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許過願,一輩子對她,不離不棄,她卻先走了;
她承諾過,一輩子對他,不理不睬,他卻纏上了。
赫連筠朵,東夷國最嬌貴刁蠻的七公主,向來隨心所欲的她,
仗著皇兄對她的疼愛,還有那美得比花嬌的美貌,
任誰見了都要寵愛三分,自然養成她那要風是雨的霸道性格。
唯獨那男人,好久以前,明明是他說好要陪她一輩子,
說過要永遠對她好,他卻毫不留情的轉身走了。那現在呢?
花榮里這負心漢,這麼多年後,憑什麼想對她好?
憑什麼敢來哄疼她?憑什麼這麼對她百般縱容?
不行,這男人是個禍水,是她赫連筠朵這輩子躲不掉的情債,
她張狂、她囂張;她美、她豔,可惜,還是被這男人拋棄了,
所以她不要他。怎知,高傲如她,竟然膽大的將他勾引上床,
她不要他的愛,但他的陪睡侍寢,她准了!
只是眼前這位不知好歹的女人,怎敢看上她視之如命的花榮里,
為此,赫連筠朵生平第一次回皇宮搬救兵。
畢竟,她不要的男人,別人也不准碰,更何況,這男人,
還是她七公主這輩子唯一想「折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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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筠兒,喜歡不?」男人舉著朵綠色的花兒送到她眼前,那是她最愛的綠繡球。
「喜歡!」筠朵歡喜的接過來。
「爹不在的時候,就由這花兒陪著妳吧。」
「爹,你要去哪裡呀?」筠朵收到花兒的歡喜已不在,變得擔憂起來。
「等到新一季的繡球花開時,爹就回來了。」男人摸了摸她的頭,「要聽娘的話。」
「爹……」筠朵眨了眨眼。
周圍的場景忽然變得很模糊,細微的煙霧從男人的周身浮起,他的身體朝後飄走,越來越快,無論筠朵如何跑都追不上……
「爹……爹!」筠朵忽的從床上坐起來,額頭上布滿了細汗,她喘了好一會兒,才從那熟悉的夢魘中解脫出來,又是這個夢,每到爹的祭日,她就會作這個夢。
她摸了摸自己還在撲通撲通跳的心口,勻了勻氣,而後扯了扯唇,咧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又是一天吶!」
之後,經她一聲傳喚,宮人們魚貫而入,伺候這位東夷國的七公主梳洗打扮,其中一個宮人托著疊有華麗宮裝的盤子弓身走上前,頭壓得極低,手高高舉起,小心翼翼的說:「公主,這是內務府新趕製出的衣裳。」
今天本是西涼國使者來訪的日子,不知怎的,東夷國君赫連息未特意指了七公主赫連筠朵一同赴宴。
筠朵朝那衣服掃去一眼,立刻扁了嘴,「怎麼是粉色的?」
宮人的頭壓得更低,怯聲道:「是皇上吩咐的……」
筠朵秀眉一擰,抬手便翻了那盤子,「我要穿綠色的!」她不高興的轉過身,拍開給她戴耳環的宮人的手,「皇兄這個大笨蛋,誰要聽他的吩咐?我不管,給我換綠色的來。」她氣鼓鼓的嘟著嘴,嚇得這一屋子的宮人都跪下了。
「奴婢有罪,奴婢該死。」
「妳們該死什麼?」筠朵不耐煩的說。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滿屋子的宮人還是不停的磕頭。
