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日為臣,寵她嬌蠻;一日為夫,死心將她離棄。
她一人之下,恨他冷漠;一朝為君,寒心為他落淚。
顏鳳稚,美豔嬌縱,霸道任性,被眾皇兄寵得無法無天的長公主,
帝王家的女子禮儀,她不當一回事;大家閨秀的琴棋書藝,她樣樣不通,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天子都要小心將她捧著、寵著,
可眼前的這個阮佑山,初次見面就教皇兄欽點為公主少傅!
顏鳳稚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頎長的身型,冷峻的面容,
她橫看豎看,恨不得將阮佑山給踢得老遠,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什麼公主少傅?她才不稀罕!可這人與她八字不合就算了,
面癱木訥她也不計較,憑什麼在自己強行將他押上床後,
竟是被這個沒半點情趣的男人給反壓在床,一折騰就是一整夜,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兩人這樣滾來滾去、打來打去,居然還打出了感情。
阮佑山,能文能武,不善言辭,卻是唯一治得了顏鳳稚的男子,
他從未想過高攀,但那一夜後,他心想,只要她開口,他會負責的,
不管別人會如何說他攀龍附鳳,說他痴心妄想,他都會對顏鳳稚負責到底。
第一章
公元五四三年,西涼的長公主顏鳳稚已經長到了十三歲,但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少傅。
國君顏鳳臨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被她趕走的少傅個數,忍不住露出了憂鬱的、頭疼的表情,「稚兒,這是第二十三個了。」雖然他們兄弟幾個都很寶貝這個妹妹,也不需要她有多大的學問,但好歹,也要會識字吧?
「找不到合適的,一百二十三個也不算多啊。」顏鳳稚無辜的眨眼。
「妳是找少傅,又不是找駙馬,何必這樣挑剔?」顏鳳臨撫額沉吟。
「少傅天天都跟著我,和駙馬有什麼區別?我才不要一個白鬍子老頭跟著我,那樣稚兒會不開心的。」顏鳳稚合上手裡本來就沒看幾頁的書,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來,「難道皇兄希望看到稚兒天天不開心的學功課嗎?」
「當然不希望……」
「所以稚兒不是不懂事,只是在等待一個很好的少傅呀。」
「雖然是這樣……」
顏鳳臨覺得很有必要給這個寶貝妹妹解釋一下,少傅和駙馬的真正區別在於哪裡,可這時候,總管太監急匆匆的走過來,弓身站到顏鳳臨的身側,低聲喊了句:「皇上。」
顏鳳臨蹙眉,「怎麼了?」
「為長公主所覓的新少傅在府中心臟病發,不能來了。」
「朕昨天才欽點了他,今日他就病發了?」顏鳳臨無奈的想,哎,這位張少傅也不過是自保罷了,要是真來給她的寶貝妹妹上課,病發也是遲早的事。
抬眼瞧著總管太監還有話說的樣子,便又問:「還有何事?」
「東夷的使者今日進京了,正在宮門外候著。」
「宣他們去昭陽殿,等著朕召見。」顏鳳臨想了想又道:「叫上無雙。」
「是。」太監壓身倒退了幾步,而後匆匆退下。
「哼,沒用的老傢伙。」顏鳳稚不屑道。
「稚兒。」顏鳳臨不悅的看了她一眼,「不許這樣說話。」
「本來就是嘛,身子骨不好還當什麼少傅……」顏鳳稚嘟囔了幾句。
「朕去接見使者,妳自己好好看會兒書,不許到處亂跑,也不許招引宮人跟妳玩骰子,知道嗎?」顏鳳臨不放心的囑咐了幾句,今日沒有少傅看著她,嬤嬤們也都管不了她,這丫頭恐怕會玩瘋了,「如果無趣了,就去找幾個哥哥玩。」
「知道啦。」顏鳳稚乖乖的答應。
然而顏鳳臨前腳起駕,她後腳就從供她學習所用的弄玉小築裡溜了出去。
其實顏鳳稚這驕縱的性子也並非天生,怪只怪她生得矜貴,是整個兒西涼國唯一的公主,又是皇后嫡出。先皇與先皇后對她的愛,從這名字上就可以看出,鳳稚,取自於鳳至,而先皇又育有十四個兒子,所以在他和先皇后西去後,西涼的「群龍」也對這隻寶貝「鳳凰」左愛右護的,生怕有絲毫的閃失。
再加上西涼國的歷代君王都是牧族出身,體內流著狂野奔放的血液,即便是族內的女子也沒有不會騎馬射箭的,所以顏鳳稚的任性淘氣在長輩們看來,也是值得欣賞的,也就一直縱著她。
皇上、王爺們都如此了,宮人們又如何敢招惹她?
