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男人耍性子,被拐上床後,沒折騰後哪能下床;
被女人掀舊帳,拐人上了床,連人帶心由她沒收。
聽說,塞北的男人就跟那狼似的,凶狠又野蠻,
鄭芒是塞北的王,傳聞他在沙場上戰無不勝。
又傳聞,他也是塞北最窮的王。可沒人知道,
這麼個寡言冷面的男人,卻有個掙錢掙得響叮噹的媳婦兒。
李重華沒想過,貴為大都督的夫君,這府中竟如此寒酸,
更沒想過,她家夫君骨血裡刻上的大男人性格如此霸道。
寧願花光家底,窮得掀不開鍋也不肯花她的銀兩,
李重華終於相信,傳聞塞北的鄭芒窮得出名是真的。
夫君窮得養不起塞北軍隊?沒事,娘子啥沒有銀兩最多,
笑看夫君挺拔腰身,健壯體魄,刀刻般的五官,
銀兩養家活口是嗎?那就先簽借據,日後讓他肉償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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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聽說,塞北的風跟刀子一樣,能將人臉上的皮給刮下來一層。
聽說,塞北的耗子比家貓還大,能一口將小孩給吞下去。
聽說,塞北的男人就跟那狼似的,凶狠又野蠻。
可不管怎麼聽說,她李重華還是來到了這座塞北的中心,明光城。
她是當今聖上親封的重華縣主,她的哥哥是當今的清河王。
可那又怎樣?
樹倒猢猻散,哥哥沒了,整個清河王府,不過就剩下一個空殼而已。
三年前,她哥哥和嫂子外出禮佛半個月,不想回城的時候遇到天災,嫂子當場墜亡。
哥哥被人送回來,也是進氣多,出氣少,花了不少珍貴藥材,勉強將一口氣吊住了。
哥哥重病不治後,她與首輔王家長子的婚姻,也被退了。
明面上王家說長子喜歡上了別人,承擔了罵名,但實則,不過是覺得沒有了清河王府做依靠的重華縣主,已經配不上王家長媳的身分罷了。
殊不知,並不是她依靠清河王府,而是清河王府的依靠,一直都是她。
八年前父母去世,只知讀聖賢書的哥哥接管王府,面對朝廷對清河王府的封地壓榨越來越重也無能為力,入不敷出。
她逼不得已,十三歲的她,喬裝之後,出門經商。
這八年來,她創辦的百餘家商號遍佈全國,算的上是當今最富有的商號之一了。
也是三年前,清華王知道自己不行了,撐著最後一口氣,給聖上上書,請求聖上給妹妹賜婚。
正巧,當時上京受封大都督的鄭芒,就這麼被趕鴨子上架得到一樁婚事。
述職結束,就改道清河王封地,迎娶李重華。
這也是清河王的意思。
李重華為了沖喜,答應了。
結果剛拜完堂,兩個新人還沒來得及見一面,外面傳來緊急軍報,鄭芒脫下新郎服,只來得及留下一隊人馬護送李重華回塞北,就帶著人馬匆匆走了。
第二天,清河王就去世了,臨終將年僅八歲的清河世子李明朗,託付與她。
李重華悲痛欲絕,根本無心北上,最後修書一封,讓他的下屬帶回去,說要替哥嫂守喪,三年後再去塞北。
他來信倒是也答應了。
只是如今眼看著三年早就過了,塞北並沒有派人前來接她,再加上一些原因,如今她不得不舉家前來投奔他。
畢竟,他們已經成親了,投靠他,不也是天經地義。
◎ ◎ ◎
塞北大都督鄭芒的出身就跟他的名字一樣。
寒門出身的他,為了活命,投身軍營。
本以為命如草芥,混個幾年哪天出去就回不來了,卻不想命如野草,堅強又充滿韌性,十二年,從一個小兵,變成了鎮北的大都督。
這些都是李重華這三年陸陸續續打聽到的。
「縣主……」
丫鬟盼春在外面喊了一聲。
「何事?」
「馬上就到明光城了,要……要奴婢派人去給大都督送信嗎?」
李重華放下手中的畫本子,想了想,「天色已晚,今日休整,明日再入城吧。」
「是。」
盼春吩咐下去,馬車往城外的一家客棧走去。
那也是她李重華的產業。
三年前與鄭芒成親後,李重華便有意將自己的生意往北邊發展。
盼春持她的權杖,掌櫃的出來迎接。
而後將後院騰出來,閉門謝客,招待主家。
連日的舟車勞頓,李重華確實乏得很,叮囑知夏照顧好李明朗後看,在盼春的服侍下,正要歇息,外面忽然傳來門被大力推開的轟響。
緊跟著是掌櫃著急解釋的聲音。
李重華看了她一眼,盼春立刻出去查探。
結果剛走出房門,就被人逼著退了回來。
李重華坐在那沒動。
