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承認,自己的存在,只為了折磨那敦善之人,
因為討厭魔翼眼中那抹純真之情,
在他的溫和表相下,藏的是顆可憎的魔心,
他要魔翼痛苦、要魔翼從此怨懟,
更狠心地想撕裂魔翼臉上那如春風般的笑容,
只是,看著魔翼一日一日變得冷漠孤僻,
黑眸中閃動的落寞卻莫名地坎進他心海,
再見師弟對魔翼的溫柔及呵護,
那抹隱在心口的妒意如酷海狂奔,
再聞魔翼竟藏著不願訴人的秘密情事,
自命瀟灑的仙羽再難容下他人,
魔翼是他的,喜怒哀樂都是他的,
可,多年的折磨後,魔翼心中的真情,
早已不復在,曾經的傷害,而今都一一還回,
五年的等待,跟隨跟魔翼的背影,
如果結束生命能夠換回魔翼的一抹笑,
那麼仙羽決定交出真心,以命相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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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傳聞,北方有一山,名曰蜀山,此山半浮於空,離地兩丈,終日不散的濃霧,更是將此山突顯得猶如仙境一般。
曾經有好幾名求道修行之人,前來此山探尋,欲一窺蜀山真面目,卻是無功而返,只因蜀山上無去路,下無通道,既無飛天之能,又怎能攀上山頭窺個究竟呢?
雖說如此,卻仍有不少人前來一探,總歸屬好奇心,蜀山下村因此繁榮起來,下村的人民也得以圖個飽食,不必再為貧困所累。
漸漸的,傳聞越散播越將蜀山描述得越顯神秘,有人說蜀山山頭住了幾名得道仙人,既會仙術且醫術高明,各個長得仙風道骨、儀姿不凡,卻因不願涉入紅塵,故施展仙術將蜀山一舉拔起,離地兩丈,不高亦不低,足以看透這片塵間,觀望世人是如何愚痴不悟。
更有人說蜀山上被云云眾口傳聞的仙人,不過是一群武功高強、醫術不凡的江湖浪者隱居於此罷了。
此一說,自是被眾人嗤之以鼻,但傳聞仍是傳聞,又有誰知曉其中的真實性有多少呢?
轉眼間,竟也過了四個年頭,往來蜀山探看的好奇之人越來越多,下村生意仍是相當的好,山上山下至今倒也相安無事、風平浪靜。
可今日,蜀山不再平靜,一褪以往的神秘輕紗,換上炙烈嗆鼻的濃濃黑煙,如黑霧般的煙縷,重重環繞住整座蜀山頂。
猶如猛蛇般的火焰不斷竄燒蔓延,將整座山頭染得一片火紅,耳邊盡是火花噼啪作響的聲音,剎那間,神秘非凡的仙山竟成煉獄,看得村下的眾人全傻了眼。
景色一轉,山頭上許許多多的雅房,因為大火的侵襲,燒得只餘半個屋身,遍地的藥田花草,更是因此而慘遭焚燒。
站立在屋簷上的黑衣男子,漠然地冷視這一切,火光,將他剛毅的英俊臉孔,照得一清二楚,不必細看,也可以清晰地瞧見他左臉上,一條由額側劃至眼下的劍疤。
只見男子冷視著火焰半晌,旋即跳下屋簷,輕聲落至流滿鮮血的土地上,挺直身軀看著四周自己所造成的結果。遍地的屍首……盡是他熟悉卻也陌生的面容。
只因為這些人,就是用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孔,堆滿嘲諷地看著他、汙辱他,而他……不過是以他們的死亡作為回報罷了。
思緒未止,就見一條雪白的人影忽現,翩翩落至男子身前,輕轉著手中的白玉蕭,抬起頭,以溫和卻又似笑非笑的儒雅容顏,對上男子那雙冷冽又充滿憎恨的眼眸。
「師兄,你好大的脾氣呀!」
「仙羽!」男子握緊手中的劍,內心激動非常,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因為仇恨。是的,他恨著眼前這名美得宛若仙人般的少年,還有那張儒雅的笑容,都是徒增他惱恨的源頭。
「師兄……」仙羽那桃花似的眸子微盪漾,柔柔地盯著俊偉的黑髮男子,回以一聲滿是柔情的呼喚。
男子渾身微震,剛毅的俊容顯得僵硬,他不禁想起前一晚的事,手中持拿的劍倏地握得更緊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為什麼?怕想起前一晚的事嗎?」仙羽像是不怕死似的,一步一步緩慢的走上前,低著聲問道。
「閉嘴!」男子微微漲紅的俊臉,不知是因為太氣了,又或者是另有原因,一見仙羽欺身上前,他竟不住地一步步往後退開。
「師兄……你到底在怕些什麼?你這樣的態度……讓我好矛盾啊。你不是恨我嗎?不是厭惡到想殺了我嗎?」仙羽絲毫沒有想停步意思,不斷的逼身上前,「那為何你要躲避?我可是天天盼著你來找我、殺我呀!」
「別再靠過來了,你這個可恥的傢伙!」男子終於忍不住的橫劍抵在仙羽胸前幾吋,聲音微微地顫抖,就連拿著劍的手也無法抑止地輕顫著。
仙羽低頭看了下抵在胸前的劍,笑意不改地問說︰「可恥嗎?」他一手隔開那柄劍,抓住男子又想退開的身軀,欺上他低啞著聲道。「錯了……我只是自私罷了。」
「你!」男子瞪大了眼,雖然仙羽這一抓看似無意,實則按住了他的要穴,使得他動彈不得。
「你也真傻……」仙羽抬起另一手,溫柔地撫開男子臉旁的黑髮,輕撩起後又放開,憐憫地望入他眸中。「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以為毀了蜀山,殺了你的師弟妹,就能讓身為掌門的我痛苦嗎?」
男子僵著下顎,緊皺的眉頭,似乎真以為這麼做,多少能讓眼前這個人感到痛苦,就算不能,至少他也毀了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但是……為什麼仙羽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魔翼……我就老實的告訴你吧!我一點也不在乎,就算天下人全死透了,這個世間化作一片煉獄,也與我無關。」仙羽冷清的褐眸,透著純然的無情。
魔翼忽感呼吸一窒,又是那種渾身發冷的感覺了,眼前這個人,冷酷的直讓人心寒。
「你真殘忍!」他閉起眼眸,咬牙低斥。
「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這件事不是嗎?但是你卻還是選擇這個傻法子來報復我,讓我不禁心疼起師兄你的天真呀!」仙羽捧起魔翼的俊臉,輕柔地摩擦他那摸起來粗糙的臉龐。
「真的是太傻了……」他輕笑著低頭覆上他的薄唇,無視身下那人錯愕的瞪大眼,一心想滿足自己的私慾。
一抹驚慌閃過魔翼的眼眸,也不管是不是會傷到自己,抬掌便直襲仙羽的心窩,將按住他穴道的仙羽逼得連退數步,就連忙趁勢轉身躍上樹頭,迅速地逃離。
仙羽見狀,倒也不急著追上前,僅是若有似無地輕嘆一聲,隨即又揚起那一貫的淡笑。
「也罷……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你遲早會回來的。」
語尾落,佇立在火燄之中的雪白身影,伴隨著狂焰旋捲熾燃,消逝無蹤……
第一章
四年前。
白霧瀰漫,遼闊的山頭,幾乎籠罩在這片迷霧之下,烈陽照不進,卻也不感絲毫冷意,冷暖適宜,凝神一看,四周的花草樹木看似平凡,卻皆屬於奇珍異草,世間難得。