於是每一天,皇宮中都會出現如下場景,長公主穿著錦衣華服,頂著繁複華麗的公主頭飾,走一步都要叮叮噹噹的響,但她還偏要偷偷摸摸的走,弓腰駝背,身後尾隨著無數宮人也要貓著走,而其他的宮人則要裝作看不到。
「長公主,我們要去哪裡?」雲嬤嬤問。
「噓……去玩三哥。」顏鳳稚賊兮兮的笑起來。
三皇子顏鳳書,也就是如今的崇成親王,昨晚因為和顏鳳臨下棋誤了宮禁,而暫時留宿在宮中。而他所住的宮殿,離那昭陽殿不遠,所以當顏鳳書的慘叫聲響徹雲霄的時候,免不了也驚動了剛從昭陽殿中出來的顏鳳臨和東夷的使者阮佑山。
那聲慘叫太過淒厲,以至於勾起了阮佑山的警惕,他眸子一瞠,瞳仁微微放大。
尾隨在身後的大內侍衛,也是呼啦啦的擋到了顏鳳臨的身前,大喊:「保護皇上!」
不一會兒,就見那「刺客」叮叮噹噹的跑過來,她提著裙襬,一面咯咯的笑,一面回頭張望,聲音清脆:「笨蛋三哥,你是女子不成?小心嗓子叫啞了!」她笑得開心極了,跑得也快,將身後求著她慢些的宮人都甩了好遠。
顏鳳臨遠遠的瞧著她,而後無奈的歎氣,「散了吧,別傷著長公主。」
「是!」大內侍衛又呼啦啦的退到後面去了。
只見那奔來的公主穿了身圖樣花哨複雜的長裙,脖子上戴著項圈,烏髮用綴滿了華麗銀飾的頭冠豎起,奔跑起來,更是叮叮噹噹的響。
阮佑山的瞳仁恢復了正常,收回目光,面無表情的站在顏鳳臨身後。
顏鳳稚一路跑來,瞧見顏鳳臨後笑得更歡,提著裙襬跑過來挽住了他的胳膊笑言:「大哥大哥,你不曉得剛剛三哥有多好笑,我只是嚇唬了他一下,誰知道他就……」她一甩頭,頭上的公主冠都歪了。
「在使者面前,別這麼放肆。」顏鳳臨壓低聲音道。
「使者?」顏鳳稚噤聲,側頭過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阮佑山,頎長的身型,冷峻的面容,他和以往站在皇兄身邊的人都不一樣,缺了那種諂媚的神情,反而多了些冷漠疏離、清越孤傲。
她眨了眨眼兒,「哪裡來的使者?」
「參見公主。」阮佑山給她行了個遲來的禮。
「這位是東夷的使臣阮佑山,好了,不要打擾皇兄談正事,下去吧。」
「既然都從昭陽殿出來了,正事肯定都說完了,皇兄你就別騙我了,你快把這鬼面使臣打發走,我帶你去看三皇兄。」不知不覺,她仍是在外人面前改了稱呼。
鬼面使臣?阮佑山琢磨一下這個稱呼。
身為一國之君的顏鳳臨顯然拿這個公主很沒轍,竟是被她拽著走了幾步,「稚兒,妳快放開皇兄,使臣還在後面等著,別讓人瞧了笑話!」他低低說,語氣有些急,顏鳳稚卻是不管不顧,只是拽著他。
「哎,皇上……」總管太監追上來。
大內侍衛也呼啦啦的跟上來,霎時間,阮佑山周圍的人都沒了,他疑惑的瞇起眼睛,而後足尖一點,迅疾的飛到他們眼前,將那任性的少女和顏鳳臨給攔了下來,對方顯然是一愣。
阮佑山面無表情的上前,探手一拂,便將顏鳳稚的手給扒拉了下來,然後他退一步,「還沒有談完。」頓了頓又道:「我們的事。」
「這……」顏鳳臨也愣了。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拂開本公主的手?」顏鳳稚急了。
「微臣,阮佑山。」阮佑山看她一眼,禮貌的添了個稱呼:「公主殿下。」
「我沒有在問你是誰,我是說你算什麼東西!」顏鳳稚跺了跺腳。