「別磕了,討厭!」筠朵倏地拔了頭上的釵擲出去,「都給我滾出去,我自己會選衣服穿!」筠朵發了一通脾氣,將宮人們都轟了出去。
而後獨自坐在梳妝鏡前,生了一會兒的悶氣,她素來是有起床氣的,尤其是今天,剛剛作了那個夢,心情更是差極,稍微和緩了些後,她自己梳了頭,又去衣櫃裡取了綠色的衣裳來。
俐落的穿戴好後,她站在鏡前看了看自己。
帶著些嬰兒肥的小臉兒,白皙粉嫩的皮膚,小巧秀挺的鼻子,彷若朱丹的唇,還有一對月牙兒般天生微彎的眼睛,配上這一系嫩綠色的衣裳,真真像是森林中的妖精一般,靈秀逼人,但是……
她不喜歡,她最最最最討厭綠色了!筠朵啪的一下將銅鏡拍倒,呼吸再度變得有些急促,夢中那種心慌的感覺再度襲上心頭。
繡球花,曾是她最愛的。
曾經有兩個男人說過她穿綠色最好看,一個是爹,一個便是他……
「知道綠繡球的花語是什麼嗎?是希望,就和朵朵一樣。」他曾那樣溫柔的對她說。
「對我來說,朵朵就是希望。」他向來是個笨口拙舌的人,可說起那樣的話來,卻是格外的好聽,歡喜得她都要溺死在那片溫柔中了。
那時候,綠色是她的幸福;而現在,綠色是她的符咒。
她無時無刻不穿著綠色衣裳,只是為了提醒自己的罪和母親的孽。
而她又是那樣膽小,她捨不得現在這樣安逸的生活,也沒勇氣回到那裡,於是她決定要本本分分的當東夷的公主,之所以身著綠色,不過是為了留在東夷的同時還能不忘記父親,就好像這樣時時刻刻的愧疚,就能抵消了以往的一切一樣。
她不會忘了爹,無論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還是東夷的先皇。
至於他……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筠朵搖了搖頭,其實她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她不再喜歡他了,現在她已經有新的喜歡的人了!
筠朵整理了一下表情,甩去那些凌亂的回憶,取了幾支釵插到髮間,左右端詳了自己一下後,方喚了宮人進來,取了公主專用的朝珠戴上。
離開寢宮時,已有轎子候在外面。
筠朵甩開宮人攙扶的手,提著裙襬小跑到轎子邊,抬腿就要爬上去,這時候,一雙大手不知從哪探出來,穩穩的扶住她,消去她的衝勢,穩妥的將她扶上去。
筠朵一驚,回神過來後發現自己已經坐上了轎子,她轉了轉眼珠兒,探出頭來看了看那人……噢,是個太監呀。
那人身材高大,身著深藍色的宮衣,以宮冠束著髮,面容很陌生,筠朵狐疑的打量了他一下,而後倏地將他的手抓住。
男人手一僵。
筠朵扒開他的手,只見他五指修長,指腹帶著薄繭,而在他右手的中指指甲裡,有一點黑色,應是幼時夾了手落下的痕跡,瞧見那黑點,筠朵立刻恍然的笑,「啊,是你呀!」她親切的晃了晃男人的手,眼睛笑瞇了起來,「好久不見吶。」
將近五年了吧……這個男人總是出現在她身邊。
他當過太醫、當過御廚、當過侍衛,也當過大臣,她向來是敏銳的,早就識破了這個總是在她周圍打轉的男人,但經過觀察,他非但對自己沒有惡意,還百般保護。
況且筠朵一向是個離經叛道又好奇心強烈的人,對於這個神通廣大,能在宮中混得如魚得水的男人,她真是好奇的要死啊!