盼春快速退到她身邊,正要說話,就看到為首一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一身胡服,滿臉絡腮鬍,看著比他們還要風塵僕僕。
看到李重華,對方也是明顯怔愣了下。
李重華細看了兩眼,原來是他。
她雖未見過鄭芒,但是見過他的畫像。雖然他此刻蓄鬚,但眉眼鼻子,還是能看的出來的。
或者說,這個男人的五官太過深邃,尤其是拿雙眼睛,跟狼一樣。讓人過目難忘。
鎮北大都督鄭芒看著眼前的女子,目光如炬,須臾後道:「搜查奸細,如有打擾,還請見諒。」
「已經打擾了,再說見諒,不覺得虛偽嗎?」
鄭芒直來直去的性子,說一聲打擾,也是看對方一身華服,像是打南邊來的,客氣客氣而已,結果居然被懟了。
「放肆,怎麼說話的。」
鄭芒身後一人疾步走出,高聲呵斥。
李重華認識他,是當年被鄭芒留下要護送她的人。
不過當時她在屏風後面,所以他不認得她,但她認得他。
盼春等人沒認出來,一來當年婚禮她們一直在後院,根本沒來得及看到大都督人就走了。
盼春上前一步,拿出清河王府一等侍女的架勢,「你們才放肆,知道我們主家是誰嗎?」
對方一愣,似是沒想到一個丫鬟的比他還橫,他看了看鄭芒。
鄭芒則看著李重華。
李重華美眸輕轉,問:「有搜查令嗎?」
鄭芒身後的人從懷裡掏出權杖,大都督府權杖,有此權杖,在塞北,想去哪兒都行。
果然是他。
李重華看了一眼權杖,對盼春招手。
盼春有些驚訝的看了鄭芒一眼,雖有不喜,但還是忍著了,畢竟對方有大都督府權杖,大都督可是她家縣主的夫君。
她護著李重華走到一旁。
◎ ◎ ◎
外面的人就要進來搜查,但被鄭芒攔住了。
「你們出去。」
羅成一愣,但還是聽話的帶著眾人退了出去。
等人出去了後,鄭芒看著李重華,須臾後,他問:「重華縣主?」
李重華沒想他會認出自己來,心裡一驚。
但既然身分被揭穿了,再掩飾也沒什麼意思。
「重華見過大都督。」李重華行禮,盼春一愣後連忙跟著行禮。
鄭芒點了點頭,「何時來的?」
「剛到片刻。」
鄭芒又點了點頭,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等人走了後,知夏帶著李明朗也進來了。
「姑姑……」
李重華對侄子伸出手。
李明朗立刻奔到姑姑身邊。
「姑姑您沒事吧。」
「我沒事。」
「剛才那人是誰,好霸道。」
李重華在心裡道,那是你未來姑父,但到底是沒說。
說了兩句,知夏帶著李明朗回隔壁廂房休息了。
盼春心有不悅,「縣主,這個……大都督都知道您來了,居然……就這麼走了,到底什麼意思?」
李重華垂眸,她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麼意思。
「歇下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盼春應是,開始鋪床。
剛躺下沒多久,外面再次傳來馬蹄聲,緊接著,腳步朝這邊來了。
李重華起身,盼春已經出去了。
須臾後,盼春回來道:「縣主,大都督……來接您了?」
李重華有些不解這個男人去而復返是個什麼意思。
但既然來了,她也沒囉嗦,快速的整裝。
一刻鐘後,李重華出來了。
就見鄭芒已經換掉之前的胡服,這會兒穿的是一身大都督的盔甲,鬍子也刮掉了,跟剛才判若兩人。
看到李重華,他起身,乾脆直接,「來接妳。」
李重華看著他,這個男人,怕是不太喜歡說廢話,也不喜歡寒暄。
正好,她也喜歡有話直說的人。
她點頭,「這就讓人收拾。」盼春得令,立刻吩咐了下去。
◎ ◎ ◎
客棧頓時又熱鬧了起來。
正廳只剩下他們兩個。
鄭芒拿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
李重華拿起,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鄭芒倒是連灌了好幾杯,才問:「來了怎麼也沒送個信。」
李重華斜睨著他,那飛揚的眼角帶著三分諷刺,「我以為三年一到,大都督應該會派人前來。」
鄭芒聞言,十分乾脆的道歉,「抱歉,最近太忙,忙忘記了。」李重華沒想到他這般乾脆的認錯,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雖然早就成親,但這算是他們二人第一次正經的面對面說話。