「微臣……不是東西,是人。」阮佑山思考了一下,「公主殿下。」
「你這是什麼奇怪的語序,還有,我說的不是那個東西,我說的是……」
「歪了。」阮佑山目光一掃,看了眼她的腦袋,「頭冠,公主殿下。」
那一瞬間,顏鳳稚真想摘下來頭冠砸死這個語序混亂的混蛋!
阮佑山卻是轉過身去對著顏鳳臨,禮貌道:「可以繼續了嗎?」一頓,「陛下。」
顏鳳稚怎麼肯放過他,過去用力一扳他的肩膀,對方紋絲不動,自己卻幾乎掛了上去,「你這個鬼面使臣,好大的膽子,本公主要治你以下犯上之罪!你回過頭來,本公主要治你……你回頭啊你!」
「稚兒,你……」顏鳳臨咋舌。
「回不了。」阮佑山劍眉微斂,「落枕。」
「……」
「阮使臣,你這是……」顏鳳臨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皇兄,你就要這樣看著稚兒受欺負嗎?你瞧這個使者,太放肆了啊!皇兄……」顏鳳稚從他身上跳下來,轉而投到顏鳳臨的懷中磨蹭,滿臉殺意瞬間成了楚楚可憐,「把他關起來嘛,什麼狗屁使臣,我們不要和東夷結盟了。」
「胡說!」顏鳳臨難得沉下臉,「國家大事,怎能由妳胡言亂語?」
顏鳳稚一怔,眼裡瞬間蓄了淚,「皇兄你還兇我……你和他一夥的……」
顏鳳臨心一軟,但轉念一想,自己這個小妹確實是越來越過分了,再這樣由著她,恐怕以後只會更無法無天,連法紀都視若無睹了。
顏鳳臨硬下心腸,將小妹從懷中推出去,「朕自會處置阮使臣,但妳也太放肆了,現在立刻給朕回宮去,誦讀『女訓』五十遍!」
「皇兄……」
「雲嬤嬤,帶公主回去。」
「皇兄你這個大壞蛋!」顏鳳稚尖叫一聲,甩開雲嬤嬤的手,氣呼呼的轉身離開。
走過阮佑山身邊時,她斂去了楚楚可憐,將所有的怒氣都展現在臉上,而後對著阮佑山咬牙切齒,「鬼面使臣,我記住你了!」
「榮幸之至。」阮佑山低眸讓開,「公主殿下。」
◎ ◎ ◎
顏鳳臨對於阮佑山對公主不敬的處置,就是讓她做公主少傅。
對於這個判決,阮佑山無法接受,顏鳳稚更是無法接受,於是就這個問題上,兩人達成了共識,雙雙告到了顏鳳臨那裡,可顯然對方已經打定了這主意,並且還連夜給東夷國君送了封信,提議讓阮佑山留下做公主少傅。
「皇兄,少傅自然要找西涼人,怎麼能招一個東夷人?」
「西涼的少傅要不是被妳趕走了,就是病發氣死了,朕也是沒辦法。」
「微臣……淺薄粗鄙。」阮佑山冷著臉開口,惜字如金,「教不了公主殿下。」
「不會,通過前幾日的交談,朕覺得你很有才華,功夫也不錯,能文能武,適合做公主的少傅。」最重要的是,顏鳳稚的少傅不需要博學多才,只要功夫好,能對付顏鳳稚的性子就行。
「皇兄,一個連話都說不好的人,怎麼能教我嘛!」
「阮使臣只是惜字如金。」不會說話怎麼了?有對付顏鳳稚的定力就行。
「不行,稚兒看到他就渾身難受,難道皇兄忍心看著稚兒……」開始裝可憐。
「朕就是一直以來太不忍心了,才縱了妳的性子。」顏鳳臨打斷她。
一直以來的裝可憐招數都不管用了,顏鳳稚的心咯噔的一沉。
阮佑山似乎還沒有放棄,「必須回東夷。」他慢吞吞的補充:「微臣,身兼要職。」
「是不是要職,也要等息未回了書信才知道。」赫連息未是東夷的國君。
「皇兄!你要是讓他做我的少傅,我就……我就……」顏鳳稚急得眼睛滴溜溜的轉,口不擇言道:「我就天天搗亂,總有一天把他趕走!」