「你這次……」筠朵兩眼發亮。
「公主,宮宴的時辰到了。」男人低頭,拂開了她的手,他的聲音還是跟原來一樣,醇厚中帶著些沙啞。
筠朵先是不悅的擰眉,而後又左右打量了一下……噢噢,明白了,他這是怕別人發現呢,她理解的點了點頭,旋即乖乖的坐回到轎子中。
而後對著男人招了招手,裝模作樣道:「你,站到轎子旁邊來,本公主有話要問。」宮人抬起玉輦,男人不語,緩步走到轎子邊隨行。
「是榮哥兒吧?」筠朵很小聲的問,不知何時起,她就這樣喚他了。
「叫小榮子就行。」花榮里緩聲道,就算是承認自己的身分。
「我就知道是你。」筠朵笑了笑,坐正了身子,擺弄衣服上的流蘇,「要待多久?」
「不知道。」花榮里頭也不抬,步履穩健。
約莫過了半刻鐘,筠朵被抬到了瓊玉臺,遠遠的就聽到了從裡面傳出的絲竹管弦之聲,花榮里跟著隨侍的隊伍候在了瓊玉臺外。
六月的天氣,日頭正大,一幫內侍都躲在了樹蔭下,花榮里攏著手站在了隊伍的最後,當一行人都被曬得昏昏欲睡時,他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瓊玉臺的方向看,就怕筠朵早出來一刻自己會錯過。
這些年來,這樣默默的等著她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從最開始被她漠視,到被注意、被識破,再到如今的和平相處,還真是過了好久了……
花榮里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那一點黑斑,薄唇不自覺的揚起了個微小的弧度,「朵朵。」
妳離開了不要緊,我一直追著妳就好,海角天涯,妳都是我的希望。
◎ ◎ ◎
宮宴上的氣氛有些古怪,但筠朵又說不上怪在哪裡。
西涼的使者是個老頭子,看起來很沒精神,半死不活的看著歌舞,而息未倒是健談,一直跟他找話說,而且還句句不離他這個「妹妹」。
筠朵聽著有些不自在,但在外國使者面前也不好說什麼,只好一個白眼接著一個白眼的瞥向息未。
宮宴散了後,息未將筠朵叫住。
筠朵滿心不願,但還是扯了笑臉笑嘻嘻的,「什麼事呀,皇兄?」
「怎麼不穿新製的宮裝?」息未擰眉打量她一下。
「我從不穿粉色的。」筠朵撇了撇嘴,有些撒嬌的意思。
「什麼叫不穿粉色,妳根本就是除了綠色,什麼色都不穿。」息未戳穿她。
「怎麼,我丟你的人了嗎?」筠朵嘟嘴,傾身上去扯了扯他的鬍子,「依我看,倒是皇兄蓄了鬍子後,醜多了呢!」迅速的伸手一拽,她足尖一點,退著飛出去老遠。
息未摸了摸自己唇上與下巴上的鬍子,若有所思起來。
筠朵說的沒錯,他變了,也老了。
他身邊的人都一個一個的離開了,先是完顏,之後又是齊碩。
年少傲慢的時候已過,自己年過三十,也忍不住開始反思,或許一直以來,錯的都是自己?可是為什麼呢,他只是很喜歡看熱鬧而已啊。
息未抬眼,看了看那跑走的倩影,輕輕的歎了口氣,但這次對於筠朵的決定,他是真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希望不會又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筠朵沒注意到赫連息未的目光,一路跑到瓊玉臺外。
這時抬轎的內侍早已接到傳召,整齊的候在朱紅色的大門外,筠朵踮著腳,眼珠兒轉了一圈,看到花榮里的身影後,便噌噌噌的跑了過去。
一直在凝視筠朵的花榮里卻在她靠近後,輕輕的移開了目光,然後跟著其他內侍一起下跪行禮,「公主萬福。」
「免禮吧。」筠朵招了招手,「小榮子。」
「在。」花榮里起身,走過去將她扶上了轎子。
「天氣這麼熱,你就一直在外面曬著呀?」筠朵坐上轎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不,一直在樹下。」花榮里頓了頓,從袖口裡摸出了一片樹葉,遞上去。
