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引男人時,不能急不能慌,欲拒還迎就是了;
追求女人時,不用哄不用騙,欲擒故縱就夠了。
吳書源,斯文俊秀,性格霸道,要風是雨,
委屈誰都不會委屈自己。
而他怎麼都沒想過自己會有被人輕薄的一天,
對象還是一位嬌滴滴、軟弱的笨女人。
跟女人他習慣逢場作戲,沈燕如這種死心眼女人,
他碰都不敢碰一下。
誰知,他不碰她,這女人卻撲上來對他又摟又親,
擺明了吃他豆腐,還在勾得他欲罷不能時掉頭走人,
讓慾火焚身的他恨不得將她給啃得乾淨!
更教他氣不過的是,前不久才想拉他上床的女人,
轉身就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讓他氣得整個醋罈子都給翻了。
相親?真虧她想得出來,憑她的美貌還怕沒人要嗎?
既然要去相親,別人不要,那他要好了。
第一章
臺北市的夜晚難得有一絲涼風驅散了白日裡的高溫,有一種涼爽的感覺,可是沈燕如卻感覺心口悶悶的,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最近她過得不是一般的背,她只是家境普通的女人,卻因為清麗的長相和眾人眼裡所謂高貴的氣質,引來無數的狂蜂浪蝶,但這些追求者大多數是花花公子或是有婦之夫,開口閉口就是包養啊什麼的,年輕有為的男子總是被她身邊出現的那些有錢人嚇跑。
可是長相美貌的女人多得是,也不見得每個人都像她這樣倒楣吧,現在淪落到連工作也丟了,因為上司的老婆時不時就過來視察,還對她冷嘲熱諷不斷,她不堪其擾,最終辭職而去。
是時候該去廟裡上上香,身上掛點護身符什麼的改改運了,沈燕如有些低落地歎氣。
山上的夜景很不錯,停車場裡停了很多車,大多數都是情侶,在黑暗中隱隱約約能看到成雙成對的影子。
還是這樣的山、這樣的天空、這樣的場景,只是身邊的人換了一個罷了。
沈燕如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頭髮,轉頭看向靠在另一邊的男人,項瑞冬手裡拿著菸,腳邊已經丟了好幾個菸蒂,煙霧繚繞中,這個男人的面目雖然有些模糊卻難得的沉默和溫柔。
這個男人曾經熱烈地追求過她一段時間,雖然為人有些吊兒郎當、舉止紈絝,但實際上卻很君子,據說他最近被家裡逼著結了婚,可是一聽到她最近遇到了困難,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伸出了援手。
當時她不是不猶豫,因為他已婚,她怕自己的出現會破壞別人的感情或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如果真是那樣,那可就是她的罪過了,可是當她再次見到項瑞冬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想太多了,他還是和過去一樣,只是瀟灑裡已然帶了牽絆。
傳聞項瑞冬的夫人在臺北市是有名的冰山美人,估計也是個極有魅力的女人,不然怎麼能讓項瑞冬這個浪子變得沉默和心不在焉呢。
「我們回去吧。」她輕聲說道。
項瑞冬頹廢地將菸蒂踩熄,拍拍褲子,仰頭望了一會兒星空,「好啊。」沉默的側面全無往昔的狂妄,反而有一種憂鬱的溫柔。
她一直覺得項瑞冬是個不錯的男人,至少比起其他男人好太多了,如果不是那年那個男人,也許當初她就接受項瑞冬的追求了,可是面對項瑞冬的意氣風發,她總是走神地想到另外一個男人,他有著一身的書卷味和清雅的氣質。
現在連項瑞冬這樣的浪子也終於有了能牽絆住他的人,而她卻還是停滯不前,那個人甚至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呢。
想到茶館裡的那一幕,沈燕如覺得心頭一緊,那個時候他的眼神銳利且帶著淡漠與不屑,他肯定已經在心底認定她就是個專門破壞別人感情的壞女人吧。
心裡有一種痛讓沈燕如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想起從前那段時間,每次見到他的時候,她都倒楣地被別人糾纏著,他的眼神總是清亮無比,雖然沒有看熱鬧的意思,卻有一種局外人的冷淡和漫不經心,甚至有那麼一丁點兒的高高在上,害得她總是狼狽地想逃、想把自己藏起來,可是另一方面,她的內心深處卻有那麼一個聲音在吶喊著要得到他的目光,甚至是他的心。
可是好難好難,各種巧合讓她在他眼裡的形象變得很差,他甚至根本不記得她是誰,也許在他的眼裡她就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和路上那些路人沒有差別,有可能比路人還不如。
可是既然他們沒有緣分,又為何讓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相遇?每次在她快要淡忘的時候他又會出現,是老天嫌她還不夠倒楣、不夠悲慘嗎?
