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飲下幾回忘情水,心底深烙妳身影;
即使看遍世間有情人,依舊深愛你一人。
身為跨國集團的繼承人,聶兮遠以溫柔體貼的招牌笑容迷倒眾生,
卻沒想到他不過是在自家總統套房裡洗個澡,竟然也會被偷窺!
這有雙靈活大眼的女人,看遍他的裸體不說,還批評他的身材沒看頭!
嚴重傷害他的男性自尊;不過,這潑辣女人怎麼一副認識他的樣子?
最詭異的是,他聶兮遠向來不愛招蜂引蝶,現在卻莫名地瘋狂想要她!
錯過她,他肯定會遺憾終生;於是他以權謀私,逼得她乖乖上門!
陶子安,長相普通,但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天真又無辜,
完全看不出曾經離過婚!而她只不過是想在飯店混口飯吃,
卻被派去當總經理的貼身管家,還不小心在浴缸裡睡著了!
一覺醒來竟看見美男出浴;可總經理那張讓她心痛的熟悉俊顏,
教她瞬間爆走!聶兮遠這背叛誓言的混帳,竟然還敢出現在她面前?
而且還假裝忘了她!很好,看來她一定要狠狠地「回報」他,
這一次,她要讓聶兮遠重新愛上她,然後再狠狠甩了他,
讓他也嚐嚐被拋棄後的心痛!
第一章
臺北,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總經理,我去拿行李,請您在這裡稍等我片刻。」李奇恭敬地對面前的男人說道。
那男人聽到他的話摘下墨鏡,六月天裡的耀眼陽光,從通透的落地玻璃外穿進來,淡淡地浮在他的臉上,整個人看上去便如沐春風、和煦照人。
他微微瞇起眼眸,濃密的睫毛在臉上落下小小的影子,嘴角忽然翹起好看的弧度,他側過臉拍著李奇緊繃的後背,笑意融融地調侃:「李奇,你跟在我身邊當助理也差不多快三年了,怎麼還是一副古板的樣子?現在回來臺北又沒董事會那群老古董在場,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李奇愣了愣神,他的目光很快地掃過男人的側臉,柔和的臉部線條襯著那張溫柔的臉龐,豐神俊朗的外表看起來更多了幾分親和力。
他來不及開口回答,就已經聽到周圍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哇!那男的是明星嗎?好帥!」
「天哪,好溫柔的眼神!如果他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我被他的眼神秒殺了,我快融化在他的眼神裡了!」
他們口中的帥哥正是李奇身邊的男人,聶兮遠;他是美國勝華集團總裁的獨生子,年僅二十七歲就憑藉自己的真才實幹,在集團擔任市場部總監,上個星期,董事會決定調派他回臺灣,負責集團旗下金利大飯店的業務。
雖然聶兮遠工作認真負責、待人和煦溫柔,但是唯獨有一點,讓身為助理的李奇感到鬱悶,就是聶兮遠長了一張顛倒眾生的臉,他實在很憂心接下來的工作時間裡,有大半時間會花在替他擋桃花上。
李奇心裡歎了口氣,如果再不離開機場,只怕圍觀的人會越來越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個大明星來了;他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總經理……您還是戴上墨鏡吧!」
「為什麼?」聶兮遠不解地問。
可是李奇還沒等解釋,圍觀人群中,已經有大膽的女孩子主動上前搭訕:「嗨!先生,你好帥喔!可以和我拍張照片留作紀念嗎?」說完,那女孩子忽然靠近聶兮遠,也不管他是否同意,一手拉著他的手臂,另一隻手拿起相機,對著自己開始拍照。
旁邊蠢蠢欲動的女孩子見到這一幕,也不甘示弱地紛紛上前,照相自拍的、說話搭訕的,那場面好不熱鬧,一時間竟有些混亂。
這時,紛亂的人群後突然有人揚聲說道:「對不起,麻煩請讓一讓、讓一讓。」
沒一會兒後,只見一名身穿航空公司地勤制服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奇怪地打量了一下聶兮遠和李奇,態度溫和地開口詢問:「您好,我是O二一八號地勤,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嗎?」
聶兮遠與李奇被人群擠在中央,好不容易才逃離出來;聶兮遠理了理衣服,朝著那位及時出現的地勤苦笑著搖頭,對於這種情況他早已見怪不怪了;小時候,他就是大人們眼中的小帥哥,成年後更是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圍觀,久而久之,他就漸漸習以為常。
那名地勤盯著聶兮遠的臉,臉上劃過一絲奇異的表情,彷彿是疑惑,接著是驚訝,然後狂喜地笑了起來:「請問你是聶兮遠先生嗎?」
他激動的樣子讓聶兮遠感到好奇,雖然面對被圍觀的場面,但他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影響,依舊笑靨如春風般劃過每個人的心,「我是,你認識我?」
聽到聶兮遠肯定的回答,O二一八號地勤更激動了,他一邊點頭說:「我終於等到你了!」
一邊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又從裡面拿出一張照片,他一臉激動地遞到聶兮遠面前,繼續說:「聶先生,你看這照片上的人是你吧?怪不得我覺得你有幾分眼熟……」
聶兮遠接過照片後不到一秒鐘,便不可思議地張開了嘴,照片上有一男一女,女孩側著身,散落的頭髮拂過男孩的臉頰,她摟著男孩的肩膀在他臉上落下一吻,男孩則咧著嘴,幸福且甜美地笑著;而那個男孩不是別人,就是他!
