨處一枚小獸一樣的牙印,那是自己在幾小時前的痴纏中被她咬傷的。
  想起當時哪是做愛,簡直是一場戰役,嘴巴、身體糾纏在一起,一波波情潮席捲,俱是血腥的味道。
  這麼多年,誰都當他無堅不摧,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傷痕每一道都刻著時顏的名字。
  冉潔一曾告訴過他,同一個人沒辦法給你相同的痛苦,當傷害重複,傷口會因習慣而麻木,如果冉潔一說的是真的,那他現在的疼痛從何而來?
  思索良久卻不得結果,紅綠燈換了幾輪,他的車依舊停在路邊。
  池城終是笑出聲來,又看著照後鏡裡,自己的笑容如何一點一點落寞下去。
  如果不是他負責這個酒店的工程,又或者時顏沒有回國,沒有走投無路到肯跟他再有交集,如今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一瞬間,只是一瞬間,池城腦中冒出一個念頭,時顏,什麼時候輪到我將妳的感情踐踏一遍又一遍?
  池城撥電話給許秘書,「聯絡時裕的負責人,叫他們明早九點帶著設計圖到金寰開會。」
  他是溫和的上司,此刻卻語調冷硬,許秘書連聲說是,池城掛了電話,降下車窗,手肘擱在車窗邊,吹點冷風清醒一下。
  另一邊,時顏接到許秘書的電話時,她剛洗完澡。
  說是時裕拿到競標名額了,別的情況許秘書也沒再透露,時顏在電話裡連道兩聲謝,放下電話,折回浴室吹頭髮。
  時顏看著鏡中的自己,她還真拿自己換來了這次機會?她覺得有必要慶幸一下。
  「笑。」時顏看著鏡中的自己命令著,然後她就真的笑了出來。
  這樣起碼能睡個安穩的覺了,男人什麼的,等她把時裕重新拉回正軌再去想。
  幾小時後,時顏醒來,將一層一層的粉撲上去,勉強蓋住黑眼圈,她往化妝鏡裡上看下看,又覺得妝有點濃。
  重化?她決定重化,起碼要漂漂亮亮地出現在某人面前。

    ◎             ◎             ◎

  時裕最大牌的設計師Chris跟著時顏去金寰開會。
  因為那次的剽竊事件,時裕在業界的名聲一落千丈,這次競標,時裕的方案提得最晚,其餘幾家設計公司認定時裕不構成威脅,都和時顏他們保持距離。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時顏也不是第一次體會,早就習以為常。
  會議進行得算是順利,池城在快結束時才出現,就簡單說了那麼幾句,他依舊西裝筆挺,散發著壓迫力十足的氣勢,依舊沒看她半眼。
  會議結束,時顏去了一趟洗手間,十分湊巧,她在隔間裡聽到自己被別人談論。
  「也不知道時裕用了什麼手段,金寰世紀酒店的競標也染指得了,真看不出那女的挺有兩下子的啊。」
  「你是說她……」話頓在這一點,意味分外明顯。
  剛才說話的人笑著,「怎麼可能,沒看見剛才開會時池總監看都沒看她一眼?我們總監對漂亮女人向來冷淡得可以,大老闆人在蘇黎世,也沒空回來睡女人。」
  時顏辨出了這個女人的聲音,是昨晚商務晚宴上,裴陸臣原本的partner。
  洗手間不愧是八卦誕生的場所,時顏哭笑不得,不由得憶起她剛回國那段日子,跑臺中的一個專案時,曾經碰到大學同學,她當時也是在洗手間聽到老同學談論自己。
  我就說吧,那種女人遲早會有報應。
  我一直都看她不順眼,當初有必要這樣對池城嗎?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不就仗著他喜歡她嗎?
  那種女人誰知道?看起來挺清高的,池城對她那麼好,她到頭來還不是甩了全心全意對自己好的,跟著一個老頭跑了。
  時顏還記得,那次是她五年來唯一一次哭,躲在洗手間的隔間裡落淚,肝腸寸斷、悄無聲息,因為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
  此刻的時顏聽著那兩位「池總監、池總監」地叫,意氣風發地推開隔間的門。
  洗手臺前的兩個女人從鏡子裡看到時顏,那一刻的表情變化著實精彩,時顏則慢條斯理地走過去洗手。
  對於女人,美貌與氣勢皆是奢侈品,此刻卻由她娓娓道來。
  時顏只是在鏡中對著這兩人微微一笑,「上班時間亂嚼舌根,妳們上司知道了會不會炒妳們魷魚?」
  二人被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時顏看看鏡中自己無瑕的妝容,刻意撥一撥頭髮,「我跟妳們上司很熟,要不要我去他那裡也嚼一下舌根?」
  雖然沒有因此而消氣,但起碼嚇得兩人不敢再開口,時顏挑眉覷她們一眼,心情頓時轉好,到樓下餐廳補吃早餐。
  才沒坐多久,她就看到害自己剛才被人詬病的罪魁禍首。
  在這寸土寸金的商業區,金寰佔了辦公大樓第三十九樓到頂樓,這位裴陸臣開的那間玩票性質的小公司在二十四樓。
  遇到他總是沒好事,時顏用餐巾紙擦擦嘴角,正準備起身,裴陸臣已經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一副巧遇她的模樣,「昨晚我可是找了妳一個多小時。」
  昨夜的晚宴是為了慶賀金寰總部坐落臺北而辦,時顏不能錯過最後一次機會,只能利用一下交友廣闊的裴陸臣。
  「當時有事先走了。」時顏答得輕巧。
  這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一般男人大概從此就不敢對她有任何興趣,偏偏難度越高,裴陸臣越喜歡挑戰。
  裴陸臣眉一皺,嘴角卻是笑,「雖然妳利用完我就把我甩了,但畢竟昨晚我們還跳了一支舞,我也算妳的partner,怎麼能不打一聲招呼就溜得無影無蹤?」
  時顏一時語塞,她確實該說謝謝的,謝他請自己跳舞,讓她成為全場矚目……不,只是那個男人矚目的焦點。
  時顏手放在桌上,恰逢此時,裴陸臣手指狀似無意地滑過她的手背,讓她頓時打消了說話的念頭。
  「真的沒有發展的可能?」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時顏聞得頭痛,不遠的那一桌上,坐在那裡的女人還在往這邊瞟。
  時顏衝那女人笑一笑,扭頭又對裴陸臣笑說:「您覺得我跟一個『會走路的生殖器』會有什麼發展的可能?」
  裴陸臣像是真的無奈了,「伶牙俐齒的女孩。」
  時顏想著要怎麼溜,正要把手機掏出來,就有電話打過來。
  「抱歉,接個電話。」
  裴陸臣沉默地看著她離去,眸光深深,表情有些晦暗。
  時顏頭都沒回,自然欣賞不到裴陸臣難得的黑臉,她終於如願離席,電話那頭是Chris有些激動的聲音,「我剛聽到許秘書在講內線電話,池總監要她把我們的資料送到他辦公室去,妳趕快過來一趟吧,看起來很有機會。」