「在想什麼,要不要去吃宵夜?」車子啟動了,項瑞冬側過頭問她。
沈燕如搖搖頭,她怕和項瑞冬出去,明天又會傳出新的緋聞了,現在的她已經夠亂了,不想再節外生枝,更何況今天在茶館遇到他的妻子,她就已經愧疚得不得了了,雖然項瑞冬是故意拿她當擋箭牌,可是她卻不想因為自己的關係而傷害到另外一個女人,而且她還遇到了那個人。
沈燕如多少有些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會答應讓項瑞冬幫忙呢?她應該自己想想辦法,不依靠任何一個男人。
每次都那麼巧,該死的巧合。
「那我送妳回去。」項瑞冬沒再堅持,他問她大概也是因為習慣性地對女性朋友的關懷,「今天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沈燕如一怔,隨即笑笑,「你該說對不起的不是我。」
項瑞冬聽到她的回答沉默了下去,這個話題就這樣結束了。
沈燕如打開車窗任風吹亂秀髮,心裡的煩亂也一點一點地沉澱下來,也許她該另外想一條出路,甚至是離開臺北市,雖然很捨不得,捨不得這座城市和那個人,雖然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但至少他們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裡。
無意識地看著窗外的景色,沈燕如突然發現有輛車默默地跟在他們後面,始終保持著一輛車的距離,不遠不近的。
銀色的車輛看不清楚車牌,但能肯定不是狗仔,沈燕如想告訴項瑞冬,但是看到項瑞冬心事重重的樣子就沒有開口,無所謂了,反正他們的八卦已經被傳得夠多了,雖然是項瑞冬刻意主導的,可是看他現在這煩惱的樣子,他似乎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這樣一個浪子都有了自己在乎的人,沈燕如覺得有點酸楚和莫名的失落,這麼多人相愛或是被愛,為什麼她就這麼的難?
那輛車跟了一段時間之後就變換車道超越他們,沈燕如看到的是一個外地的車牌號碼,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也慢慢退了下去。
現在的她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因為她實在是被那些人糾纏得怕了。
◎ ◎ ◎
到了沈燕如現在所住的社區之後,項瑞冬就驅車離開,這個地方當然也是項瑞冬提供的。
沈燕如站在原地看著項瑞冬的車子消失在黑暗之中,才慢慢地往自己所住的那棟大樓走去,時間還不算太晚,社區裡還有幾位住戶湊在一起聊天,似乎連空氣都充滿了世俗的味道,卻無端地撫平了人心底的孤寂。
沈燕如想到了遠在臺南的家人,心底越加的脆弱和思念。
身為資優生的她在臺北讀書然後留在這裡工作,在家鄉似乎是一件頗為風光的事,可是誰也不知道她的苦衷,她沒有朋友,當她被騷擾、被誤解甚至是遇到困難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願意對她伸出援手,反而是項瑞冬無條件地幫助她。
她落寞的上了樓,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長身玉立,身穿短袖襯衫、西裝褲,頭髮短短的,修眉俊目,高高的鼻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打扮顯得很中規中矩,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裡莫名給人一種很清雅的感覺,驅散了夏夜裡最後一點的燥意。
沈燕如呆呆地望著他,心臟不受控制地跳著,一股熱氣慢慢地染上臉頰,不會是作夢吧,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沈小姐。」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清緩優雅,眼鏡後面的那雙黑眸淡淡地望著她。
沈燕如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忘了如何反應,她怎麼也不敢相信他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喚她沈小姐。
「沈小姐。」對於她的呆愣,他的眼裡快速閃過一絲詫異,再次開口,聲音刻意提高了十分貝。
「是。」沈燕如回過神來,往前走了一步,停在距離他兩步的地方,因為剛剛才感傷過,眼眶還有些微紅,她很想一直盯著他看但又有些不敢,只好將目光落在他的喉結然後沉默。
她的內心其實很緊張,雙手背在身後絞著,臉上的表情卻淡淡的,甚至是有些呆呆的,一點也不符合她往日裡傲氣的形象。
「沈小姐,可否抽個時間,我們談一談。」吳書源很客氣地問,可要是仔細聽的話,他的語氣裡面卻帶著讓人毋庸置疑的強勢。
沈燕如抬頭看他,理智慢慢回到腦袋裡,回想起茶館裡的那一幕,突然明白為什麼這麼晚了他還出現在這裡,原來他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來找她的呀。
也是,她沈燕如在他的生命裡本來就是一個路人,抑或是可笑的炮灰角色,她怎麼能期望這個男人正視她呢?