聶兮遠驚訝地看著照片上,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只是這照片上的自己,和現在比起來略顯青澀,笑容裡充滿著幸福的氣息。
可是,為什麼在自己的記憶深處,對這張照片沒有絲毫印象呢?這是什麼時候照的?而照片上的女孩又是誰?她親他的時候,他是什麼樣的感受?他何曾有過那樣幸福甜蜜的笑容?
關於這張照片的一切、一切,他卻沒有一點印象。
聶兮遠的笑容僵硬在臉上,他說不出來看到這張照片的反應,好像生命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自己遺忘了、丟失了,那種抓不住的感覺,讓他慌了神,不能自制地抓住地勤的手臂問:「這張照片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為什麼……為什麼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聶先生你別激動,我們到旁邊的咖啡廳裡坐下來慢慢談吧!」
聶兮遠點頭同意,又對一旁的李奇吩咐,拿完行李去門口等他;交代完後,這才和O二一八號地勤走到咖啡廳裡詳談。
剛一落座,O二一八號地勤就開口回憶:「那大概是三年前的某一天,有個女孩……就是這位。」他指了指聶兮遠手裡照片上的女孩,「那時我天天看見她來機場,因為工作關係,我問她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久而久之我們就認識了;她告訴我,她在等一個人回國,可是大概等了兩個多月,她還是沒等到,於是她就給了我這張照片,拜託我,如果有一天我遇到照片上的男人,就打電話給她;因為我在機場當地勤,一直把照片放在錢包裡,就是為了替那位女孩完成心願,沒想到,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等到你了!」
聽完後,聶兮遠沉思良久,他茫然地盯著照片上的女孩子,照片裡的她被頭髮擋住了大半個側臉,根本看不清楚長相;他想,也許聽到這個女孩的名字,會想起點什麼來。
於是,聶兮遠問:「她叫什麼名字?」
「聶先生不記得這個女孩子了?」地勤不解地看著聶兮遠;連如此愛他的女孩子的姓名都會不記得,看來眼前的男人雖然長得清俊,卻不過是個花心健忘之徒!這麼想來,他心中不免有些唏噓,語氣也冰冷了許多:「我只知道她姓陶,這張照片背後有她留下的聯絡方式。」
聶兮遠翻過照片來看,果然上面有一行鋼筆寫的小字,尋找吾愛,聶兮遠。聯絡電話……
「姓陶啊……」聶兮遠小聲地呢喃著,可是依然沒有絲毫印象,他不記得自己認識一個姓陶的女孩子。
她到底是誰呢?心中的疑問讓聶兮遠坐立難安,他有些侷促地對著地勤說:「那就麻煩你打電話通知她,就說已經找到我了……」
這位地勤雖然不滿聶兮遠的反應,但是好人做到底,還是拿出手機按照上面的電話號碼撥打過去,可是電話那頭卻一直沒有人接。
「電話沒人接。」地勤歎氣,「我也有快三年沒見過陶小姐了,也許她換了電話;不管怎麼說,現在我終於可以把這張照片物歸原主,我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聶兮遠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真的很想知道這照片上的女孩是誰,更想知道為什麼他不記得她了。
他捏著照片的一角,自顧自地說:「如果我們真的有緣,肯定會見面的。」
聶兮遠也不知這話是對照片上的女孩說,還是對地勤說的;他抬起頭,臉上恢復以往和煦的笑容,「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聯絡方式,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若是你將來碰到這位陶小姐,也請你和我聯絡。」