一陣微風吹開濃霧,展露出霧下的景象,除卻四周鳥語花香的景緻,這裡更多了些許房舍,蓋得雖簡陋,卻不失典雅,尤其以位於中央的一座中堂最為清雅,裡中擺放了許許多多的名家書法,全然木製的桌椅,依稀散發著淡淡檀香,瀰漫了整間堂廳。
這裡,儼然像是一處小村落,卻似是毫無人煙,倘若不仔細聽聞,或許還聽不見雅舍後方傳來的咻咻聲。
於雅舍後方的石板台上,正站了個人,凝神地耍著手中的劍,飄邈的身影如幻,感覺上他雖然是站在那兒,卻可以看見他拿著劍的身影微飄忽,但又似乎不是如此,只能說此人的身法非凡。
半晌,停下手中的劍,俊偉男子抬手一縮,插在身後不遠處的劍鞘隨即落入他掌中,收起劍。
清爽的微風,吹開男子散而不繫的黑髮,露出一張剛毅英俊的臉孔,如鷹般凌厲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地面。一身黑藍的細紋武裝,將男子結實精壯的修長身軀襯托得更微顯眼、俊偉。
「閉關……」男子忽地開口自語低喃。一雙黑若墨潭的眸,閃過一絲擔憂,也不在乎身上的衣衫是否會弄骯,直接抱著劍席地而坐。
似是想起了一些事,愁意,頓時籠罩上男子的黑眸。
自他有印象以來,他的身邊就只有師父,唯一看過的人的也是師父,人世間的一切他不懂,師父也說過無需明白人世間的紅塵事,那只會讓一個人變得醜陋。所以這二十六個年頭來,他一直、一直都是與師父生活在蜀山上,閒來無事便練練功,又或是到山後採藥煉丹,偶爾砍些木材來建些房舍,轉眼間,房舍也有十來間之多,可他卻從來不曾下山過。
平靜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地過去,直到一年前,師父忽然對他說,他必須到山下一趟,隨後便拋下他一人孤守蜀山。
師父離開後,他曾因為思念過深,想過要離開蜀山去尋覓他心中深植已久的美麗身影,但又惟恐離開後,師父回來會尋不著他,最後也只能作罷,靜靜地在蜀山頭等待。
他敬愛師父,也……愛戀著同樣身為男人的師父,相依了這麼多年,對師父的依賴也漸漸的轉變了。一直生活在蜀山上的他,不知道世人是如何看待這種關係,但是對他而言,這一切是這麼理所當然,只是不曾改變的,是他如同世人一樣,不知該如何啟口告訴師父他的心意,對於長年居住於此的他來說,這點羞澀之心他也是有的。
男子微微漲紅了俊臉,連忙甩開不正經的想法,摸著劍再度陷入思緒之中。
還記得那年師傅回來時,還抱了名渾身髒透、年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回來。他對那名少年的記憶相當深刻,既使已有一年之久未曾謀面,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是憶起了那骯髒的少年,有著一雙看透世人,冷淡且充滿不屑的眼神。
究竟是發生了何事,讓他露出如此憤世嫉俗的眼神?他雖然不知曉,不過卻有聽師父說過,那名少年是師父從街上撿來的乞兒,雖然骯髒,可是卻是個練武奇葩,所以便將他撿回來了,大概是因為身份低劣的關係,受盡眾人屈辱,所以才會有這麼雙不屑世人的眼眸吧?
從此,那名少年進駐了只有他與師父間的生活,師父當著他面前,正式收那名少年為他的第二弟子,就連他還沒仔細打量那名少年時,師父便對他說要帶這名少年一同入關,要他好好打理蜀山的一切。
相逢不久又得分別,雖然距離不過咫尺,他卻不免感到寂寞,在這只有孤獨一人的蜀山裡,真的好寂寞……
男子仰起剛毅的俊臉,雙眸透著孤獨的色彩,想著師父……想著那名自己還不熟稔的二師弟,內心不由得暗想,師父……似乎相當喜愛二師弟。
內心忽感一陣揪痛,他忙伸手捂住心口,幽幽地輕嘆一聲。雖然不明瞭這種感覺,他卻一點兒也不喜歡心口悶痛的滋味。
今日……就是今日了,一年期滿,師父也該與二師弟出關了吧?思及此,男子一換方才的無精打采,剛毅的俊臉上盈滿了純粹的喜悅,就快能見到思念已久的師父了,他能不開心嗎?
男子匆忙站起身,一拍衫上的草屑,便拿著劍朝兩人閉關的後山走去,誰知,洞內早已無人,疑惑之餘,他只能回頭到處尋找,總算在中堂外,聽聞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沒有多想,他立刻跑入內,難掩欣喜地呼喊︰「師父!」
落坐於高座上的白髮男子微皺起眉,卻絲毫不減他的美貌,回過頭對上英俊男子,低斥地說︰「我說過多少次了,在堂內不可喧嘩,身為大師兄的你,應該做個好榜樣給師弟看,而不是魯莽行事,懂嗎魔翼?」
魔翼怔了一會兒,不禁揪皺起眉頭,不解為何少年可以坐在師父身旁,從前師父連讓他靠近都不肯,總是在他接近時,露出一臉厭惡的神情看著他,這也是他一直不敢啟口向師父示愛的原因之一,如今滿心欣喜地來見師父,卻見到此景,他竟也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沉默不語。
像是未察覺魔翼異樣的神情,白髮男子轉過頭看向身旁那名一身白袍,出落儒雅仙氣翩翩的少年,將手中一只白皙中透著淡綠的玉蕭交給他道︰「今後你便是我親授的蜀仙一派唯一的掌門人,將玉蕭好好保管吧!」
「謝謝師父。」少年依舊維持那似笑非笑的笑容,接過白玉蕭,一雙如桃花般邪魅的眼,飄視上下方的魔翼,冷淡又充滿不屑地看著,一如初次見面時一樣。
魔翼從小就住在蜀山,對於人間世事也不懂得透徹,亦不知該如何掩飾自己內心的感覺,既使年齡逐漸增長,他仍是如同初出茅廬的毛小子一樣血氣方剛,喜就是喜、怒就是怒,不懂得變通看人臉色。
一見到師父將隨身不離的白玉蕭交由少年,他的臉色頓時難看極了,想問為什麼,喉頭卻像是被異物哽住般,怎麼也吐不出一句話來。
「魔翼,今後你要如同尊敬我一般地尊敬仙羽、隨侍在他身後,好生照料,知道嗎?」白髮男子罔若未發覺魔翼難看的臉色,抑或者是他根本不在乎,只是一個勁兒地交代他事情,這反而突顯出他對仙羽的偏愛。
「弟子……知道了。」魔翼抖著聲,硬逼自己壓下內心的不平,就算再不甘願,這畢竟是師父的命令,他只需遵從。為了師父,就算是身為大師兄的他,得被比他晚入門的師弟壓在頭上也無所謂了。
☆ ☆ ☆
仙羽卻漠然地玩弄著手中的白玉蕭,看也不看兩人一眼,態度雖囂張,卻硬是被他臉上那抹溫和的淡笑化去那股囂狂之意。
白髮男子滿意地點點頭,看向一旁面目如玉、白皙俊雅的仙羽,「仙羽,你就隨著魔翼到處走繞熟悉下環境吧!這一年內教你的武功要時時惦記著,別忘了多修練。」
「我知道了,師父。」仙羽淡笑著,全然文雅的音嗓,低柔地回應道。他站起身,緩步走向魔翼,恭敬又不失禮儀地朝他躬身,隨即走出門外。
仙羽此一舉,反倒突顯出魔翼之前魯莽、毫無禮節可言的態度。
毫不知自己在白髮男子眼裡,顯得更不輕不重的魔翼,見男子輕搖了搖頭,似是已經不想理會地站起身,逕自走入中堂內的雅房。
怎麼……會這樣呢?彷彿一夕間,師父的眼裡不再有他,這個世界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般,他究竟是做錯了什麼?