    ◎             ◎             ◎

  位於四十一樓的總監辦公室,池城在電腦上大致看了看時裕過去的設計成果,剽竊事件爆發之前,時裕還是有很多拿得出手的好作品,他的手邊是許秘書送進來的資料,池城取過來大致看了看,隨後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看到所有者那一欄揭瑞國三個字,池城著實愣了幾秒,就是這個男人帶走了她……
  內線電話響起,成功地將他的思緒拉回,池城勾起話筒按下二線,這是秘書專線,但對方一直不說話,池城不得不問:「什麼事?」
  回話的卻不是許秘書,而是冉潔一笑吟吟地說:「是我。」
  池城聽出她的聲音,神情鬆懈下來,「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沒收到我的簡訊?」
  「什麼簡訊?」
  「沒什麼,中午一起吃飯吧,我在飛機上認識了一個義大利男人,我把他約出來,到時候你幫我看看。」
  像小孩子玩遊戲一樣,明明只隔了一扇門,兩人還是用電話聊得很開心。
  幼稚……時顏遠遠看著這個手持電話的女子,突然就冒出這個念頭。
  一部分是在鄙夷,另一部分偏又不禁要猜池城現在正說著什麼,能將這冉小姐逗得笑靨如花,時顏是知道的,他平時寡言少語,一旦認真哄起人來卻總能字字溫存。
  笑靨如花的冉小姐終於放棄這無聊的遊戲,掛了內線電話直接進辦公室。
  冉潔一和池城見面其實也沒多說什麼,看見滿桌的文件就知道他在忙。
  池城話也不多,「哪家餐廳?」
  「就在對面的Tiamo吧,電梯裡有廣告,聽說新到的廚師手藝不錯,拿手的料理是義大利菜。」
  「嗯。」
  「那你先忙,我走了,別遲到。」見池城點頭,她勾唇微笑,走出了辦公室。
  冉潔一和許秘書還算熟稔,其實她帶了禮物給池城,一副鑽石袖釦,她怕他不收,把禮盒給了許秘書,「晚上下班的時候幫我交給他。」
  「冉小姐,你們可真恩愛。」
  冉潔一但笑不語,看看時間,真得走了。
  當冉潔一轉身離去時,一眼便瞥見會客椅上坐著的那個女人,只是一瞥而已,冉潔一瞬間目光一黯,腳步頓住。
  時顏明顯感覺到這位冉小姐的注視,她原想等冉潔一走了之後再起身,但這女人偏偏就盯著自己不放,時顏只好禮貌性地朝她微微頷首,起身走向辦公室。
  這道目光一直尾隨著時顏,但時顏沒回頭。
  金寰要建亞洲唯一一間七星級酒店,就算只能從中分一小杯羹,她的設計公司也能憑此一役鹹魚翻身,時顏很清楚,自己現在沒時間風花雪月、顧影自憐。