她提著裙襬小跑上臺階,跑到顏鳳臨的龍椅旁,扯住他的衣袖,軟硬兼施,「皇兄……」
「朕金口玉言。」顏鳳臨難得堅持。
顏鳳臨這邊似乎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於是他們便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到了赫連息未的身上,如果他堅持不放人的話,顏鳳臨也沒有辦法不是?
可是很快,東夷的消息就傳來了,赫連息未很大方的答允了下來。
「不!」顏鳳稚慘叫。
阮佑山低下頭,重重的歎了口氣。
「不過看在阮使臣在東夷還有很多責任要承擔,朕便退讓一步,只命阮使臣每年留在西涼三個月,來教導公主。」顏鳳臨一臉自己已經做了很大讓步的樣子,但顏鳳稚如何能如他的願,他話音還沒落利索,她就出聲反駁了。
「不行,不行,三個時辰都不行!」
「妳不過與阮使臣有過一面之緣,怎麼就如此排斥?」顏鳳臨擰眉。
這話倒是問住顏鳳稚了,為什麼呢?大抵是不合眼緣吧。
就好像貓兒察覺到了危險一樣,天性的敏感令她瞬間炸起了渾身的毛,在看到阮佑山第一眼的時候,顏鳳稚就覺得這個男人和自己八字不合,更何況……她側臉看了阮佑山一眼,她敢斷定這個男人也有同感!
「微臣……」
「阮使臣,你若拒絕,便是同時抗了兩個帝王的旨。」
顏鳳臨難得的彰顯了一下帝王威信,讓顏鳳稚和阮佑山都沒了拒絕的機會。
阮佑山當時就被留了下來,開始他為期三個月的「少傅生涯」。
同時,顏鳳稚也開始了她的「魔鬼歲月」,但她並不打算束手就擒,而是和這個「鬼面使臣」開始永不停息的鬥智鬥勇,不把他趕走決不甘休!
於是之後阮佑山就領略到了顏鳳稚那一連串的驅趕行為,但畢竟皇命難為,曾經任職過軍師的他,將「軍令如山」熟記於心,所以現在也不會違抗皇上的命令,既然接旨,他就要一心一意的教好這個公主,雖然這件事看起來很有難度。
在那些稀奇古怪的小詭計上,阮佑山真的是甘拜她的下風。
比如將凍有毛毛蟲的冰塊放進他的茶裡,將白土當成木薯粉放到他的湯羹裡,把他所看的書都換成了春宮書……但阮佑山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一將她的詭計識破,並且完美的完成了逆轉的局面。
比如此刻,阮佑山親手給顏鳳稚做了木薯羹,來教她分辨什麼是白土,什麼是木薯。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羹湯的顏鳳稚瞬間起了反應,嘴巴腫成了兩根香腸,她捂著嘴怒火中燒,氣得原地蹦了幾蹦。
「嗚嗚嗚嗚嗚嗚嗚……」不知道她對木薯粉過敏嗎!口齒不清的她,開始「責駡」阮佑山。
但阮佑山卻是好整以暇的瞧著她,雖然面無表情,但眸子裡還是蒸騰起了一抹嘲笑。
「嗚嗚嗚!」你笑我!顏鳳稚瞪眼。
「居善地,心善淵。」阮佑山舉著本「道德經」,語速緩慢:「跟我唸,殿下。」
「嗚嗚嗚嗚嗚嗚!」唸你個大頭鬼!顏鳳稚跺腳,猙獰的撲上去。
「嗯……」他身一側,輕而易舉的躲開她的襲擊,又沉吟了一下,「唸得不錯。」
「嗚嗚嗚嗚嗚嗚嗚……」氣死我了,本公主要誅你九族、十族、一百族!