「如何認出我的?」李重華忽然問。
鄭芒看著她道:「妳我雖未見過,但到底是我將妳從轎子裡迎出來的,身影……有些眼熟,再加上進來的時候,看到院子裡的馬車上,有清河二字。」
李重華點點頭。
一路北上,實在不安全,馬車上有記號,也是給過往的山匪們一個警示,這是清河王的家眷,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
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麼了。
好在很快盼春就過來了,說東西已經收拾妥當,可以出發了。
鄭芒起身,「羅成。」外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到。
「整軍,回府。」
等李重華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門口端端正正的站了一百零八位騎手。
一個個的挺拔如松,端得很有氣勢。
「恭迎夫人……」
整齊劃一的聲音喊出來,讓李重華心裡一頓。
鄭芒就在她身邊,低聲道:「沒去接妳,是我的錯,既然來了,該有的規格,不能少。」
李重華美眸輕瞥了他一眼後,在盼春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李明朗在經過鄭芒身邊的時候,十分好奇的看了他好幾眼。
◎ ◎ ◎
等車隊出發後,李重華掀開簾子往外看。
雖然外面漆黑一片,但蜿蜒的火把,倒是讓人覺得聲勢浩大。
盼春笑著道:「我還以為大都督是個莽夫,不懂這些,沒想到弄的陣仗挺大,縣主可以放心了。」
李重華暗道,說放心還早了點,要不是不得已,李重華寧願帶著侄兒繼續在清河王府度日。
三年時間早就到了,他都沒來接,連自己的夫人都能忙忘記,不是混帳是什麼?
但至少現在來看,這個男人,還不算太混帳。
等到了城門口,天色已經泛白,羅成拿著牌子,叫開了城門,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大都督府去了。
等到了門口,鄭芒下馬,親自將李重華扶了下來。
等她站定,鄭芒道:「我還有事,得趕回軍營,府裡一切事物,妳自可作主。」說完喊了一聲羅成。
羅成過來,從腰間摘下一串鑰匙遞給鄭芒。
鄭芒遞給她,盼春立刻接過。
「這是府裡的所有的庫房鑰匙。」
李重華嗯了一聲。
鄭芒也不廢話,帶著一群人飛身上馬,又走了。
只留下一群主僕,面面相覷。
「縣主,大都督……就這麼走了?」
剛誇他這事辦得不錯,結果把縣主丟下就又走了,真是不禁誇。
李重華看著牌面上大都督府四個字,抬腳往裡走,一邊走一邊道:「先進去再說。」
主僕四人先進了府,其他人開始卸東西。
◎ ◎ ◎
天色已經大亮了。
李重華看著眼前的景象,有點意外。
掌管整個塞北的大都督府,占地廣闊,但居然沒想到這般寒酸。
一路走來,也沒碰上幾個僕人。
等到了主院,李重華吩咐道:「把管家叫來。」
須臾後,一個年過五旬的老者過來了。
早就接到羅成的通報了,知道這位就是大都督的夫人,重華縣主。
「夫人……」
「府裡其他人呢?」
「啟稟夫人,府裡加上老奴,一共只有五人。」
李重華一聽,不知道要怎麼形容。
老者解釋:「大都督常年都在軍營,很少回都督府,府裡一般事情,都是羅將軍順道打理。」
原來如此。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等人一走,重華讓人伺候筆墨。
很快,採購清單就寫滿了好幾張紙。
「吩咐下去,趕緊採買。」
盼春轉身離去。
李明朗看著姑姑,心想他們是來投靠大都督的,結果發現大都督府似乎比他們清河王府還要落魄。
是的,自從他爺爺走後,清河王府一直走下坡路,他父王去世後,清河王府,徹底落魄了。
按理說,他今天已經十二歲,是可以冊封清河王了,但沒有,至今,他也只是清河王世子。
「姑姑……」李明朗有些不安的看著李重華。
李重華摸了摸他的腦袋,「以後我們就要常住在這裡了,你得儘快習慣。」
李明朗點頭。
又叮囑了兩句,被知夏帶下去了。
安頓好侄子,李重華也乏得很,在知夏的伺候下,歇下了。
等一覺醒來,已經是夕陽西下。
她剛起身,盼春跟知夏就進來了。