「聶先生太客氣了!其實我是被陶小姐的深情所打動,為她尋找你,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地勤接過名片,起身告辭。
聶兮遠失落地來到機場大門口,李奇走了過來,「總經理,行李已經放在車上。」
聶兮遠點點頭,午後的陽光格外刺眼,他心中有著說不出來的沉悶,照片上謎一樣的女孩,就像一把燒紅了的烙鐵,狠狠地戳在他的心窩上,烙印下是一片茫然的空白,想努力回憶起什麼,卻都是徒勞無功。
翻來覆去想了一遍,聶兮遠的心裡十分不是滋味,這種感覺令他喘不過氣來。
李奇在一旁細細觀察聶兮遠的表情,只見聶兮遠嘴角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可是當了聶兮遠差不多三年的助理,他當然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李奇……」聶兮遠想了想,問道:「我三年前來過臺灣嗎?」
「據我所知,並沒有。」李奇不敢多言。
聶兮遠點頭,關於三年前的記憶他還是有的,那時他剛畢業沒多久,就出了場小車禍,之後就到集團工作去了,在他的生命裡,這個女孩子根本沒有出現過。
可是他既沒有失憶,那麼這張照片又是從哪裡來的?
聶兮遠百思不得其解,最終把這件事深埋在心裡,就像他之前說的,如果有緣的話,他還會和那個女孩見面的。
「總經理,我們現在是去金利大飯店,還是……」毒辣的太陽,讓李奇頭上冒出細汗,他忍不住打斷聶兮遠的沉思。
聶兮遠回神,歎氣,說:「直接去金利。」
◎ ◎ ◎
金利大飯店是聶兮遠的爸爸聶勝華一手創辦的,它也是當初勝華集團成立的第一桶金。
聶勝華派自己的兒子當金利大飯店總經理的意圖很明顯,他希望聶兮遠能腳踏實地的沿著自己曾經成功的道路走過來,將來也好接手勝華集團。
此時的金利大飯店格外熱鬧,飯店大廳內有位身穿紅色套裝的女人,把工作人員指揮得團團轉。
「那個誰,你去多找點百合花擺在大門口。」
「那誰和誰,你們去大門口準備迎接總經理。」
說話的正是金利大飯店的大廳經理魏怡然,她趾高氣昂地指揮著:「你們動作快一點!別磨磨蹭蹭的,我告訴你們,新任的總經理可是總裁的獨生子,你們要是不認真工作,小心吃不完兜著走!」語音剛落,她身後的電梯打開,魏怡然慢悠悠地轉過身,看到裡面的人,立即喊道:「妳給我過來!」
本來想偷偷從牆邊溜走的陶子安,聽到魏怡然的命令,只能暗自吐了吐舌頭,硬著頭皮來到她面前,「魏經理。」
魏怡然只是對她點點頭,然後又用審度的目光,把陶子安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這個女人樣子並不出眾,五官端正、身材嬌小,臉圓潤得像顆包子,上面鑲嵌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起來一副無辜可憐樣;工作也還算認真,從未犯過錯、也沒做過什麼不守規矩的事。
最重要的是,陶子安曾經離過婚,如果讓她做總經理的貼身管家,應該是個不錯的人選。
陶子安全然不知魏怡然心中打著什麼算盤,但是在她毒辣的眼神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誰不知道金利大飯店的大廳經理魏怡然,是有名的女魔頭,稍有不慎就會挨罵。
嗚嗚嗚……好可怕的眼神!魏怡然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把她當成一隻準備入口的小鵪鶉。
「陶子安。」魏怡然清了清嗓子,「妳來飯店也快三年了吧?」
「是的。」陶子安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那妳以後不要在後勤工作了。」
陶子安聽她的問話驚訝地猛地抬頭,烏溜溜的大眼睛裡迅速氤氳起水霧,哀怨且憂傷地哽咽了起來:「魏經理,我……我沒做錯什麼事呀,妳不要辭退我!我上有老母、下有……」
「好了、好了,並不是要辭退妳。」魏怡然翻了個白眼,她真是見不慣陶子安那副受氣包的樣子,「我只是讓妳之後去做總經理的貼身管家。」