    ◎             ◎             ◎

  Taimo的義大利菜做得很道地,趁新男友去洗手間,冉潔一趕緊問池城,「你覺得他怎麼樣?」
  「不錯。」
  真是千篇一律的答案,冉潔一低頭暗忖,自己是不是該苦笑一聲?垂眸想了想,實在笑不出來,「我上午在你辦公室外面見到了一個女人……」
  池城像是沒聽見,低頭專心致志地享用著白松露料理。
  「我好像在你的皮夾裡看過她的照片。」
  「我皮夾裡沒放照片。」池城沒什麼表情,回答也漫不經心。
  「不是你現在這個皮夾,是之前那個。」他從來不是說話拐彎抹角的人,突然這樣閃躲,冉潔一有點應付不了,「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去瑞士度假,你掉過一個皮夾?你那時候像瘋了一樣,讓工作人員陪著在雪場找了幾天……」
  冉潔一正說著,無意間瞥見新男友正往回走,她頓住沒再說下去,這樣追根究柢,連她都鄙視自己。
  午餐有點不歡而散的味道,雖然池城最後依然微笑,「帶妳男朋友到處逛逛吧,等我這陣子忙完一定會盡地主之誼。」
  然而池城近來昏天暗地的忙,金寰歷來是穩紮穩打的經營團隊,用地預算審查、環境評估、招標競標都已經展開,但工程前期諸多問題還是令他傷透腦筋。
  直到一個多月後,池城才想起自己似乎還欠一次地主之誼,打電話過去,冉潔一早已換了下一任男友,他想勸勸她別這麼放縱自己,但聽她在另一端語調歡快,池城也沒多說。
  剛掛電話,秘書的內線電話就打了進來,提醒他晚上要請市政府的人吃飯,時間快到了得趕緊過去。
  這頓飯在譚府享用,一輪酒敬下來,一群人喝酒划拳,續攤的夜總會裡多了美人做伴,喝得就更多了。
  池城從包廂裡出來,夜總會的小姐竟然也跟著出來,他揉著太陽穴擺手要她進去,自己默默走到了僻靜處,扯開了領帶抽菸。
  這是市區最著名的夜總會,燈紅酒綠、夜色旖旎,設在轉角處的洗手間用的是黃銅把手,熠熠生輝,周圍夜夜笙歌,唯他孤身一人,池城頓覺落寞。
  靜謐中突然有一抹身影,捂著嘴衝進洗手間……