「大都督回來了嗎?」
「沒有。」
李重華嗯了一聲,「傳晚膳吧。」
「是。」
姑侄倆吃了晚飯後,繞著大都督府轉了一圈。
雖然才一個白天的功夫,大都督府已經改頭換面了。
她帶來的人,自然是能幹的。
看到府裡多了不少點綴之物,李重華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不出意外,這裡以後就是她要常住的地方,自然是要往舒適了弄,又不是沒錢。
哦,大都督似乎沒錢,但她李重華有錢啊。
塞北的九月,已經冷得讓人不敢出門了。
逛了一圈,李重華吩咐,「明日拿著大都督府的拜帖,去給明朗請一位先生。」
「是。」
剛睡了一天,李重華這會兒還不睏,但外面實在太冷,於是回到屋子裡。
屋子裡已經燒好了炭盆,一進屋,瞬間暖和不少。
「去將我的帳冊拿來。」盼春出去拿了,須臾後,拿了兩本冊子,「這是最新的帳冊。」
李重華接過,對她道:「妳早點下去休息吧。」
盼春自小就跟著李重華,知道她的性子,當下也沒囉嗦,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 ◎ ◎
李重華看著冊子,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
忽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陌生的腳步聲。
李重華立刻將手裡的冊子塞在枕頭下面,而後起身,站在門口等他。這個點還來這邊的,除了鄭芒,不做他想。
她是縣主,要是被人知道居然經商,不但給清河王府丟臉,也會給大都督府丟臉。
但要她丟掉生意,安分的做個大都督夫人,她是不願意的。錢是個好東西,只要錢能解決的事情,那都不是難事。
她要錢,也要大都督夫人這個身分,這就是她來塞北的目的。
這時候,厚重的簾子被人掀開了,鄭芒一身盔甲的走了進來。
看到站在門口的李重華,似乎是愣了下,隨即道:「這麼晚還沒休息?」
「白日裡睡多了,這會兒睡不著,正好聽到大都督的腳步聲。」一邊說,一邊走到鄭芒的身邊。
作為妻子,丈夫回來,替丈夫更衣,是妻子的責任。初來乍到,雖然沒有感情,但也不想被他指摘。
鄭芒看著她面色淡定,但解他盔甲的手指隱隱發抖,心裡有些好笑。
順利幫他脫下盔甲,結果差點沒拿穩。幸好鄭芒似乎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穩穩的托住了她的手。
李重華臉色一紅,「沒想到這麼重。」
「太輕的,擋不住弓箭刀槍。」李重華點了點頭,又開始幫他解腰間的佩刀。
但那上面的環釦,她怎麼也沒辦法解下,只抿著唇,暗自使勁兒。
鄭芒見狀,「要這樣……」一邊說,一邊抓著她的手,先是往前一拉,接著往後一拽,就聽哢嚓一聲,環釦解開了。
鄭芒放開了她的手,拿著佩刀,放在一旁的刀架上,然後不等李重華再做什麼,轉身道:「妳先休息吧。」說完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李重華的聲音有些急切。
「書房。」鄭芒說著,轉身看了李重華一眼,「莫要多想,早點休息。」
李重華臉一紅,想解釋什麼,但終究什麼都沒說。等人走了,李重華摸了摸不知什麼時候發燙的臉。
心想,這個男人,不好對付呢。她想他成為她的依靠,首先,就得讓他愛上她。
可如今看來,怕是有點難度,不過她李重華,就喜歡挑戰難度。
第二章
第二天醒來,神情有些恍惚,盼春聽到動靜,端著熱水進來了。
「大都督呢?」
「一早就去軍營了。」
李重華沒再問,洗漱後用完早飯,看著難得放晴的天,「喊明朗一起,我們出去看看,順便視察下店鋪。」
「是。」很快,李明朗一身輕便裝的過來了,知夏跟在他身後。
剛要出門,迎面碰上了羅成。
羅成一看,立刻拱手,「嫂子……」李重華不解的看著他。
羅成解釋,「我跟大哥是結拜兄弟……」
李重華點頭,「將軍有事?」
「不敢,嫂子喊我羅成即可。」李重華也沒糾結,點了點頭。
「大哥讓我來給嫂子送這個。」說完遞過去一個荷包。
盼春接過,打開後給李重華看。
「這是何意?」
「大哥說這是府裡的花銷。」李重華大約猜到這是他給自己昨日採買的錢。
