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初夜,帶著嬌媚,讓他欲罷不能;
他的寵愛,帶著霸氣,讓她嬌嗔頻頻。
是男人心裡總有夢中情人,禾柯這男人也不例外,
只是,他心裡的劉澄鈺,是個纖纖少女,溫柔嬌弱,
說話的聲音比天籟還勾人。可誰能告訴他,
眼前這位邋遢廢宅,羞答答地說要去勾引男人,
怎麼會是他愛的劉澄鈺。禾柯自認對女人很挑,
不是送上門的女人他都來者不拒,卻沒想過,
有一天,他這位女人眼中的萬人迷,
不是無心地爬上劉澄鈺的床,拉上棉被,
跟情商遲鈍的她滾了一夜床單,末了,
他還意猶未盡,夜夜扛人上床。怎知,
他這麼賣力討好,只差沒跟她搞出個肉球,
這個笨到不懂情愛的女人,竟敢不要他負責。
第一章
禾柯轉動方向盤,車輪轉了個方向,進了右側的小巷裡。
雖然是他小時候住過十年的地方,但記憶早已十分模糊,別說他家以前的住址在哪,就光是找到這片住宅區的所在,還得多虧了導航。
車剛一轉彎,就被前面臨時架起的施工告示牌攔下,上面寫著施工中,請車輛繞道。
禾柯蹙眉,將車掉頭開了出來。這邊的住宅社區已經很多年了,有些道路狹窄不說,兩旁還堆滿了奇怪的東西,車子根本開不進去,好不容易繞到這條路,居然正在施工,這樣下去恐怕到了太陽下山,他也到不了導航顯示的那個地方。
禾柯索性找個地方將車停下,他決定下車步行,可能還比較快,反正已經到了附近,又沒有多遠。但他低估了國內老式住宅區道路的複雜程度,十五分鐘後,他確定自己是迷路了。一手拿著手機站在路旁,此時他對於這個自己闊別快二十年的地方充滿仇恨。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他才剛回國沒幾天,公司裡要處理的事情像山一樣多,而他卻要浪費這寶貴的休假,跑到這個迷宮一樣的地方,去找兒時的什麼鬼鄰居?
禾柯又看了眼手機,盯著禾母發來的地址,這就是一切的源頭。他從美國總公司調回國內分公司任公司總裁,他母親對他任什麼職務,是否很長時間都不能見面卻毫不關心,而是十分興奮地說:「太好了,還記得你小時候,我們的鄰居李阿姨嗎?她以前就常說等到他們老兩口都退休了,就要一起去環遊世界,現在他們真的去了。」
李阿姨是禾柯他們家還沒移民時的鄰居,在他們一家到美國後,彼此的聯繫也還一直維持著,時不時通個跨國電話,但他對李阿姨家的事情並不感興趣,畢竟在國內時,他年紀太小,還沒辦法對鄰居什麼的產生很深的感情。
禾柯還以為他父母也要跟著去環遊世界,誰知他母親話鋒一轉,輕快地說:「就是他們不是有個女兒嗎?比你小一點,小時候你們還在一起玩過的那個澄鈺啊。你劉叔叔和李阿姨這一出國,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這下好了,正好你回國了,你時不時去看一下澄鈺過得好不好,好讓你叔叔、阿姨放心。」
禾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親媽對於他因轉變環境,工作壓力有多大這件事漠不關心,還要給他找事情,讓他去找什麼兒時玩伴,確定人家過得好不好?她怎麼不先確定下她的這個寶貝兒子過得好不好?
奈何母親來電話時,總是提起這件事,並不是說著好玩而已。他道,他們自己的女兒過得怎麼樣,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
聽到他這個回答,禾母卻回嗆道,那都是可以假裝的,如果不看到日常的狀態,你叔叔、阿姨就不能安心地在外面玩。看看人家父母……
「請問……」
聽到有人在跟自己說話,禾柯才發現他剛才竟然在愣神。
眼前站著的是個身穿米黃色連身裙的女人,她裙底下的腿很細,長髮隨意地盤起,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猛地對上這樣一張溫暖的臉,加上今天的陽光實在有些刺眼,禾柯的記憶深處有什麼東西跑了出來。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女孩給過他這種感覺,乾乾淨淨,笑起來略帶羞澀的笑容給人很溫暖的感覺。
那也是這樣的一個夏天,陽光灑在她淺色的連身裙上,她朝他微微笑了下,他的心臟怦怦地跳動著。母親的聲音在他的邊上響起來,她說,這就是你李阿姨的女兒。
劉澄鈺三個字躍然於眼前,啊,就是那個女孩啊。
「有什麼事嗎?」禾柯回憶的甦醒只是一瞬間的事,面前的女人沒有察覺到他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什麼。
「不,也沒什麼事,只是看你站在這裡很久了,彷彿很苦惱似的。」女人笑了一下,「我看你是以前沒見過的面孔,就想說你該不會是迷路了之類,於是就……」
「這裡經常有人迷路嗎?」禾柯不禁問。還是他的樣子實在過於落魄?