顏鳳稚氣得雙眼發紅,再度襲擊上去,可誰知這一次阮佑山一轉身,翻手揪住了她的衣領,然後輕輕把她給提了起來。
顏鳳稚一怔,旋即拚命蹬腿。
「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阮佑山一手提著她,一手舉著書。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大混蛋、大王八、大臭蟲!顏鳳稚掙扎。
「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阮佑山將手臂抻直,以至於顏鳳稚胡亂揮動的手根本傷不到他。
他頭微側,專注的唸完了這一句,才轉頭看向顏鳳稚,「再一遍。」而後又回過頭去,「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
啊,我要瘋了瘋了瘋了瘋了!顏鳳稚在心裡崩潰的大喊。
阮佑山一邊提著她,一邊語氣無波的唸著道德經,顏鳳稚則是不停扭動掙扎,於是弄玉小築裡,連著幾日都只傳出阮佑山的唸書聲和顏鳳稚的尖叫聲。
顏鳳臨在勤政殿裡面批閱奏摺,聽著那罵聲一日一日的小下去,自當以為是自己沒看錯,阮佑山果然鎮住了稚兒,然而天曉得,他是錯得有多麼離譜。
這便是整個故事的開始。
那一年,顏鳳稚十三歲,阮佑山二十一歲。
第二章
年復年來日復日,長公主已經長到了十九歲。
經過這些年的鬥智鬥勇,顏鳳稚和阮佑山竟是勢均力敵,誰也沒有扳倒誰,反而是你來我往、你追我打,顏鳳稚沒有成功的趕走阮佑山,阮佑山也沒有把顏鳳稚教成大家閨秀,顏鳳臨也沒有坐享漁翁之利。
但對於顏鳳稚來說,這些年也不是那麼糟糕,起碼她有了心上人,有了願意呵護她一生的男人。
這個男人叫杜偉澤,是大理寺少卿的么子,她與他相識在十七歲,如此算來,已有兩年的時光了。
兩人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卻書信來往得很密切,每每接到杜偉澤托人帶來的情信,顏鳳稚就覺得心花朵朵開,連跟阮佑山鬥志的心思都沒了,只是整日托著信傻兮兮的發呆,動不動就痴痴的笑起來,不過她這種行為,引起了阮佑山強烈的反感。
「請集中。」阮佑山伸手敲了敲她眼前的桌子,「殿下。」
「喔……」顏鳳稚漫不經心的點頭,難得沒有跟阮佑山頂嘴。
「拿出來。」阮佑山將寬厚的手掌攤在她面前,「妳方才瞧的東西。」
「什麼?」顏鳳稚抬眸,目光慵懶,略帶妖嬈。
「信。」阮佑山目光一閃。
「阮少傅又糊塗了不是?本公主的眼前只有書,哪有什麼信?」顏鳳稚一笑,隨手合了書,抬手掩去了一個呵欠。
這些年,她已經從一個任性驕縱的公主,變成了表面嫵媚嬌柔,內心還是任性驕縱的公主,果然,這些年的鬥智鬥勇還是有用的,雖然滿腹詩書是做不到了,但兩面三刀也是個技術不是?
