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假皇帝,卻要將他養在身邊,捉弄纏綿。
他是個真侍衛,卻要將她護在懷中,溫存疼愛。
阮佑山,沉穩如山,寬厚少言,人稱冷面使臣,
千軍萬馬大敵當前,他從容自處;天香國色的溫柔鄉,
他樂當柳下惠。可自從成了西涼長公主的少傅後,他發現,
自己在這位天之驕女的長公主面前,竟是輸得如此徹底。
十三歲那年,顏鳳稚任性嬌蠻;十九歲這年,顏鳳稚高傲嫵媚,
這麼多年來,尊貴的她不只愛對他頤指氣使,
又總恨不得跟他劃清界線,最好一輩子井水不犯河水,
可他,卻成了奪走她初夜的男人。這麼多年,面對她的肆意捉弄,
三番兩次爬上他的床,對他予取予求的求歡不說,
最終還害他被眾人說成是個斷袖之癖,可他,
卻忍不住對這位他高攀不起的長公主起了愛慕之心。
人家說,一夜夫妻到白首,顏鳳稚委屈的想,雖然自己爭強好勝,
但哪一次不是栽在阮佑山手裡,如果他也可以喜歡她,
那她一定會給他好多好多嫁妝的。誰知道,當阮佑山寵愛的說喜歡時,
這位任性慣了的長公主,竟然翻臉不認帳了!
第一章
叮鈴……慵懶的貓兒從簾幕後探出頭來,懶洋洋的踱到顏鳳稚腳下蹭了蹭。
軟榻上小憩的人兒輕悠悠的抬了眼,垂下來的雪足搔了搔貓兒的脖頸,說出口的話卻是尖酸:「又餓了?貪吃鬼。」
貓兒細細的喵了一聲,顯然是在抗議。
顏鳳稚抬手掩去了一個呵欠,用腳輕輕撥開貓兒,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靈……」剛一開口又滯住,緩神了片刻,顏鳳稚才想起了些什麼來。
哦,她怎麼忘了,此刻的自己,仍舊是皇帝。
今時今日,距離初次坐上龍椅的那一日已經過去一年多了,皇兄顏鳳臨一直在和皇后陸無雙玩你追我跑的遊戲,然而在他們的愛情遊戲裡,最倒楣的卻是她顏鳳稚。
雖然一直斷斷續續的替皇兄做這個皇帝,她倒也逐漸的輕車熟路起來,但是她畢竟是一個女人,又沒有高深的學問,處理國家大事都要通過和顏鳳臨書信交流來解決,這樣久了,誰都禁不住疲累。
不只疲累,還有寂寞。
顏鳳稚披著明黃的紋龍外衫起身,赤著足在寢殿裡踱了幾步,偌大又空曠的宮殿裡,只有這隻叫做元寶的貓兒和牠的鈴鐺聲陪伴自己。
她踩上一塊丈餘的青磚,定了定,又輕輕的跳到另一塊上,冰涼的青磚貼著自己的腳心,令她睡意全無,混亂的思緒打了個翻,又轉到今天那件事上去了。
「妳愛過嗎?」那個叫做赫連筠朵的女人這樣問她。
「不懂愛的女人真可悲。」那個叫做花榮里的男人這樣恥笑她。
愛過嗎?她不知道。
懂愛嗎?她也不知道。
如果愛是一種期待的話,那麼她只知道,自己的期待早就在等待中被磨沒了,那個叫做阮佑山的男人讓她等了將近兩年,明明還活著卻始終不肯露面。
這算什麼?明明臨走之前兩人還是相擁而眠的,明明說事情解決了就會來找她的,顏鳳稚甚至天真的以為她和阮佑山會有什麼結果,可兩年的等待讓她知道自己錯了。
更漏滴轉,恍然間天已經濛濛亮了。
總管太監蘇明安恭順的在殿外,輕聲道:「皇上,五更天了。」
顏鳳稚收回思緒,歎出口氣來,「別讓他們進來,我自己弄就好。」
抬起藕臂攏起披散的黑髮,寬大的寢衣衣袖滑下,露出羊脂玉般的皮膚來,她踱進內殿,蔥指插入髮間,和緩的揉了揉,緩足了神兒,抬眼往新置的梳妝臺看去,只見上面凌亂的攤著假髮和人皮面具。
日復一日,她已經對換裝過輕車熟路,可是換上這身衣服後,連元寶都不愛搭理自己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顏鳳稚才從寢殿走出來,蘇明安一直在殿外躬身站著,一見她出來,立刻小步迎上來,走到她身邊後長喚了一句:「更衣……」
這時,宮人們才魚貫而入,為這位「君王」披上明黃的龍袍。
顏鳳稚一聲不吭的任他們擺弄,完事之後才輕聲問蘇明安:「花榮里他們出城了?」
「是,連夜出城了。」
「跑得還真是快。」顏鳳稚輕嗤。
自打對阮佑山死心之後,她就開始網羅天下的好男人,而花榮里,就是她的第一個目標。
說起他來,就不得不說那位東夷的七公主赫連筠朵,她遠嫁西涼,要成為自己皇兄顏鳳臨的妃子,可惜顏鳳臨心裡只有陸無雙一人,按祖制納了幾位妃嬪就已經是千萬個不樂意了,更何況這個異國公主?