雖然才兩個,不,是三個照面,李重華已經看出來了,這個男人,死要面子,才不願意花女人的錢,哪怕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
她讓盼春收下了。
「嫂子要出門?」羅成問。
「是,初來乍到,想看看北地風光。」
「是,塞北這兩年在大哥的治理下,已經比過去繁華不少,城中也有不少商鋪,嫂子可以好好逛逛,府裡的侍衛,嫂子可以使喚。」李重華點點頭。
「那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說完一抱拳,翻身上馬,走了。
◎ ◎ ◎
李重華等人坐上馬車,很快,到了最繁華的地段。
李重華下了車,帶著李明朗等人沿街逛著。
就這一條街,他們家的鋪子就有三五家。
門頭刻著一朵蘭花的,都是她的鋪子。
「進去看看……」眾人進了店,也沒報身分,十分隨意的閒逛。
這家鋪子裡賣的是當地的特色東西,李明朗看到一個琉璃珠,拿起來對著外面的日光,頓時光線五彩繽紛,十分好看。
見李明朗喜歡,李重華道:「那就買一個吧。」
盼春正要掏錢付款的時候,忽然有人放了一塊碎銀子在櫃檯。
李重華一看,是鄭芒,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羅成嘴甜的喊了一聲嫂子,替鄭芒解釋,「正好尋街,看到嫂子進來了,我們也就跟著進來了。」
李明朗看著鄭芒,躬身行禮,「姑父。」鄭芒看著眼前的小世子,三年前倒是見過一面。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
李明朗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姑父是不是不喜歡他呀,聲音聽著有些冷淡。
這麼多人擠在這裡,店家也沒法作生意。付了錢,鄭芒正要走,忽然覺得袖子被人拽住了。
他扭頭,就見李重華沖他道:「不打算送我一個嗎?」
鄭芒一愣,「這些粗糙之物,妳能看的上?」
李重華看著他,朱唇輕啟,「你送的,我都看的上。」鄭芒只覺得心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有點癢。
他看著李重華,舌頭舔了下後槽牙,隨即點頭,「你要哪個?」
「你選哪個我就要哪個。」
鄭芒再次看了她一眼,隨即在那一大盆琉璃珠裡,挑了一個遞給她。
李重華接過,閉著一隻眼睛,另一隻眼透過琉璃珠看外面,果然,光彩四射。
「可以走了嗎?」鄭芒問。
「可以。」一行人出了店,沿著街道往前走。
鄭芒跟李重華並肩而行,其他人落在後面兩步距離,兩人一路走著,也沒說話。
但每當有人擠過來的時候,鄭芒都會輕輕的將李重華往自己身邊帶,或者直接伸手格擋開。
李重華從中感覺出了他在保護自己。
這個男人雖然話不多,但做的這些,她都看在眼裡。
等過了這個擁擠的地方,鄭芒道:「想逛就繼續逛,我要走了。」
李重華看著他,輕輕嗯了一聲。
鄭芒的眼神從她臉上掃過,轉身,「阿成,走了。」
身後的羅成顛顛的跑過去,「嫂子,我們先走了。」
李重華點點頭,看著他們混入人群。
將剩下的幾個自家店鋪逛完了後,眾人打道回府。
◎ ◎ ◎
羅成操控馬兒,靠近鄭芒,嬉皮笑臉的問:「大哥,晚上還回軍營嗎?」
鄭芒斜睨了他一眼。
「回府吧,家裡有個女人等著,多好的事啊。」鄭芒懶得理他,操控著胯下的駿馬,疾馳而去。
家裡那個女人,看著可不是個老實的,好不好,還真難說。
塞北的天,黑得比較遲。
雖然已經是辰時了,但還能看到一個橙紅色的大圓盤,掛在天邊,要墜不墜的。
李重華想,他今晚大概是不回來了,正要喊人傳膳,再次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鄭芒進屋,一抬眼,就看到了她。
李重華起身,朝他走來。已經被鄭芒解開的佩刀環釦,又不動聲色的被他扣了回去。
李重華走到他跟前,伸手幫他摘環釦。
看她低頭認真的樣子,鄭芒道:「妳不用特意做這些的。」哢噠一聲,釦子解開了。
李重華雙手環著他的腰,道:「我是你的妻子,總要幫你做一些什麼的,不是嗎?」
鄭芒望著她,她也望著他,兩人就跟在較勁似的,誰也沒先挪開眼睛。
就這麼對視了許久,外面傳來盼春的聲音,「夫人,傳膳嗎?」
李重華看著他,嘴角一翹,問:「大都督要一起用膳嗎?」看著她翹著的嘴角,閃著光的眸子,鄭芒嗯了一聲,只是那聲音,有些低沉。