魔翼不明瞭,整個人像是失了神似地看向白髮男子離開的地方。內心好沉痛,幾乎壓抑得他無法呼吸,好想衝上前告訴師父他對他的愛意,想問他自己究竟是哪裡做錯了,為何要用那種放棄了似地眼神看著他呢?
「師兄?」去而復返的仙羽,一手搭上魔翼寬厚的肩頭,低聲喚道。
背向著仙羽的魔翼微震了下身軀,像是從不曾這麼厭惡過他人的觸摸般,抬手粗魯地拍開他的手,轉過身冷視著一臉訝然的仙羽。
仙羽斂下眼簾,輕扯唇角,露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溫和地詢問︰「師兄,你這是怎麼了?我們快點走吧,師父不是要你領我熟悉一下環境嗎?」
他當然知道,但他就是很不願意與仙羽走在一塊兒,好厭惡……頭一次打從心底萌生出厭惡一個人的感覺。
思及此,魔翼不禁緊握住拳頭,咬牙閉上眼眸,越過仙羽走至堂外,師父的命令不可違,但是心頭漸漸浮上的不滿,不斷驅使他拋下仙羽,現在他只想回到屋內,好好地思索自己究竟錯在哪兒,為什麼師父比以往還要對自己冷漠。
見狀,仙羽不由得沉下神色,抬手再次按住魔翼的肩不讓他離開,卻被魔翼反手一擋,隔開他的手。
「你想做什麼?難不成你不知道派內是禁止私鬥的嗎?」魔翼微怒地擰起眉頭,誤以為仙羽想傷他,連忙回過頭低斥道。
「師兄別誤會,你一聲不響地轉頭就走,身為師弟的我,又如何知曉該去哪兒呢?」仙羽微彎姣好的唇,掩去眸裡的凜冽,微笑地解釋道。
「你大可自己走,這兒的屋子這麼多,你就隨意挑間住下吧!」想他小時候,也是由不熟識這裡,到慢慢認得路,憑什麼他就得帶他到處去走繞?有些地方……甚至有他與師父之間相處的美好回憶,他怎麼也不願意讓他人踏入,更別說是去看了!
「師兄為何如此說話?師弟我雖然敬重你,你也不能夠以目前的頭銜壓師弟我呀!再怎麼說……不論身份論地位,師弟我仍是高你一階吧?」仙羽笑容可親地揚起手中的白玉蕭,感嘆似地說道。
魔翼頓覺憤怒,既使知道仙羽說得沒錯,但他就是無法忍氣吞聲地低頭奉侍他,憑什麼?他向來就只奉侍師父,也只有他最敬愛的師父值得他這麼做!沒有人……沒有人可以命令他!
他長得本就冷酷,一換那似是庸鈍的正直模樣,他看起來簡直像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冷冽的氣質直叫人心寒。
「你不服?」仙羽仍舊帶著笑容,一雙眼卻瞇了起來,隱約帶著威嚇之意。
「我魔翼從頭至尾只服過一個人,那就是師父!你別以為師父命令,我便得鎮日尾隨於你,休想!」魔翼是性情剛毅之人,有話便直說,根本不曉得自己惹火了仙羽。
剎那間,仙羽的表情頓轉森冷,卻又在眨眼之間,恢復笑容滿面的模樣,宛若方才的一切不過是錯覺。
「唉……真是好一個戀師成狂的傢伙,什麼都不曉得,就這麼痴痴的戀著,雖然單純,卻也愚蠢的讓人想笑。」將魔翼眸中愛意看得一清二楚,他淡笑地譏諷道。
「你說什麼?」魔翼可不允許有人污衊他內心對師父的愛戀與敬重,他不覺得這有錯,一氣之下,竟忘了師父日日囑咐的規條,一把揪起仙羽的衣襟。
仙羽輕而易舉地揮開魔翼的箝制他的手,笑容依舊,眼神……卻充滿了不恥與厭惡。「難道你不知道師父有多厭惡你嗎?可憐呀……倘若我是師父同情下所撿回來的弟子,那你就是連同情也不配被給予的傻子!」他語氣越漸凝重、嚴厲,又接著說道︰「你是師父最憎恨的人!是師父的仇人之子!」
魔翼怔了好一會兒,旋即怒喊道︰「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師父都將一切告訴我了,他將還是嬰孩的你擄到蜀山,為的就是讓他的仇人痛苦,讓他飽嚐失去親兒的錐心之痛,他雖然養你,卻對你不聞不問,教你武功,卻總是不解釋明白,他要你入魔、要你痛苦,要讓他的仇人傷心絕望,以報復因你爹親害得師父眾親叛離、蜀仙派眾徒離散之仇!可師父的仇人卻早在一年前死去,他大失所望之餘,瞧見了在街上飽受欺負的我,好心地將我撿回來,好來替代你這個毫無用處的傢伙陪伴他老人家,說白了,就是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仙羽噙著殘忍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胡說!」魔翼簡直不敢相信耳邊所聞的話語,想辯解,卻無從說起,仙羽所說的一切是這麼符合師父一年前的行為舉止,師父厭惡他的神情……
他緊握住雙拳,想發洩內心的沉悶疼痛,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一個轉身,便想飛奔回屋內,企圖冷靜自己的心緒。
☆ ☆ ☆
「站住!」仙羽怎麼可能如此就放他干休,一個躍身,將起步的魔翼按回原地。
魔翼眼神一換,雙目透出冷光,似是不悅地緊閉薄唇,回身一掌,將仙羽逼的不得不退開。「滾開!」
「不知悔改、以下犯上,該罰!」仙羽噙著淡笑,悠閒又毫無斥責之意的語氣,似乎不是真的想懲罰魔翼的不敬,可是他招招凌厲,直取要害的掌風,卻又不是這麼打算,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魔翼與仙羽對招之際,內心不禁暗吃一驚,不過才一年的光日,他竟然有如此大的成長,看來他果真有練武的天賦,只可惜……
他眼神一凜,運起一成不到的內力,一掌將仙羽逼退,轉身便又想邁步離開。
仙羽雖不是好勝之人,但他的自尊心卻不允許魔翼這般目中無人的轉身離去,氣一凝,也管不著要拿捏力勁,飛身上前再度擋在魔翼身前,快指一點,將他制服。
「你!」魔翼氣結地猛抬起頭,被點住的地方仍隱隱作痛,身軀幾乎麻痺的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仙羽彎起那姣好的唇形,緩步踱向自己。
「跪下吧!」仙羽絲毫不看待魔翼是他師兄,一腳踹向他的後膝,逼得他不得不下跪於他身前。