「什麼東西?」筠朵咕噥著接過來,而後笑開,那是一張由樹葉剪成的小象。
「榮哥手拙。」花榮里始終看著別處,沉聲說。
「這還叫拙呀?好看著呢。」筠朵偷偷的把小象湊到自己臉邊,「你瞧,多像。」
花榮里的臉有些發紅,抿了抿唇,算是笑了。
筠朵歡喜的拿著小象比來比去,不斷感慨著,怎麼會有一個男人有這樣巧的手。
回到寢宮後,花榮里理所當然的跟了進去,筠朵不知道他又是用了什麼辦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當她暢春宮的首領太監。
筠朵沒問,因為他知道花榮里什麼都不會說,不過有點神祕感有什麼不好呢?他總是帶著面具面對自己,兩人隔著這一層薄薄的人皮面具,反而可以敞開心扉,就好像把所有的心事都吐露給一個陌生人,他不知道你是誰,也就不會洩露出去。
筠朵一回寢宮,就發現了花榮里帶給她的小零嘴兒,以往幾次也是這樣,他每每再度出現時,總會從宮外帶回來些好玩的或好吃的,也正是因為這,徹底打消了饞嘴的筠朵對他的敵意與戒備。
與往常一樣,筠朵歡喜的打開花榮里帶給她的包袱,將每一樣都逐個摸一遍,新鮮極了。
「這個是空竹,我認識!」筠朵拿起一個,炫耀著。
「嗯。」花榮里點頭,抬手抹去她吃糖葫蘆留下的糖汁。
「呀呀,還有陀螺呢!你怎麼知道上回送我的壞掉了?」
筠朵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翻騰著包袱裡的東西,感覺嘴巴黏了後,就索性湊過去在花榮里的袖子上蹭蹭,而後繼續翻騰,把包袱裡的東西都玩一遍。
最後當她看到墊在包袱下的藍皮書時,眸子更是一亮,連糖葫蘆都扔了,「這是什麼?武功祕笈嗎?」
「輕功而已。」花榮里眼疾手快的接住她扔掉的糖葫蘆。
「又是輕功呀,我的輕功已經很好了。」筠朵有些失望。
「嗯,很好。」花榮里順著她的話茬,抬手將糖葫蘆送到她嘴邊。
「那你為什麼不給我帶些別的絕世武功來?」筠朵就著他的手吃了顆糖葫蘆。
「沒必要。」花榮里收回手,看著她嚼完後又遞上去,「不要打架,會跑就成。」
「嘁,打不過就跑可不是我的風格。」筠朵大力的嚼了幾口。
「榮哥能打。」花榮里隨口就說。
筠朵的心莫名其妙的一跳,旋即笑道:「嗨,我整日悶在宮裡,哪裡有架可打?」她輕輕的跳到圓桌邊,拿了顆蘋果扔給花榮里,「榮哥兒,你這回來,多待些日子吧,我無聊得緊,還有啊,我決定了一件事!」
「嗯?」花榮里單手接住蘋果,拿起盤中的小刀開始削。
「我決定了,不能再喜歡阿貓阿狗什麼的了,我要正正經經的喜歡一個男人。」
只有這樣,她才能徹底的忘掉那個人!筠朵握了握拳,滿臉都是要慷慨就義的正氣。
就在她握拳起誓的時候,花榮里卻是手一抖,小刀自指尖上劃過,沒流血,只是破了點皮,他不著痕跡的藏起手指,低眸認真的削蘋果,語氣有些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待:「要喜歡誰?」
「我的皇兄。」筠朵一字一句的說:「赫連息未。」
「他?」花榮里忽的抬眸,眼底的失望一閃而過。
「別這樣看著我,你知道的,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筠朵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花榮里如何能不知道?赫連筠朵本家姓季,本是西涼國的人,由於東夷先國君微服西涼國,遇見了筠朵的母親何氏,並與她墜入愛河,不顧一切的將她接入宮中,又封與自己毫無關係的筠朵為公主,百般疼愛。
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更是知道筠朵還在娘胎裡時,就已與自己訂下了婚約!