「還滿常見的,一些來串門的人總會找不到地方,所以我們住在這邊的住戶都習慣見到陌生臉孔就多留意一些。如果不是的話,不好意思哦。」
「不、不。」禾柯連擺手,想自己的樣子是不是顯得很凶,他可並沒有不耐煩。為證明似的,他舉起手機遞到她的眼前,「我是在找這棟樓。」
她看了一眼,笑得更深了,「難怪了。」她說:「這棟樓的門牌被掛在很奇怪的地方了,一般很難看到,其實你應該已經經過了,就在前面不遠。我也住在那裡,不如我帶你去吧。」
根本天使啊,禾柯不禁想。劉澄鈺,本來是個等同於麻煩一般的存在,在這個好心的女人出現後,那個名字卻變得鮮活了起來。
他們並肩走著,禾柯總是無意地瞥向她耳邊垂下的幾縷頭髮。他記得劉澄鈺好像也就比他小幾個月,雖然是鄰居,但是印象中他很少見到她。他那時的朋友也都是學校的男孩,所以雖然李阿姨和自家母親經常一起聊天,但他和鄰居家總不出門的女孩並不熟,也許偶爾見到過,卻也沒留意。
只有那次,他們家確定了移民的日期,鄰居家叔叔、阿姨請他們出去吃飯當作餞行,那次他才正式地見到劉澄鈺。
劉澄鈺的頭髮又黑又亮,和她的眼睛一樣,她總習慣性地用手把耳邊的髮絲別過。那個女孩像天使一樣,當時的他有限的詞彙量只能想到那樣的詞來形容。
那次見面後,他們的友誼只維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之後他們家就移民了,之後他還給她寫過信,但她沒有回。
禾柯突然想起自己還曾失落過好一段時間,每天像個神經病一樣去檢查信箱。也許是這種主動想跟對方維持聯繫,卻被對方無視的打擊太大,他拒絕再去想她的事,到最後還真的忘記了。這樣想想,他不想打聽李阿姨家的事,恐怕源頭也是因為這個,只是時間太久,連原因都忘了。
這難道是某種緣分嗎?禾柯忍不住去想,本來已經忘得乾乾淨掙的人,卻在故地重遊時想起了陳舊的記憶,這是否是某種暗示?
◎ ◎ ◎
進了大樓的電梯,只有禾柯和那女人兩個,他有些緊張。
「妳……」妳就是劉澄鈺吧?禾柯想這麼問。
和記憶中一樣的臉、一樣的感覺,又是一樣的住址。如果是她的話,他就能夠理解她父母放心不下她一個人的原因了。她待人這樣親切,一不注意,被壞人騙了怎麼辦?
正要開口,那女人的手習慣性地按下了十六樓的按鍵,然後問他,「你要去幾樓呢?」
「十七。」他說。不是一層樓嗎?真是遺憾。
小小的遺憾過後,電梯到了十七樓。門開了,禾柯出了電梯,不知為何,走到門前,莫名有些緊張。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真的劉澄鈺了,他竟然開始緊張了。會是一頭黑髮,身穿長裙,清秀、內向的女人給他開門嗎?然後知道了他是誰,略低下頭,有些紅著臉地對他說好久不見?
看來他恐怕是想錯了,並不是開門的人不對,而是根本就沒人來開門。他按了三次門鈴,等了兩分鐘,裡面依舊靜悄悄。是不在家嗎?虧他母親還說哪天去都沒關係,她都一定在家。
有種被吊胃口的不適感。如果是平時,禾柯肯定轉身就走,但今天他頂著那麼大的太陽,耗了這麼多時間來到這,心情也難得地變得期待起來,結果卻是無人應答?
禾柯又按了次門鈴,敲了門,還是沒有回應後,試著去轉了大門把手,沒想到門竟然開了。那道門毫無阻力地向外開啟,縫隙中顯現出玄關的樣子,禾柯愣在那裡。是出門忘記鎖門了嗎?他的第一反應是把門關好,這時從門縫裡飄出了音樂的聲音。
禾柯確認了下聲音的確是從屋子裡面傳出來的,雖然也可能是她出門不關電子設備,然後恰巧忘記鎖門。但假如不是那樣呢?他只躊躇一下,便將門打開,走了進去。
小時候,禾母在他上學去的時間裡經常會找李阿姨聊天,對李阿姨家很熟悉,但這裡對他而言卻是個陌生的地方。房子不算小,有兩間臥室,客廳和陽臺連接,陽臺上種著許多植物,大概是李阿姨的愛好。
音樂聲就是從放在客廳茶几上的電腦裡傳出來的,而一個年輕的女人,臉朝下,直挺挺地趴在茶几和沙發中間的地毯上。
禾柯掏出手機正打算報警,眼角卻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的手動了下。活的嗎?在冷靜而短暫的分析後,他收起手機,過去將那女人從地上翻抱了起來,放到沙發上。她很輕,並且在他抱起她的過程中,似乎恢復了意識。等他將她在沙發上放好,她的眼睛已經對向了他,有點朦朦朧朧的視線,但無疑是清醒的。該不會只是睡著了而已吧?要是那樣的話,那他現在的行為就顯得太可疑了。
「妳別緊張,我是……」
「飯。」
啥?她說他長得像什麼?