魔翼臉色頓時鐵青,卻又因為受制於人,連反抗也不得,只能沉默地承受這番屈辱,咬牙想衝破被封住的穴道。
仙羽優雅地蹲下身,伸手輕抬起魔翼英俊的臉孔,「師兄……要與我鬥可以,但是你得勤修練才行,因為我可是繼承了師父一半功力,又盡得師父真傳的弟子呀!就算師兄早我拜師,你仍是贏不了我。」
仙羽傲然又不可一世的語氣,讓魔翼雖氣憤,卻也拿他莫可奈何,他豈會不知,方才仙羽所使的招式,乃師父的得意之招封仙指,就連他都不曾習過,仙羽卻……
「你很不甘心吧?」仙羽呵呵輕笑出聲,站起身俯視著魔翼又說︰「那就來打敗我吧!讓我看看師兄你這二十六個年頭來,究竟練到哪種程度,又有何能耐讓師弟我尊敬你吧!」
魔翼恰好在此刻衝破穴道,一個起身,冷冽且憎恨地瞪視著仙羽。「我是不甘心,但絕對不是因為你!」
仙羽一個挑眉,有趣的看著魔翼,見他轉身迅速離開,他卻沒有阻止,嘖!本來想偷偷找個時機離開這裡,離開這塊無聊之地,遠離那總是用那張噁心模樣瞧著他的老頭兒,不過……為了魔翼這個人,他暫且留下吧!瞧他對老頭兒痴戀的模樣的愚蠢模樣,讓他不禁開始期待接下來,要如何讓一個正直敦厚的人,逐漸轉變成一個冷酷無情的傢伙。
「就讓我看看你能夠承受多少憤怒憎恨,如何由愛轉恨,成為一個真正冷酷無情的人吧!我親愛的師兄……」
第二章
他早該知道了!魔翼閉緊雙眼,心亂意煩的衝入屋內,重重的將門扉關上,背靠著門痛苦地想著。
為什麼師父雖然收他為徒,卻從不曾正眼看待過他?無論他多麼想討好師父,師父卻總是一臉厭惡不耐煩地將他所送的東西扔掉、不屑一顧,彷彿拿在手上的是什麼髒東西似的。
其實他都懂,師父不喜歡他,無論他做了什麼,努力求上進,將師父所教的武功一一熟練,師父也不曾稱讚過他一句,一句……也沒有。
就算如此,他還是喜歡著師父,敬愛著他,總是希冀師父終有一天會喜歡他、回應他的感情,但是……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異想天開,他是師父的仇人之子,是師父想報復仇人的物品,這個認知,讓他寧願承認師父確實是厭惡著自己,也不願承認師父是為了這個理由將他帶入蜀山。
二十六年……二十六個年頭了呀!這種感情是怎麼也無法抹滅的,師父怎能忍心?就算真的毫不在乎,他們之間就連絲毫的師徒之情都不復存在了嗎?他要求的不多呀!就算是以同情看待也好,別因此而拋棄他啊!他寧可繼續當個可供利用的人,繼續痴傻的活在師父身邊,也不願承認這一切。
魔翼從不曾懂過人世間的病痛苦樂,如今總算了解痛何在,因何而痛,更在這一日學會了如何流淚,如何去憎恨一個人、忌妒一個人……
自那日之後,師父又陸續地收了幾名弟子,有男有女,最疼愛的依舊是身為二弟子的仙羽,第二疼愛的便是三師弟青嵐。
而他魔翼,不過是他們恥笑的對象,師弟妹都崇敬著笑臉迎人的仙羽,對他這個死板板的師兄卻絲毫無半點敬意,可他們卻不知道,仙羽那和善的模樣,不過是個偽裝,而他正深知這一點,這也是為什麼他總是獨自一個人行動,不喜與他人接觸,只因為他明白,那群人與仙羽並無差異,同樣的……看不起他、鄙視他。
獨自居宿、不與他人交談的魔翼,逐漸轉變成了冷漠少言的人,不合群的他,成了師父眼中最礙眼的弟子,日子久了,師父也不曾再瞧過他一眼,甚至視他為無物。
但是師父卻不知道,他已不知在暗中瞧過多少次他看著仙羽的模樣,他知道師父疼愛仙羽,疼愛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正如同他迷戀師父一般,那副場景每每令他看了心痛,久了,他選擇不去看、去聽,摒棄自己對他人無謂的情感,將自己封閉,關上心門,拋棄以往總是對師傅的話殷殷遵循的那個傻小子,戴上冷酷漠然的面具,成為一名真正無情的人。
是否真這麼做,就能阻絕內心深藏已久的情感?他不知道,也不想嘗試,那太痛了,嚐過一遍就不敢再去觸碰那傷口一次,就怕傷痕又會裂開、發膿,不再復癒。
習慣了他人的嘲諷,卻漸漸地讓他學習到該如何保護自己不再受傷,讓他頓時想起師父教養了他那麼久,曾對他說了句勉強算得上關心的話。
世人皆醜惡,尤其以山下的人最為是,下山只會讓自己變得醜陋,這一句話,讓如今的他有了更深刻的體悟。
可是變得醜惡的不是別人,而是正逐漸改變的自己,因為他開始懂得恨、懂得憎、懂得如何以力量封住他人的口。
他……墮落了,修仙之路於他已太過遙遠了,而那有如仙人般的師父,也不再是他唯一一個人的師父,這塊曾是他與師父相處相依的蜀山,如今卻多了許許多多他喚不出名兒的師弟妹,一切……都不再熟悉了。
其實早在一開始,他就已經偏離了那個軌道了吧?不論是他、是師父,還是堆滿偽裝笑臉的仙羽,早就遠離了一開始的志向,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世人,只不過比世人多了那麼點能力和術法,其實他們與世人無異,都是一群懵懂的凡人罷了!
站在練武場中央的魔翼,靜靜地閉上眼眸沉思。毫無波動的神情,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聽著風聲呼吹,他的思緒也不由得被牽動。或許他不如仙羽那般聰穎、擁有練武的絕佳根骨,但是他卻比仙羽勤奮,每日不練上幾個時辰絕對不休息。
他妒忌著仙羽,自己需要練上好幾天才可以領悟其中奧妙的武功,仙羽只消短短幾個時辰便可以練成,他曾積極的在師父面前表現出自己好的一面,而仙羽只需出現在師父面前,師父便開心地送上他親手煉製的珍貴藥材,為他上山下海在所不惜。
心幾乎冷了、死了,其實他只希望師父能正眼的看待他,一眼也好,就只要看著他,稱讚他一句,可惜這個奢望在仙羽的到來後,更顯得遙不可及。
他好恨!為什麼仙羽要出現?如果他沒出現,他也不會知曉一切的真相,師父更不會視他如無物,就算如此也罷,至少別讓師父抹滅掉他對他的敬愛,忽略他一直爲蜀仙派所作的努力啊!好恨……好恨!好恨!