只是她一朝飛上枝頭成鳳凰,自己便再也無法與她相配了,他知道自己已與筠朵沒有可能,情願這樣隱姓埋名的默默守護在她身邊。
可為什麼筠朵會喜歡上一個更加不可能的人?雖然息未與她沒有血緣關係,但名義上還是他的哥哥啊!
「榮哥兒?」筠朵推了推發呆的花榮里。
「嗯?」花榮里迅速回神,收斂了表情。
「你會幫我的吧?」筠朵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嗯……」花榮里目光有些閃爍,但仍沒有拒絕她的要求。
「榮哥兒真好!」筠朵撲到他懷裡,之後又迅速彈開,拿起空竹和陀螺出去玩了。
花榮里看著她俐落的動作與身手,眼神變得有些暗淡……
自己對她的心思,她不可能不知道,即便是再過天真、再過愛玩,她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了,而她留到現在未嫁,全是因為這副嬌蠻的性子。
花榮里知道她在裝傻,也知道她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單純,在有些人眼中,她甚至是有些可怕的。
她曾笑咪咪的看著多少人死、又看著多少人生不如死,她幾度害得其他公主身陷險境……她做過好事,也幹了不少壞事,但她仍能擺出一副天真的笑顏來。
明明不再是當年的朵朵了,但為什麼自己還是放不下呢?或許因為她就是自己的繡球花,是自己的希望,而希望,便是信仰。
◎ ◎ ◎
聖旨到時,花榮里正在教筠朵玩空竹。
太監捧著聖旨魚貫而入,筠朵不明就裡的將空竹扔給花榮里,然後跪下接旨。
筠朵聽著那太監掐著嗓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唸,而後聽著聽著就變了臉色……那是張指婚的聖旨,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要當朝七公主嫁到西涼國去和親!原來這就是皇兄讓她出席宮宴的原因,原來他是想把自己給嫁的遠遠的!
「七公主,七公主?」太監喚了幾聲,忌憚道:「請接旨。」
「不接!」筠朵突然發作,起身揮開太監的手,聖旨「啪嗒」一聲落到地上。
太監被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跪下去捧起聖旨,嘴裡嘟囔著:「使不得呀……公主。」
筠朵哪裡會聽他的話,抬手扒拉開湧上來的宮人們,氣呼呼的回了自己的暢春宮,一路走,還一路罵:「什麼混帳西涼,我才不去,不去不去!」
聽她如是說,花榮里眼神一黯。
宣旨的太監左右為難,退回聖旨是死,交給那脾氣任性的公主還是死,正猶豫著,便瞥見了穿著首領太監衣裳的花榮里,他眼珠一轉,扯了幾句便將聖旨塞給了花榮里,而後逃也似的走了。
花榮里凝眸看著那聖旨,須臾後也跟著走進去。
剛一踏進,一個茶杯就極準地朝他飛了過來,花榮里側頭一躲,茶杯在自己身後的門框上摔碎,瓷片飛濺,從自己臉頰上劃過,他隨手抹了抹,揣著聖旨繼續往前走。
筠朵見他臉上見了紅,眸子一顫,但還是扭著性子轉過頭,氣呼呼的躲到東暖閣去,又摔上了門,「你也滾出去,別煩我。」筠朵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花榮里抿唇,將聖旨隨手一放,而後站到門邊,「榮哥給妳變戲法。」
東暖閣裡沒什麼反應,花榮里從懷中掏出了一片樹葉,從門縫中送進去,而後一彈,準確的飛到了筠朵的腳下。
筠朵低頭看了一眼,撇嘴「切」了一聲,而後只聽得門外的花榮里打了記響指,同一時間,腳下的樹葉倏地就著起火來了!筠朵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抬起了腳。
「別怕。」門外的人沉聲說。
「喂喂,不許在我這兒放火!」筠朵抬腳上了床。
「已經滅了。」花榮里又說,像是能看到暖閣裡發生的事一樣。
筠朵扒著床邊往下看,火果然已經滅了,她好奇的探手下去把燒得黑漆漆的葉子拿起來,而後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便用手指抹了抹,越抹越奇怪,她用力的搓了搓,最後發現手中的樹葉竟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小象!