「貼、貼身管家?」陶子安眨了眨眼,眼中的水霧又迅速散開,立即從哀怨的小媳婦模樣換成驚訝不解的表情,「我?」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魏怡然隨即點頭回答:「沒錯,就是妳!從今天開始,妳就是總經理的貼身管家了,以後好好做,別讓我失望。」
「我、我……」陶子安結結巴巴地把臉都憋紅了。
「『我』什麼『我』?」魏怡然不耐煩地瞪她。
陶子安縮了縮脖子,還是忍不住問道:「我沒做過貼身管家,貼身管家都需要做些什麼?」
魏怡然眼中鄙夷的神情,像把鋒利的小刀子剜在她身上,「妳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嗎?別人是怎麼做貼身管家的?總而言之一句話!總經理以後吩咐妳做什麼,妳只需要認真完成就可以了。」
「哦。」陶子安一知半解地記住她的話,「可是……」
「還『可是』什麼?」魏怡然的眼睛裡已經開始噴火了。
陶子安討好地咧嘴,「可是為什麼是我?」
魏怡然哼笑一聲,「妳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呃……實話。」
「因為啊……」魏怡然笑得譏諷,「因為妳不夠漂亮也不夠聰明,沒有本錢勾引總經理、他也不會注意到妳,所以妳是全飯店上下,最適合給總經理當貼身管家的。」
「原來如此。」陶子安低頭蹭了蹭腳尖,對於魏怡然的實話,在她心中並沒有起太大波瀾,想當初,曾經有人說過比現在難聽百倍的話來傷害過她。
「還愣著幹什麼?妳現在就去總統套房收拾一下,等一會總經理就到了。」
魏怡然的聲音微微拔高,嚇得陶子安提起腳尖直奔電梯,一路衝到頂層的總統套房。
◎ ◎ ◎
獨佔一層的總統套房是獨特的地中海式設計,舒適寬敞的家居空間裡,有一處私人的景觀陽臺,從那裡可以俯瞰整間飯店的庭院美景。
陶子安還是第一次走進工作飯店的總統套房,待在這樣豪華的房間裡她就渾身不自在,一時間,她恍惚中覺得自己身在美國前夫的豪宅裡。
那裡有著和此處差不多的設計風格,她待在那裡的每一天都過得異常壓抑,現在想起來都讓她覺得頭痛。
算了、算了,,那些記憶早就隨風飄散而去了!她邊想邊檢查了一遍房間裡的各個角落,工作人員已經把此處打掃得一塵不染了,實在找不出有什麼地方還需要改進。
當陶子安走進浴室拉開浴簾時,瞬間被寬大的浴缸給「秒殺」了,久久不能回神。
「我的媽!這個浴缸都可以坐下三個人了吧?」陶子安忍不住脫了鞋跳進浴缸,控制不住地又發出一聲感慨:「天啊!我都可以在這裡游泳了,有錢人就是會享受啊!」
她順手拉上浴簾,阻擋外面的光線,而後雙手墊在腦後,躺進浴缸裡感受著有錢人的滋味;慢慢地,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陶子安不由自主地在心底碎碎唸了起來。
也不知道魏怡然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讓她做總經理的貼身管家,萬一太子爺難伺候的話該怎麼辦呢?哎,她可真是命苦啊!早知道當初離婚的時候,就該要了那老傢伙丟給她的贍養費,不然現在也不用淪落到如此淒涼的地步。
想當初啊想當初……陶子安閉著眼開始磨牙,思緒漸漸飄遠,意識也越發朦朧起來,空氣中有著淡淡的薰衣草香,也許是這幾天被「魏魔女」折磨得太累,她竟然一不小心入了夢鄉。
陶子安睡得很沉,在夢裡,她看到了自己的前夫,那個男人在雨中追著她跑,一聲大過一聲地喊著她的名字,桃子、桃子!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沒有遵守當初的承諾,讓妳一個人回臺北,對不起、對不起……
雨聲很大,洗刷著她的臉龐,臉上濕漉漉的也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她漸漸跑遠,聽不清他的叫喊,耳邊只傳來「嘩啦啦」的聲音。
嘩啦啦……嘩啦啦……
陶子安一個震顫從夢中驚醒過來,一時間茫然地看看四周,她怔了怔才想起自己是躺在總統套房的浴缸裡,糟糕,竟然睡著了!