「不糊塗。」阮佑山攔住起身的顏鳳稚。
「阮少傅,休息的時辰到了,本公主要去如廁,你也要跟著?」
「不跟著。」阮佑山紋絲不動,「把信交出來。」
「難道你說的信,是本公主要用的草紙嗎?」顏鳳稚佯裝驚愕。
「這要問妳。」
「你是少傅,有問題自然也是要問你的呀。」
阮佑山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他自知說不過顏鳳稚,但在堅持力這方面,他比她強很多,於是他索性就堵在顏鳳稚眼前,她左一步,他就左一步,她右一步,他就右一步。
顏鳳稚勻了勻氣,而後笑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信來,揚手扔到了阮佑山的臉上,她的力氣用得極大,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要看便給你看。」
阮佑山接住從臉上滑下來的信,捏在指間看了看,旋即道:「這是草紙?」
顏鳳稚環著胸,索性又坐了回去,「公主嘛,用的草紙自然也比你用的好。」
「我以為妳用的是帕子。」
「皇兄一直提倡節省開支,用帕子多浪費。」
「可以洗。」阮佑山還是捏著信,「用過之後。」
「阮少傅,你髒不髒呀你。」顏鳳稚鄙視他。
「沒收了。」阮佑山將信收進了懷裡,然後側步讓開,「去吧。」
「幹嘛去?」顏鳳稚一時沒反應過來。
「如廁。」阮佑山頷首。
「草紙不是被你拿去了嘛。」她陰陽怪氣。
「帕子。」阮佑山慢慢悠悠,「殿下有。」
好吧,這一局顏鳳稚輸了。
顏鳳稚倏地站起來,趾高氣揚的推開阮佑山走出去,不服氣的哼唧,「是啊,本公主有帕子,哪裡像你,沒有草紙都用瓦片!」
丟下這麼一句,她扶了扶重重的公主冠,召喚了幾個嬤嬤、丫頭,一溜煙兒的不知去哪裡了。
「瓦片?」阮佑山一蹙眉,片刻後,臉才黑了下來。
「雲嬤嬤,去拿些個瓦片來,統統送到阮少傅那裡去!」小築外,傳來顏鳳稚的聲音。
她回頭挑釁的看了阮佑山一眼,而後拽著貼身的侍婢說了幾句,旋即嘻嘻的笑了起來,阮佑山聽著這明顯的戲弄,忍不住窘得臉紅。
◎ ◎ ◎
再見面的時候,已是傍晚,顏鳳稚在宮裡瘋玩了許久,恰在御花園遇了顏鳳臨,被他訓斥了一番,又灰溜溜的回到了弄玉小築。
彼時阮佑山正在看兵法,一見顏鳳稚,規矩的站起身,撩袍跪地行了禮,而後也沒等顏鳳稚說話,就兀自站起身,復而拿起兵書,坐下去看了。
顏鳳稚一瞇眼,因為被皇兄訓斥而一肚子氣,也沒心思去保持甚麼儀態了,大步走過去,一掌拍上他的桌子。
「信呢?看夠了就給我吧!」
「什麼信?」阮佑山頭都沒抬。
「晌午你拿去的呀。」顏鳳稚探手,四指向上勾了勾,「本宮主念你打了這麼多年光棍,可憐巴巴的也沒見過什麼世面,才大方的將信借與你瞧瞧而已,阮少傅不會不想還了吧?留著人家的信,你好噁心呀。」
「信,微臣用了。」阮佑山放下書,「瓦片不夠。」
「什麼瓦片?」顏鳳稚蹙著秀眉問,片刻後頓悟,「你該不會用它……」
「殿下機敏。」阮佑山點頭。
「好你個鬼面使臣!居然用本公主的信來……」顏鳳稚咬牙,五指收攏,揪起了桌上鋪著的藍綢罩子,磨牙霍霍,「太噁心了,太噁心了!你這個東夷酸丁,本公主忍你不是一時半刻了!」
她抄起案上的書,狠狠的向阮佑山砸去,可對方輕巧的起身閃過,旋身轉到一邊,端著手中的書繼續看。
「不許躲!」顏鳳稚喝令。
阮佑山難得聽話,登時也就不躲了。
顏鳳稚擲過去的書砸到了阮佑山的胸口,可誰知這怪物的胸口竟似銅做的,書本一砸上去,就倏地被彈起來,反方向的朝顏鳳稚飛過去,顏鳳稚閃躲不及,被砸了個正著,頓時捂著腦門驚呼了一聲。
「請小心。」阮佑山看她一眼,不緊不慢道,「殿下。」
「你……你居然敢傷本公主的鳳體?好大的狗膽啊你。」
「是鳳頭。」阮佑山看了看她捂著額頭的手,「殿下。」
顏鳳稚被氣得話都不會說了,只是顫抖的伸手指著阮佑山,「你……」
「仔細身體。」阮佑山一撩眼,伸手將書放下,前幾步走過去,「公主勿動氣。」
我能不生氣嘛我,因為你這個天煞的酸丁,本公主早晚都要被氣死!