    ◎             ◎             ◎

  時顏扒著馬桶吐得很淒慘,終於胃裡不再翻攪,這才狼狽地站起來,她對著鏡子憤憤咬牙,合約還沒簽就喝了她八萬的酒,「他媽的!」
  罵過之後才不再那麼心痛,時顏漱口補妝,噴了噴口腔清新劑,邊低頭順順裙角,邊走出洗手間,此時一雙發亮的皮鞋出現在她面前。
  雖然鞋是雙好鞋,時顏卻語氣不善,頭也不抬地說:「讓開!」
  對方沒動,依舊攔在她面前。
  時顏扶著額抬起臉,一副要教訓人的模樣,嘴都已經張開,等到看清眼前人卻愣住了。
  她反應倒是很快,愣過就笑,「好久不見,真巧啊。」
  池城眉眼壓得很低,眸光晦暗,上下打量她一番,膚齒俱白,薄薄的嘴唇玫瑰色,黑色的裙,寬腰封勾勒出腰線的曼妙,初夏季節穿得未免少了一點。
  他越是冷臉,她越是巧笑倩兮,「對了,下週就要公開競標結果,如果中了,我一定代表我們設計公司請你這個大恩人吃飯。」句句官腔,說得時顏自己都覺得有點假惺惺。
  在池城的沉默中,時顏臉上的笑越來越掛不住,「不打擾你了,我也還有應酬,得先走了。」
  不知算不算逃過一劫,時顏轉身的瞬間就撤了笑臉,下一刻卻手腕一緊,很突然地被他抓住。
  「妳……」池城欲言又止。
  「怎樣?」她的尾音微揚,彷彿帶著挑逗。
  池城的面容恍若蒙著一層霧,將真正的情緒藏得極深,他沒說下去,鬆開攫住她手腕的手,遞過來一個塑膠藥瓶,「解酒藥,妳拿著。」
  他的嗓音略有些清冷,眸中泛著黯黯的光,疏離又得體,時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看,無聲地嘆了口氣,這樣的男人真是美好,她原本以為自己戒得掉……
  池城把藥瓶放在她手裡就走了,眼睜睜看著他離開自己的視線,時顏腦中那根拿來自制的神經砰的一聲斷裂,「等等!」
  池城背影一顫,竟然真的停下來,卻沒有回頭。
  時顏快步趕上,距離很短卻有種氣喘吁吁的錯覺。
  穿著高跟鞋的她身高仍只到他的耳根,她仰著臉,正與池城低眸俯視的角度契合,連這種高度差都能勾出時顏對過往甜蜜的記憶,真是要命,她想。
  「別對我這麼好,你會後悔的。」
  池城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瞇起眼,那是他遇到難題時的習慣動作,時顏沒解釋,突然踮起腳湊近他。
  池城下意識退後一步,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侷促,時顏觀察到時竟肆無忌憚地笑開,池城想板起臉,但下一秒就感覺到溼熱的氣息噴在他的頸側。
  時顏在他白襯衫的領口處印下一枚唇印,很用力,唇印完整,鮮紅欲滴。
  她仰起臉面對他,眉梢眼角盡是飛揚,甚至帶著一點邪氣,「看你回家怎麼解釋……」
  這挑釁的女人!池城心火突然躥至頭頂,也道不清自己在氣什麼,時顏正要退開,驀然被他鎖住腰肢,一下子撞進他的胸膛。
  時顏胸口悶痛,還來不及反應,池城另一手已經托住她的脖子,不再給她半點空隙掙脫,居高臨下地盯著這個招惹了他的女人。
  下一秒,帶著怒氣的吻烙在時顏的唇上,伴著他的酒氣渡進她口腔的,還有他強勢卻柔軟的舌。
  身後是牆壁,身前是他,同樣的不可撼動,時顏的拳頭抵在他胸口上。
  嗅著他的鼻息,彷彿回到當年圖書館的書架深處,他初次吻她的那個瞬間,時顏慢慢閉上眼睛,還是老習慣,熱吻後,他喜歡在她唇角細密地吮。
  時顏反勾著他的頸子,滿足得險些要哼出聲來時,聽見滿含嘲弄的嗓音,「我女朋友正在出差,妳要我回家向誰解釋?」
  這招徹底激怒了她,池城被猛地推開,踉蹌幾步才站穩。
  「你這個混蛋!」她氣到聲音都有點發抖,反觀他卻笑得十分不屑。
  從來都只有他被她激怒的份,這次角色對調,池城還真不知要如何回答,其實他挺滿意的,因為暫時不用看到她臉上虛偽至極的笑。

    第二章

  時顏衝回自己的包廂,裡頭暴發戶老闆正摟著一個酒店小姐唱歌,整間包廂非常吵,見時顏回來,暴發戶眼睛發光,忙推開懷裡那個,伸手叫她,「小時啊,過來過來!」
  時顏勉強彎出一點笑容,坐到他身旁剛空出的位子上,示意助手把她的公事包拿過來。
  「趙總,這是我們的合約,您簽了這份,明早我們就……」
  「不急不急,來來來,幫妳點了歌。」麥克風遞過來,「我最愛這首,經典老歌。」
  時顏硬著頭皮唱完傷心酒店,見姓趙的笑咪咪的,以為他終於肯簽字了。
  他遲遲不拿筆,反倒抓住了她的手,不僅如此,他的手臂也同時挨過來,蹭著她裸露的肩頭。
  他又替時顏倒了一杯威士忌,杯口直接湊到她嘴邊要她喝,時顏嘴角有笑,拳頭卻捏得死緊,仰頭又喝完一杯。
  趙老闆非常滿意,在她手背上拍了兩下,「你們年輕人氣色就是好,喝了酒更好看,紅通通的……」他手指頭要往她嘴上摸去,時顏忍無可忍,咬緊牙,手腕用力,考慮要不要狠狠搧他一個巴掌。
  他手指離她嘴唇只有一公分時,突然被人打斷,「砰」的一聲,有人推開了包廂門,來人三步兩步就走到時顏面前。
  「你誰啊你……」趙老闆沒說完,領子一緊就被人揪了起來,緊接著就挨了一拳。
  趙某人的痛呼聲在時顏聽來分外動聽,可惜容不得時顏再繼續欣賞,轉眼她就被闖入者帶出了包廂。
  裴陸臣把她拽出夜總會大門,手還一直抖,也不知是生氣還是興奮。
  時顏臉上雖然笑呵呵的,一副十分痛快的模樣,暗地裡卻已悄無聲息掰開了他的手。
  裴陸臣手心突然空落,總覺得少了什麼,一見她笑更是腦子發熱。
  「我碰妳半截手指頭都不行,那頭豬摸了妳半天,妳怎麼都沒反應?」
  時顏忽略他的怪腔怪調,從包包裡拿出半瓶礦泉水遞給他,應酬混多了,礦泉水隨身帶著,隨時可以摻到酒裡。
  「喝點水,消消氣。」
  「難道我裴陸臣還比不過一頭豬?」他仍不洩恨。
  時顏倒是優哉游哉,「裴先生,嘴巴放乾淨點,拿自己跟畜生比,挺落漆的。」
  「妳這女人怎麼可以……」
  「謝謝。」時顏打斷他,語調柔軟。
  他一時語塞,不覺看著她的臉,認識這麼久了,第一次見她發自真心的笑。
  裴陸臣還來不及反應,大門那邊突然人影晃動,滿臉是血的趙老闆帶人從夜總會衝了出來。
  時顏慌忙將還在恍神的裴陸臣拉低,兩人一起躲在車後。
  柔軟的身軀就這樣不經意地嵌進懷裡,裴陸臣猝不及防,心頭泛起一陣止不住的震顫,這種略顯生澀的悸動,令他有種回到不諳情事的少年時代的錯覺。
  時顏像是感覺到他的心跳,等那些人往反方向追去,時顏立刻站起、退後,讓兩人之間隔出一段距離。
  裴陸臣乾咳一聲,「他們一定會到妳停車的地方等妳,我送妳回去。」
  「不用……」時顏執意拒絕,卻在瞄到他身後的某人時頓住,隨即改口,「好啊。」
  裴陸臣沒弄懂其中蹊蹺,順著時顏的目光回頭,就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那裡,那男人站在幾個喝醉的男女旁邊,更顯得搶眼。
  距離有點遠,對方的面貌看不太清楚,身姿倒是極佳,氣宇軒昂、派頭十足,望向他們這邊,目光悠遠卻帶著壓迫感。
  裴陸臣覺得對方很眼熟,想再仔細看看,但時顏已經開口催他,「我們走吧。」