李重華這才挪開視線,「傳膳……」說著,拽著鄭芒的手,來到架子前,讓他淨手。
鄭芒一邊洗手一邊問,「世子呢?」
「他在他院子裡用膳。」鄭芒擦了擦手,沒再說什麼。
◎ ◎ ◎
很快,侍女們端著飯菜進來了。
四菜一湯,並不奢華,但每一道菜,看著都精美無比。
鄭芒一時間不知道怎麼下筷子。
他基本都是在軍營,跟著眾人一起用飯,從來不講究這些,吃飯對他來講,就是填飽肚子。
李重華拿起白瓷碗,替他舀了一碗濃湯,「喝點湯暖暖身子。」鄭芒接過,幾口就喝完了。
李重華一愣,也沒說什麼,給自己舀了一碗,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結果她湯才喝完,鄭芒那邊已經一碗飯下肚了。
李重華趕緊放下筷子,要給他添飯,鄭芒避開,「不用,妳吃妳的。」
李重華沒再管他,等她擱下筷子後,鄭芒問:「吃飽了?」
李重華點頭。
「小雞吃的都比妳多。」他一邊說,一邊將所有的菜都倒進裝米飯的大碗裡,然後攪拌了兩下,快速的吃了起來,飯量大得驚人。
李重華什麼都沒說,只在他吃完的時候,又給他舀了一碗湯。
鄭芒兩口喝完,起身,「我去書房了。」昨晚上他這麼說的時候,就歇在那邊了。
李重華起身,「要給你留燈嗎?」
鄭芒停下,看她,他豈能不懂她話裡的意,於是他腳步一轉,又走到她身邊。
他個子很高,這會兒正好擋住了燈光,李重華就感覺一團黑影將她罩住了,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鄭芒繼續靠過去,逼得李重華一步一步後退,直到身體抵在桌子上,望著他的眸子,一閃一閃。
鄭芒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抬高,然後俯身,李重華嚇得閉上眼睛。鼻尖都是陌生的氣味,並不難聞,反倒還帶著一股她說不上來的味道。
感覺到他的鼻息噴在她的頸側,李重華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就聽鄭芒在她耳邊道:「等妳準備好了。」說完,不拖泥帶水的轉身離去。
等他走出後,李重華才捂著自己的臉,真是……有些丟臉。
但也有些沮喪,她的直覺沒錯,剛才那些舉動,不過是對她今天在上鋪裡的挑釁的回敬而已,這個男人,真的很不好對付。
鄭芒不是每日都回來,但只要回來了,也會跟她一起用餐,但一直沒有在主院留宿。
盼春跟知夏看了隱隱焦急,但又不好說什麼,主子的事,他們不好插嘴。
◎ ◎ ◎
這日,知夏忽然匆匆趕來。
「縣主……」李重華一看知夏穿著男裝,便知道是商鋪的事情。
「如何?」
「這是南邊傳來的消息。」說著遞給李重華一張紙條。
李重華看了一眼,然後將紙條丟在了炭盆裡。
知夏看著她,等她示下。
三個月前,她的前未婚夫王家,不知道從何處知道她手上有一筆不知哪來的銀錢,數目可觀。
王家居然無恥的以曾有婚約這事來試探她。意思是雖然她跟大都督成親了,但二人尚未洞房,如今三年期限也到了,都沒來接她,將她撂在這裡,不聞不問,肯定是不想娶她。
王家念在以往兩家的交情上,暗示可以作為她的後路,所謂的後路,就是讓她跟鄭芒解除婚約,再嫁給王子安。
李重華從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當日清河王府落魄的時候,解除了婚約,如今又得知王府有錢,數目還不少的時候,又派人來做說客,簡直是丟了王家祖宗八代的臉。
雖然氣憤,但李重華忍著沒撕破臉,他們派人明裡暗裡的試探,都被她擋了回去。
她經商這事,經不起推敲,只要王家稍微用點心,就能查到她身上。
王首輔在朝中的份量,她還是清楚的。
清河王府雖然也沾了個王字,是皇親,但早已經今時不同往日,王家想踩一踩,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卡住李明朗清河王的封號,所以她才逼不得已,帶著侄子來找鄭芒。
鄭芒現在是手握重兵的塞北大都督,王家不管是要找清河王府還是重華縣主的麻煩,都簡單的很,但要是找塞北大都督夫人的麻煩,那就要掂量掂量了。
她得儘快讓那個男人愛上她,願意成為她的靠山,見李重華半天不說話,知夏也不敢吱聲。