魔翼的氣息有些紛亂,雙眸一睜,提劍快速地將蜀仙派的獨門劍法反覆施展一遍,內心的憤怒完全主宰了他的身心,魔翼知道練武忌怒,尤其是當練武者陷入憤恨之中時,更是如此,否則將會走火入魔,可他控制不了自己,內心的恨,一日比一日還要深,幾乎要將他給掩埋住了,他需要發洩,既使會傷到自己他也不在乎了!
忽地,體內真氣一個紛亂,不停往各大要脈亂鑽,像是要衝出體內似的,令魔翼劃向前去的劍勢一頓,改而將劍插於地內,抬手快速地點住幾大要穴,企圖平息體內亂竄的真氣,卻仍是晚了一步,體內氣血突然一陣翻騰,使得他痛苦地嘔出好幾口鮮血,喘吁吁地用劍支撐著自己的重量,疲憊地跌坐在地上歇息。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色,昏暗又瀰漫著煙霧的天空漸漸透射出白光,他知道是時候離開了,否則等會兒便是師父規定的晨習時間,他不想見到仙羽還有那群師弟妹,嘲諷似的目光他看太多了,卻不代表他願意被如此看待,說他自尊心高也罷,他不過是不希望被他人如此踐踏、唾棄而已。
魔翼提起一口氣站起身,看似高頎的身軀搖晃了下,下盤虛浮的感覺,讓他險些站立不住,忙將手邊的劍一插,撐著身軀,慢慢地踱出練武場。
正待他欲踏出練武場之際,越來越近的繁雜腳步聲已經朝這兒來了,其中,還參雜了另一個幾乎不可聽聞的腳步聲,倘若魔翼不去細聽,恐怕也無法聽聞,可這一腳步聲,卻令他不由得皺起眉宇。
「師兄!」青嵐一瞧見許久不見的魔翼,內心不由一喜,俊秀的臉孔立即露出喜悅的神情,快步的跑上前拉住他,卻見他唇角流下一血絲,內心不禁轉而擔憂起來。
☆ ☆ ☆
站於後方的仙羽笑意依舊,眼神卻如同初見面時一般,冷淡中又充滿了不屑。
魔翼冷淡的甩開青嵐的手,想趕緊離開這裡。「放開!」
誰料,青嵐竟不識時務地拉住魔翼,「師兄你流血了,不要緊吧?我拿帕子給你擦……」
「不用了!」魔翼知道青嵐是善良的孩子,也不想傷害他,但是恨不得能快點離開這裡的焦急,讓他一時沒控制好力道,一陣拉扯,他竟不小心將青嵐推倒。
青嵐吃痛地倒在地上,望向一臉冷然的魔翼。拿著帕子的手不禁緊握。他知道師兄總是默默地承受眾人的冷嘲冷諷,每次遇著他,他是一日比一日要來得冷漠寡言,讓他看得好是心疼,所以他可以理解為何師兄拒絕他的關心,因為這種關心對他來說太虛假了……
還來不及多想,仙羽已移動身形來到青嵐跟前,溫柔地扶起他並替他撫去長衫上的髒污,方抬首對魔翼說︰「師兄,青嵐這也是在關心你,你拒人於千里之外也就罷了,犯得著動手推人嗎?」
魔翼抿緊薄唇不語,就算他解釋了,大家也會認為他是在推卸責任,又有誰會當真認為他不是故意的?思及此,他暗自收回想伸出去攙扶青嵐的手,冷淡地環視圍上來的人。
「對嘛!師兄真的是太過分了!」一名漂亮的年輕女子跑上前,扶過仙羽身旁的青嵐,厭惡的看著魔翼說道。
眾人開始喧嘩著附和,一個勁地將錯怪到魔翼身上,卻沒有半個人將他受傷的模樣看在眼底,更遑論是同情他、關心他,他們只覺得他這個大師兄,是個以上欺下的高傲之人罷了。
魔翼低哼一聲地別過臉,強挺起身軀打算一走了之。對於這群無理之徒,就算跟他們講道理他們也聽不入耳,說了也是白費力氣!
可圍著他的那群師弟妹似乎不打算就這麼讓他離開,一群人硬是逼著勢單力薄的魔翼對上他們。
「二師兄,算了吧!大師兄受內傷了,還是趕緊讓他回去療傷吧。」青嵐大概是一群師兄妹裡真正尊敬與關心魔翼的人了,不捨見他被眾人這般欺負,他連忙上前推開眾人,好心地替魔翼說話。
仙羽一聽,臉上的微笑更是開朗,幾乎讓人察覺不出他眸中一閃而逝的憤怒。
方才見青嵐一臉關心的走向魔翼,他就覺得好生討厭,好不容易讓魔翼照著他所計畫的一切走下去,他可不希望有人在此刻來破壞,他要魔翼恨,恨著這個世間、恨這裡所有的人,恨到恨不得將他們全殺了!魔翼必須和他一樣,一樣的憎恨這世間的一切!他絕不允許任何人關心魔翼,更不能讓他嚐到絲毫人情溫暖,他要他徹頭徹尾的變成一名無情的人!
曾幾何時,他對魔翼的執著變深了,從一開始的玩弄,轉變成漸漸在乎,有人關心他,他卻會因此感到不快,雖然不了解自己為何會有這種詭異感覺,但是他向來便對專屬於自己的玩物有種獨占欲,既使只是因為一時的有趣,他也不准外人來插手!
「不行!他這麼對待你,我非要替你爭一口氣不可!」仙羽話說得體面,實則是想讓魔翼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越是有人在乎他,他就越是要讓他醜態百出!
「是呀!是呀!怎麼能讓他繼續用師兄的名義來欺壓你呢!三師兄你就別管了啦!」眾人急忙的將青嵐拉到一旁,不讓他礙著他們看魔翼出糗,這個人這麼可惡,讓二師兄教訓教訓他一頓也無妨!
仙羽揚起一抹得意微笑,柔聲地對魔翼問道︰「你敢接受我的挑戰嗎?師兄!」
魔翼實在很不想理會這群人的起鬨,但是一對上仙羽那張儒雅的臉孔,他的內心就沒來由的一陣氣恨,當下也管不著自己的傷勢,抬起劍冷冷地說︰「出招吧!」
仙羽笑而不語地從衣袖裡拿出他的武器白玉簫,靈巧地躍身向前,飛快地朝魔翼攻去。
魔翼旋身閃過仙羽看似柔弱,實則足以致命的一擊,他不禁暗吃一驚,仙羽出招竟如此毒辣,難道他真欲置他於死地?