而那小象的主人公自然是她,赫連筠朵。
筠朵又是驚愕又是感動,氣也稍微消了點,她又摸了摸小象,下床去幫花榮里開了門。
「我告訴你啊,我的氣可不是一個戲法就能消了的,我還是很生氣,氣得要死……」她咕噥了幾句,把小象塞到袖子裡。
「嗯。」花榮里附和著點頭。
「你知不知道西涼在哪裡?」筠朵耷拉下肩膀,轉過身去。
花榮里眉角一跳,語氣仍是無波無瀾的:「知道。」
「我不喜歡那個地方。」筠朵在床上坐下,端起了下巴,「特別不喜歡。」
「為什麼?」花榮里怕知道答案,卻又情不自禁的問。
「沒理由。」有的話,筠朵還是很難說出口,那是她心裡的疙瘩。
她擺出那副蠻橫的表情,惡狠狠的瞪著花榮里,「我是公主,討厭一個地方還需要理由嗎?反正就是不想去。」她收回目光,呢喃著:「我一定要想個辦法出來。」
花榮里不語,筆直的站在圓桌邊,開始給她削蘋果。
筠朵坐在床上愁眉苦臉的想辦法,不知想了多久,花榮里已經削了三個蘋果,現在正逐個將蘋果切成角,整齊的擺放在碟子內,筠朵看著他出神,而後雙眼倏地一亮,「榮哥兒,我想到辦法啦!」
「什麼?」花榮里一抬眼。
「我的辦法就是……你!」筠朵飛過去攀住他的肩,「你這麼厲害,每次入宮都能不被發現,那這次你易容成一個侍衛吧?我就和皇兄說和你有私情,這樣他就不會把我送走了,況且我剛決定要喜歡皇兄,這樣也可以試試他喜不喜歡我。」她眨了眨眼睛,見花榮里沒反應便又晃了幾下,「好不好嘛,榮哥兒?」
「有損妳的清譽。」花榮里嚴肅的擰眉。
「清譽算什麼,我離經叛道慣了,誰都管不得。」
「可是……」花榮里的猶豫源自於自哀……他就要成為一個工具了嗎?
「別可是啦,現在能幫我的只有你了,榮哥兒,我們交情這麼深,你不能見死不救吧?」筠朵鬆了手,微微斂了些神色,有些惱怒的意思,「到底幫不幫我?」
筠朵就是這樣喜怒無常,順著她就給你笑臉,嗆著她就給你臉色看。
花榮里不怕她,只是捨不得拒絕她,他垂下了目光,將裝有果肉的碟子遞給她,輕輕的「嗯」了一聲。
第二章
得知筠朵和侍衛的「私情」之後,息未毋庸置疑的勃然大怒了。
如今正值東夷和龍南交戰的敏感時期,而西涼是他的最佳盟友,將筠朵嫁過去,既是讓她回了自己的老家,又得到了這個盟友,真真是兩全其美,更何況他早就調查了西涼國國君的為人,年少有為又一表人才,決計不會委屈筠朵的。
他步步盤算,顧全了她的幸福又穩固了江山,又是哪裡做錯了呢?為什麼她這個離經叛道的妹妹,偏生要跟他對著幹!