    ◎             ◎             ◎

  裴陸臣開車,時顏一路上都在打電話,裴陸臣在旁邊聽,半句話都插不上,他心裡認定她這是故意的,但他也沒辦法。
  送時顏到家時,裴陸臣說:「不請我上去坐坐?」
  時顏沉默地解開安全帶。
  「Goodbye kiss總該有一個吧?」
  時顏沉默地打開車門。
  裴陸臣頭探出車窗,「我明天來接妳?」
  時顏頭都沒回,手臂舉高揮了揮,也不知道是在拒絕他還是跟他道別。
  冷感的女人真是無趣啊……目送著她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見,裴陸臣猛一踩油門,轉眼間已駛出很遠。
  時顏回到家,席晟破天荒地抱著半顆西瓜在看電視。
  「我剛在窗臺邊看到有人送妳回來。」
  高跟鞋往鞋櫃裡一丟,時顏赤腳走過去,「小孩子別多管閒事。」
  「到底是誰?他那輛保時捷顏色可真騷包。」
  時顏暗暗在心中腹誹一句,他人更騷包。
  「裴陸臣?」
  「你煩不煩?」
  看來是猜中了,「妳什麼時候帶他回來給我看看?」
  「你對一個男人這麼好奇幹嘛?」
  「我都吃了他十三盒頂級比利時巧克力了,能不好奇他長什麼樣子嗎?」
  裴陸臣不是個容易妥協的人,要他別送禮物到公司,他直接改送到家裡,結果全入了席晟的口袋。
  時顏無意多談,瞄了電視一眼,「這什麼電視劇?不好看,轉臺。」
  「韓劇,不換。」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韓劇了?」
  席晟不置可否,只顧看著她,心思明顯不在電視上,「妳看這個演員,叫池城。」
  剎那間,時顏像被定格般一動也不動,連目光都怔住了,隨後她猛地抬眼。
  席晟姿態懶散地靠向沙發椅背,拿遙控器的手卻隱隱僵硬著,「妳之前不是說金寰的case是妳前男友在負責嗎?我老是想不起他的名字,現在終於記住了。」
  她每次喝醉酒總愛念叨同樣的話,他一直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麼,原來不過是個名字,池城……
  過去,這個喝到胃穿孔的女人縮在角落瑟瑟發抖,蜷成一團抱著自己,那樣痛不欲生的一句,「池城,我好痛……」席晟一生都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他比電視上這個好很多。」時顏心有戚戚焉,聲音不覺低了。
  席晟表情已有些僵,「我還真沒聽妳誇過誰,哪裡好很多?」
  「哪裡都好很多。」一句話說得三分像嘆氣,七分似惋惜,席晟沒料到一貫波瀾不驚的她會是如此反應,心裡一酸,立即轉臺。
  他是一時嘴快,問出口了才覺得懊悔,時顏卻像剛回過神來似的,「我先去睡了。」
  「哦。」席晟盯著電視胡亂轉臺,心思飄得老遠。
  早晨的時候,守著電視一夜無眠的席晟洗了個晨間澡,買了早點等時顏起床。
  她睡得好不好,席晟並不知道,但走出房門的時顏一如既往的光鮮亮麗。
  他把她的咖啡換成牛奶,「妳胃不好,要應酬也少喝點酒,三餐記得按時吃。」
  時顏無奈,「小孩子管起我來了?」
  昨晚的一切她都不記得了似的,笑得很開心。
  「我是怕我走了,妳照顧不好自己。」
  這傢伙這幾天真是讓她接二連三的詫異,「你要去哪?」
  她緊張的語氣讓這傢伙展了歡顏,「我準備回基隆看我那死鬼老爸,要不然妳跟我一起去?」
  「他又不是我爸,不去,」時顏繼續低頭塗果醬,「你最好也別去。」
  「自從我們跟揭瑞國去了美國,我就沒跟他聯繫過,真有點想念他追著我狠狠揍我的日子。」嘴上雖然開著玩笑,但席晟的臉上沒有興奮,只有平靜和少許的落寞。
  時顏少得可憐的那點憐愛之心,被他一句話全激了出來,她撥了撥他的頭髮,「他現在已經是一把老骨頭,打不動你了。」
  「妳說要是他知道揭瑞國垮了,會不會很開心?」
  時顏冷哼,「開心到心臟病發最好。」
  「嘴巴這麼毒,小心會有報應。」席晟的落寞轉瞬即逝,笑咪咪地按住她的手。
  「我等著。」
  一句玩笑話還真讓席晟說中了,他一語成讖,時顏的確犯了小人。
  趙老闆挨了打,時裕一筆生意泡湯不說,被這條地頭蛇纏住才真麻煩。
  趙老闆帶著打手在公司樓下堵人,要時顏把肇事者交出來,時顏索性宅在家裡畫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是苦了時裕的人,要替裴陸臣收拾爛攤子。