所以皇兄交給了自己一個任務,就是想方設法趕走這個公主。
顏鳳稚想不到辦法趕她,於是就決定潛出宮,親自將還在路上的七公主「解決」掉。
可她的計畫卻被護送赫連筠朵的花榮里打亂,而她漸漸發現這個叫花榮里的人,也算是個好男人,於是她臨時起意打算放他們一馬,以留下花榮里為交換條件,放走本來就不想和親的赫連筠朵。
可誰知道,他們倆居然是一對兒?她被拱起了無名火,憑什麼阮佑山對她薄情,這個花榮里卻要對那個女人痴情?
她就不信這個邪,偏要拆散他倆,可無論她利誘,還是死逼,這兩個人居然不肯就範。
蠢貨,全部都是蠢貨!她偏不信,偏不信……
「皇上。」蘇明安又叫了一聲,「大臣們都等著呢。」
「嗯。」顏鳳稚收回思緒,整理了下表情,緩步離開寢殿。
殿外昭貴嬪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儀元殿的大門甫一打開,昭貴嬪就娉婷的走上來,半蹲下行禮,「皇上金安。」
若不是被逼到了一定程度,她如何會天還沒亮就等在了儀元殿外?
皇上獨寵皇后多年,他們一干嬪妃只能乾看著守活寡,如今皇后好不容易出走了,本以為皇上的雨露終於可以灑下,可誰知,兩年來竟然仍是一次都不招幸她們。
以前他多少還會招她們過去喝喝茶、說說話,好歹走一下過場,這兩年可倒好,連走過場的招見都沒有了!昭貴嬪咬了咬牙,交握在腰際的手輕輕握起。
「嗯。」顏鳳稚迅速的瞥了眼蘇明安。
「娘娘,皇上這幾日的喉疾又犯了,當下恐怕不能和娘娘說話了。」
「這個時辰,臣妾怎麼敢拉著皇上說話呢?只是多日未見,來看一眼皇上是否安好罷了。」昭貴嬪安分的低著頭,又緩緩的退到一邊去了,然後規規矩矩的行禮,和殿外的一行宮人恭送「皇上」上朝。
乘著禦輦走出去好遠,顏鳳稚才開口:「以後不許她在殿外守著。」
蘇明安陪笑,眼角上堆積著笑紋,「貴嬪娘娘只是太過想念皇上罷了。」
「她想的明明是……」
「正是陛下呀。」蘇明安搶言道。
◎ ◎ ◎
一年後,東夷帝都。
顏鳳稚站在一處宅子的大門前,扶著門前的石獅子往裡面巴望,裡面的僕人不多,皆是穿著素色衣衫。
左顧右盼了許久卻不見那熟悉的身影,顏鳳稚有些不耐,轉過身來,嘀咕著自己這是在幹什麼?明明死了心,為什麼還要過來這裡……不不,自己不過是順路來的,她這回來東夷,無非是想看看那兩個人過如何。
赫連筠朵和花榮里,本以為自己會一語中的,本以為他們自以為是的愛情不會長久,可沒想到千里迢迢的一程,卻讓自己看到了那圓滿的一幕,還有了孩子。
許是看到了這樣溫馨的畫面,令那顆沉寂的心又稍稍悸動了起來,才會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這裡,想要再看看他。
「小姐,我們還等嗎?」靈之怯怯的問。
「不等了。」再等,又會等到什麼?顏鳳稚苦笑,搖了搖頭。
「籲……」一輛馬車緩緩的停在了宅子外,車夫跳下來招呼了一聲:「爺回府了!」
顏鳳稚身子一僵,微微瞠目,倏地轉過身去。
馬車上共下來了三個人,首先下來的男人挺拔又英俊,一襲藏青色錦袍,腰束白玉革帶,他放下衣袂,轉身扶住緊跟著下來的女子。
那女子也很美麗,一條素白色的撒花羅裙,她就著男人的手,娉婷落地,最後出場的是個奶娃娃,長得粉雕玉琢,被男人抱下馬車,嘻嘻的笑個不停。
「小姐……」靈之驚愕的捂住了唇。
「是他。」顏鳳稚側身躲到石獅子後,伸手扶住。
「爹。」娃娃奶聲奶氣的聲音鑽到顏鳳稚的耳朵裡,針一樣尖銳。
那就是他當年的幼子吧?真好,才幾年的功夫,就給兒子找了娘。
「小姐,少傅他……」
「我們走。」顏鳳稚突然說,似乎一刻也不想在這多待了。
她真是多餘,好端端的來這裡幹什麼?剛看完一齣家庭和睦的好戲還不夠嗎?現在又看到了這一齣,好啊……好啊,一家三口,好得很!