阮佑山伸手,等了半天顏鳳稚也不搭理他,只好收手,默默的站了一會兒,終是緩緩的蹲了下去,然後絲毫不憐香惜玉的扒拉開顏鳳稚的手,扒著她的頭查看她的額角。
顏鳳稚怎麼肯,扳著他的手威脅,「你裝什麼好人?快放手,要不本公主治你一個輕薄公主罪,聽到沒有,你這酸丁,放手!」
「如此嬌氣。」阮佑山蹙眉,「一本書而已。」
「你知道書角有多硬嗎?再說了,宣紙都能刺人手了。」
「小傷。」阮佑山鬆手,站起身,踱回到桌後準備繼續看書了。
「小傷就不是傷了?本公主金枝玉葉,一丁點都不能傷。」
顏鳳稚費勁的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額頭上擦破了皮的那一點,疼得「嘶」了一聲,而後伸手指了指阮佑山,「我這就告訴皇兄去,然後把你這酸丁遣回東夷老窩去。」
「多謝公主。」阮佑山端起了兵書。
啊,氣死我了!顏鳳稚一跺腳,扭頭走了。
當晚顏鳳稚去勤政殿的時候,因為顏鳳臨正在忙於國事,將她擋在了外面。
翌日清晨再去找的時候,才得知顏鳳臨去了皇后那裡,而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往皇后的承乾宮去了,然而這一次,她還是被擋在了外面,原因是顏鳳臨和皇后陸無雙大吵了一架,看那架勢,此刻去找皇兄絕對是會被無辜殃及的。
自打有了陸無雙後,顏鳳臨對自己的看管就少了,同樣,溺愛也少了些,再加上他已經從那個剛登基的少年皇帝,成為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君王,為人沉穩了很多,也嚴肅了很多,不像當年,隨和又好脾氣,她說什麼是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皇兄有了喜歡的女人後就變得沉鬱了呢?情愛不該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嗎?就像她和杜偉澤,就向來不吵架的。
顏鳳稚甩了甩頭,決定不去多想皇兄的感情生活,當務之急是把阮佑山趕走。
她從承乾宮回寢宮永寧宮的路上,一直在想著對策,然而在她剛剛有了頭緒的時候,貼身宮婢樂巧便滿臉興奮的攔下了她,「長公主,有好事啦!」
雖然顏鳳稚一向驕縱,但對宮人卻不錯,不喜歡他們拘著禮。
「我能有什麼好事?」顏鳳稚沉著臉說。
「杜公子要進宮了!」樂巧滿臉是笑,「長公主不高興嗎?」
「他要進宮?為什麼?」顏鳳稚的臉色果然緩和了很多,滿眼驚喜。
「聽說是鎮遠將軍特意舉薦了他,皇上准了摺子,特意宣進宮來呢。」
「我以為他要從文的。」
「管他文還是從武,當了大官才能和長公主匹配呀。」
「臭丫頭,油嘴滑舌的。」顏鳳稚臉一紅,嗔著瞪她一眼。
杜偉澤是三日後隨著鎮遠將軍一同進的宮,鎮遠將軍許嚴啟剛在西北立了大功,顏鳳臨設了宴犒勞他,順帶著也便宜了杜偉澤。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顏鳳臨喜笑顏開,但卻怎麼也沒想到,皇兄會召她一同赴宴。
◎ ◎ ◎
宮宴之上,顏鳳稚坐在顏鳳臨右手下,許嚴啟坐在殿下右側,杜偉澤坐在他旁邊。