    ◎             ◎             ◎

  這一日,金寰要宣布得標的設計公司,時顏必須親自出席,好在去金寰聽到了好消息,兩家設計公司共同得標,其中一家正是時裕。
  宣布消息的是池城,相關細節問題也由他與兩家設計公司的負責人談,因為另一家設計公司要換人跟進,接替的人還沒到,池城就與時顏在會議室裡等。
  他抽著菸,遞了一支給時顏。
  時顏擺擺手,「戒了。」
  在她柔和迎視的目光中,池城一時愣怔。
  當下他沒說什麼,繼續忙他的,片刻後卻突然開口,「什麼時候戒的?當年我怎麼勸,妳都不肯戒。」
  當年真不是什麼好的詞彙,時顏腦子裡都是那糟糕透頂的夜總會之吻,這男人已經學會對她惡作劇了,現在這麼問,他又要做什麼?
  「你這麼難戒,我都戒掉了,區區菸癮只是小意思。」
  她是漫不經心的語氣,但那剎那池城忽然覺得喉嚨發緊,似有某種情緒哽在那裡,手一僵,平白折斷一支好菸。
  會議在晚餐前結束,時顏看著率先走出會議室的那個男人,心口有點酸,一點而已,被她盡力忽略掉。
  去停車場開車時,看到裴陸臣從停在對面的那輛布卡堤上下來,時顏頓時無語望天。
  裴陸臣手肘撐在車頂上,「我等妳半天了。」
  時顏正忖度著要怎麼應付這牛皮糖,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喊叫:「時小姐!」
  這聲音讓她心裡咯噔一下,循聲望去,時顏真不知該怒該笑,趙老闆帶著幾個打手,竟也在這裡等了她半天。
  趙某人當下認出裴陸臣,「給我站住!」
  時顏二話不說鑽進裴陸臣車裡,裴陸臣隨後跳上車,還沒坐穩,時顏已將油門踩到底。
  裴陸臣不知死活地笑著,「別像逃命似的,他難道能殺了我嗎?」
  時顏不理會他說的話,她開不慣超跑,還沒繞出停車場,就差點撞上從轉角駛出來的一輛白色奧迪。
  時顏猛然踩下煞車,但當她想再發動竟發動不了,她慌亂間瞥了照後鏡一眼,只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趙老闆正在指揮打手追人。
  時顏還在跟排擋較勁,「你這什麼破車?」猛一抬頭就看到池城站在她面前。
  池城沉默地看著她,只是這樣而已,就令時顏覺得時間彷彿陷入了靜止。
  裴陸臣見時顏莫名其妙地失神,有些不明所以,他與池城算有一面之緣,下車查看了一下,池城那輛奧迪沒劃傷。
  「池先生真對不起,我女朋友開車太莽撞了。」
  池城聞言一怔,再度看向敞篷車裡的這個女人,眉峰蹙起。
  莫名的酸澀頓時從時顏心底冒出來,她停下一切動作,更懶得再弄排擋,衝著裴陸臣這句女朋友,她就不打算再救他。
  池城扭頭見幾個看起來像流氓的人正往這邊趕,打電話聯絡大樓警衛,聲音張弛有度,「我們和一些人在停車場起了衝突……對,請盡快,那些人……」
  「砰」的一聲,流氓的球棒砸在池城的手臂上。
  剎那間手機飛得老遠,池城忍痛架住對方的手臂,好不容易奪下球棒,腹部卻挨了一拳。
  那一拳狠絕地砸在時顏的理智線上,「不要!」她要衝下車,裴陸臣眼疾手快,抱住她的腰際攔下她。
  「放開我!」時顏扭頭,眼裡竟急出了淚,裴陸臣看見徹底失神,手卻仍舊抱牢她。
  時顏慌亂無措,池城痛苦的悶哼聲放大千倍萬倍,幾乎要擊穿她的耳膜。
  她一巴掌搧過去,「他在替你挨打!」