顏鳳稚咬了咬唇,手無意識的用力撥弄著腕上的那串銀鐲子,然後眼淚不爭氣的滑了下來……
然而就在她離開不久,那奶娃娃就又撲到了女子的懷中,撒嬌著磨蹭,「小姑,麟兒想吃奶羹嘛。」
柔弱的女子頗有些費力的抱著這壯得和小豬一樣的男娃,先是寵溺地親了親他的腦門兒,而後無奈的看向因為兒子掙扎跑走而駐足的阮佑山。
「哥……奶羹又不是葷的,就別管著麟兒了。」
「不許撒嬌耍賴。」阮佑山一雙鷹眸微微瞇起,「爺爺的忌日。」
「嗚嗚嗚……」被他那眼神一盯,阮麟兒嘴一扁,哼唧哼唧著就要哭了出來。
「哥,別總兇他嘛,麟兒還是個小孩子。」小妹還在一旁搭腔。
阮佑山勻了勻氣,臉上的線條冷硬,但眼神卻是柔和的,他看了眼阮麟兒和小妹阮夙玉,丟下一句「隨你們」就轉身回房了。
庭院中的一大一小對視一眼,旋即吐出舌頭一笑,這個當家男人啊,根本就是個面冷心軟的紙老虎,只是原先他好歹還會笑一笑,可自從阮老爺子因為那件事一病不起,最後歸天之後,他就很久沒笑過了。
阮佑山是個至孝的人,素衣素食為父親守孝三年,而今日,守孝期剛滿。
阮夙玉放下阮麟兒,有些擔憂的朝阮佑山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今日之後,哥哥的心結能不能徹底打開,能不能徹底的忘記當年的事重新開始。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哥哥能再去西涼一趟,因為在出事之前,哥哥露出笑容最多的時候,就是從西涼剛回來的那幾日,或許在那,有能令他開心的人或事呢。
◎ ◎ ◎
當年剛入冬,阮佑山就又來西涼報到了。
其實他因為守孝這件事早就給顏鳳臨寫了書信,表示守孝期滿就會再去西涼任職,而顏鳳臨也很支持他,因為有過這個共識,所以阮佑山根本想不通,為什麼一來西涼,「顏鳳臨」就給他擺了一個天大的臉色看?
好傢伙,瞧這一把臉,黑得好似鍋底,以往溫吞的目光也變得凌厲起來。
「參見皇上。」阮佑山俐落的撩袍跪下,語速一如既往的慢,「吾皇萬歲。」
「幾近三年了,阮少傅別來無恙啊。」顏鳳稚坐在龍椅上,皮笑肉不笑的說。
阮佑山未答,亦是不敢起身,只覺得皇上的聲音聽起來不大對。
顏鳳稚俯視著他,滿心的恨意洶湧,只恨不得能公報私仇的處決了他,可是處死也太便宜他了。
顏鳳稚的指在龍椅扶手上的獸首上打轉,忍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質問,轉而漫不經心的說:「少傅今年來得很不湊巧,小妹她出去遊山玩水招駙馬去了,現下並未在宮中。」
招駙馬?阮佑山眉心一跳,差點就驚愕的站起身來,「公主不在?」
「但這並不代表阮少傅可以回去。」
顏鳳稚誤會了他的意思,滿眼寒意,「這三個月,阮卿就暫且待在朕的身邊吧。」
將阮佑山詫異卻又極力掩飾的表情納入眼底,顏鳳稚瞬間笑容可掬起來,「二品的御前帶刀行走,只聽命於朕,怎麼,這個安排阮卿還滿意嗎?」她端著下巴,笑吟吟的凝視著阮佑山。
阮佑山,我保證讓你三個月以後變成「御前爬走」!