那女人的雙眼頓時蓄滿淚水,飽含情感地對他眨了眨,問他,「可不可以幫我叫個外送?」
世界和平都多少年了,想不到還有這種在自己家裡等著餓死的事情存在。縱有一肚子話想說,禾柯還是下樓,火速去對面的便利商店給她買了關東煮,他怕等外送的時間,她就咽氣了。
禾柯還順便買了很多其他的食物回來,剛放到桌子上,那女人就迫不及待地翻出一個甜甜圈啃了起來,而後又吃掉兩根巧克力棒。她再打開一份焦糖布丁,吃下後,翻到草莓慕斯蛋糕時,她露出了懊惱的神情,似乎後悔應該先吃蛋糕,再吃布丁,但仍不妨礙,把那塊蛋糕也吞進肚子,而後喝了大半瓶可樂,之後像抽事後煙那樣,打開一盒抹茶巧克力棒,愜意地拿出一根放進了嘴裡。
因為剛才事發突然,禾柯沒來及細看,現在才發現這茶几和周邊的地毯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零食包裝,垃圾桶裡飲料的空瓶多得冒出頭來。
一臺電腦、一地零食、蓬亂的頭髮,和幾天沒換洗過的睡衣,可想之前的幾天,這間屋子裡發生著怎樣頹廢、空虛、消極的事情,這簡直是趁父母不在家,叛逆期的小孩才會做的荒唐事,所以李阿姨才會不放心啊。但他們女兒不是和他差不多大嗎?
最後關東煮她動都沒動一下。
吃掉了幾乎所有甜食後,她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這才有空稍微關注了他。見他還沒走,她展開了一個在他看來屬於厚臉皮的笑容。
「謝謝你啊。」可配合著她那厚臉皮的笑容,這句道謝顯得沒什麼說服力。
她說因為連續打了三天的遊戲,本來就低血糖很嚴重的她,終於在今天中午拉開窗簾的一瞬間,被迎面而來的猛烈陽光一照,頓時頭暈目眩。經驗豐富的她立刻要找儲備的零食,才發現那些儲備零食早就被她吃個精光了。
她休息了一下也沒覺得好,終於決定煮一頓像樣的飯吃,不料瓦斯爐怎麼都打不開,一煩躁,就覺得身體更難受。她摸索著去拿手機準備叫外送,卻發現手機早就沒電,在四處找充電器的過程中,兩眼一花,她就睡著了。
低血糖還不睡覺,不好好吃飯,會這樣暈過去一點也不稀奇。還有,那叫暈,不叫睡著!禾柯在內心大喊,眼光卻冷冷地注視著這個正在喋喋不休地陳述她自己的蠢事的女人。
「妳到底是誰?」禾柯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劉澄鈺一愣,這不應該是她問的嗎,怎麼反倒被他這樣氣勢洶洶地問出來了。
「我是誰?我是這個家的住戶啊。」
「妳不是。」他斷然地否定,冷冰冰的口吻,彷彿宣告她是一個考試不及格的頑劣學生,「我來這裡是要找劉澄鈺,李玉欣的女兒。」
聞言,她的眼一下亮了,「我就是啊。果然你不是什麼壞人啊,看你這麼恐怖的臉,還真有點害怕呢。我就說嘛,會好心給我買吃的的人怎麼可能是壞人呢。」
見她真的瞬間就完全卸下防備,證據就是她又拿了根抹茶巧克力棒悠閒地放進了嘴裡。禾柯想,不是,不可能是,一定是哪裡搞錯了。雖說別人的生活狀態跟他一丁點關係也沒有,但腦中那剛被描繪出來,已是無緣的畫面,陽光下,長裙、黑髮、粉面的少女,生生被眼前這個邋遢而痴呆的女人撕得粉碎。他竟然有種被詐騙的感覺,他被欺騙了!
「來來來,坐下慢慢聊嘛。」劉澄鈺很熱情地把地毯上的零食袋推開,留出一塊空地,邀請他坐下。
一定是今天的天氣太熱了,禾柯覺得自己的心肝都要燒起來了。
「你怎麼認識我媽媽的?我沒聽說她有這麼年輕、帥氣的朋友啊,穿西裝的耶,感覺好菁英。對了,你找我做什麼?我媽有什麼東西託你轉交嗎?」她那熱絡的樣子和前一秒如垂死的魚般判若兩人,就像是精神百倍的中年大媽。
難道一般人不應該先警惕地問清對方姓名、來歷以及祖上三代,以及怎麼進來的這些問題嗎?她僅僅因為他說出了兩個名字,立刻就把他當老朋友一樣招呼,到底有沒有神經?
不是她,絕不會是她。無論禾柯怎麼說服自己,這跟他沒關係,但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妳吃飽了嗎?」禾柯問,並沒有接受她的盛情邀請過去坐。
「還可以,但是不敢再吃了。雖說是低血糖,但一下補太多糖分也不好。」
已經足夠多了。但是爭執這種問題似乎只能顯得他也很愚蠢,禾柯暫且放下對她食物認知上的見解,轉而問了一個他實在難以忍受的關鍵問題,「妳多久沒洗澡了?」
禾柯覺得,對一個等同於初次見面的女人問這種問題很失禮。但是那又怎樣,就因為連點頭之交都不是,他需要在意她的感受嗎?他在意的是,他這顆被欺騙的心,那些等她回信的日子,為她的笑容而心動的時刻。
他是不是傻了?要冷靜,他是成年人,是公司的總裁,手下員工上百,負責一個地區的經營。如此優秀,能擔大事的他,怎麼能為了些陳年舊事衝動。人嘛,都是會變的,誰心裡沒點遺憾呢?