陶子安無言地抬手摸了摸臉,上面還殘留著濕漉漉的淚痕,原來自己剛剛在夢中不自覺流了淚,她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會夢見那個負心的男人。
正想著出神,忽然間,她意識到周圍有些不對勁,那夢裡「嘩啦啦」的聲音,此時依舊真實而立體地在耳邊縈繞。
而且那聲音就在咫尺間,這下她徹底醒悟過來;不……不會是有人在洗澡吧?
足足有三、四秒鐘的時間,陶子安大腦內一片空白,她坐在浴缸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浴簾,該不會是……總經理大人在外面洗澡吧?
陶子安心中哀鳴一聲,頹然地低下頭,完了,這下徹底死定了!無論是誰在外面,她都有口說不清啊!
陶子安心想,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先確定一下浴簾後面的情況再決定!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陶子安下定決心,提起勇氣,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小手輕輕地掀開浴簾的一角,烏溜溜的大眼睛從縫隙中向外探去。
浴室裡氤氳的水霧四處瀰漫,橘黃色的光在一片朦朧中穿梭,她的目光順著光滑的瓷磚慢慢移動,先闖進眼簾的是一雙皓潔的腳踝,透明的水珠還殘留在上面,更顯晶亮而瑩白。
單看一雙腳踝倒像是個女人。
陶子安心裡疑惑不定,照理說這是總經理的套房,有資格在這裡洗澡的,應該只有總經理一個人,難道是他女朋友?
如果是女的,陶子安倒不怕看了女人的身子;她停頓的目光稍怔片刻後就繼續向上看去,修長健美的大腿、腰身卻略微粗壯,沒有女性獨有的纖細,橘黃色的暖光打在一片光潔的後背,蜜色肌膚水嫩誘人,沿著脊樑優雅舒展開優美的曲線。
當陶子安掃過那人的裸體後,忽然捂著鼻子迅速向後靠去,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種被雷劈焦了的感受。
他、他……是個男人!
陶子安內心極其糾結,雖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不看容貌,就看他挺拔的後背,便可以猜到這副身體的主人,是多麼可口誘人。
想她自己也是個離過婚的女人,如今見到一個赤裸的男人,居然還會臉紅脖子粗、心跳加速,像極了未諳世事的懷春少女。
看來是禁慾太久了。
陶子安自嘲地搖搖頭,心中稍定也領悟過來了,對面的男人一定就是傳說中的總經理大人了。
可是現在出去只會是死路一條,不被炒魷魚,也會被魏怡然那女魔頭狂噴口水,唯今之計,只有一個字,「等」!
等總經理大人洗完澡離開浴室後,她再趁其不備偷溜出去,這樣一來,不僅神不知、鬼不覺,更不會擔上「偷看男人洗澡」的罪名。
陶子安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吞回肚子裡,越想越覺得此乃妙計,不由得想出了神,「嘿嘿」地笑出了聲。
這一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足以被對面的人聽見,
「誰?」浴簾後傳來一聲詫異。
陶子安的心再次緊張地提到嗓子眼,此時的她不知是該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學一聲貓叫,還是捂著臉狂奔出浴室。
當然,陶子安更想化作一縷空氣,無聲無息地散去。
可是陶子安的冥想很快就幻滅了,她還在躊躇之間,對面的浴簾霍然被人拉開,被擋在浴簾後的春光霎時乍洩,橘黃色燈下,柔和的光暈淡淡地裹著對面赤裸的蜜色的肌膚,每一吋都掛著瑩潤的水滴。
水滴順著那人的下顎滴溜溜滑落下來,停在他胸口粉嫩的乳頭之上,驚魂未定的陶子安見狀,咕咚一下嚥了口唾沫,眼神不自覺地沿著水滴滑落的痕跡,慢慢向上遊移。
遊移間,對面的男人顯然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嚇不已,他的反應和陶子安一樣遲鈍,不知是該捂住下體,還是應該擋住自己的臉。
當他對上陶子安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時,她那幽深的黑眸像是能夠奪魂攝魄似的,把他的魂都吸進那雙幽深不見底的漩渦裡,久久無法回神,直到耳邊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
那驚悚的聲音就好似見了鬼一般,陶子安怒不可遏地看著眼前這張顛倒眾生的禍水臉,那男人臉上雖然震驚眼神卻依然溫柔和煦。
陶子安不得不承認,時間就是一把只折磨女人的殺豬刀,女人的臉上飽受歲月的摧殘,而男人只會留下歲月積累的成熟和性感。
三年不見,聶兮遠不僅越發帥氣逼人,而且看她的眼神變得比從前還善良了。
如果不是知道聶兮遠是個什麼樣的偽君子,有那麼一瞬間,陶子安差點再次被這種偽裝的善良所欺騙。
這麼一想,陶子安恨不得對著聶兮遠的屁股踢上一腳,以洩三年前的心頭之恨。
復仇之勢正醞釀間,陶子安聽到對面的人再次開口:「妳是誰?妳怎麼會在這裡?」
聶兮遠全然忘了自己還全身赤裸著,他詫異又好奇地想著剛剛還一臉受驚嚇的小女人,為何突然變臉?好像要砍了他一般,難道她認識自己?