被她看得渾身不舒服,阮佑山垂下眼,「微臣不敢抗旨。」
顏鳳稚長長的「哦」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問:「不敢抗旨,也就是不願接旨的意思嘍?」
短暫的靜默過後,便是拍桌子的響聲,顏鳳稚拍案而起,喝斥道:「怎麼,阮卿對朕的旨意很有意見嘛!」
阮佑山一直跪著,現下便伏到地上,不知道自己到底那句話讓陛下聽出大逆不道的意思了,只好先認罪:「微臣絕無忤逆之意。」
朝著地面的臉上滿是疑惑,透過模糊可見人影的丈餘青磚看著自己,一頭的霧水在腦中晃蕩,三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能讓原本溫和的皇上變得這樣喜怒無常,隱隱的,竟有些當年顏鳳稚的樣子。
「朕說你忤逆,你便是忤逆了!」顏鳳稚厲聲道:「來人哪,先把阮佑山拖下去,打上二十大板!」
大內侍衛魚貫而入,將阮佑山架起來。
雙膝離開地面,有些麻痺,他抬頭,淡淡的朝顏鳳稚看去一眼,而後很意外的,在那雙眸子裡看到熊熊的怒火與恨意。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幾年來他們交集不多,但為數不多的相處也是比較融洽的,在記憶中,顏鳳臨是個挺好相處的君王,所以說,他眼裡的怒意到底源自哪裡?
難道說……一道金光自阮佑山腦中劈過,他知道自己和顏鳳稚的關係了?
「阮佑山,你可知罪?」顏鳳稚示意侍衛先別動。
「微臣糊塗。」阮佑山仍不敢確定那個念頭,只好不卑不亢道。
「糊塗?好,拉下去打,打完了他就明白了。」顏鳳稚冷笑,拂袖轉過身。
二十大板對於阮佑山來說不算什麼,這與軍中的軍棍相比,根本無法同日而語,所以即便是屁股開了花,他還是能行走自如、面不改色。
正因為他這副皮不痛、肉不癢的樣子,才讓顏鳳稚一點都不解氣!枉她還搬了椅子坐在殿外,親眼看著他被壓在長凳上挨板子,結果人家一點事兒沒有,自己卻憋屈得要死。
每一棍子狠狠落下,就會發出一聲悶響,顏鳳稚聽著都肉疼,對方卻是頂多皺一下眉,更別說什麼求饒了。
二十杖打畢,顏鳳稚捧著茶杯的手心都出了汗,猶豫了半晌,卻也沒說出「再接著打」這幾個字,狠狠的瞪了眼皮糙肉厚的阮佑山,不甘心的說:「行了,下來吧。」言罷,抬手將茶杯遞給宮婢,勻了勻氣息,又說道:「蘇明安,你帶著阮少傅去侍衛監劃個名字,再領了御前行走的腰牌。」
一向畏寒的她在外面待了這一會兒,就已經呼吸發顫了,一想到自己白凍了這麼久也沒解恨不禁有些懊惱,揉了揉鼻子,偷偷的又白了阮佑山一眼,只見他此刻已經從長凳上下來,筆直的跪著。
「奴才明白。」蘇明安笑道,「只是奴才多句嘴,皇上喉疾未癒,不易動氣啊。」
「嗯。」顏鳳稚鎮定的嗯了一聲,心裡卻打起了鼓。
若不是蘇明安提醒,自己險些忘了,裝容易變,嗓音卻不好變,上朝時離得遠,大臣聽不清,可這一回自己和阮佑山可離得夠近,恐怕他已經聽出了破綻,不過好在蘇明安夠機敏,適時的提醒了自己,還讓阮佑山明白了自己的聲音有變是喉疾所致。
「貴嬪娘娘燉了冰糖百合枇杷湯,正候在殿外呢。」
「又是她……」顏鳳稚的眉下意識的蹙起,眉宇間有些不耐煩。
「奴才聽說,這種湯很養嗓子。」
「那朕便去嚐嚐吧。」顏鳳稚清了清嗓子,搭著蘇明安的手起身,掃了阮佑山一眼,「這只是小懲大戒,未來的三月內,阮卿可要恪守本分、謹言慎行,朕可不喜歡身邊的人肆意的忤逆朕。」
或許這頓打阮佑山挨得很冤枉,她的理由也很牽強,但她不需要解釋,他也不需要明白,阮佑山就是該打!