「嗯,好。」將那份悸動強制壓了下去,沈燕如的面色恢復平靜,可是在開門的時候還是鬧出了笑話,平時很熟練的動作突然變得遲鈍了起來,怎麼也打不開。
感覺到身後那個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沈燕如無端地有些恨了起來,真想一腳踹上大門,另一方面委屈和脆弱湧上心頭,讓她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我來。」身後的男人上前站在她的身後,高挑的影子覆住她的嬌小,一雙骨節分明、十指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從側面看似乎正環抱著她。
沈燕如盯住他的手看了一眼,果斷的將鑰匙放在他的手上,然後將身子移開一點,遠離了他有些令人窒息的男人氣息。
吳書源淡淡望了她一眼,只見她半垂著腦袋,烏黑的秀髮隨意地綰著,露出一小截細白的頸子,秀美的側面在樓梯間有些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柔華美好,濃密捲翹的睫毛撲閃著,看上去十分的嬌弱動人。
仔細看她真的是一個相當美麗而柔弱的女人,因為面容姣好,才引得那麼多的男人追逐,因為柔弱,所以這些追逐她的男人大部分是各領域事業有成或是家產豐厚的「壞男人」。
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這種男人才會喜歡追逐如白兔般可愛幼稚又無力反抗的女人,他們享受的是追逐獵豔的過程,而沈燕如正是這類女人,因此到現在她的是非不斷、麻煩不停。
雖然很可憐,但吳書源總覺得一個巴掌拍不響,沈燕如本身也有一些責任,比如她太容易相信男人或是不懂得拒絕,也或者是她不夠獨立。
他的腦海裡浮現茶館的那一幕,項瑞冬擁著她的肩膀,她漲紅著臉,有些不願卻還是忍氣吞聲的模樣,也許她真的不是一個壞女人,但總因為自身的原因不斷地製造一些令人頭疼的麻煩。
「怎麼不問我是如何知道關於妳的一切?」這個女人似乎只有在剛見到他的時候表現出了那麼一點詫異,而那種詫異似乎不是因為他知道她的住處,而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
沈燕如想了想才回答說:「難道不是李沫沫告訴你的嗎?」很自然的語氣。
吳書源意外地望了她一眼,「看起來妳知道得挺多的。」
何止是多呢,沈燕如瞥了他一眼,「我也是念臺大的。」
經她這樣一說,吳書源才想起,根據前幾天調查的資料,沈燕如的確是他們學校的學生,這樣說來他們也算是學長學妹的關係,或許他們曾經見過,要不然為什麼他對她有一種很奇妙的熟悉感,像是認識已久,但他的腦海裡卻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記憶。
說話間吳書源已經打開了門,沈燕如先進去將燈打開,房子比較大,三十幾坪只住一個人,因為只是暫住,所以沈燕如並沒有添置什麼東西,客廳孤零零地擺著一組真皮沙發,牆上掛著液晶電視,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這樣的空曠,連他們說話時都有輕微的回音。
「請坐,要喝點什麼嗎?」沈燕如將包包放在沙發上轉身問吳書源,想了想又說:「只有果汁和牛奶了。」她微微有些害羞。
本來還有些咖啡,不過都被項瑞冬那傢伙喝完了,她又不喜歡喝這些,後來也就沒有再去買,倒是項瑞冬念叨了幾次,見她這麼懶也沒有任何辦法,因為他這個大少爺比她還要懶,乾脆就在外送食物裡多添加了咖啡這一項。
吳書源自然地坐在沙發上,「水吧。」大概是看出了沈燕如的窘迫,他選了最普通的白開水。
倒了一杯水給吳書源之後,沈燕如坐在沙發的另一側,一雙清冷冷的大眼睛瞥向他,水汪汪的似乎能說話。
吳書源心中一動,他突然發現其實沈燕如跟李沫沫有點相似,都屬於冰山美人,可是李沫沫的冷帶著孤高自傲,不容別人靠近,而沈燕如的冷則是一種自制,讓人有一種想揭開她冷淡面紗的衝動,這樣一想,不免又多看了她幾眼。
他的目光清澈,除了打量並無他意,可是沈燕如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卻如坐針氈。
「請問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嗎?」她鼓足了勇氣問,從前她作夢都想著這樣的場景,能夠和他安然而坐,可是真正實現的時候卻又發現根本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回事,光這樣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她就已經緊張了,可表面上卻不得不維持著平靜。
吳書源收回目光,將手中的水杯放在茶几上,「沈小姐住這麼大一間房子,不覺得害怕嗎?」他開口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害怕倒是沒有。」但是一個人卻很孤單,後面這半句沈燕如並沒有說出口,她如何能在他面前提這些,只怕會引起他不必要的誤會,她的形象本來就很不好了,不想再多加上一條。
吳書源細細打量著她的表情,雙手交握地放在膝蓋上,「如果我是來帶妳離開這裡的,妳願意嗎?」
沈燕如的心猛一跳,迅速抬頭看他。
吳書源微微一笑,解釋說:「沈小姐不要誤會,我並無惡意。」當然也沒有其他特別的含義在裡面。
雖然這是事實,可是沈燕如還是感覺到一陣陣的失落,她不是笨蛋,白天在茶館裡相遇,晚上就能找到這裡,現在還來勸她離開項瑞冬,這個男人是有多在乎那個女人呀。
其實她過去也見過李沫沫,就讀同一所大學難免有碰面的機會,如果不是因為吳書源,她也許會有機會認識李沫沫,只是她到底逃脫不了身為女人的小心眼,對李沫沫,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感。
沈燕如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很小氣、很陰暗也很自卑。
「我很坦然,為什麼要離開?」難堪激發出沈燕如骨子裡的倔強和傲然,她暫時忘記了羞赧。
她的反應似乎在吳書源的意料之中,「我可以理解妳的坦然,但別人未必。」
沈燕如一怔,又想到冷冷淡淡的李沫沫和難得沉默的項瑞冬,雖然她很坦然,但是她也的確給別人造成了痛苦。
吳書源循循善誘,「沈小姐,妳是個聰明人也很善良,應該知道要為別人著想,有些不必要的誤會其實是可以避免的,妳說呢?」
沈燕如水亮動人的眼眸瞥了他一眼,「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今晚過後她就已經有了離開的衝動,只是吳書源主動提出,讓她產生了被誤解的惱怒還有一些洩氣。
她離他的世界真的很遠呢,在他的眼裡,她肯定不是一個好女孩。
吳書源心裡鬆了口氣,這個女人似乎比想像中更好說服,「那妳是答應了?」
他語氣裡的欣喜是那麼明顯,明顯到讓沈燕如覺得有些刺耳,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樣,本該自然地應承下來,但心中卻有一種不服輸、不甘心的感覺,這種奇怪的情緒操縱著她,讓她有些冷冷地笑了,「如果我不答應呢?」然後她的一雙眼盯住他,這樣一來一往,她反而消除了剛開始的緊張情緒變得大膽起來。
吳書源被她突然的轉變弄得微愣,但仍舊和顏悅色,「妳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我會盡我所能地去滿足妳。」
本該是很令人愉快的一件事,但他的態度卻刺傷了她,他到底把她當成怎麼樣的一個女人呢?