須臾後,李重華道:「吩咐下去,讓南邊的商號,慢慢的轉移出來,往北邊轉移。」
知夏一驚,南邊多是富饒之地,這北方荒蕪……
「前幾日出門,看了一下,發現北地也有北地的熱鬧,這裡靠近塞外,周圍多是蠻夷,但有些東西,中原很少見到,只要把這條路給打通了,以後就只作南來北往的生意,收入也是很客觀的。」
知夏點頭,明白了李重華的意思,與其被王家威脅還要擔心被查出身分的危險,不如結束掉那邊的生意,專門在北邊倒騰。
雖然掙的要少一些,但至少不用被人鉗制。
「每個城裡,只留下兩家商號,相互照應,其他的,慢慢撤出來,不要驚動當地商戶,讓他們往這邊來吧,妳負責安頓好他們的家眷。」
「是,奴婢這就去辦。」
知夏走了後,李重華揉了揉眉心,所謂的世家大族,真不要臉起來,是什麼事都幹的出來的。
◎ ◎ ◎
正出神呢,外面傳來羅成的聲音,「嫂子……」李重華起身,出去了。
羅成站在那,對李重華一拱手,「嫂子,大都督讓我接嫂子。」
「去往何處?」
「嫂子跟著來便知道了。」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李重華正要點頭。
聽到動靜的李明朗跑了過來,眼巴巴的看著她,李重華一笑,問羅成,「我能帶個小尾巴嗎?」小尾巴世子眼巴巴的看著他。
羅成點頭,「當然可以。」
於是李重華讓人簡單收拾了一些東西,上了馬車。
羅成親自護送,出了城,走了一個多時辰,馬車緩緩停下。
「嫂子,到了。」盼春掀開簾子,扶著李重華下來。
看到門口站立的士兵後,李重華驚訝的看著羅成。
羅成笑著道:「軍營裡每年都有一個大練兵,前十名的,大都督會賜晚宴跟白銀,正好今日就是,每年也就這一晚上,大傢伙能敞開了喝,敞開了鬧。嫂子肯定是沒見識過這般豪裝的場面。」
李重華點頭,她十三歲經商,不說走遍全國,也走了大半,什麼沒看過,什麼沒見過?還真就沒看過他形容的場景。
李明朗已經隱隱有些興奮了,他在最需要父親的年歲裡,失去了父親。
後來的日子裡,也知道他們沒了庇護,因此格外的懂事,從不像那些世家子弟們那樣肆意妄為,其實骨子裡,也是渴望能跟男性長輩接觸的。
李重華對他招招手,李明朗走了過去,乖巧的喊了一聲姑姑。
「好好玩,放開了玩兒,今天想怎麼玩,都可以。」
「真的可以嗎,姑姑?」
「真的。」李明朗高興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
李重華拍了拍侄子的後腦杓,一行人進了軍營。
羅成直接將李重華送到鄭芒的軍帳跟前,然後對李明朗道:「世子,想跟我一起去見識見識嗎?」李明朗看著李重華。
李重華點頭,李明朗跟著羅成跑了。因是在軍營,又是跟著羅成走的,所以也不擔心他的安全。
知夏跟盼春隨著李重華進了軍帳,第一個感覺,還是寒酸。
這半個月下來,她們也都知道了,大都督府,很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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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華被牆上的輿圖吸引了。上面畫的十分清楚,清楚到每一條小徑都標注的清清楚楚,甚至連樹木,都畫得有稜有角。
一張輿圖,占據了半個牆壁。
李重華也是走南闖北的人,看著看著,就入了神。直到耳邊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問她:「能看懂嗎?」
李重華回頭一看,鄭芒不知道何時站在她身邊,她看著他,點頭,「畫這個輿圖的人,很厲害。」
「哦,如何見得?」
別的路李重華不知道,但她知道,他們一路北上的這條路。就見她纖纖玉指,指著一條管道:「這條路,是我們北上的路。」
鄭芒有些驚訝,輿圖雖然畫的很清楚,但在不懂或者一知半解的人眼裡,也就是一幅粗糙的山水畫罷了,他沒想到她不但懂,居然還能準確的指出來。
「妳怎麼會看輿圖的?」
「走的地方多了,就會看了。」李重華說完,走到一旁坐下。
鄭芒也跟著走到她對面坐下,沒再提這事,而是道:「等下有個篝火晚宴,就是一群人熱鬧熱鬧,羅成那個大嘴巴提了一句,大傢伙就起哄說要見妳,妳別介意,他們就是想看看妳。」