上次見面似乎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顏鳳稚掩著唇,沒聲的打量了他幾眼,發覺他發福了不少,不知道到底是胖了,還是壯了,總是少了幾分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
人嘛,總是要長大的,外貌不算什麼,只要杜偉澤還是杜偉澤就好了,還是那個滿腹詩書,寫起詩來讓她念不懂卻能心兒亂跳的人。
席間他表現得有些死板,也失宜幾次,顏鳳稚以為他不舒服了,正擔心著,就見他以不勝酒量,退席更衣為由去了後殿,臨走前還對自己使了眼色。
顏鳳稚不疑有他,等了片刻之後,也起身離席,與他在偏殿後的小花園裡相見。
她一向以為情愛就該像戲文裡寫的那樣,郎情妾意,卻還尺度合宜,見了面就吟詩作對,談盡風花雪月,雖然她肚子裡的墨水有限,但她可以盡力的去配合。
所以兩人見面的時候,顏鳳稚立刻換成了蓮花小步,體態也淑靜了許多。
杜偉澤在八角涼亭裡等著,一見她來,立刻迎了上來,似乎本想過來拉住她的手,但轉念一想,卻又是跪下來行了禮,「參見公主。」
顏鳳稚連忙給他免了禮,羞澀的別開了目光,「現下只有你我,不用拘禮了。」
「好……稚兒妹妹。」杜偉澤站起來,握住她的手。
「嗯。」顏鳳稚臉一紅,輕輕別著頭,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
「幾乎一年未見,稚兒似乎清減了不少。」杜偉澤引著她在亭中坐下,兩人靠得極近。
他拉著顏鳳稚的雙手,深情的看著她的側臉,似乎是情動,「雖然明知如此不合禮數,被聖上發現必會責罰,但我還是……忍不住將妳喚了出來。」
顏鳳稚輕輕一笑,不敢多說,就怕說多了曝露性格。
杜偉澤又往她身邊挪了挪,「不過妳我兩心相悅,聖上英明,應該不會刁難,所以……稚兒,我近日就會向聖上提親,請求他把妳指給我,只是我身分低微,總歸是配不上妳的,就怕聖上他……」
顏鳳稚打斷他,「不許妄自菲薄。」
杜偉澤一怔,輕輕扳過她的肩膀,「那稚兒妳願意嗎?」
顏鳳稚眨了眨眼,將目光挪到別處去,「山無稜……」下半句是什麼來著?
杜偉澤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心花怒放。
眼前的女子輕輕的低著頭,她的五官帶著三分嬌俏、七分嫵媚,狹長的睫毛輕輕一抬,就生出一股內斂的媚態,尤是她頰上的那顆痣,點的極為巧妙,將她的嫵媚發揮了十足十。
這個女人中的女人,不僅有著傾城之姿,還有這一人下,萬人上的權力,與皇上和王爺的寵愛,這讓他如何不心動?
杜偉澤緩緩的將臉湊過去,出其不意的吻上她的唇。
顏鳳稚有些驚愕,驚得芳心亂跳,但還是沒有推開他。
杜偉澤越來越動情,甚至過來用力的擁住了她,他的吻已經脫離了輕柔的界限,變得混亂又熾熱。
顏鳳稚輕微掙扎了一下,「別這樣……」
然而杜偉澤卻充耳不聞,從她的唇吻到臉頰,再到鎖骨,他的雙手也變得不老實起來。
一切似乎超乎了顏鳳稚的想像,心動的感覺散去,她變得有些恐慌,甚至是……厭惡,所以當他的手試圖摸上她的胸口時,她攔下他的手,「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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