沈燕如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吳先生真是大方,難道我要天上的月亮,吳先生也能照辦嗎?」褪去了侷促和羞澀,她的眼神大膽、面色從容,只是不甚客氣的語氣裡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傷感,他這樣一個彬彬有禮但實則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一個人,此刻心裡對她也很不耐煩吧,可他居然能為了另外一個女人,按捺著性子說服她、和她談條件,也很不簡單。
李沫沫何其有幸,既得到了新婚丈夫的心,又有這麼一個對她關懷備至的學長,一種類似嫉妒和酸楚的情緒啃噬著她的內心,讓她冷淡的面容透出一些輕微的苦痛。
吳書源時刻注意著她的情緒,見她眉毛輕皺、語氣變差,反覆思量是不是自己的態度刺傷了眼前這個女人,「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他其實並不是一個溫和的人,任何事情能採取迅速的手段就不會選擇拐彎抹角,此刻他幾乎已經將自己所有的耐心和好脾氣用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從跟蹤他們到山上看夜景然後一路尾隨,最後超車提早在社區裡候著,甚至到現在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是因為這個女人有那麼一點像李沫沫嗎?
沈燕如覺得自己的脾氣猶如拳頭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一口氣發了出來,下面的話卻全部哽在喉嚨裡,她並不是一個尖銳的人,只是一時的心傷讓她失去了控制。
「沒有,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抱歉。」她煩惱地皺了皺秀氣的眉毛,神情裡帶著自厭及疲倦。
「我們在學校的時候有見過嗎?」他試圖尋找一些話題來緩解這種尷尬的場面。
沈燕如是個極其聰慧的敏感女人,如何能不知他的意思,她一雙美目停留在他形狀完美的嘴唇上,那些往事便如排山倒海一般壓了過來,幾乎將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疏離和冷漠沖得一乾二淨。
「也許吧。」她回答的模稜兩可、毫無熱情,只有絞著的雙手洩露了她有些緊張壓抑的情緒。
第二章
那年也是這樣一個夏夜,她懷著一顆羞澀緊張的少女心,一路尾隨著他去了山上,只是那個時候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並沒有發現有人跟蹤他,她看他一個人在喝酒,直到他喝得有點醉了,她才忐忑地出現。
因為怕他著涼,她將書包裡平時備著的粉色薄外套拿了出來,當她將外套輕蓋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睜了開來,沒了眼鏡的遮擋,他帶著醉酒後的迷醉和狡黠的眼神像夏夜的星空般那麼璀璨。
夜風那麼的清涼,他的懷抱卻溫暖結實,他的唇微涼,混合著青草與酒精的氣息格外的醉人,只是他在她耳邊喃喃的「沫沫」讓她一下子從天堂跌落在泥地裡,也就是那一次,她決定克制自己不去碰觸他的世界,盡可能的遠離他。
單戀和暗戀是如此折磨的一件事情,幾乎耗光了她全部的驕傲。
「也許我們見過面也說不定。」他低語,越這樣想,似乎就真的覺得好似見過面,越看她就覺得越面熟,而不是調查資料裡顯示的文字和資料,眼前這個女人再活色生香不過。
「我是無名小輩,臺大又那麼大,吳先生怎麼可能見過我?」她急急地打斷這個話題,不想再往下說的意圖很強烈。
他當然見過她,只是從來都是無視她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一點也不想再重複一遍當年初戀的苦澀滋味了。
吳書源並不生氣,「妳和沫沫是同一屆的,可以喊我學長,不用這麼見外。」
「我想我和吳先生還沒有熟悉到這個地步。」她的語氣又變得冷硬起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同一個女人這麼不給面子地對待,吳書源推推鏡框,有些無能為力,「那好吧。」
這個女人應該與李沫沫年紀一樣,畢業很多年了,但比起李沫沫的暗藏心機,她的臉上卻依舊有著學生才有的那種稚嫩,一身清純的洋裝,頭髮烏黑亮麗,沒有染也沒有燙,皮膚嫩得似乎能掐出水,一雙眼水汪汪的、柔柔軟軟的,雖然神情上依舊帶著一股清淡的清高,可還是掩不住那種天生的是如小鹿斑比般柔弱的氣質。
歲月對這個女人似乎格外的優待……讓人有一種想狠狠欺負蹂躪的衝動,這個想法浮現,吳書源下意識地搖搖頭,真是見鬼了,自己怎麼會產生這樣的念頭呢?他雖然談不上是正人君子,可是對女人一向挑剔得很,當年除了李沫沫還沒有哪個女人能入他的眼,只是對李沫沫,他一直是以欣賞為主,愛慕則是其次。
這個沈燕如身上似乎有一種很吸引人的魔力,並且能誘發男人的劣根性,這樣想著,吳書源的表情轉淡,這樣的女人,難怪連李沫沫都忌憚她。
「吳先生放心,我和項瑞冬什麼關係也沒有,不會影響你那位朋友的家庭幸福。」她睜著一雙純真的大眼睛,神態很是倔強。
吳書源未置一詞,淡淡一笑,他當然知道他們之間並沒有關係,只是他做事情從來都是未雨綢繆,什麼事情都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我知道。」