陶子安一聽這話,心中怒火燒得更旺,心中不由大罵,好你個聶兮遠!三年不見,你給我裝失憶是吧?行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花樣!
陶子安不動聲色地拍拍屁股、從浴缸裡站起來,視線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地把聶兮遠打量了一番,鼻子裡冷哼一聲,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突然爆出一句:「身材也不怎麼樣嘛!」
聶兮遠這才想起,自己渾身赤裸著與一個陌生女人相對!
那邊聶兮遠還在走神,陶子安已經一把推開他從浴缸裡跳出來,穿好鞋向外走去,「既然你不認得我,我也沒什麼理由記得你,再見!」
「喂!等一等,外面……」
聶兮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陶子安全然不予理會,可是剛踏出浴室門口,她就後悔了。
只見對面兩雙眼睛一起對著她射來,一雙是來自魏怡然先吃驚後憤怒的殺人眼神,另一雙則是個陌生的男人。
第二章
「陶、子、安!」魏怡然的尖叫不比剛才陶子安的聲音小多少,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陶子安居然大搖大擺地從總經理的浴室裡走出來,而且……而且總經理明明是在洗澡!
「妳給我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妳必須給我解釋清楚,妳不說清楚,我立刻炒了妳!天哪,我到底是看上妳哪一點了?居然讓妳做總經理的管家,我真是識人不清啊!妳好大的膽子,第一天就敢勾引總經理!妳以為妳是臺灣第一美女啊?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姿色就敢勾引男人,別忘了,妳還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妳是被人拋棄……」
「魏經理,妳要不要喝口水再繼續罵?」陶子安突然打斷魏怡然的訓話,好心提醒她,因為她臉上已經被噴了不少口水,她想魏怡然一定很口渴。
「妳妳妳……我要開除妳!」
「妳要開除誰?魏經理。」
「我要開除……總經理!」魏怡然看向浴室門口,驚覺自己說錯話,又急忙改口:「不不不,總經理我的意思是說,我要開除這個女人!」
聶兮遠在浴室裡穿好浴袍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已經擦乾了身上的水,可是頭髮依舊是濕漉漉的頂在頭上,看上去別有一番性感的味道。
他的目光從走出浴室起就一直鎖定在陶子安身上,剛才還在浴室裡時,他就聽見魏怡然叫罵的聲音,不知為何,聽到她被罵,他心裡就非常不舒服,總有種下意識的衝動想要去保護她。
聶兮遠朝著陶子安走近一些,繼而露出他自認為最和煦的笑容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陶子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鼻子裡又發出一聲冷哼,那嘲諷的意味很明顯。
可是聶兮遠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問:「妳是飯店的員工?」
魏怡然怕陶子安還是那副不屑的態度,她搶先回答起來:「是、是,總經理,她叫陶子安,是飯店客務部的,本來我看她離過婚,平時看起來也挺機靈的,就派她當你的飯店貼身管家,沒想到她居然犯下這麼大的錯誤,我現在就炒她魷魚!」
話音一落,魏怡然也不問聶兮遠的意見,轉過頭接著對陶子安說:「陶子安,妳被炒魷魚了,現在妳就去財務部把薪水領了走人,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妳了!」
聶兮遠迎著陶子安的目光看去,她幽深的眸子中射出令人戰慄的寒意,看得越久,聶兮遠越覺得那眼神之中,不僅含著森森冷冽之氣,更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可是這恨又從何而來呢?