「欸,是三天還四天?今天是星期幾?」那個稱自己為劉澄鈺的女人瞪著眼睛,還真的認真地在計算。
「既然吃飽了,就請妳立刻、馬上、現在去洗個澡!」
保命的動物本能讓劉澄鈺站了起來,「遵命。」
她小跑地進了浴室,隨後又探出個腦袋,怯生生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放心,他一點邪念也不會有的,請放心去洗。現在的她,在他眼中如同邋遢的貓狗無異,如果她不整理好,他連開口跟她這個詐騙犯說話的心情都沒有。
他正要委婉地表達這層意思,劉澄鈺先鼓起勇氣開口說:「那個,如果你肚子餓的話,下次我請你吃飯啊。但是那個桌子上的關東煮,千萬不要動。」
「去洗澡!」
門啪的一聲關上。禾柯看著那扇關上的門,問自己,他在做什麼?真不想讓她知道他是誰,乾脆就這麼走了吧,反正人他已經見到了,只需要跟他母親報告「人很好,還活著,很能吃」就可以了。
迴盪在屋子裡的音樂聲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禾柯看了下時間,這會回去的話,還來得及晚上赴李經理的飯局,初來新的環境,快速地掌握各部門的派系關係是十分重要的。而他竟然為了來找這個幾天不洗澡的女人,而推掉了那麼重要的應酬。算了,事到如今也不會變得更糟糕,既來之,則安之。
禾柯等了一會,想著等劉澄鈺洗乾淨,變得稍微能看一點時,跟她表明來意,達到目的就走。但是,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了,他不得不在意起來,像個變態一樣側耳,認真地留意浴室裡的動靜。這麼久了,怎麼連點水聲都沒有?
看來那不會更糟糕的想法是太理想化了。禾柯走去浴室門前,輕輕地敲了敲,裡面毫無答覆,靜得出奇。
「劉澄鈺,妳還好嗎?」禾柯低著嗓子問。
還是沒有回應。他心一沉,想到她剛剛暈過一次,不會是在洗澡時發生了什麼事故吧?如果剛才是她咎由自取,那麼現在假如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不就有他的責任了?想到這,他不再遲疑,扭轉門的把手,門開了。
禾柯衝進去,一眼可以望遍浴室,浴室的格局很簡單,淋浴間的門開著,裡面一滴水珠都沒有。沐浴間旁的馬桶蓋子蓋著,上面坐著個女人,腦袋仰成一個可怕的弧度抵在牆上,張著嘴規律地喘氣,她坐在馬桶上睡著了。
眼見這番景象,禾柯幾乎可以想像到她煩惱著什麼,坐在這打算思考一下,大概是和他有關的事情,然後因為三天沒好好睡覺,剛才又吃太飽,一時睡意來襲,就這樣睡死了過去的畫面。很好,他算是遇到對手了,他手底下幾百個員工,他總有辦法讓他們全部服服貼貼的,那她也不會是那個例外。
禾柯用雙手抱住她的頭,強行將她的頭擺正,然後前後晃了晃。
劉澄鈺睜開眼睛,眼前是張放大的陌生面孔。
「劉澄鈺,妳家都不鎖門的嗎?」
是那個救了她一命的好心人啊。劉澄鈺模糊地想,他果然是個好人啊,還為她的安全擔心。
「家裡沒人,這幾天習慣了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大門是因為遇到突發情況要叫外送,但怕外送到了,我卻先暈倒了,所以都把錢放在鞋櫃上,讓送外送的自己進來拿。」
所以她到現在還沒到人財兩空的合理理由,純粹是因為外送人員的品德太高尚了。大概情況他已經了解了,這個人不是他記憶中的劉澄鈺,只是個笨蛋而已。
「很好,現在妳可以回床上睡覺了。」
「真的嗎?」她似乎得到大赦,十分高興。
「是,但之後我還會來找妳。我叫禾柯,我還會來找妳的,記住了嗎?」
劉澄鈺點點頭,她又不是喝醉了,頭腦清醒得很啦。只不過,他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怎麼感覺十分的危險呢?
回家後,禾柯特地打了電話給自家母親,平時多要緊的事,也是言簡意賅,十分鐘內結束,被他母親形容為無情的他,這次也是一樣的風格。沒有開場白,沒有問候,直奔主題的內容只有一個,劉澄鈺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麼精神方面的刺激,導致性情大變?