燈光下,他的容顏透著書卷氣,神態平和從容,渾身散發著自信的光芒。
沈燕如不自覺地避開他的目光,頓了半晌才恍然大悟,他怎會不知道她的資料呢,他可是開徵信社的,只要是他想調查的事情,沒有得不到的資訊,不然今晚也不會在門口等她了。
她一直不自覺的關注他的消息,雖然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要遠離這個男人,但實際上只要是關於這個男人的消息,還是能輕易地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此刻她是否該感到榮幸和慶幸,他們終於正式碰面了。
「明天我就走,吳先生大可放心。」沈燕如端端正正坐著,眼眸卻半垂,「我不會讓大家為難的。」
即使研究過心理學,吳書源還是被眼前這個女人的態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實在搞不懂眼前這個小女人的情緒為什麼可以這樣大起大落、變化無常。
「妳要去哪裡?」理智告訴他不應該多管閒事,可是他還是神差鬼使地問出了這句話。
去哪裡?沈燕如自嘲一笑,「只要不是這裡就好。」
南部是肯定不會回去的,不管是出於自尊心還是其他,她都不可能就這樣一無所有地回到家鄉,父母對她抱有很大的期望,一直認為她在臺北發展得很好,況且如果回去,面臨的不僅僅是閒言碎語,還會被抓去相親。
相親,多麼遙遠的詞,除了殘酷的暗戀和煩惱的糾纏,她還沒有嘗過愛情的甜美,卻有可能要以這種直接、簡單甚至有些草率的方式,結束自己的單身生涯,心裡多少是不甘願的,但更多的是害怕。
但不回去的話她又能去哪裡呢?在這裡她沒有真心的朋友,女性朋友防著她,男性朋友除了項瑞冬,她還不知道自己能相信誰,乾脆就一個人生活吧,剛開始可能會有些累,但至少不會再捲入那些是是非非。
可是獨立生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租房、找工作樣樣都需要錢,而她頻繁的跳槽、搬家,身上幾乎沒有剩餘的錢了,思來想去,竟然沒有任何一種令她滿意的方案。
吳書源見她沉默不語,結合最近調查所得來的消息,多少能猜到她的一些想法,「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不用。」她的聲音冷冷的,「我不需要憐憫。」
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眼珠如黑琉璃般泛著冷冷的光華,配合那張嬌媚又天生有著些許清高自傲的臉,莫名讓人產生一股保護慾。
這個女人是與生俱來的妖精,最特別的是她還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這種魅力。
吳書源歎了一口氣,「這麼晚就不打擾妳休息了。」說著站起了身。
沈燕如跟在後面送他出了門。
關門的時候,他低頭從口袋裡掏出隨身攜帶的鋼筆,瀟灑的在名片上寫了一串號碼,「這是我的私人號碼,有什麼事情可以打電話給我。」
沈燕如盯著他的手猶豫著,而吳書源也耐心等待著,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竟然發起善心來了,他一向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任何一切只為達到目的,而今天他卻有點多此一舉了,尤其眼前這個女人並不是很領情。
「謝謝。」她最終接下了名片。
吳書源吁了一口氣,心裡感到一陣輕鬆,「那麼,晚安。」
沈燕如倚在門邊,望著他突兀地說:「吳先生,你是我見過最專情的男人。」
吳書源有些驚異地看著她。
沈燕如看他表情變化,微微一笑,和緩中帶著憂傷,「愛上一個人,求而不得卻還能甘願為那個人做任何事。」語氣稍頓,她烏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住他,「那個人可真是幸福呢。」
吳書源收起了驚異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清雅的笑,「的確。」
沈燕如眼眸裡那一點點的光亮便一點一點地滅了下去,吳書源靜默地望著她,心裡突然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覺。
「那麼,晚安。」她的語氣平平,一說完就將門砰的關上。
吳書源望著那扇緊閉的防盜門,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去,而沈燕如背靠著門,聽著外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然後反覆看著手中的那張名片,上面是清雅的字體,一如那個人。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沈燕如暗歎一聲,最終將那張名片丟在垃圾桶裡,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任何牽絆,就連那年夏夜星空下的一個擁抱、一個吻,他也是把她當成了另外一個女人。
那麼現在他們之間最不需要的就是聯繫了,是誰說過,這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失去或是求之不得。
吳書源就是她沈燕如此生求之不得的那一個。