不待他開口問,陶子安已經輕啟薄唇,冷冷道:「我也不想再見到你。」
聶兮遠被她這句看似平常、卻無比絕情的話怔住,心頭像是被人用力揮了一拳,不見傷口卻已經內出血。
好一句「不想再見到你」!難道……
聶兮遠心中默唸著她的名字,陶子安……陶子安……莫非她就是地勤所說的,照片上的「陶小姐」?
聶兮遠猛地回過神來,可是陶子安已經離去。
◎ ◎ ◎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陶子安去財務部領了薪水,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走出飯店大門,她才發現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聚起厚重的烏雲,看樣子將會下一場大雨。
飯店員工上下班時是不能走正門的,陶子安在後門等了不到半分鐘,一輛黑色機車從遠處飛速駛來,車上的男人瀟灑地旋了半圈,漂亮地在她面前停穩。
陶子安心中泛冷,她抱著雙臂靠在門口的柱子上,安靜地看著機車上的男人摘下安全帽,遮蓋住前額的金黃色瀏海,在半空中劃開一條優美的弧度,右耳的水鑽閃爍著燦爛的流光;他微微偏過頭,摟著安全帽,撒嬌似的朝她扁著嘴埋怨:「子安,妳不是還沒下班嗎?怎麼這麼早就叫我來接妳?」
譚玨年調皮地眨眨眼,當看到陶子安腳邊的大盒子,他隨即明白過來,「怎麼?妳是炒了老闆,還是被老闆炒了?或者是妳終於決定讓我包養妳了?」
陶子安把大盒子隨便扔在路邊的垃圾箱裡,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已經沒用了,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不需要留念,無論是工作還是一段過往的感情。
譚玨年默默地看著陶子安,她就像被人抽走了靈魂一樣,麻木地只剩下一副空殼的軀體,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見陶子安一直沉默不語,於是收起玩笑的嘴臉,默默地替她帶上安全帽,騎著機車緩緩地離開飯店後門。
不知過了多久,譚玨年終於聽到身後的人咕噥了一句。
「譚玨年……」
「嗯?」
「我遇見他了……」
「……誰?」
「我的前夫……」
譚玨年歎氣,「哦」了一聲便不再問下去。
譚玨年一個迴旋,機車偏離前進的軌跡,向金利大飯店的前門開去,由遠而近地,那座金碧輝煌的大飯店呈現在兩人眼前。
隔著一條寬大的馬路,譚玨年背對著陶子安大聲說:「子安,和過去說『拜拜』吧!」
陶子安摘下厚重的安全帽,眼神穿過人群,落在門口的一個點,聶兮遠正站在那裡,與她的眼神交會在空中的一點。
雖然只是一眼,卻足以讓陶子安心如刀割,她是如此的深愛過他,而聶兮遠卻帶給她深深的傷害。
愛有多深,傷就有多重;那份愛、那段遠去的婚姻,剩下的卻是一句陌生人的問話「妳是誰」。
呵呵……陶子安忽然好想笑,因為她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她是誰呢?
是他聶兮遠的初戀情人?是他聶家掃地出門的下堂妻?還是勝華集團旗下金利大飯店裡的一個小小員工?
不是,什麼都不是!她不過是聶兮遠選擇遺忘的人,無論是他是真的忘了,還是假裝不記得,她對他來說,已經形同陌路了。
既然當初選擇背棄他們一起遠走高飛的承諾,就說明三年前聶兮遠選擇了他的父親、選擇了他的集團繼承權。
她有什麼呢?不過是個臉蛋圓圓、腦袋空空,既不漂亮又不可愛的落魄灰姑娘罷了。
陶子安毫不留戀地把眼神轉向別處,重新戴上安全帽,遮掩住她倔強而隱忍的淚水,她發出悶悶的聲音,向前一指,「譚玨年,還愣著幹什麼?我們回家吧!讓昨天的一切都如浮雲散了吧,拜拜囉!」
她朝著機車後的飯店大門口揮手示意;三年前愛得瘋狂、三年間恨得痴狂,如今見也見了、忘也忘了,既然如此,對過去的我們就此別過吧!
她需要新的生活!
◎ ◎ ◎
金利大飯店的門口,聶兮遠站在一處偏僻的角落,他靜靜地看著陶子安摘下安全帽看他一眼,又靜靜地看著她朝他瀟灑地一揮手,坐在別人的機車上絕塵而去,不帶一絲留戀似的;她的揮手動作就像是要永別,讓他的心再一次狠狠地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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