    ◎             ◎             ◎

  裴陸臣從醫院裡出來,時顏正倚在車旁等消息。
  「他頭上縫了幾針,外加一點點骨折而已。」
  時顏怒氣騰騰地看著他
  「別這麼瞪著我,他真的沒什麼大礙。」裴陸臣自討沒趣,學她的姿勢,轉個身倚在車旁,「妳和他認識?」
  時顏沒有回答。
  「很熟?」
  而當池城從醫院出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他的車停在公司,要走到路旁攔計程車,對於他這個腳都站不穩的人來說並不容易。
  走到半路他看見一個女人,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路燈是暈黃色的暖色調,池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踏在一片暖色上,慢慢走近他,不快但也不猶豫。
  時顏站定在他面前,不知道第一句話要說什麼,很久沒有經歷的侷促籠罩住她。
  沉默許久,像是一個世紀那樣長,時顏終於開口,「我幫你買了晚餐。」她把塑膠袋拎到他面前晃了晃。
  池城緘口不語,她的眼睛很亮,熠熠生輝,有一瞬間他想要擁抱她,但下一秒他只是繞過她,繼續往外走。
  「池城。」時顏喚他,但他沒停下。
  時顏在原地愣了一會,拔腿就追,池城走不快,轉眼就被她追上,因為腳步太急,時顏衝過去從後面抱住他的時候,池城肩頭猛地一顫。
  時顏側臉貼緊他堅實的後背,不鬆手。
  「你現在是病人,需要人照顧,給你兩個選擇,去我家,我照顧你,或者帶我回家,我照顧你……」