「微臣遵旨。」阮佑山直挺挺的跪著,垂著眼道。
「你帶他去吧。」顏鳳稚對蘇明安使了個顏色,旋即神色煩躁的回了儀元殿,隨行的內監也呼啦啦的散去。
恭送聖上離開後,蘇明安弓身,緩步退到阮佑山身邊,一甩拂塵施了一禮,笑吟吟道:「阮侍衛,奴才先帶您去上些藥吧。」
阮佑山緩緩起身,客氣道:「這點傷不妨事,請帶路。」
蘇明安笑了笑,引著阮佑山往侍衛監走,在路上也不禁在心裡犯了嘀咕。
長公主今兒這是怎麼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把人給打了,假扮皇帝以來,她一直小心翼翼、悉心周全,這一日怎麼這樣失分寸?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皇上呢……
正想著,阮佑山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煩問一句。」他猶豫了一下,語氣僵硬又緩慢:「長公主,何時回來?」
蘇明安笑容未變,迅速道:「這您可問住奴才了,長公主隨性慣了。」
阮佑山擰眉,「聽皇上說,去招駙馬了?」
蘇明安還是笑,「皇上自然比奴才知道的多,皇上若說是,便是了。」
阮佑山忍不住罵了句老滑頭,說話滴水不漏,看來從他嘴裡根本什麼都問不出來。
之後隨著蘇明安去花名冊上登記了名字,又去侍衛監領了衣服、腰牌和佩刀,期間巧遇到了顏鳳稚的貼身婢女靈之,阮佑山眼中一亮,不露聲色的將她攔下。
靈之抬眼瞧見是他,當即冷下臉來,敷衍的行了一禮,「阮少傅。」
阮佑山沒深究她的臉色,簡單的問:「沒和公主出宮?」
靈之蹙起了眉,眼中似有怒意,但硬是壓下,冷冷的笑,「阮少傅還關心咱們公主去了哪裡嗎?奴婢以為阮少傅只顧在東夷逍遙,將咱們公主忘得一乾二淨呢!」
蘇明安聽著更是不明就裡,只是暗歎這阮少傅到底是如何得罪了長公主啊,這一主一僕都這麼嘲諷他。
阮佑山也不惱,「姑娘何意?」
靈之「哼」了一聲,「奴婢能有什麼意思,少傅見諒,奴婢還有差事要做,先走一步了。」她又是敷衍的施了一禮,側身對著蘇明安行了禮,旋即匆匆的走了。
蘇明安應了,而後抬眼瞧了阮佑山一眼,卻看這阮少傅好大的氣度,絲毫不見怒色。
「阮侍衛,咱們走吧。」他笑著行禮。
「她的意思……」阮佑山微微頷首,呢喃著。
「哎喲,這奴才怎麼會知道?大抵那婢女不知在哪位主子那裡受了氣,正憋著火呢,哎,阮侍衛,咱們不能耽擱了,皇上那邊還等著。」蘇明安以為是問他,連忙對著阮佑山做了個請的手勢,只盼他快點去皇上那報備,免得又惹了看他不順眼的長公主,再賞了幾十個板子。
在阮佑山這裡,皇上的影響力遠不如顏鳳稚,他如今滿心想的,都是為什麼靈之要那樣說?為什麼顏鳳稚要出去招選駙馬?而顏鳳臨,又是不是因為知道了他們的事,才這樣對待自己的?
心事重重的帶上了髮冠,將下顎上的帶子隨便一繫,又捋了捋髮冠上帶著的垂絛,一抬眼,就被帶到了儀元殿的殿外。
蘇明安站在殿外,一拱手,「阮侍衛,請吧。」
偌大的儀元殿內,只有他們兩人。
偏殿不如正殿那般寬敞莊嚴,偌大的書架佔據了一片牆,各種書籍卷宗整齊的排於其上,書架前是長形書案,案角疊著厚厚的奏摺,轉眼再看,「顏鳳臨」坐在窗前的炕案上,斜倚著炕几,手裡正把玩著上面的琺瑯小瓶。
阮佑山施了一禮,態度不卑不亢,「參見皇上。」
「看起來二十板子沒能讓阮卿有任何折損呢。」
顏鳳稚捏著琺瑯小瓶一笑,刻意壓了壓聲音:「既然如此,那朕也就不考慮你的傷了,現下聽雪堂的梅花開得正好,阮卿就去給朕採些來,點綴這烏沉沉的儀元殿吧。」她緩緩補充:「對了,朕要梅花,不要梅枝,梅花要每棵樹最高樹杈上的那一朵,可不要用輕功去採,免得颳落了其他梅花,可惜了紅梅。」
這唱的又是哪一齣?阮佑山面不改色,拱手接了旨,二話不說的出去摘梅了。
這時候,他已經默認「顏鳳臨」是知道了自己和顏鳳稚的事了,自己佔了人家妹妹的身子,砍了腦袋都不為過,如今這樣刁難他,根本不算什麼。