見狀,他也不再保留實力,運起全身功力直攻向仙羽,將每招熟練的劍式一一施展出來。
論資質他或許比不上仙羽,論勤奮與習武年齡,他可不輸給他,只不過因為方才練武過急所受的傷,使得魔翼的身形顯得有些不穩,不過半晌,他已漸漸落了下風,而仙羽正是看準了這一點,將他攻得頻頻敗退、狼狽不已。
「二師兄!別再打了呀!」青嵐擔心的喊著,可兩人卻絲毫未聞似地打得如火如荼,毫無收手的打算。
仙羽看了身後的青嵐一眼,不屑似地哼了聲,才抬起頭朝喘著氣的魔翼輕笑,「這一招……師兄你可要小心接著了!」
聞言,魔翼不禁凝神防備。只見仙羽反手收回自己的白玉簫,運力於掌,諾大的氣流使得他的衣袖不停拍打飛舞,輕抬起雙掌,以著雷霆萬鈞之勢攻向魔翼。
一眼便認出此招的魔翼微微一驚,沒想到師父連自己畢生不傳的武功也交給了仙羽,內心頓時又是一陣鬱悶,當下也管不了自己的傷勢,抬劍硬是要擋住這足以致命的一招。
仙羽這一掌,足以將碎石斷金,區區一把劍,又如何能抵擋得了仙羽的攻勢?脆弱的劍身立刻斷成兩截,殘餘的掌力更是毫不留情地襲上魔翼的胸膛,將他整個人擊飛出去,地面上也被他拖得裂出一道巨痕,就這麼落在練武場的中央。
塵沙頓時瀰漫了整個練武場,誰也看不輕倒在中央的魔翼是生是死,直到沙塵褪下,才得以瞧見魔翼一臉痛苦地跪趴在地,緊捂著胸口不斷咳嗽,甚至嘔出鮮血來。
聽到吵鬧聲而趕至的白髮男子,緊皺著眉頭走到仙羽身旁問︰「羽兒,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青嵐深怕魔翼會被師父責罵,心急著想開口替魔翼說話,可是卻被一旁的師弟妹給捂住嘴。
「是大師兄不遵守派規,想私下挑戰二師兄,而且還欺負了三師兄呢!」眾人加油添醋地對男子說道,大有將罪過全推給魔翼的意思。
仙羽不語地看向魔翼,只見他掙扎著想站起身,卻又頻頻跌回地上,不知怎麼的,他竟會萌生出一股想上前幫助他的念頭,俊眉微皺了下,他竟也真的走向魔翼,伸手想扶他一把,卻只迎來一雙充滿恨意的眼神,與不領情的拒絕。
「別碰我!」魔翼內心感到羞恥萬分,拍開仙羽的手憤恨地站起身,還未站穩,看不慣魔翼如此囂狂的白髮男子,上前便是一巴掌,硬生生地將魔翼打得跌回地上。
「魔翼!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你師弟?我平常是這麼教你的嗎?竟然還和師弟私鬥,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男子氣得直斥罵魔翼,像是沒瞧見他已倒在地上直喘息,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得魔翼右臉龐都紅腫了。
魔翼不語地抬起臉,他從不曾在他人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如今被他最敬愛的師父如此對待,又要他如何能自抑內心的悲痛?熱紅的眼眶幾乎盈滿熱淚,他知道若是再待在這兒,他肯定會忍不住哭出來。
怎麼也不願意在眾人的面前出糗,在師父的面前亦是,毫不遲疑地,他轉身勉強地施展輕功離開。
男子似乎沒有因此對魔翼感到抱歉或是心疼,反而氣呼呼地罵道︰ 「他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然連我的命令都敢忽視!」
仙羽震驚地直朝魔翼離開的方向看去,若不是因為男子那番話,他可能還無法自方才所看見的那一幕回過神,沒想到……魔翼竟也會露出那樣傷痛的神情。
自己是怎麼了?他該開心的呀!這不正是自己所想要的結果嗎?讓魔翼對眾人徹底絕望不正是他的目標之一嗎?為何現在他卻覺得憤怒?為何……當他聽見師父這般說魔翼甚至打他時,他的內心卻開始不舒坦起來呢?
「羽兒,你有受傷否?」男子擔心地輕拉過仙羽關心的問著。
仙羽忽然覺得心情有點浮躁,不著痕跡地揮開男子的手,有禮地拱手說︰「弟子沒事,請容弟子先行離開了。」
男子並未生氣,反而寵溺地笑道︰「好,若有你哪兒不舒服,記得讓師父知道。」
仙羽敷衍似地點點頭,心不在焉的轉身離去。
眾師弟妹們見沒戲看了,也各自佔據練武場的一角,開始將師父所教的武功練習一遍。
☆ ☆ ☆
走在通往煉丹房的小徑上,仙羽頭一次感到內心沉悶,魔翼方才的神情帶給他的震撼,直到現在仍在他腦海中迴盪。他從不知,原來魔翼也可以露出這般傷痛的表情。
魔翼究竟對師父抱有多大的愛意?愛到竟會因為師父的一巴掌,露出那痛心非常的模樣,就算他在他面前如何地諷刺他、使他憎恨自己,卻也不曾見過他露出憤怒以外的神情,這讓他不禁忌妒起師父,對那個老頭兒的厭惡更深了幾分。
魔翼雖不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但是他身上那層冷酷偽裝,卻是他給予的,沒有人可以改變魔翼,他只能不斷的恨!徹底絕斷對那老頭兒的愛意!他不允許他愛任何人!
早在第一眼看見魔翼時,他便知曉自己討厭眼前這名耀眼得有若烈陽般的男子,沒有嚐過任何疾苦,徹頭徹尾的一個無憂之人,讓他忌妒討厭,再次看見他,他便決定要毀了這個人,他要讓他知道什麼是恨,讓他流露不出任何笑臉!那不過是將他昭顯得更加愚蠢罷了!
仙羽冷笑了下,堅定許久的念頭,立刻將剛萌生出來的震撼抹滅,不會改變……這個人必定得朝他所計畫的每一步走下去!
第三章
負傷回到屋內的魔翼,內心沉痛不已,說好了不再去痴戀,卻還是因為陷得過深,無法說放就放。
這一巴掌……打得他好痛、好傷,毫不留情的打碎了他殘存的希望,讓他深覺自己太傻,太過固執己見。
師父……為什麼就是不肯分一點溫暖予他?就算他是仇人之子,這樣的報復也該夠了吧?
思及此,不論身心皆受到嚴重創傷的魔翼,開始猛烈地咳了起來,黑墨般的眼眸透出哀愁,也不管身體傷得有多重,跑出屋子便想去尋覓他內心中的執愛,他要問清楚……不要……不要再這麼痛苦下去了,至少……得讓師父知曉自己對他的愛,或許他會同情他吧?一點點也好,分一點溫暖給他吧!