◎ ◎ ◎
第二天,沈燕如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留了字條給項瑞冬,再將手機一關就離開了。
項瑞冬的性子她多少知道一點,意氣、自傲、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當初收留她的時候就高調得很,弄得緋聞滿天飛也全然不在意,現在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為了避嫌而離開,他肯定不會讓自己走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找不到自己,那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這個口才可以說服他,而且她累了,她該嘗試另外一種生活了。
臺北的夏天還是那麼的炎熱,天空萬里無雲,毒辣的陽光曬得人心慌,沈燕如在路旁的樹蔭下走著,心裡盤算著該去哪裡。
存款已經所剩無幾,而且那是留著應急用的錢,不能輕易動用,錢包裡的錢也不多,雖然可以向項瑞冬開口求助,以後慢慢還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她現在一想到吳書源的眼神……沈燕如咬了咬牙,告訴自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依賴別人了。
她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理應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把握好未來的方向,她再也不想和這些人有任何的牽扯和糾纏。
她只希望未來的自己能有份簡單而忙碌、充實的工作,有一個安穩的家,有個會對自己好的丈夫和一個可愛的寶寶,那麼一切就圓滿了。
可是夢想總歸是夢想,一想到眼下的困境,沈燕如只覺得煩惱極了,炎熱的夏日,她才走一小段路就覺得有點累,走進便利商店買了一支甜筒,坐在路邊的休息椅上慢慢吃著香甜美味的冰淇淋,舔一口,冰涼柔滑的感覺稍稍撫慰了她有些煩躁的心情。
還只是上午,上班時間的交通高峰期過了,所以路上的行人不多,樹蔭下陽光斑駁,偶爾有風吹來,稍稍給人清涼的感覺。
沈燕如舔著甜筒,忽然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好似回到了過去的大學時光,生活簡單、時間充裕,唯一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的她對自己的未來信心十足,而現在她卻像一隻失去方向的小鳥,迷茫且不知所措。
天氣很熱,甜筒還來不及吃完就在高溫之下融化,糖水流了下來,沈燕如手忙腳亂地拿著面紙來擦,卻在無意間發現一雙男士皮鞋走進自己的視線然後站在自己身前。
這麼熱的天卻穿著皮鞋,雖然是夏款但也絕不涼快,鞋子很乾淨,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著,沈燕如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合身的西裝褲、簡約的皮帶、襯衫,最後是一張清雅又書生氣十足的臉。
見沈燕如愣愣地望著自己,吳書源淡淡一笑。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沈燕如有些結巴,怎麼也想不到還會再見到他。
「路過。」他露齒一笑,溫文爾雅。
多麼敷衍的理由,沈燕如的眼裡浮現出懷疑的神色,並不做聲。
吳書源望了望她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紅的臉頰,再看看立在休息椅邊可憐兮兮的行李箱,「我有這個榮幸請妳喝一杯咖啡嗎?」
他的笑容溫和、態度紳士,讓人無法狠心拒絕,也幾乎將沈燕如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擊垮。
沈燕如悄悄握了握手掌,不停地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才鼓足勇氣強作冷漠地說:「不好意思,我沒空。」
他竟然被她拒絕了?吳書源詫異過後只覺得很好笑,除了李沫沫,她是第二個拒絕自己的女孩子,難道是他的魅力值下降了?
「那沈小姐現在打算去哪裡?」
依舊是溫和的語氣,可是落在沈燕如的耳朵裡卻是那麼的諷刺,他看向她一身輕便的打扮以及地上的行李箱時,眼裡漾著淡淡的笑意,這個男人明明什麼都知道卻總是裝無知,不僅如此還要步步緊逼,態度溫和卻又漫不經心,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我已經答應離開,接下來也不關你的事了。」她皺著秀眉,說話不禁有些大聲,這麼熱的天氣,她穿成這樣還是冒了一層薄汗,而眼前這個男人衣冠整齊、面色白皙,一點兒也沒熱的跡象,身上還有淡淡的香水味,兩相對比下,她總覺得自己遠遠不如他,加上最近際遇不好,心裡的落差很大。
也因此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落魄和難堪,最好再也不見。
「我要走了。」她拉起行李箱的桿子,將散落的髮絲撥到耳後,瞥了他一眼就急著想走。
「妳有地方可去嗎?」吳書源站在原地不動。
沈燕如停下腳步。