於是阮佑山懷著愧意,任勞任怨的由顏鳳稚差遣,他前腳退下,顏鳳稚後腳就爬起來,貼到窗邊,透過縫隙瞧著他,果真是一點兒的異議都沒有啊。
「蘇明安!」待他走遠後,顏鳳稚突然大喊。
「奴才在。」蘇明安忙不迭的小跑進來。
「去聽雪堂。」顏鳳稚起身,又囑咐:「不許帶別人。」
「是。」蘇明安諾諾的應了,而後連忙跟上去,使了記眼色,那小徒弟就將大氅捧了上來,蘇明安接過,披到顏鳳稚的身上,接著又依次接過了風帽和手捂,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您這是要去……賞梅?」
「嗯,賞梅。」顏鳳稚肅著臉。
昨夜剛落了雪,滿眼素白,滿園的梅花香氣肆意,點點的朱紅在白雪上綻放,更顯得如沁血般殷紅。
就在這一片銀白嫣紅當中,一抹暗綠色的身影在其中靈活的穿梭,他沒有施展輕功,規規矩矩的在樹上爬上爬下,又刻意壓了力,放緩了動作,連一朵梅花都沒有碰落,正因如此,才更費心費力,加之他身上又有傷,所以即便穿得單薄,細汗仍是浸透了衣裳。
顏鳳稚攏著手捂,沉著臉看他爬上爬下,他是鐵打的不成?不懂得疼、不懂得累嗎?剛被打了二十板子,就這樣爬上爬下的。
終於是捺不住了,喝令蘇明安在遠處等著,「全副武裝」的顏鳳稚略顯笨拙的走到梅林中,仰著頭呼喝:「阮卿可放輕了動作,莫要碰掉了花骨朵!」
樹下的喝令聲令阮佑山手一抖,碰了手側的樹枝,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好死不死的灑進了顏鳳稚的眼,她驚呼了一聲,連忙捂著眼後退了幾步。
「好冰!」顏鳳稚下意識的低呼了一聲。
「皇上小心!」不遠處的蘇明安驚叫了一聲,攜著眾太監趕過來。
然而這時候,阮佑山已經迅速的飛了下來,一把摟住因為踩了大氅就要摔倒的顏鳳稚。
長臂在她腰際猛地一收,兩人的距離驟然逼近,一股子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翼,阮佑山臉色一變,蹙起濃眉,「皇上?」
顏鳳稚艱難的睜開眼,先就瞧見一張逼近的臉,對方稜角分明,星眉郎目,捂著自己腰部的大手溫熱,幾乎燙紅了自己的臉。
「皇上……皇上可摔著了沒?」彼時,蘇明安已經趕了過來,緊張兮兮的問。
阮佑山左看了一眼,突然神色一慌,像被人捉了奸一樣迅速的收手,然而顏鳳稚「咚」的一聲就摔在地了。
周遭霎時就靜了,蘇明安呆呆的看著當今聖上被人丟到地上,只見她先是驚了一會兒,而後臉猛地漲紅,嗖的跳起來,指著阮佑山的鼻子大罵:「你居然敢將朕扔在地上!」
是啊,他怎麼敢把皇上扔在地上……眾太監們也在跟著默默的腹誹,那一下子摔得可不輕呢。
「臣該死。」阮佑山跪下,一滴汗因為他的動作而沿著喉結滑進領子。
顏鳳稚的目光順著汗往下一瞅,而後尷尬的清了清嗓子:「今晚摘不齊一百朵梅花,就不許吃晚膳,不許睡覺!」
移開了目光,顏鳳稚氣呼呼的下了旨,而後喚了句蘇明安,忍著去揉屁股的衝動,扶著他的手匆匆的離開了聽雪堂,獨留下阮佑山一個怔忡的站在原地,一肚子的疑問。
為什麼他身上的香氣,和顏鳳稚的那麼像?
第二章
這幾日,儀元殿的偏殿外多了數十個青花瓷大缸,缸裡用水泡著梅花,林林總總的算上,總得有一百朵,儀元殿裡飄著梅香,給這一直以來都烏沉沉的殿宇添了幾分的生氣。
與那大缸一樣突兀出現的,還有皇帝身邊新上任的阮侍衛,一襲暗綠色的長衣和束緊的黑色革帶襯得他身姿挺拔,烏髮被髮冠整齊的束起,冠上垂下的紅色垂絛勾勒著他英朗的線條,更顯得他星眉朗目,英氣逼人。
這樣一個英俊的侍衛總在皇上跟前晃來晃去,免不了就招致了不少小宮女的目光。因為都知道他是年年都來的阮少傅,所以這回才更詫異,原來這少傅穿儒雅文服的時候,風度翩翩、溫文爾雅,而穿這武服時,竟也能這般威風凜凜。
然而這樣的目光卻令顏鳳稚十分、百分、千分的不舒服!招蜂引蝶的禍水,她原來也以為阮佑山沉穩內斂,可誰知道骨子裡卻是薄情又下流!