魔翼勉強地撐著自己踉蹌的步伐,趁眾人還在早習之際,潛入中堂的雅房內,不待內中的人反應,就跪在地上。「師父……」
「你來這裡做什麼?」白髮男子眼神一凜,厭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魔翼,質問似地斥道。
魔翼抬起傷痛萬分的俊臉,痴痴的看著男子痛問︰「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冷漠?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對於您交代的事……我沒有一件輕忽過,必定盡心盡力將其辦好,我這麼努力的想討好您、讓您開心,師父您為何還是如此憎恨我?就算真的恨我也罷,這麼多年了,難道您就不曾對我存有絲毫師徒之情嗎?」
聞言,白髮男子的臉色鐵青極了,抬手重重地拍了下身旁的桌子,站起身毒厲地說︰「夠了!你還當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你以為你做的這些就能彌補我所失去的一切嗎?還說什麼師徒之情……哼!在我眼底,你連街上的乞兒都還要不如!」
「師父……」魔翼臉色瞬間刷白,他都如此的……低聲下氣了眼前,這名美麗高傲的男人,卻毫不在意地用言語傷害他,將他說得極不堪……
「羽兒也對你說過了吧?你是我的仇人之子,不論我在你身上加諸了多少重擔,你卻還是撐過來了,死也罷走火入魔也罷,我只想要報復你爹親!每當我看到你這張臉,就恨不得毀掉你、殺了你!要不是羽兒希望你活著,我早在知道你爹親死的那一日,就將你這個雜種給殺了!」男子美麗的臉孔寫滿了憎恨,激動的語氣,使得他那張美麗的臉孔跟著猙獰起來,看起來醜惡極了。
魔翼內心大為震撼,同時也感到悲傷,自己能活到現今,竟然是喜愛諷刺玩弄他的仙羽求來的?呵呵……這又如何呢?仙羽不過是要自己痛苦的活在這個世間罷了。
「聽完了吧?那就快滾出去!別再出現在我面前!」男子指著門口,憤怒地大吼。
魔翼搖晃著身軀站起來,哀傷地看著白髮男子氣結的模樣,忍不住地走上前哀求他道︰「為什麼?我根本不識得爹,在我眼裡……從來就只有師父您,為什麼要因為這個理由就厭惡我?就是同情也好,為何您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我是這麼的愛您啊!」
男子大驚地瞪視著魔翼剛毅的俊臉,抬手一巴掌便揮了過去,厭惡地大罵︰「你這個髒東西!竟然敢對我存有這等歪念!」他一把推開跌到地上的魔翼,走出門外喊喚。「楚關、楚晏!」
兩名青年一聽男子的呼喚,立刻從門外跑入內,喘吁吁地朝他躬身說︰「師父!」
「把這個大不敬的傢伙拉到練武場綁在石柱上!要重重的懲罰他!吩咐下去,誰要見著他都不准給他東西吃,喝水也不行!」語罷。男子走入房內,將傷重的魔翼惡狠狠的揪起,丟給楚關、楚晏,便氣沖沖地回到房內。
兩人毫不同情魔翼此刻的慘狀,還興奮地拉起他,諷刺的笑說︰「大師兄你還真狼狽呀!被二師兄打敗也就算了,如今還因為惹火了師父要被罰,嘖嘖!希望師父早點氣消,否則以大師兄你現在的身骨子,恐怕撐不了多久嘍!」他們毫不客氣的大笑出聲,故意要給他難堪。
魔翼罔若無聞似地,一雙黑墨般的眸子,已了無神采,心徹底的碎了,師父無情的話語依舊在耳邊迴繞,將他的心扯得好痛……好痛……麻痺到了毫無感覺,別人要怎麼說他,都無所謂了……
他閉上眼,無視這一路上眾人嘲笑的眼光,任由自己被拖至練武場,重重地綁在被烈陽照燒得滾燙的石柱上。
皮膚被灼痛的感覺,讓魔翼忍不住地笑了,他垂下頭掩去滑下臉龐的淚水,苦澀地呵笑著。他發誓……今生今世,誰也不愛,不再為誰心痛,不願再為誰心傷,不會再因為愛而痴傻……不會了……永遠也不會了……他魔翼今後將只為自己一個人而活……只有自己……才不會狠狠傷了自己……
☆ ☆ ☆
日正當中,被綑綁在石柱上的魔翼,被折騰得唇瓣泛白,剛毅的俊臉更是露出慘色,渾身的汗水混雜著乾枯好幾日的血跡,發出酸臭的味道,刺鼻得連他自己也難以忍受。
連續三日,當真沒有任何人同情他的處境,早習時見到被綑綁在石柱上的他,眾人還會上前恥笑他一番,唾棄似地吐他幾口口水。
唯有心疼魔翼被如此糟蹋的青嵐,總是溫柔地偷偷拿水來給他喝、替他拭汗,只可惜魔翼已經徹底的心灰意冷了,在這醜陋的人世間,他誰也不信、誰也不愛,別人施捨給予的他也不需要,每每將青嵐的好意推拒,就算口乾得緊,也不願意喝上一口他拿來的水。
久了,青嵐也只是每日來看他,用哀愁卻又無法伸出援手的眼神看著他,彷彿如此,就能夠撫平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魔翼被傷得傷痕累累的痛心感覺。
而這三日,仙羽卻毫不知外頭的事,直到他煉好了藥丹,才由他人口中得知此魔翼被懲罰的事情,說擔心,其實也不,因為這是讓魔翼徹底心死意冷的一個好方法,可是內心莫名的焦急,卻讓他克制不住的前去央求師父放過魔翼。
可惜這回師父似乎是真的動怒了,無論仙羽怎麼動之以情,他就是不肯放人,直到仙羽費盡口舌,苦苦哀求了許久,師父終於耐不過他傷懷的模樣,心疼地答應了他,可這麼一求,天竟也黑了。
「那個笨蛋!想死也得等我玩夠再死呀!竟然跑去和那個老頭兒……嘖!傻子一個!」仙羽話雖這麼說,卻忍不住地拿了些水,和足以果腹的饅頭,打算拿給魔翼吃,他告訴自己,這麼做不過是為了日後的樂趣著想,他並非真的關心那個傻子!
內心卻擔憂魔翼會撐不住,焦急之下,仙羽匆匆地拿了幾樣東西便趕緊施展輕功到練武場,只可惜已有人早他一步到。
見狀,他連忙躲到暗處,靜靜地看著兩人。
「師兄,你傷得好重啊!讓我幫你看看好嗎?」青嵐擔憂的看著魔翼越發慘青的俊臉,好怕明日一來,他便……不!說什麼他都得讓師兄活下去,他不要他死呀!
「滾……」魔翼嘶啞著聲,勉力地抬起頭低吼。
「師兄……」青嵐心疼的伸出手想撫去魔翼臉上的髮,卻被他那雙冰冷至極的眼神所阻,內心一痛,縮回手,柔聲地說︰「那我走了……師兄你要好好保重,一定要撐下去,我會去求師父放過你的,你……一定要活著好嗎?」
魔翼沒有回答,身上越漸累積的痛楚和疲憊,已經讓他無法再開口說話,剛剛那一個字,就已經費盡他的氣力,此刻就是仙羽來,他恐怕也提不起勁去怒瞪他了。
青嵐不捨地看了眼魔翼,一個咬牙,下定決心地朝中堂跑去,就算會挨罵,他也要求師父放過大師兄,大師兄平時已經夠委屈了,無辜遭受眾師弟妹的排擠,如今師父還……如此殘忍地對待大師兄,他們怎麼忍得下心?
隱於暗處的仙羽,忍不住地掐緊手中握的食物,青嵐……竟敢趁他不在的時候接近魔翼?魔翼是他的!除了他,誰也不准碰!
一股酸意倏然湧上,他壓下滿腔怒火,緩步走向被綑綁於石柱上的魔翼,可是他越是靠近,內心越是沉重一分,直到自己完全站在他身前時,內心那分詭異的感受,已無法用沉重二字來形容,震驚、錯愕、心疼許許多多他不理解的感覺,像是爆發了似的在他心口泛開,令他只能站在那兒瞪視著狼狽不堪的魔翼。
似乎感覺到有人站在跟前,被綁在石柱上的魔翼這才挪動了下傷痕累累的身軀,微微抬起頭看向來人,一見來人竟是仙羽,他不由得呵呵地冷笑出聲。
「你……是……來恥笑……我的……嗎?」
仙羽反應過來地直瞅著魔翼,一個抬手,綑綁著他的繩索立即斷絕,似乎不怕弄髒自己,伸出手便將一臉慘色的他抱入懷內。「傻子!」
聽著仙羽的諷刺似的罵語,魔翼既不怒也不笑,僅是不語地冷視著他,任由他將自己抱起來,帶到一處寧靜清幽的雅房內。
將魔翼扶著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後,仙羽才伸手拿起懷中的水,遞到他乾裂的唇前,「喝下去!」
魔翼絲毫未發覺仙羽的不對勁,只以為他又想戲弄自己、看自己出糗,好藉以嘲諷自己。思及此,他僅是虛弱地冷哼一聲,別過頭不想理會仙羽。
仙羽的臉色難看極了,為何魔翼能接受青嵐的幫助,就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就算他不肯,硬逼的也要他接受!