「該示威的時候不示威,不該逞強的時候卻偏偏逞強。」他的聲線還是那麼溫雅,說的話卻如冬日裡的冰水,這麼熱的天,沈燕如都能感覺到自己牙齒在打顫。
一種屈辱和委屈漫上她的心頭,眼眶裡迅速充滿淚水,她曉得自己不是很堅強的女孩子,人生路上霉運不斷,很多人都防著她、忌諱她甚至鄙視她,可她總是很樂觀,盡量不把別人想得太壞,但也許自己單純和善良的想法,在別人眼裡就是懦弱和沒主見。
別人這麼看她,她難過卻只是說服自己不要在乎,可是他也這麼看她,她卻感到無比的難受,這麼多年了,她可以假裝自己已經忘了,可是當他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只說了這麼一句近乎刻薄的話,她就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關你什麼事?」她硬生生地將眼淚忍回去,然後轉過身來仰頭看他,微紅的眼眶襯托著白皙的膚色,有種楚楚動人的柔弱。
這個女人就連生氣也是這樣柔軟,毫無氣勢。
是啊,關他什麼事,他不過是順路經過這裡,然後眼尖地看到坐在路邊的她,就這樣神差鬼使地下了車,只是他沒想到一向說話客氣的自己,竟然會對這個女人說出這近乎刻薄的話。
「是不關我的事。」吳書源的眉眼冷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女人有太多特例了,他不喜歡事情總是超出常規。
「你……」這個男人,沈燕如氣得跺腳,他總是故意氣她。
「我什麼?」吳書源望著她有些發紅的臉頰似笑非笑,根據手上的資料,他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女人,一開始甚至還對她存有偏見,尤其是後來回想起在大學裡遇到她的片段,他連僅存的一絲好感也降到最低,只比零稍微多一些。
她已經答應離開項瑞冬,自然就不會再摻和進李沫沫與項瑞冬之間的感情,既然和李沫沫無關了,他自然也懶得再費心思,可即使是這樣,在路邊無意見到她,他還是忍不住上前來,卻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他不喜歡這種有些失控的感覺,想到這裡,他俊秀的眉毛不覺皺了皺。
「吳先生,你就是這樣表裡不一嗎?」沈燕如抿著唇,雙眼明亮。
吳書源的目光從她嫣紅潤澤的唇上閃過,然後將目光停留在她身後的樹上,「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妳能得到什麼?」
「我是不能得到什麼,不過那是因為我並不稀罕,也從未想得到什麼。」需要極大的自制力,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洩露太多的情緒。
「話不要說得太死,對自己沒好處的。」他淡笑。
「我不需要好處。」她仍很倔強,強烈的自尊心帶給她莫大的勇氣。
吳書源看她就好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女孩,慢悠悠地推了推眼鏡,一向溫和的眼睛裡帶著一絲狡黠的捉弄,「可是我一定要給妳好處,怎麼辦?」
「你這是什麼意思?」沈燕如腦袋裡一時有些轉不過來。
「女人,住到我那裡去。」吳書源勾起唇角。
「什麼?」沈燕如面色如緋,「住到你那裡去?」
「對,就是住到我那裡去。」吳書源笑得如一隻狐狸。
「為什麼?」沈燕如猶疑地看向他。
「因為我缺一個工讀生。」他的笑帶著逗弄和調皮。
沈燕如不自覺地想到在茶館裡,他挽著李沫沫的手的時候一臉關心的表情,心就好像被刺了一下。
這個男人總能在無形中給她致命一擊,刻意避開了那麼久,她如今還是一樣,對他毫無招架之力。
「我想你找錯人了。」她冷冷地說,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和這個男人對峙。
「有時候過分的自尊心並不能給妳帶來運氣。」他抱臂看她,「以妳現在的情況,不用兩天,項瑞冬一定會找到妳。」
沈燕如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如此紆尊降貴的和她說了那麼多話,最終的目的都在最後一句話上,他並不想讓項瑞冬找到她,是因為另外一個女人,如此巧舌如簧、激將利誘,他還真是大費周章啊。
沈燕如的一顆心跌落谷底,「那又如何?」她收斂起臉上表情,只剩下淡漠和不在乎。
她心裡在笑自己,到底要裝弱給誰看?別人也不過拿來當笑話看而已。
「沈小姐的決心難道如此不堪一擊嗎?」吳書源仍是步步緊逼。
沈燕如笑了,笑顏嬌媚動人,「我不是三歲小孩,不用你來告訴我怎麼做才是正確的,我離開不是因為聽了你的勸告,而是我自己本來就想走。」頓了一會兒,她將目光停留在他身後的路上,「雖然我沒有多大的能力,但我至少還有自知之明。」說到最後只剩歎息,眼裡神色黯然。
自知之明,也許是她現在剩下唯一的優點了。
吳書源的心微微一動,再看向她卻再也看不到那種落寞的神色了,他在反思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竟然對一個女孩子如此相逼,一點也不符合他平時的形象。
「那麼,再見吧。」她最後看他一眼,拉上行李不急不徐地走開。
吳書源想開口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那些威脅的他說不出口,至於其他的話,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還沒有好到那種地步。