「這回不是阿貓阿狗,而是個人,男人?」息未摸了摸鬍子,瞇眼問。
「是。」筠朵理直氣壯的回答,面對著息未皮笑肉不笑的臉,毫不認輸。
「是什麼是!」息未猛地拍案而起,他一向是漫不經心又格外懶散,但唯有面對這個老么妹妹的時候,總會發火,「妳還敢說是?當初扔了聖旨,朕都不跟妳計較了,妳倒得寸進尺起來,居然跟一個侍衛……不行,說什麼都不行!」
「不行也要行,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不行就是不行,朕偏不讓妳跟他在一起!」
「那……」筠朵一瞪眼,突然笑了,「不跟侍衛在一起嘛,也不是不可以。」
息未一愣,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那就讓我跟你在一起。」筠朵做了讓步,卻語出驚人。
息未登時愣住了。
筠朵還是坦蕩蕩的瞧著他,好像根本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麼不可理喻。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息未臉色變得更加凝重。
「當然知道,你不讓我和侍衛在一起,那你就和我在一起。」
「混帳話!」息未罵她一句,抬手將龍案上的筆筒給揮了下去,毛筆灑了一地,嘩啦的一陣響,他勻了勻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歷朝來西涼與東夷都是保持著聯姻的關係,到了朕這一朝,恰逢適婚年齡又未嫁的公主就只有妳了,所以說,妳不得不嫁,再找什麼糊塗理由都沒用。」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把我趕走嗎?」筠朵有點發急。
「西涼是個好歸宿。」息未稍微平靜了些,閉上眼不再看她,「至於妳所說的那個侍衛,朕自會處置的,妳就死了心,去西涼吧。」他將眼前的摺子合上,也無心再看了,轉而起身,往養心殿側室走去,「妳退下吧。」
「你要怎麼處置他?」筠朵突然問。
「來人吶,把公主送出去。」息未未答,揮了揮手便消失了蹤影。
筠朵突然覺得自己作了個愚蠢的決定,她的一時衝動非但沒有幫到自己,反而害了花榮里。
自從和息未談完後,花榮里所易容裝扮的宮中侍衛便消失了,據說是被收了監,而不久後,筠朵又得到了一個消息,侍衛從獄中逃跑了。
正在擺弄陀螺的筠朵停了動作,看向那來傳遞消息的宮人,「逃了?」
「是。」宮人恭謹道。
「皇兄遣人去抓了?」筠朵又問。
「正在全國通緝。」宮人說。
筠朵的心咯噔的一跳,榮哥兒不會出事吧?她作這個決定時是太欠考慮了,只是一味的不想去西涼,但沒想到會害了花榮里,如果他出事的話……
筠朵突然覺得心口有些發慌,一時沒握住陀螺,它在桌上打了轉,便倒下了,她咬了咬唇,有些焦躁的捏了捏自己的唇。
然而就在筠朵心慌不已的同時,花榮里正被追兵追得狼狽至極,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越獄出來,因為在牢中被打得遍體鱗傷,所以身手遲鈍了許多,幾度被官兵圍堵,搞得他是傷痕累累,差點就搭上了一條命。
最後他逃到了帝都城郊外的一處小村內,投奔了自己師父,青都會東夷分舵的掌門人,徐老頭。
這個掌門人的名字一點都不掌門,他沒名字,別人都叫他徐老頭,聽著更像是個修鞋的老頭子,而他的為人,也跟個修鞋的老頭差不多,摳門又古怪,若不是那是自己的恩師,花榮里還真不會和這樣一個怪老頭打交道。
可不得不說,自己能在東夷混得如魚得水,能變換不同的身分去接近筠朵,也全是徐老頭的功勞,他幫徐老頭打理一個幫會,徐老頭就為他提供所需。
當自己因為保護筠朵而遍體鱗傷時,他能投奔的,也只有徐老頭家了,雖然當他滿身是血的跑到徐老頭那時,總會招來一頓臭罵。
「哦喲,你搞什麼鬼?又弄成這幅鬼樣子了!」
「師父……」花榮里捂著冒血的胳膊,低著頭。
「如果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老子絕不當你的師父。」徐老頭黑著臉,打開門讓他進來,「老婆子,燒盆水來,小崽子又來舔傷口了。」他毫不溫柔的扯著他破破爛爛的衣服打量,摸清了他的傷勢後,一指床,「自己脫光了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