顏鳳稚狠狠的想,抬手撥弄了下缸裡的水。
阮佑山筆直的站在她身後,堅決遵守著「寸步不離」的命令。
「這幾日宮裡的流言很多,不知道阮卿聽到了沒有?」
「請皇上明示。」阮佑山單手扶著腰間的劍,不疾不徐的說。
「宮婢們都說阮卿是文武雙全的人才呢。」
「臣愧不敢當。」阮佑山低頭。
「阮卿謙遜了。」顏鳳稚冷冷一笑,攏了衣袖回身,龍袍上厚厚的棉絨掩了她的下巴,眼波彷若湖水,瀲灩著冰冷冷的波光。
「朕也開始覺得,如此良才做了侍衛,是不是大材小用了?」沒等阮佑山回話,她一揚下巴笑道:「朕思忖了一下,既是良才,就不能只單單做侍衛,所以……」她頓了頓,「來伺候朕用膳吧。」
阮佑山長目一瞇,迅即低頭,「微臣……遵旨。」
午膳時分,昭貴嬪在殿外求見,彼時珍饈已經擺滿了桌,這個消息卻令顏鳳稚沒了胃口。
「娘娘說親自下廚做了皇上愛吃的菜。」蘇明安道。
「那……」本想拒絕的,但一想阮佑山還在,如此冷落妃嬪容易露了馬腳,於是只好不情不願的說:「好久沒嚐貴嬪的手藝了,宣她進來一同用膳吧。」
蘇明安出去宣了人,而後回來站著,拿起了筷子剛準備挾菜就被顏鳳稚攔下,「哎,今日讓阮卿給朕布菜吧。」
「這……」蘇明安看了眼阮佑山。
「我來吧。」阮佑山上前,接過了銀筷子。
這時候,昭貴嬪也進來了,她請了安,而後小心的坐下,抬眼間不經意的掃了眼阮佑山,接著又低下頭去,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又惹了皇上的不高興,趕了自己出去。
用膳期間,顏鳳稚沒怎麼和昭貴嬪說話,一旦開口便是指使阮佑山挾這個、挾那個,但是挾的多了不好,少了也不好,汁多了嫌膩,汁少了又太淡,一頓飯吃下來,阮佑山幾乎筷子沒離手,始終在默默的接受顏鳳稚不平等的苛待。
吃得差不多了,顏鳳稚一抬手,阮佑山沒明白,倒是蘇明安眼疾手快的遞了杯茶給他。
他會意,將茶奉給了顏鳳稚,她喝下一口,漱了漱口就要吐出來。
阮佑山不知道還有這一道程序,見她馬上要吐出來了,根本沒細想,捧著手就湊了上去,一口茶,一滴不漏的被他捧在了手心裡。
顏鳳稚一愣,接過蘇明安遞上的帕子拭了拭唇,阮佑山也是愣了。
昭貴嬪忍不住笑了笑,「阮侍衛很有趣啊。」
阮佑山捧著口茶,眼看著就要沿著指縫滴下去,好在蘇明安送過來小痰盂,他才把那茶倒了,又用帕子擦了擦手。
顏鳳稚忍不住嘲笑他,「阮卿,看來他人確實是繆誇你了,卿文武雙全,但這侍人之道,卻不是很精通啊。」她放下拭唇的帕子,輕輕起身,「愛妃的手藝越發精進了。」
「皇上喜歡就好。」昭貴嬪溫柔的笑笑。
「下次不用親自下廚,免得汙了這雙柔荑。」她壓低了嗓子,一抬眼,「蘇明安,取了西域進貢的珍珠膏賞給貴嬪吧,妳的手很美,好生保養才是。」後半句是對昭貴嬪說的,不等對方謝恩,她就已經轉了身,以體乏為由,去偏殿休息了。
昭貴嬪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但仍是盈盈一拜謝恩,起身準備告退時,卻聽到顏鳳稚將阮佑山叫了進去。
「蘇公公……」昭貴嬪咬了咬唇。
「娘娘先回宮吧,奴才一會兒將珍珠膏送到您宮中去。」蘇明安笑吟吟的打斷。
「勞煩公公了。」昭貴嬪咽回了詢問的話,又朝那緊閉的殿門看了眼,離開了。
之後無論何時昭貴嬪去見皇上,都能看到這位阮侍衛,他總是少言寡語的跟在皇上身後,任其差遣。
和當今的君王相比,他烏黑的眸子更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但是阮佑山又算不得多高大魁梧,遠遠的瞧著,多半屬於挺拔高挑的那一類,只是總繃著臉,因為過於嚴肅而顯得冷漠了些,但就是這位英俊又沉默的冷面侍衛,總是被皇上如孫子一樣的使喚。
這幾日又落了一場雪,殿外大缸裡的梅花又換了一撥,依舊是阮佑山摘來的梅花。
算起來,阮佑山留下來也快一個月了,這期間他用驚人的學習能力,迅速的掌握了伺候顏鳳稚的技巧,並且默默的記下了她所有的生活習慣,所以很快就從當初的手忙腳亂變得輕車熟路起來。
正因為逐漸摸清了這皇上的脾性,阮佑山才越來越覺得奇怪,這個顏鳳臨跟當初自己所認識的,完全像是兩個人,而且從始至終,他始終沒有和自己說過顏鳳稚的事情。
「阮……」顏鳳稚正在看卷宗,突然沉吟了一聲。
阮佑山驟然回神,在她抬手的那一瞬,就把早已晾好的溫熱的茶奉了上去。
顏鳳稚看了眼手中的茶碗,略微詫異的揚了揚眉,「這是……」
阮佑山替她掀開了杯蓋子,恭敬的退開幾步,「六安瓜片。」
顏鳳稚想要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舔了舔唇,回過頭去喝了口茶。
這幾日阮佑山是完全把自己給摸清了,什麼事都做得恰到好處,搞得自己都沒辦法借題發揮來整整他了。
不行,她就不信這個邪!顏鳳稚眼珠一轉,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拿起筆來添飽了墨。
阮佑山不動聲色的看著她的動作,一面揣測著她下一步的動作,一面整理著腦中零零碎碎的片段,然後在她剛欲張口時候探手過去,輕巧的取下她手中的筆,將側揚起的狼毫拔下,又重新架在她指間。
顏鳳稚一哽,咕噥了一下,又重新去看卷宗了。
◎ ◎ ◎
喲呵,她就治不了這個混蛋了是不?