魔翼還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便被仙羽一個扳過臉,粗魯的掐住他的下顎,硬是將水灌入他的口中。
「不准吐出來!」仙羽一反常態的輕鬆自如,甚至連總是洋溢在唇邊的淡笑也消逝無蹤,冷酷地捂住魔翼的嘴,硬逼他將水吞入。
魔翼憤恨的瞪向仙羽,既使身受重傷,又遭受了極刑,他那雙冷酷的眼眸,仍是不改其威,冰冷得足以殺人。
仙羽見狀,竟吃吃地笑了起來,拿起還沒有喝盡的水含入口內,揪起魔翼的髮往後一拉,直直吻上他的唇,以口將水餵入他口中。
這樣反覆的含水、餵水,直到魔翼不得不將他所餵的水全部吞入,他才厭惡似地放開他。「在我還沒有玩夠之前,你可不准給我死!別忘了你的命是誰給的!」
魔翼惱怒地瞪向仙羽,自尊心被狠狠踐踏的感覺,讓他覺得好恨,可現在的自己卻什麼也做不到,可惡!
「瞪什麼?拒絕你的人又不是我,要怨要恨,就恨那個老頭兒吧!」仙羽捻起一些饅頭,遞到魔翼的唇旁,凶狠地說︰「吃!」
「滾!」託仙羽的福,被強灌了好幾口水的魔翼,總算有點力氣了,但是脫口而出的話,仍是充滿恨意。
仙羽瞇起一雙桃花似的眸子,威脅似地說︰「你還想被我餵一次嗎?如果你希望,那就直說好了,師弟我很願意服其勞!」
魔翼咬牙切齒地看著仙羽,恨不得能在他身上瞪出好幾個窟窿來,可惜依自己此刻的狀況,根本無力去對付仙羽。思及此,他只能隱忍住怒火,氣憤地咬上仙羽捻著饅頭屑的白細手指,想藉此報復他。
可是仙羽卻是動也不動,任由魔翼將自己的手指咬出血來,看著他這般狼狽的模樣,手指上的痛根本算不上什麼,奇怪的反而是他心口有如被針刺般的怪異感覺。
他一個咬牙,連忙伸出手掐住魔翼的下顎,拉出自己幾乎快被咬斷了的手指,憤恨的低頭咬上魔翼的薄唇。
「真大膽!也不想想你這條狗命是誰給你求回來的!」
魔翼一聽,內心是既恨又憤,一把推開咬傷他嘴唇的仙羽,撐起受傷不輕的身軀,喘吁吁地怒吼︰「我這條命不是任何人施捨的!這是我的身體、我的意識!誰也休想再傷我!休想!」
「好大的口氣,那也得等你有那個能力保護自己才行,否則說這些又有何用?」仙羽哼笑一聲,冷冷的看著他諷刺道。
「我自己的事我自會處理,誰讓你多事了!」魔翼喘著氣地大吼,只覺得仙羽多事,他自會活下來,而且還要報復他們!報復這群看不起他的傢伙!
「少說大話,拿去!」仙羽不屑地拿起手上的饅頭扔給魔翼,背過身地說︰「把東西拿去吃吧!可憐的傢伙,哼!」
魔翼氣得是直發抖,捏起仙羽扔到自己懷中的饅頭,重重一扔,扔在背向著他走出去的仙羽身上,憤恨地吼說︰「我不用你可憐!」
仙羽停頓了下腳步,琥珀色的眸子不由得暗下,隨即邁開步伐離開。
☆ ☆ ☆
一到外頭,他不禁停下腳步,頭一次感到茫然地抬頭望天,不斷地在心裡問著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何看到魔翼一臉蒼白、渾身傷痕累累的被綁在石柱上時,內心竟有股莫名的衝擊,讓他整個人楞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更奇怪的是……仙羽忍不住的撫上自己的唇,隨後又像是碰到什麼毒物般,連忙放下手,一個咬牙,重重地搥了下一旁的樹幹。
待在仙羽房內的魔翼見仙羽離開了,也不管自己此刻的傷勢不宜亂走動,撐起虛弱的身軀,一步步地走出房外。
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不需要別人的關懷,他魔翼只需要自己!愛得太深了卻被這般踐踏唾棄,那就不要愛了!恨,或許會比愛上別人的好。
如果他有這個能力……有顛覆這個世間的力量,他要殺了蜀山的所有人,毀掉他們總是輕視他、嘲諷他的臉孔!那每一張臉……每一個細節,他都要記得一清二楚!一定……一定要報復他們對他所做的一切!
師父……魔翼眼神瞬暗,每想起那張美麗的臉孔,他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仍是會隱隱作痛。他抬起慘青的俊容,哈哈地狂笑出聲,由愛生恨……大概就是如此吧?愛得太深了,轉為恨時,反而比之前的愛還要更深,恨不得將他拆吞入腹,將他傷得體無完膚,毀了他,心……就不會這麼痛了吧?
「師父……我好傻……如果早些年將你美麗外表之下的醜陋看清,或許我就不會戀得如此深刻……我會恨你……會如你所願的恨你……但是……我卻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報復這樣對待我的你……是我太笨了……還是你影響我太深了?」
魔翼跪倒在地,喘吁吁地抬起頭,明明身體已經承載不了過於激動的情緒,他卻還是持續著自虐般的行為,又哭又笑地朝天發洩心中的不平。
「傻子!愚蠢!」仙羽站在魔翼身後不遠處的地方低聲諷刺,孰不知,自己此刻所流露出來的表情,顯得多麼妒恨。
見魔翼在地上掙扎著要起身,他也不上前,僅是站在後頭冷眼旁觀,是報復吧?看不慣他到現在仍放不下心中對那老頭兒的執愛,更不喜歡他口口聲聲地喚著那人的敬稱,為何他就是不肯乾脆點?恨就恨吧!有那麼難嗎?傻子!
好不容易爬起身,魔翼又笑又哭地跑了起來,腳步踉蹌地跌入自己的屋內,也不管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狼狽,半攀爬地爬到自己置放藥物的地方,抓起一把又一把的藥草往自己嘴裡塞,希望能藉此多少減輕囤積三日未癒的內傷。
站在外頭觀看的仙羽,忍不住地握緊拳頭,內心好氣、好氣,這傢伙是想虐待死自己嗎?他都說過了,在自己還沒玩夠時,他可不准他死!這樣個吃法,也沒看清手裡拿的藥草是醫命用的還是致人命的就吃,就算是想趕緊醫好自己,也不是這種醫法吧?
可他內心雖氣,卻也拿魔翼莫可奈何,只能靜靜的看著他自虐般的行為。