禾母對於他會問這個十分意外,生怕晚一秒回復,他的興致就會消失一般,雖好奇心旺盛,但沒一句多餘的旁敲側擊,很肯定地告訴他沒有。
劉澄鈺小時候身體比同齡人瘦弱,但並沒有什麼重大的疾病,也沒有受過什麼精神上的打擊。應該說,正因為她小時候很容易生病,她愛女成魔的父母心疼得不得了,別說打擊,對她簡直有求必應,百般呵護。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把好端端的一個活人養成廢柴。禾柯這麼想著。
「那孩子接觸的人很少,但絕對是個懂事、禮貌的好孩子,你見到人家可別太凶啊。對了,你會突然問起這個,是不是已經見到她了?澄鈺還好嗎?」
「就我的標準來說,她已經快殘廢了。」說完,禾柯掛掉了電話。應該說只比沒有自理能力的病人,多了一個叫外送的技能。
懂事、禮貌能當飯吃嗎?一大把歲數還宅在家裡不分白晝地打遊戲,心安理得地耗費大把時間,這可比狂妄、無禮還要嚴重吧,根本是做人的方向出了問題。真是令他大開眼界,這種人竟會存在於他童年美好的記憶中,她的存在是對他過去的否定,是對他的宣戰。
第二章
到了下一次休假,禾柯在和上次一樣的時間按響了劉澄鈺家的門鈴。
這次開門的速度倒是很快,劉澄鈺見是他,就像見到什麼約定要聚會的老朋友一樣。
「禾柯,我想起你是誰了。」她像獻寶一樣,「你是馬阿姨的兒子對不對?我媽媽時常跟我提起的,我就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啊,想了整整一個禮拜終於想起來了,你們全家不是移民了嗎?」
時常提起的人還要想一個禮拜嗎?算了,省去自我介紹倒是件好事。他看她還是那種白得不健康的臉色,還是那件有些大號的家居服,包裹著她瘦小的身體,像個十分礙眼的小鬼。
「走吧,收拾一下,一起出去放風箏。」禾柯說。
「啊?」
劉澄鈺期待著自己得意的發現能換來對方熱情的回應,但眼前這位……上次就覺得有點可怕了,之後想想,可能是她的大腦缺氧下的錯覺。今天仔細一看,真的是還不是大腦缺氧啊。真的要說,也是很標準的五官,應該算英俊那類吧?身高也很正常,可往人面前一站,就是有種氣吞山河的氣勢呢。
而這位正散發出一種「多問一句就扯斷妳脖子,只管跟我去放風箏」的氣息。劉澄鈺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大危機,「不去。」劉澄鈺簡短、俐落,但底氣不太足地回道。
「這是對妳救命恩人說話的態度嗎?」
劉澄鈺扭頭,看看外面晒得整個陽臺的植物閃閃發光的烈日,心中更為堅定地搖頭,「那個,恩人,你人都特地來了,幹嘛還要出去呢?進來吧,我們家有電影DVD,要不要一起看?」
「我特地來就是為了帶妳出去。」禾柯雙手抱胸,表示自己的耐心不多了,她的脖子有危險。
劉澄鈺訕笑著退後兩步,「不要,現在外面好熱,我要在家吹冷氣。」
「妳不覺得空調很可憐嗎?要是人的話,早就過勞死了。」
「不行、不行,這個天氣出門,死的就是我了。」劉澄鈺說完,就轉身進去屋裡。
見他竟然跟進來,劉澄鈺剛才見到他時的那種喜悅已經蕩然無存。這個人是怎麼回事,不是關係很好的阿姨的兒子嗎?如果是壞人,這也太囂張了,突然間說什麼放風箏,她才不要。她上一次在這種烈日下出門還是因為衛生棉用光這種生死攸關的問題,還只是去樓下的便利商店而已,那大概是一個月以前的事情。
「妳是吸血鬼嗎?放心吧,不會死的。」
「那、那晚點好不好?或者等陰天、下雨再說。陰天的話,我出門就舒服很多。」
「所以妳是某種妖怪嗎?」
「是宅女,宅女你聽說過嗎?」天啊,不要再過來了好嗎!劉澄鈺提高了音量,「我就是那種宅中之宅,走出家門會缺氧,晒到太陽會融化,被人群圍住就想吐的超級宅。所以說,沒什麼事就不要出去了吧。」
反抗是沒有效果的。十分鐘後,劉澄鈺跟在禾柯後面步出了她的巢穴。
「我只問一個問題就好了。」劉澄鈺換了條短褲,上身穿著大件的印花襯衫,她後悔怎麼沒給自己找頂帽子,才出門幾分鐘而已,她覺得自己會變禿頭,「不是說放風箏嗎,為什麼沒有風箏呢?」
走在她前面的禾柯兩手空空。
「妳不就是風箏?」
「嗯?」她是給熱昏了嗎?怎麼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後來她看著自己,她穿著那件寬大的家居服,人又很瘦小,如果張開雙臂,不就很像風箏嗎?所以說,放風箏的意思……
「妳平時出門都去些什麼地方?」禾柯絲毫不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
「要說的話,公園吧。」劉澄鈺也放棄了與他爭執,一是已經出來了,二是天氣太熱,三是雖然接觸的時間很短,但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跟他爭執是沒有用的。既然原因不明,他想放她看看,那就放吧。