    ◎             ◎             ◎

  在池城的指引下,時顏終於把車停穩,放眼看去,他車庫裡的幾輛車全是白色,十分單調。
  時顏知道他酷愛白色,想當年為了接近他,自己也經常像女鬼一樣留著長直髮,穿著白衣裙在圖書館到處逛。
  又是當年……時顏笑了一下,引得池城皺眉回望,時顏收了笑上前扶他,卻被他揮開,「別碰我。」
  她倒是不氣,只因他彆扭得像個孩子,反觀池城臉色蒼白,樓下的警衛向他打招呼,他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
  警衛見到他身後跟著一個女人,滿臉詫異,時顏想著該不該打聲招呼,已經被池城拉進電梯,他緊攥著她的手臂倚在電梯壁上,彷彿所有力氣都用來抓著她,因此疲憊地微闔眼眸。
  時顏徹底沒了聲音,低頭看他的手,一如記憶中的修長指節。
  池城說:「十九樓。」她便默默按下那一層樓的按鍵。
  公寓獨佔一整層樓,進屋後他替她拿了一雙女式拖鞋,時顏看著愣了一下,「你女朋友還在出差?如果見到我在這裡,她會不會誤會?」
  她試探的意味明顯,目光再怎麼壓抑也依舊看得見閃爍,池城似笑非笑地勾一下唇角,「放心,她很信任我。」說完就往沙發上一坐。
  時顏臉整個拉了下來,踢開拖鞋赤腳踩進去。
  她四處張望,公寓奢華卻單調,分外冷清,看得出屋主並沒把這裡當家看。
  時顏幫他買的晚餐早就冷了,「你先睡一覺,我熱一下菜、煮個湯再叫你。」
  池城似乎沒聽見,靠著沙發,不知何時已閉上眼睛,時顏湊過去,近距離看著他的臉。
  時顏的手指撫過池城的臉頰時,發現他睫毛一顫,她心中柔軟,無聲地湊近,很突然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池城突然睜開眼睛,時顏單手托腮,與他隔著幾公分,指尖點在他的唇上,笑吟吟的,「裝睡,不乖。」
  池城看她近在咫尺的唇,其實他更想看穿她的想法,「妳還想要什麼?」
  他聲音平靜而低沉,時顏一時漏聽,「嗯?」
  「說吧,妳還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池城往旁邊一挪空出位子來,當這是一次談判,沒半點表情。
  時顏的愉悅有點維持不住,「我不懂你的意思。」
  「時裕競標成功了,我知道自己沒利用價值了,妳要離開,我不攔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時顏怒極反笑,「你就這樣看我?」曖昧散盡,目光微涼。
  被她凝視著,池城心裡一抽,時顏從前就這樣,總能裝得特別無辜,年少無知時覺得這樣的女孩很特別,那麼強烈地吸引著他,時隔多年才明白,她就是那種生長在陰暗處的花,色澤很美但是很毒。
  池城轉身不去看她,「別這麼假惺惺,我看了煩。」時顏沒有回應。
  「我有點累,就不送客了。」池城說,他進了臥室,門扉緊閉。
  偌大的客廳徒留時顏一人,她望著緊閉的臥室門束手無策。
  曾經無數次的爭吵,現在回憶起來竟那麼甜蜜,全不似她此時這般欲哭無淚,難道只因過去她無比篤定他愛自己,現在卻不能……
  記憶中他們最長的那次冷戰足足有半個月,她搬了家、換了號碼,結果某一天回到新租的公寓,竟發現他睡在她床上。
  時顏當下恨得牙癢癢的,衝過去掀被子,又撓又咬,直到把他鬧醒,黑暗中兩人較著勁,被她抓傷了之後,池城終於雙臂一合,成功抱住她。
  池城的鼻尖劃在她細滑的頸上,「想我沒?」
  「沒有!」時顏扭過頭去,瞬間又被他扳正,池城雙手捧起她的臉,眼神裡有火焰,燃盡她的謊話。
  冬天穿的衣服真多,但一件件都被他脫了下來,直到袒裎相對,身體重溫慾望的節奏,時顏被他撈起來摟進懷裡,任他咬著她的耳朵,聽著他支離破碎的聲音,「我知道妳想我了。」
  第二天醒來,她看著被扯壞的內衣,心疼那些錢,恨不得咬他,「你這個禽獸!」
  池城眼裡藏住笑,板著臉孔指一指自己背上的抓痕和胸腹間的吮痕,「妳,禽獸不如。」
  回憶滲進心裡,蔓延了胸中溝壑,一遍遍沖刷,卻不容她細細回味就殘忍地將她驅逐,真是可笑,時顏想,我就再做一次「禽獸不如」……
  時顏衝進臥室,房門沒反鎖,把手撞在牆上一聲悶響。
  室內微暗,立燈的微光讓一切都鍍上一層黯然,床上的池城有些艱難地坐起,看著她,瞳孔淬著暗光,快要滿溢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夏天不比冬天,時顏跳上床壓制住他,絲被與他的睡衣輕易地被她絞得凌亂不堪。
  池城想抓住她作惡的手,卻總是慢一步,氣急了便猛地掰開她的肩,卻因收不住力道,差點讓這女人滾下床去。
  眼看重心不穩的她身子一歪,幾乎要摔下去,池城神經一緊,慌亂而認命地將她撈回,牽扯到手臂上的傷口,一陣撕裂的痛,時顏卻趁機按住他的胸口推倒他。
  時顏騎在他腹上,夜一般黑的髮、星子般的眸、紅唇似火、目光迷亂,「你問我還想要什麼?我還想要你,可不可以?」
  有一瞬,池城幾乎沉淪,內心掙扎;下一瞬,他只是異常平靜地說:「我這次可沒醉。」
  時顏呆住,池城的聲音沒有半點起伏,眉心鐫刻著不耐,「我也不喜歡廉價的女人。」
  如果說五年一夢,那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徹底將夢中的她驚醒,永不可逆,時顏知道別人不會懂得她需要多大的勇氣支撐自己這麼做,但她以為他會懂。
  她逼自己不去相信,失笑道:「你可別告訴我,上次你是因為醉到連我是誰都認不清,才拉著我不放的,拜託,換個更合理的藉口行嗎?」他沒回答。
  時顏用盡全力扳正他的肩,看著他的眼睛,絲毫不眨眼,徒勞地想要看穿他的口是心非,「那你今天為什麼讓我跟你回來?我不信你對我沒感覺。」
  聽到這句話,池城竟眼露不屑,時顏陡然失笑,頓時氣力散盡,鬆開了手,也許他們之間最美好的時光真的再也回不來……
  時顏恍然大悟一般,「也對,沒有女人會接二連三做這種事,賤得太廉價了對吧?」
  她臉上竟還有笑,那笑有如大雪初霽,乍暖還寒,那笑將最後一點奢望都澆滅了。
  池城的胸腔某處有如被冰刃狠狠劃過,頃刻間鮮血淋漓,不捨與留戀同時攫住他,令他差一點就要伸手去碰她的肩頭,卻在半路僵住收回。
  「重尋舊夢的代價,我付不起。」他的聲音不再冷酷疏離,卻透著一絲艱澀。
  時顏屈膝抱住自己,認真想了想。
  最後她長舒一口氣,連呼吸都必須拚命壓抑住才不至於慌亂,「是啊,你都有女朋友了,我還送上門做小三,是我一時糊塗。」
  池城的手在口袋裡僵硬成拳,「妳不也有男朋友?那個人姓裴對不對?我上次在夜總會外面見過你們,你們很般配,總比妳跟著那個老男人強。」
  他發現自己說出這些話並沒有想像中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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