「是想看看我能不能配得上他們心目中的大英雄,是嗎?」鄭芒看著她,也不否認。
李重華道:「剛來的路上,好多人都偷偷看我,還議論我。」
鄭芒點頭,「都是一群大老粗,不懂規矩,妳別介意。」李重華走南闖北,身上有一股世家閨秀們沒有的灑脫。
她道:「為何要介意?自然是要證明給他們看,重華縣主,可不是他們嘴裡那種嬌滴滴的大家閨秀。」
鄭芒看她那樣,臉上不自覺帶了一絲笑意,「說妳嬌滴滴,大家閨秀,不好嗎?」
「你笑了。」李重華忽然道,鄭芒一愣,看著她。
李重華道:「這半個月,我們一共見面五次,這是你唯一笑的一次。」
鄭芒看著她,李重華歪著腦袋,任由他打量。
鄭芒第一次有了種虧欠的感覺,他道:「是我的錯,我……會多回去的。」
「難道不是應該多笑嗎?」鄭芒被噎了下。
李重華一笑,「開玩笑的,知道你不善言辭。」
鄭芒點點頭,起身,「準備一下,快開始了。」說完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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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夏跟盼春趕緊過來給李重華梳妝。
其實也沒什麼好梳的,不過是稍微在描個眉而已。
很快,外面有人喊她,說是大都督有請,知夏跟盼春一左一右的立在她的身後,跟著士兵,往練兵場走去。
那裡早就坐了一排排的士兵們,十人一圈,然後圈子裡燃著篝火。
一目掃去,最少也有五十多個圈子,等李重華坐下後,鄭芒對她點點頭。
大都督跟夫人都來了,底下的人就更興奮了,一個個扯著嗓子叫喊,但距離太遠,李重華也聽不太明白。
塞北多是胡人,語言雜亂,李重華聽不太懂,於是她看著鄭芒。鄭芒一開始還看著底下的人,忽然感覺到什麼,一轉頭,就發現李重華在看著他。
鄭芒傾身,「何事?」
「我聽不懂他們說什麼。」
鄭芒直起身子坐好,「都是一些粗言亂語,聽不懂也無妨。」李重華扁了扁嘴,坐好,不看他了。
鄭芒斜睨了她一眼,這是……生氣了?他端起酒杯,默默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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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後,羅成帶著幾個將軍走了過來,幾人站成一排,舉杯對上面的兩人道:「末將恭祝大都督與夫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底下的人紛紛喊道,整齊劃一,聽的人忍不住就起了雞皮疙瘩。
李重華看著鄭芒,不是說是獎勵優秀的將士們嗎?怎麼還來這樣的祝賀詞?
鄭芒起身,李重華也跟著起身,兩人淡定的喝了杯中的酒,等人走後,鄭芒解釋道:「大概是羅成那臭小子弄的。」
李重華只點了點頭,她心裡明白,羅成肯定是跟他彙報過的,不然也不敢這麼突兀。
但表現的卻很冷淡,鄭芒扭頭看了她好幾眼。李重華忽然扭頭,兩人視線對上了。
鄭芒忽然有種被抓包的窘迫,但他沒動,看著李重華,須臾後問:「喜歡嗎?」
「喜歡什麼?」李重華問,不等鄭芒再說什麼,她道:「這些將士們不容易,條件艱苦,還能有這樣的軍容風貌,難得很。」這事雖然是羅成的主意,但確實知會過他,他沒反對。
他確實欠她的,說好的三年,結果一忙居然忘記了,其實也不是真的忘記了。
北地苦寒,三年前突然瘟疫,將本來就不富裕的塞北再一次掏空,這兩年,他減免稅收,想讓牧民跟老百姓們修生養息。
不僅如此,自己的軍餉,也大部份都花在了將士們的身上,實在是沒錢想其他的。
本想著明年六月,各地上繳稅收的時候,將府裡整修一番,再去接她的。
她是他的夫人,自然不會不聞不問,聽她這般回答,鄭芒點了點頭。
李重華暗道,這個男人,還真的是喜怒不形於色,一點看不出來內心的波動。
就在鄭芒看著下面士兵的時候,李重華忽然湊近,「把他們訓練的這麼優秀,足以證明,他們的大都督,也十分優秀。」
鄭芒側目,就看到這女人眼裡彷彿是有星星一般,閃的他看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