公園是指這片住宅區中間地帶的一個小小的供人活動的場所,基本上只有些小孩和老人會來這邊。他們到的時候,也確實只有這兩類人,但劉澄鈺往樹陰下癱坐的形態,很無違和地將她和那些乘涼的老年人融為了一體。
真是不像話,才走幾步路而已,「妳這明顯是缺乏鍛鍊,再這樣下去會早死的。」
劉澄鈺搖搖頭,表示已經顧不了以後了,眼下她就要死了。
禾柯大發善心地去幫她買飲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劉澄鈺心中一百個問號,她到底是哪惹到他了,要這樣折磨她?看他的樣子不像是這麼有時間的人啊,剛剛不是還接了通電話,把打來的人大罵一頓,好像是關於什麼方案的事情。
聽上去,他的職務應該還滿厲害的。這次即使沒像上次一樣穿著西裝,看上去也是個成功的社會人士。總之,就是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啦,但到底為什麼會空降到她家啊?她好想哭,但是會浪費水分。
一會,眼看著禾柯拿著杯飲料回來,劉澄鈺的眼亮了起來。可好死不死,公園外衝進來了一群玩滑板的少年。應該說是不良少年,他們經常聚集在一起,相約到這個公園胡鬧。
公園本來是供孩子玩耍的地方,可因為他們總是橫衝直撞,害大家都沒辦法好好放鬆。她也是這樣,這個公園是她為數不多,偶爾出門透風的場所,但因為遇見過幾次這些滑板少年,她也就越發懶得來了。
今天的運氣還真差,但更差的是,他們從禾柯身邊經過時,撞翻了他手上的飲料。她的心都碎了,看著飲料打翻在地上,濺起一些沾在禾柯的鞋子上。
那些十七八歲的少年嘻笑著,全沒當回事。
禾柯就跟沒看見自己的鞋子髒了似的,轉身又走掉了。
那些少年對著他的背影發出陣陣笑聲,聽得劉澄鈺很不爽。真是些討厭的人啊,就沒人來管管嗎?她四下偷看,其他人要不是正準備離開,就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和她一樣。
不一會,禾柯又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回來,手裡抱著一整桶冰淇淋,是挖冰淇淋球的三加侖的大桶裝的,像火鍋或餐廳那種的。
劉澄鈺的口水都流出來了,盯著那大桶的冰淇淋,眼睛都在閃閃發光。但禾柯並沒有朝她這邊而來,反而在那群少年附近停住。
「喂,那邊的垃圾桶。」禾柯說。
「啊?」那邊一個把頭髮染成綠色的少年應聲回頭。
一桶超量、加價、豪華的大桶冰淇淋像朵烏雲,罩上了他的頭頂,扣在了他那帥得跟公雞尾巴一樣的頭上。
多虧了這一桶冰淇淋,大家都覺得不那麼熱了。
「你、你……」少年的同伴舌頭打結,「你幹什麼啊,瘋了嗎!」
被同伴取下冰淇淋桶的少年捂著腦袋蹲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劉澄鈺試著想像了下,都覺得腦袋凍得發麻。
「把垃圾丟到垃圾桶裡有什麼不對,他剛剛不是答應了嗎?」
「那才不是答應咧,你這人有什麼毛病?不過是弄灑你一點飲料而已,斤斤計較的樣子真難看。」
「我也不過是弄灑一點冰淇淋而已,不覺得他的樣子比剛才順眼多了嗎?」
禾柯的語氣一點起伏也沒有,非常能對人的心理形成壓迫,劉澄鈺十分明白那種感覺。那邊的少年暫時被嚇唬住,大概沒想到穿得這麼像模像樣的人會像個胡鬧的小孩一樣蠻不講理。
「你這人有沒有點風度啊?我們都是未成年耶,你這麼多年是白活的嗎?」其中一人大叫起來。
這時劉澄鈺也聽到周圍響起了低細的議論聲音,在說禾柯做得好過分,對方再怎麼也不過是些貪玩點的孩子,用不著這樣欺負人家吧。
面對這樣細碎響起的質疑聲,禾柯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反而不大理解地問他們,「未成年人就不是人嗎?如果以對人的方式能和你們溝通,也就沒必要把你們當成垃圾了。說到底,因為你們比起人,更接近垃圾。」
聽到這番話,那群少年聚集起來,作勢就要動手。
「禾警官!」劉澄鈺大叫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幾步跑了過去。
這聲喊把那些人嚇了一跳。
劉澄鈺跑到禾柯面前,剛才的喪氣一掃而光,整個人精神得不行,「你是禾警官吧?真巧啊,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
禾柯看她,一副「妳繼續編,我看妳葫蘆裡賣什麼藥」的表情。
聽到警官兩字,那些少年彼此交換了眼神,似乎對禾柯這種找打的行為有了合理解釋。