陽光越來越烈,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沈燕如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人群裡。
吳書源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灼熱的陽光曬到身上他才恍然驚醒,自己竟然就這樣一個人呆呆地站了這麼久,真是見鬼了,將心中的一絲異樣摒棄後,吳書源整整襯衫的領子,往沈燕如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轉身向自己的車子方向走去。
雖然這樣的場景對兩人來說都很尋常,卻不知命運的齒輪早就開始運轉了,彼此那最後的一眼,都將成為這一切開始的魔法。
◎ ◎ ◎
沈燕如在飯店住了一晚後,在離市區較遠的地方租到了一間房子。
房東應該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可是他從沒有露面過,所有的事情都委託給一對老夫妻處理,同住的還有一個年輕卻離過婚的女人,靠近馬路的那一間房子跟住處隔開,年輕的女人在那裡開了一家花店,而一牆之隔的是一個院子和一幢樓房。
已經有些老舊的房子有一種古樸的美,青磚瓦牆,院子裡種了很多花草和大大小小的盆栽,還有一口井,在這繁華熱鬧的地方有一種遺世獨立之感。
在這樣的環境下,沈燕如的心越加的平靜,她一邊找著工作,一邊幫忙那個女人打理花店的生意。
沈燕如人聰明又漂亮,不笑的時候雖然有些清高傲氣,但笑起來又格外的和善甜美,在她幫忙照顧之下,花店的生意比之前稍微好了一點,很多人甚至都誤認為她才是花店的老闆娘。
甚至在正牌老闆娘面前也這麼稱呼她,每當那個時候,沈燕如總覺得尷尬無比,還隱隱約約的擔心著,所幸花店老闆娘不像其他人一樣心懷芥蒂。
相處久了,沈燕如才得知這個年輕又離婚的女人比自己小一歲,卻已經經歷了結婚又離婚的人生歷程,她姓高叫凌美,不愛說話,一雙眼睛透著猶不知世事的純真。
兩個有著不同經歷的女人待在一起,竟然也分外的和諧,誰也不過問誰的私事,每天只專心照顧花花草草和接待顧客,日子過得簡單而平靜。
曾有一度,沈燕如認為自己的人生就要開始轉運了,至少她已經遠離了那些讓她痛苦的根源,生活雖然平凡但很開心,因為人只要奢求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越會陷入魔障而走不出來。
第三章
這一天如同往常一般,沈燕如將電子信箱裡的信件瀏覽一番之後,發現並沒有自己想要的工作,於是淡定地去了花店。
高凌美臉色蒼白地對著電腦發呆,剛運來的花卉和盆栽堆滿了店門口,還沒有開始整理,才剛開店而已卻已經頻頻有電話打來催貨了。
可是高凌美完全不在狀況中,沈燕如只好和另外一名司機通力合作,將花草盆栽和客戶名單核對一遍,然後全部搬到貨車上,一戶挨一戶地送著。
這原本都是高凌美的工作,沈燕如第一次做這種工作,累得差點直不起腰來,她彎腰將一盆不知名的盆栽從車上搬了下來,然後抹了一把汗,有些氣喘吁吁,心中不禁有些佩服起高凌美來,看起來這麼纖細的一個人,搬東西的時候卻從來臉不紅氣不喘,更不叫一聲累,不得不叫人佩服,反觀自己卻連這麼小的盆栽都搬得吃力。
相比前段時間的嬌氣如公主,現在的沈燕如感覺自己已經改變很多,至少在這人來人往的商業大樓裡,她除了累的感覺之外再沒有其他多餘的羞澀感。
對現在的她來說,坐在勾心鬥角的辦公室裡上班和搬盆栽送貨其實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區別,相反的,現在的她需要這份工作的平靜。
沈燕如深吸一口氣將盆栽搬起,企圖一鼓作氣地將盆栽搬到電梯口去,卻不料後面來了一個搖搖晃晃的男人,走路走得東倒西歪還撞到沈燕如,沈燕如一個不注意,手裡的盆栽就摔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砰的一聲,泥土、陶瓷碎片以及修剪完美的植物散成一片。
「哎喲,摔了。」後面的男人約三四十歲的年紀,說話的時候滿嘴的酒氣,一雙充滿著血絲的眼流連在沈燕如嬌嫩白皙的面上,「不怕,哥哥賠給妳。」說話語氣很輕佻。
大廳裡已經有不少人朝這個方向張望,司機小王雖然是個男孩子,但他剛搬了比較重的盆栽上樓還未下來,而門口也沒有看到保全人員。
「你當然要賠。」沈燕如正色道。
「那哥哥晚上就陪妳,如何?」沈燕如長相清麗,即使穿著簡單的工作服還是不能掩住她的麗質天生,醉酒大叔笑得越加色瞇瞇。
很多人都是如此,習慣從一個人的職業和穿衣打扮劃分做區別,看到比自己弱勢的就覺得可以欺負對方,比如現在的沈燕如。
沈燕如雖然見過不少居心不良的壞男人,可從未碰到過這種醉漢,一時被氣得臉色緋紅說不出話來。
「小美人,哥哥帶妳喝酒去,這麼漂亮的女人做這樣的工作,真是可惜了這一雙漂亮的小手。」說話間一隻鹹豬手就想摸上來。
沈燕如漲紅著臉退後幾步,完全沒有應對醉漢的對策,很多人開始關注到他們,沈燕如覺得有一種難堪讓她的心冒出熊熊烈火,那種鋪天蓋地的屈辱感又席捲而來。
到底她是有多悲慘,連這樣一個人渣也敢來欺負她。
「混蛋。」她氣急地甩了一個大巴掌過去,心中的憤懣如同找到了出口,全都傾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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