精神折磨不奏效,肉體折磨就跟給他撓癢癢一樣,顏鳳稚屢戰屢敗,終日輾轉反側,卻始終不得要領,於是不禁心生恨意,只覺得一肚子的火沒處撒。
難道就這樣縱容他「逍遙法外」,然後三月期滿後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不行,她不甘心,絕對不甘心!在床上打個滾,顏鳳稚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阮佑山現下就住在儀元殿的偏殿,方便她差遣,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自己索性潛進去了斷了這個混蛋算了。
腦袋一熱,顏鳳稚披著明黃的寢袍,也沒戴面具,先去看了眼香爐裡的香燒得如何,然後赤著腳溜出了正殿,然後躡手躡腳的跑到偏殿外。
偏殿的燈還亮著,阮佑山竟是還沒睡下,她眼珠兒一轉,一時起了好奇,偷偷將門啟開了一條縫,只見他將上衣掖到了腰帶中,正在房中打拳。
他拳拳有力,步履穩健,出拳快,而收勢穩,拳腳間隱約帶著了風聲,他的招式簡單,但在每一個動作裡都似乎蘊藏了無限力量。
顏鳳稚忍不住看得發怔,目光自他赤裸的胸膛上劃過,健美卻不過分碩大的肌肉上分布著小小的汗珠,一滴一滴,順沿著顏色淺淡的疤痕上滑下……傷痕?顏鳳稚一瞬間就想起了當初他危在旦夕的樣子,這傷疤或許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他轉了個身,腰際的紅腫就露了出來,只見寬肩乍腰的背脊之上,分布著一道又一道的杖痕,臀上的傷痕密集了些,觸目驚心的延伸到了褲帶裡面。
這顯然就是白天落下的痕跡……顏鳳稚咬了咬唇,暗地裡咒罵那幾個太監怎麼就敢下這樣的狠手!
正想著明天用什麼辦法發落他們幾個的時候,就感到一道目光倏的朝這邊看了過來,顏鳳稚心咯噔一跳,轉身就跑。
阮佑山迅速的攏上衣服,幾步跨過來「刷」的開了門,門外空無一人,殿外沒有掌燈,黑漆漆的,四下掃視了一下,最終在門前的地上停了停。
阮佑山瞇眼,俯身下去把那明黃色的布料撿起來,躲在殿門口的顏鳳稚屏住了呼吸,並未發現自己的寢袍缺了一角,只覺得心撲通撲通的跳了跳,直到阮佑山關門回去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阮佑山回去後就熄了燈,和衣躺上床,然後抬起手,將那布料舉到了眼前打量。
◎ ◎ ◎
顏鳳稚是第二天早晨才發現寢袍破了角的,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肯定是昨天太著急,不知道勾到哪給撕下來的。
於是天還沒亮,顏鳳稚就弓著身子在殿裡繞了好幾圈,可翻遍了所有角落也沒找到,該不會被阮佑山發現了吧?這一夜也沒人來過儀元殿啊。
顏鳳稚在大殿裡轉來轉去,不知何時醒來的貓咪元寶也跑了出來,跟在她腳邊繞。
「叮鈴」元寶脖子上的鈴鐺清脆的一響,顏鳳稚大驚,連忙把元寶抱起來摟在懷裡,警惕的聽著周圍的動靜,希望不要吵醒了阮佑山才好。
屏息了一陣,確定沒異動之後,她才鬆了口氣,對著元寶嘟囔:「你這貓兒,除了吃就會惹禍。」之後將元寶摟在懷裡,顏鳳稚不死心的又到處找尋了一下,希望這小衣角自己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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