看到這個方法奏效,劉澄鈺暗暗鼓勵自己,顯得更加激動,「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多虧了你親手將害死我弟弟的毒販繩之以法,我後來去打聽過你,他們說你去參加國際維和任務了,是中東那邊嗎?哎呀,這個是不能講的吧?不好意思哦。」
沒想到,禾柯微微地點了點頭,「我在休假,下週還要回去。」
「真是的,經常和那帶真槍實彈的犯罪分子面對面,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真想不到如今的世界上還有那樣的地方啊。」
他笑了下,說:「習慣就好了。」
兩人再一轉頭,公園裡只有晒太陽的老人和幾個玩沙的小孩,安靜、祥和如世外桃源。
沉默了一會,確認那些人都已經跑遠了,劉澄鈺才長出一口氣,後又猛然意識到什麼,雙眼有點放空地自言自語起來,「完蛋了,以後我就真的不能來這裡了。」那些人一定記住她的臉了吧?她真是太衝動了。
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飄進她的耳裡,「妳可以包個圍巾,戴上墨鏡。」
「閉嘴啦,還不都是因為你。」劉澄鈺對他這種風涼話實在不敢恭維,「你到底怎麼想的,惹那些不良少年幹嘛?反正過幾天他們還是會來的啊。他們人那麼多,萬一攻擊你怎麼辦?即使你贏了,他們一哭自己是小孩,你也很丟臉啊。」
「丟臉?那是什麼意思?」禾柯俯視她,「他們欠我一個道歉,我還需要別人的贊同?」
「真是不能小瞧從國外回來的人啊。」這就是所謂的自由主義嗎?劉澄鈺佩服,「難道你是那種人?美國電影裡那種熱血的……」
「妳是在把我當笨蛋嗎?」她肯定是想到了穿著斗篷,在天上飛,還內褲外穿的人。禾柯從鼻子裡噴了口氣,「要說的話,就是看不慣這種遊手好閒的人。每天都在想著下頓飯要吃什麼,卻不會去想自己活在世上要幹什麼,太不合常理了。」
「我的話,連下頓飯要吃什麼也不會去想呢。」劉澄鈺問自己,此時這種中箭的感覺是怎麼回事?真不愧是精英的發言啊,聽起來就有夠討厭,「沒想到美國的不良少年脾氣都很好。」
就是說,一般而言像他這樣直呼對方為垃圾,早就該被打死了吧?
「的確有幾次鬧到警局的經歷。」禾柯完全不管她話中些許的諷刺,十分認真地回想起來,「讀書的時候還因為上過當地不良集團的黑名單,被全班排擠的事情也是有的。」
「哦,那麼後來呢?」校園霸凌耶,不是很慘嗎?
「後來?」禾柯看她,「沒有什麼後來,我以全校第一的分數被知名大學錄取。上學又不是去交朋友的,如果敢傷害我,學校頭一個不會輕饒那些人,所以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孤立對我是正好,不用把時間用在無聊的社交上。」
「聽上去真是相當精彩的人生啊。」為他擔心似乎是多餘的。
但是這個人還真的滿有趣的,不好說是狂妄自大,還是忠於自我,還是單純的小心眼呢?劉澄鈺一想到他以那麼高高在上的身分和幾個小混混鬥氣,就覺得當他的媽媽一定很操心。
◎ ◎ ◎
禾柯和劉澄鈺兩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已經走出很遠,前面就是一家大型超市。
劉澄鈺拉住禾柯,說什麼也不走了,「託你的福,我恐怕也要上附近不良集團的黑名單了,你是不是應該作些補償?」她的雙眼閃閃發亮,直視著他的眼睛。
「我不認為要對妳……」
「那就這麼定了,難得出趟門,補充些東西吧。」劉澄鈺拉著他就往超市的入口走,「超市這個地方真的很好,要什麼有什麼,又有冷氣,簡直就是沙漠綠洲啊。」
一進超市,劉澄鈺頓時生龍活虎,直奔冷藏區而去。說是補充東西,其實買的全是些吃的。但她忘了一點,固然超市如沙漠綠洲般什麼都有,但如果沒有鈔票的話,綠洲裡的一滴水她都帶不走。
因為出門太趕,以及太少出門的關係,她完全把帶錢這件事丟去了腦後。所以說,其實他才是真正的綠洲吧?
劉澄鈺幸福地提著一袋子東西,而禾柯的手裡有兩袋。
「真是不好意思啊,說是補償,結果還真的變成補償了呢。」她笑得好燦爛,就是那種極度厚臉皮,讓人看了想揍上兩拳的笑容。
「請別說得好像我欠妳一樣。」
「哎呀,不要在乎那些細節啦。你看,前面有抽獎活動呢。」
劉澄鈺也不等禾柯,先一步跑到服務處。看她提著袋子健步如飛的樣子,難以想像剛才在公園還一副隨時需要搶救的狀態,所以說,到底哪邊是裝的,應該顯而易見了。不,大概不是裝的,是她一直沒察覺到自己的潛力吧。
活動是超市聯合其中的幾個大品牌辦的,購物達到一定金額就可以免費換一張抽獎券。等禾柯走到,劉澄鈺已經拿著抽獎券在雙掌中搓來搓去祈禱起來了。
劉澄鈺鼓起嘴,往掌間大大地吹了口氣,然後看著他把手伸了過來,「來,你也吹口仙氣,很靈的。」
禾柯蹙眉,很直接地表示,「太丟臉了,我不幹。」
她瞥他,和十幾歲的孩子吵架都不嫌丟臉,關乎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有什麼可丟臉的?
「說到底,不過是機率問題,即使妳把那張紙揉爛,印在上面的字也不會變。」他好心提醒,省得她會失望,「需要我告訴妳機率最大的會出現什麼字嗎?」
「不需要,謝謝。」真的不會看氣氛呢。劉澄鈺刮開抽獎券,說了聲:「二等獎耶。」
「真的很不會演。」想騙別人起碼也要表現得興奮點才對。
「你這人防備心真的很重。」她把抽獎券遞到他的眼前。
禾柯掃了眼,愣在那裡。而劉澄鈺見他這種表情,囂張地大笑了起來。
「看來這世間真的存在狗屎運這種東西。」禾柯不由得感嘆。
「是呀、是呀,多虧了你把我拉出門來,我才能有這等幸運。」劉澄鈺決定不跟他計較,快樂地兌獎去。
二等獎是新出的智慧型手機,服務臺的人員確認了她的獎券資訊無誤,正要通過廣播播放,劉澄鈺攔住了他們。她的眼睛在標註獎品內容的牌子上,最終停駐在一個地方。
「不好意思,請問獎品可以換嗎?」凌澄鈺指著那面看板,「換成四獎的獎品行不行?」
服務人員可能也是從業這麼多年來,頭次聽到這麼奇怪的要求,一時都愣在那裡。
禾柯提著三個袋子在人群周邊等,可廣播裡沒響起前三名中獎的訊息,一會就見劉澄鈺從人裡擠了出來,手裡抱著一個大盒子。
那是什麼?也看過獎品目錄的他可不記得智慧型手機出到這麼大的尺寸了。
劉澄鈺將那大盒子遞到他面前說:「送給你吧。」
禾柯一看,竟然是一雙男用皮鞋。得知她拿二獎換了四獎後,就是他這樣見多識廣的人也不由得懷疑起她的智商,「如果想要鞋子的話,再單獨買就可以了。」
「可是我又沒帶錢,而且有白給的,為什麼不要?」她一點不懂他話裡的意思。
「同樣是白給,難道不是手機比較好嗎?」他試著循循善誘。
「當然是鞋子比較好,手機我又不缺,你也不缺,要來做什麼?」
禾柯語塞,沒想到自己會被問住。是啊,她見他的鞋子髒了,所以送他一雙鞋子,但是手機他們都有,那麼為什麼要選一件用不上的東西,而不是需要的東西呢?這個問題竟然還帶有些哲學意味,但對她來講,只是腦袋裡少根筋吧。可不得不承認,他要對她另眼相看些了。
「嚴格來說。」禾柯說:「東西是我付的錢,所以獎品也應該是我的。把我的獎品送給我,不覺得很不講道理嗎?」
「我最講道理了,所以買東西的錢我是絕不會還給你的,這些東西就變成了送,所以獎品肯定是我的沒錯。」
怎麼有種自掘墳墓的感覺?原來她想伶牙俐齒時,還是很厲害的嘛。禾柯不自覺地笑了下,「被人這麼突然地『送邪』還是第一次,而且妳都不會先問下尺寸的嗎?」
尺寸?天啊。劉澄鈺雙眼放空,像才意識到了什麼大事一樣,「糟糕,我按我爸的尺寸要的耶。」
這次他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劉澄鈺歪頭看他。他笑起來,嘴角兩邊會提起很好看的弧度,眼角帶出幾道親和的、淺淺的紋路,柔化了那張刻板的、稜角分明的面孔。
「妳在看什麼?」他自覺被奇怪的視線注視著。
「也沒什麼。」劉澄鈺還在歪著頭瞧他,似在思考著什麼,然後很嚴肅地說:「我必須提前提醒你一下,你可不要喜歡上我,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禾柯那仍留有柔和曲線的面龐霎時如入零下四十度的冰窟,凍得青紫、僵硬,「能問下妳為什麼會得出這種荒唐的結論嗎?」
「欸,不是嗎?」劉澄鈺無聊地嘆了口氣,「誰讓你特地飄洋過海來找我,又非要我出來約會,還給我買東西,又沒事突然笑這麼好看。好啦,我只是預防一下,省得害你傷心。」
害他傷心。他會傷心?為她傷心?禾柯被凍住的臉皮下面神經亂跳,她這說法還真會美化她自己呢,好像她是什麼天仙美女似的,值得他這麼惦記嗎?不過這次還是有收穫的,讓他確認她並不是什麼出不了門的病弱小姐,只是懶而已,那麼事情就好辦了。
他呀,最看不入眼的就是她這種一把歲數還在浪費生命的人。而她更是罪加一等,玷汙了他的美好回憶不說,還厚著臉皮問他是不是喜歡她,好像她多麼優秀一樣。既然本人都有這份自信,他不就更該幫她一下了嗎。
禾柯微微一笑,「妳能看出我對妳好就行,雖然是受妳父母之託,但我剛回國,在這邊也沒什麼朋友,看到妳真是倍感親切,還希望妳以後能多陪我出來。」
啊,原來如此,雖然感覺上他勢頭凶猛,不懷好意,但也是個怕寂寞的人啊。雖然她不了解為什麼會有人怕寂寞,對她來說,明明自己一個人更好,可以看書、玩遊戲、看電影,隨便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都不會有人因為意見不合而發生爭執,才更逍遙。
不過呢,她在網路上朋友眾多,但禾柯一看就是到哪邊都沒有人願意當他的朋友,想說話的時候沒人陪,真的是滿可憐的,也難怪要纏著還不熟識的她出門了。
「好啦,我知道啦。你別沮喪,我安排時間陪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